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作品:《炽热》 为数不多的睡眠时间,池盛又失眠了。梦里还是睡觉前和蒋怡怡的对话。
十分钟前。
“你家里人脑子坏掉了?”池盛停了下来,脑子里涌入新知识。
只在电视里、新闻里见过的,居然也让他碰上了。
蒋怡怡把客厅里的破床收拾了下,铺了件棉衣就睡下了。
“他们一直都这样,我也不想啊。”
池盛一只脚踏入房间,还要回来说两句:“你跟那些神人去说,态度强硬点。”
“有什么用,不依,他们绑都要绑去。”蒋怡怡闭眼睡觉。
“你们这是土匪村吧。”
“你这么想也行。”
蒋怡怡在外面睡觉,池盛把里面客房霸占。
里头结了大片大片的蜘蛛网,床头对着面大镜子,窗户漏风,塑料膜戳了好几个破洞。
比金牙家还要破,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这样看来金牙家好歹齐全。
在村里生活了两天,池盛闭眼沉默十几秒,强迫自己接受。
明天他就可以脱离这里,今晚凑合凑合。这么想着,池盛意识混沌,眼前模糊,镜子里照出他躺平的模样。
“咯咯儿!”
窗外鸡打了两声鸣。
一张脸撞进镜子,麻麻亮的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
池盛眼睛睁得大大的,头发不听话地翘起两撮,眼角下的黑痣随着呼吸上下移动。
他抓起床边的手机,提了提裤子,蹬上鞋子,走了出去。
蒋怡怡侧躺在凉席上,抱住棉衣,腿也压了上去。
“起来。”池盛推了推她的肩膀。
“嗯……”
“啧……赶紧起来,逃命了。”池盛拍了拍蒋怡怡的脸颊。
她这才慢慢苏醒,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几点了,你收拾好了吗?”
“五点,天马上就要亮了。”池盛回房间背上包,突然看见坐在角落的江砚,吓了一跳。
江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角落里,被暗色隐藏,一点声响也没有,阴森森地看着这边。
“你有病啊,吓鬼啊!”池盛拍着胸脯。
江砚从椅子上站起,把床底下的鞋子踢出来:“我看你们多久起来。”
五点已经很早了吧,就睡了两个多小时。
池盛懒得搭理他,催促蒋怡怡道:“好了。”
池盛和蒋怡怡收拾好,出了大门,江砚跟在后面。
蒋怡怡鬼鬼祟祟,两步一回头,仿佛四周都是威胁。
池盛像个大爷,大摇大摆,好像来逛街而不是逃跑。
他们走了一条小路,听蒋怡怡说这条路人烟稀少,平时几乎没有人知道。
农村里互通的路很多,条条道路相通,没有路的地方都能走出一条来。要想精准预测他们走哪条路还是挺难的,所以真正的威胁还在后头。
早晨的蚊子很毒,没一会儿,池盛腿上叮满了大包,个个红肿,连在一块。
“它们怎么不咬你们?”池盛拍着大腿,转头看向安然自若站着的两人。
江砚望着前面会来车的路:“平时也叮,你在,全到你那里去了。”
“那也不用这么热情,我听说蚊子喜欢血甜的。”
江砚:“假的。”
“呵呵……嫉妒直说。”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嫉妒的,但是总归要怼回去。
池盛弯腰掐着腿上的包,掐出一个十字。
轮胎碾过沙砾,他循声望去。
一辆大大的“独眼”三轮车龟速驶来,在距离两米左右停下,喇叭发出滴滴两声。
池盛看了看江砚,江砚:“到了,上去。”
“这是你给我们准备的车?”池盛嘴巴微张,久久没有合拢。
蒋怡怡已经跑了过去,歪头朝车里看了眼:“张大婶!怎么是你。”
“是我,快上来,很久没有干这么刺激的事了。”
“豆腐不卖了?”
“休息一天。”
“我说,”江砚停顿一下,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去,“还走不走了,你们两个要是想一直留在这,可以直说。”
蒋怡怡赶忙爬上了后座,池盛紧随其后,坐上了“敞篷车”。
江砚来到驾驶位边上。驾驶位两边空空荡荡,没有遮挡,他从口袋翻出一个塑料袋。
一层……两层,第二层就翻开了。
从里面抽出张五十递过去,大婶没接。
江砚蹙眉:“还不够?就这么短短一趟。”
“那能一样吗?”大婶拍了拍手掌,原本慈眉善目的脸眉飞色舞起来,“我这可是跟你们一起做坏事,同伙!懂不懂同伙!起码要一百。”
池盛靠在车栏边,屏住呼吸,脑袋熏得晕乎乎的:“快点行不行,我要被臭死了,这车到底装过什么。”
蒋怡怡扯了扯池盛的衣袖。
江砚从袋子里又翻出五十块钱,递过去:“送到村外。”
张大婶接过钱,仰头对着光看了几眼:“得嘞,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坐在车后的池盛只想翻白眼,这么明目张胆变脸的吗。
“那赶紧走。”池盛不耐烦地催促。
车子启动,嘎吱响了两声,起步慢悠悠的。
车子路过江砚,一个东西被他丢了上来,池盛单手接住,是个管状物体。
“什么破东西?!”
