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郎君有白玉

作品:《喻川录

    景元十三年,户部侍郎徐砚奏书圣上,检举户部侍中王衡贪赃枉法,圣上特令大理寺右少卿周唶协助断理王衡一案。


    故而周唶一路追至宜陵,眼下已将王衡抓获,暂居驿站,准备归京。


    屋檐滴落着残留的雨水,红日已升。


    “少卿,现在走吗?”江谕还在吃早点,见周唶在那站着对外看了良久,便含糊问。


    周唶其实在想,很少人会主动割自己的肉,何况以他对徐砚的了解,贪赃是大罪,但说实话,王衡上头的徐砚并不是不能帮他压下来,反倒给他直接告到了圣上跟前。


    说王衡是弃子,他却能从棠安逃走;说王衡不是弃子,他却能在宜陵被抓回来。


    周唶感觉哪都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总归奉旨办事,事成事了。


    “我现在出去一趟,回来就走。”


    他说完,去牵了马出门。


    “小姐,我没找到啊——”抱竹人未至声先至。


    “哎呀你这身,怎么跟刚从炼丹炉里出来一样。”春莲对跨进屋的抱竹蹙眉。


    温禾本在看书,听到这,眼神移过去,抱竹这丫头不知如何搞得一身灰扑扑的,确实……


    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低头继续看书。


    大早上抱竹说要去找本写气功的书,偏说不上名字,想来是迎客堂那翻箱倒柜成这样的。


    “我……小姐,春莲她嫌弃我——”抱竹当即装出了一副哭泣的样子,夸张地抹着泪,“既然我来时……是这般情状,那我……便早应不来了——”


    温禾无奈笑着摇摇头,春莲倒没好气地把手里那身要洗的舞裙塞给她:“对对对,你最可怜了,赶紧洗了!”


    “我不跟你说话我和小姐说话,”抱竹瘪嘴接过衣裳,“小姐,我没找到那书啊。”


    “家里不大来客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温禾合上了书,闭眼揉了揉穴位,“虽然家里书多,但许多都装了起来,你说的又是本古书,虽关于武艺,家里也不一定有。”


    “小姐说的有道理,我还是先自己悟一悟……”


    “对了小姐,”抱竹想到新鲜事,“我听说给大公子做账房的要定了。”


    “阿娘选的吗?”


    “是的吧,大公子又不挑,主夫人又果断,小姐没参与,就靠主夫人明鉴了。”。”


    “账房事务本就琐碎,大公子常年在外,招人做账房更是不能马虎,此事主夫人一手揽下,全家都放心的。”春莲道。


    温禾不大喜欢方才在看的书,愈发平白愈发不显深度,就与已看完的两本叠好,想放回迎客堂去。


    长兄温煜从军之人,二十有二尚未婚配,重义轻利,欲问账房而不懂账房,所以他手里的那些资产,万要些个恪尽职守的人来算。


    “主夫人,有人找您,说是棠安来的,现在迎客堂。”有丫鬟过来禀告。


    程绾面容微柔而神色凌冽,不难代入武官,听了丫鬟的话,想到温谦来的信,只一想,便说:“既是贵客,便请他到议事堂吧。”


    温谦作为温家的主君,因要务已在外地好些时日,前两日来了信,说有位棠安来的郎君若是到了,便接进来见一见。


    温家的宅子有些年头,南边雨多,宅子的飞檐翘角也多些,虽从未铺张用事,府上人也适中,但因它设计得极为美观气派,日子过得久了,愈发透着股南方老宅的韵味。


    若家里来了客人,会先安排着在一处敞亮的书房等待,即为迎客堂,架子上的书品类多,来府上若时候不凑巧,客人有书看,也不至于乏味。


    此时正是府上清扫的时候,绿植还留着雨迹,叶子舒展,轻轻一抹更显青润。


    小厮领了客人到书堂,这迎客堂内有隔间,用珠帘作帘子,拂一下就会响,响得清微,并不烦人,隔间里布置有桌椅,专门供给客人看书用。


    温禾来还书,径直走进去,拐了个弯就是珠帘,她掀开半边的帘子,半数的珠帘搭在她抬起的左手手背上,帘子因她的动作跟着晃了一阵子,浮动的响声中眼前隔间里站着的人长身玉立,闻声转身。


    这隔间的采光很好,有日光斜照入室,光影在地,因木窗的样式铺设出延长的形状,明亮,却并不刺眼。日光有些落在了桌案,有些落在了这位客人的衣裳,正照在他那西子色绳绶的白玉流苏上。


