和已经抵达虫母所在位置的军舰相隔数十光年，密切关注前线消息的第一指挥处爆发了一场小小的骚乱。


    “……这和身份没关系！没毕业就是没毕业，我不赞同让学生冒这样的险！”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愿申请加入第一军的，当时送他们来的飞船还是你批的许可证！”


    “你没看见最新通讯？！现在情况变了，他们要走只能趁现在——”


    莫桑端坐在争吵不休的两人中间，原本英俊的面容因多日超负荷工作而变得憔悴了许多，连那头金发似乎都失去了过去的光彩。布满血丝的双眼正隐隐作痛，但他却丝毫不顾，只紧紧盯着面前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屏幕，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和那个遥远的信号再次进行连接，又一次次失败。


    引发争吵的那则消息正是他试图连接的对象发来的。那是一行极其简短的文字：计划进程加快。定位已被发现，小心虫族偷袭。


    可恶的罗兰，每次都只发自己觉得重要的内容！计划进程加快是加快到了哪一步，定位被发现后虫母的位置是否丢失，特殊小队是否已经和虫母发生了战斗，他和小夜现在到底状况如何……疑问塞满了莫桑脑海，但不管他怎么努力，信号的另一端始终只显示着一个冰冷的单词。


    “……他们必须回去！！”


    猛然提高的音量让莫桑皱起眉头，他抬头看去，只看到了总指挥官怒气冲冲的背影。


    看来争吵被她单方面宣告结束了。莫桑向被留在原地的另一人投去询问的目光，那人脸色难看，疲惫地捏了下眉心：“她还是那样，一犯倔就……”


    “真的要把她们送回去？”


    “是。她去安排最快的飞船了。


    莫桑深深呼气，下意识往窗外投去一眼，但厚重的金属壳挡住了他的视线。自从宣布与虫族开战后，这颗由第一军团保护的普通宜居星球因处于整个联邦星系中和虫母距离最近的地方，一下成为了除特殊小队外最前沿的前线。为了避开极有可能爆发的战火，大部分居民被紧急转移，少部分无法离开的转入地下，地面上仍在使用的建筑物的外围则用一种特殊的金属包裹了起来，莫桑所在的这栋当然也不例外。


    他收回视线。外面的场景实际上不用看也能想象。过去繁华的街道如今应当空无一人，霓虹不再闪烁，天空中也不再有川流不息的飞梭，令人不安的宁静笼罩着整个星球，偶尔有几队全副武装的持械士兵匆匆踏过，脚步沉重。


    而他们刚才提到的，即将被指挥官强行送回后方的那些学生们，大概率也正穿着覆盖全身的军中制服，勤勤恳恳地进行着巡逻，完全不知道这里很快会变成战场，而她们被禁止参与战斗。


    如果她们知道的话……恐怕不会肯就这么轻易离开吧。


    金发男子摇头，不再多想，将目光重新放回面前占据了近乎一半房间的庞大机器上。白皙有力的手指在桌上密集的按键上灵活舞动。数条指令从他指尖流出，涌向机器，汇入星网庞大的数据海中，化为一条出现在各大网站首页的公告。


    “前线通讯。计划顺利进行中，无明显异常。”


    消息一发出，右下角代表浏览量的数字便如前六天一样，以极惊人的速度跳动起来，很快从两位数变成六位，又到八位。执行特殊任务的那支小队离开已有一周，但人们的视线始终没从她们身上移开。


    希望这也能化为小夜的力量。


    莫桑的视线在那串还在变得更长的数字上短暂停顿，他十指再动，另一条公告通过更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各军团主要负责人的私人手环上：“近期或有虫族袭击。加强警戒。”


    消息提示音叮咚轻响，一只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准确地将智能手环从怀中掏出，光屏展开，显示出收到的最新信息。


    确认完毕公告内容，帕妮丝翻腕将手环收回怀中。身旁的薇诺娜侧过脸来，将整个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战术装甲掩盖了她的神情，但帕妮丝仍看懂了同伴的疑问，微微点头示意她无事。


    跟着停下脚步的另外三人直到她们交流结束，才继续在自己的巡逻路线上走动起来。


    “喂。”


    一只与他们打扮相似的队伍迎面而来，快要擦肩而过时，领队突然出声：“z1112？”


    听到自己队伍编号的小队一顿。


    “上级通知，回去收拾你们的东西吧，你们得在今晚之前离开。”


    黑色的坚固头盔遮住了对面小队领队的表情，但掩盖不住他复杂的语气：“……你们没犯错。这是命令。好了，回集体宿舍吧。”


    z1112小队的队员们没有反应，站在原地，像是愣住了。


    领队于心不忍。只是他接到的通知如此，况且，他也完全理解为什么上级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能再次催促：“行动！忘了你们之前答应过什么吗！”


    站在队伍最前端的身影被这句话所驱动，乖顺地转身朝着集体宿舍的方向走去。领队目送他们离开，心中叹息。


    而看似安静离去的小队内，独属于她们五人的频道内如今热闹非凡。


    “瑞安，什么情况？”帕妮丝问。


    “不清楚。在这之前我没从任何地方听说过有调令。”一来就和几乎半个基地的人交上了朋友的瑞安速答。


    帕妮丝犹豫片刻：“……康斯？”