江砚:“别痒死了。”
嘎吱声小了,迎面而来的风拍在脸上,是自由的味道。
池盛盯着包装看了两眼——“止痒,蚊虫叮咬”。
拧开盖子,池盛指腹挤上一丢丢,往大包处揉。
凉凉的,跟昨天碰到他手的触感有点像,只是效果好像并不明显,腿还在痒。
“欸,你要不要。”池盛把药膏扬了扬。
蒋怡怡摇摇头:“我没有包,你多涂一点吧。”
路途不算远,蒋怡怡说只要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对池盛来说简直是人间地狱,三轮车上若有若无的臭味萦绕在鼻端。每当以为味道已经消失,突然又来了。
“这车到底装过什么?她不是卖豆腐的吗?”听到刚才对话的池盛发问。
蒋怡怡拉着衣服上的线头:“猪。”
“你骂我做什么?”
蒋怡怡:“我是说装过猪。”
池盛表情缓和了些:“你怎么知道?”
“闻出来的,很明显。”
装过猪,现在又装他们,池盛总感觉有些微妙。
时间比计划提前了半小时,张大婶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村口。
她急急忙忙拉开后栏:“快点下去,到了到了,我中午还要赶着再去卖一趟豆腐。”
池盛利落地跳了下来:“你还挺会赚钱。”
相比池盛的松弛,蒋怡怡紧绷地往周围东张西望,一半身子躲在他后面。
池盛收起了一半玩笑心思,朝张大婶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饿了没有。”池盛拉着她的袖口,把她带到一栋房子后面。
房子两边都被遮挡物拦住,他到外面唠嗑的人身边搬了两张凳子进来。
蒋怡怡摇摇头,又点点头。
“没事,你别紧张。”池盛一时词穷,他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平时都是别人顺着他、哄他。
他在脑子里搜刮半天也只找到这两个词,僵硬道:“我去买点吃的,待会找辆车。”
到了村口,商店多了起来,街道两排稀稀拉拉停着面包车、摩托车。
下面有条河,河边也站着许多人,铁船来回拉人。
池盛的卡被冻结了,微信里也只剩下几十块,好在这里可以微信支付,让钱有了用武之地。
他去街边随便买了两个烤饼,装到塑料袋里回到遮挡物后。
蒋怡怡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看到池盛进来后眼睛亮晶晶的。
池盛眼睫眨了下,沉默地把饼递过去。
蒋怡怡看起来真饿了,撕开上截牛皮纸,小口小口往嘴里送,但是嚼得很快,有的甚至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
池盛在边上坐下:“欸,你多大?”
“我虚岁十八。”
池盛点点头:“那和我差不多。”
蒋怡怡咽下嘴里的饼:“不过我身份证上才十五。”
他被饼噎了下,“那你十八是个什么鬼?”
“虚岁。”
“虚岁是什么?”
“嗯……就是……”
池盛打断她的话:“乱七八糟的,你是哪年出生的?”
蒋怡怡报出一个数字。
池盛腮帮子鼓鼓的,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小。
昨天池盛就想着她应该成年了吧,心里还在不停说服自己只是长得显小。
“疯了吧,罪加一等。”
蒋怡怡:“什么?”
“你十五岁嫁什么人,学上完了吗?”
她摇摇头:“我上了一年学,后来就没上了。”
池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话找话:“那你上次话本怎么看得懂?”
“江砚哥哥教我的,江砚哥哥认识很多字。”
“有什么好骄傲的吗?我也认识很多字。”
“算了,”池盛把吃完的牛皮纸捏成小团,接过蒋怡怡手里的垃圾装在一起。“走吧,哥哥带你。”
蒋怡怡抬头看去:“怎么就变称呼了?”
“你比我小这么多,叫我一声哥哥不为过。”池盛把垃圾丢进垃圾桶,拉着她的袖口,“现在就走。”
蒋怡怡懵懵地跟着,怎么突然就这么急了。
太阳升起。
池盛眯眼打开手机,这破地方也不能打车,要怎么走。
“我问你,你们这个地方怎么打车。”
蒋怡怡指了指路边:“要问车,或者拦车。”
“行吧。”池盛敲了敲最近一辆车的车窗:“喂,有人吗?”
车窗摇下,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露出来,说话时脸上的横肉上下抖动:“干嘛。”
池盛改了主意,看起来就不靠谱。
他换了一辆车,刚要敲下去。
蒋怡怡瞳孔猛地一缩,看着白车的车牌,几乎是叫出来的:“别!”
池盛手停在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回,车窗打开了。
蒋怡怡这一声不光喊住了池盛,也把车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
车窗打开的一瞬间,蒋怡怡抓起池盛就跑:“快走。”
池盛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反拽住蒋怡怡往前跑。
身后人嗓门很大,带着穿透耳膜的颤音:“是!就是!快点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