    “收到。”


    一阵短暂的安静。这支特殊的学生小队默契地放慢动作，好为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争取时间。在他们身侧，火红的狐狸、摆尾的虎鲸、在天空中盘旋的鹦鹉和山雀同时浮现，它们目标明确，直冲距离宿舍不远的指挥处而去，虎鲸张嘴，发出人耳无法捕捉的超声波，指挥处大楼外漂浮着的监控机器人们被声波冲击，动作有一瞬的停顿；鹦鹉和山雀故意贴着门口飞过，成功吸引了守卫的注意；而狐狸抓住时机，飞快跑向一个隐秘的角落，放下了背上那只体型娇小的花枝鼠。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秒内一切完成，鸟飞鱼散，狐狸也在被发现之前回到了主人的精神海内，而花枝鼠就地一滚，爬进了最近的排水口，一路在管道中顺着风送来的说话声前进，顺利找到了人员最集中的房间。


    “听到了。”


    任务完成，眨巴着眼睛的花枝鼠在会议室顶端通风管道的角落缓缓消散。红发少年睁开眼，简要总结自己听到的消息：“前线消息，近期也许会有虫族偷袭。”


    “前线？？”


    四句异口同声的惊呼，康斯没等他们继续发问，立即答道：“是罗兰教授传回的，我特意多听了一会，没有老师的消息。”


    “罗兰教授没事，那老师大概率也没事。”薇诺娜说，“她们应该还没和虫母打起来吧？”


    “不知道。”


    虫族袭击？看来这就是突发调令的原因。


    众人沉默不语。发出调令的理由不难猜测，作为还未从军校毕业的学生，不管她们的成绩多么亮眼，对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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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的军人们来说，都不是能并肩作战的战友，更像是需要照顾保护的孩子。最初来到这里时，有很多人主动照顾她们，也有一些人在私下里表示不解和怀疑——这些学生真的能执行好任务吗？不会拖后腿吗？


    走得再慢，只要在前进，就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覆盖着一层灰色厚重金属的集体宿舍大门感应到有人到来，伸出两排探头，发射出激光束在五人组身上来回扫射，数秒后验证通过，大门敞开，露出其中空荡的大厅。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集体宿舍的其他人要么去吃饭了，要么还在巡逻，偌大的建筑内毫无人声。


    “方老师离开时，曾说过，守护后方也很重要。”


    帕妮丝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我们作为得到她最多力量祝福的人，不能在这种时候后退。”


    “当然。而且别忘了那些人形虫族，据我所知，我们是整个联邦里为数不多的参与过和它们战斗的人。”瑞安补充。


    “我们留在这里比回去更有用。”薇诺娜一锤定音，“我要留下。”


    “这里没人想离开。”莫娜说。


    “嗯。”康斯赞同。


    全票通过。做好决定的学生们摘下头上沉重的头盔，很有演技地冲着大厅上方一动不动闪烁红光的摄像头露出不甘和沮丧的神情，拖沓着回了各自的房间，装模作样收拾了会东西后，又以吃晚饭为由，在大厅重新聚成一组。


    “这餐多吃点。”帕妮丝在队内通讯中叮嘱，“最坏的情况下，我们有可能要在无人区躲藏很长时间，所以珍惜这顿还不错的晚餐吧。”


    “喂，你别乌鸦嘴。”薇诺娜说。


    走在她们身边的莫娜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加入这次对话。


    她们成为朋友的这段时间里，每个人对彼此的了解都比最初深刻了很多，所以，她们彼此间都能看出对方试图掩饰在若无其事外表下的紧张。就算她们已经在联赛时和虫族面对面的战斗过，且营救过维克多、保卫过港口——从这些方面看，某种意义上，也许她们比一些刚入伍的新兵还要更有与虫族作战的经验。


    但她们仍然无法不紧张。人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刻，理智十分清楚地告知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那个选择是错误的，但情感却始终不停地询问：真的吗？你确定这样下去会是一个好的结果吗？


    “等等。”康斯突然说。


    “怎么了？”神经紧绷的瑞安被他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了？我们这就被发现了？？”


    “不，不是。有点不对劲……”


    联邦五人组每人的精神体都在夜游神身边待过不断的时间，受其神力浸润影响，在原有能力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和突破。花枝鼠作为天生对周围环境十分敏感的动物，如今的感知范围更是扩大到了一个令康斯自己都惊讶的地步：“……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我听到了。”


    金发少女面色苍白，她的精神体虎鲸在精神海内不安地游动，随着它耳边的细微窸窣声的逐渐靠近而渐渐变得焦躁起来。没有一秒犹豫，薇诺娜立即打开手环，在一串名单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申请通讯。


    好在对面接通得很快。男人有些诧异的英俊面容浮现在学生们面前：“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莫桑老师！！”薇诺娜顾不上问好，“敌袭！！！有虫族正在向我们靠近！数量不明，但应该在五千以上！它们中有智慧虫族，请您立即发出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