    长眉清隽,眸如点墨,看她时静静的却不至于疏离,鼻梁直挺,神色从容,透着少许的疑惑,更多是一种沉稳,纯然的气质。


    只是短暂的对视,温禾的目光很快与他错开,想要开口问问贵客是谁,跟着听到有人进来,于是没有问下去。


    “小姐,”是阿娘身边的丫鬟,对她行了个礼后朝客人说道:“周郎君,主夫人有请。”


    她说完便上前替了温禾的手拂珠帘,客人先是说了一句“有劳”,慢一步再看向温禾时,微微敛眉点了个头,然后动了步子,从她身边走出去。


    黛眉舒娟,眼睛像池水,微风起涟漪,又琐事不大入心的感觉,婉相若荷,兼有几分清竹的意味。


    周唶听来的丫鬟换她“小姐”,坐实了自己七八分的猜想,想来这位就是温指挥使府上的三娘子——温禾。


    客人已经走远了,温禾却没由得也甩不开想他系着的玉……有些眼熟,像是哪里——她想起来了,昨夜她跑下楼时,木梯之上,与一位深蓝色衣裳的公子几乎擦肩而过,白玉流苏很是好看,她顺势一眼,还觉得这人品味挺好。


    “苏爱卿以为,朕当如何?”


    皇宫内,天子身边是一位年已六旬的老者,姓苏名章,慈容善貌。


    “回圣上,老臣以为,可将此事交于可靠之人暗中调查。”


    天子年已四十,龙体尚安,现下拨动着手上的佛珠,心里想的是这阵子西疆布防图失窃的事,他停了手中的动作,问了一句:“苏爱卿以为,何人可堪此任?”


    其实西苍国自知打不过大棠,甘愿岁贡,西疆已太平许久,要打一场仗也难打起来,又会闹得民不聊生,于两国无益——偷布防图,有何必要,天子也是搞不明白。


    苏章一听,当即跪下:“老臣惶恐,不敢妄揣圣心。”


    “爱卿乃大棠肱股之臣,朕怎会疑心于你呢,快快起来,但说无妨。”天子忙去扶他。


    苏章终于站定后,瞧着是深思了一阵子再开口道:“老臣以为,大理寺右少卿周唶可堪此任。”


    周唶此人,秉公办事,有时也会领受天子私下的命令。


    “爱卿果然是朕的知己啊,”天子听了,不免笑道,“朕也认为,此事交于少旬——甚好!甚好啊!”


    “周少卿年轻有为,自是良选,圣上英明。”苏章附和道,模样很是恭敬。


    周唶二十有一,前两年因大理寺缺人便被调了过去,如今已达少卿之位,确实有为。


    “只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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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他手上王衡那案子还未了结干净,这又要接手一件追图之事,是否会……分身乏力?”


    “回陛下,老臣以为,王衡之案板上定钉,等人押回来,审一遍就好,已不棘手,眼下还是布防图之事更重要。”


    天子沉思片刻,终是点头道:“温指挥已替朕查了些线索,眼下少旬想是已经拿到了,待他从宜陵回来,便让他……顺手接了此事吧。”


    苏章走出富丽堂皇的宫门时,看见唯一的儿子苏准早已经在马车前等候着。


    “父亲。”苏准模样娴雅,举止温顺。


    苏章应了一声,而后在儿子的搀扶下踏上马车,安安静静的氛围里,他落下一句:“圣上定了周少卿。”


    “是,”苏准的声音很快传上来,如轻风一阵,“周少卿也是父亲看重的人。”


    “周郎君年纪轻轻,不想已是少卿了,此次匆匆来宜陵,想必还未好好坐下来喝杯茶吧。”


    原要送茶到书房的小厮会意,已将茶送到这里,而后退出去了。


    “早闻宜陵茶酒双绝,”周唶见送上来的茶水清透亮纯,自成一派,纯粹一笑,抬眼道,“多谢程夫人。”


    “温指挥交代过图纸之事,”程绾见周唶抿茶,便说起正事,“失窃之事不好说是外贼还是内鬼,但他留心查着,最后寻到个线索。”


    周唶默默听着,“什么”没问出口但表现出了意思。


    “王衡,”程绾答了他心里的追问,“原是户部侍中,周少卿定然是见过的。”


    周唶的眉头微微锁了锁,何止是见过,人都抓了,现下被江谕押着,已在回京的路上。


    只是他一个贪污税款的,怎么又和布防图扯上关系了。


    “如何查得的?”周唶问道,觉得很不正常,“温指挥可有说清?”


    “那日棠安只一人出城可疑,温指挥寻到他时人已自缢,”程绾停了停,补充道,“这人原是宫里当差的,无父无母,主要是自缢的地方恰恰是王衡的一处产业。”


    “会不会是,有意嫁祸?”即使这嫁祸,过于明显,但王衡一个半死之人,确实适合嫁祸。


    “这个想过,但目前没查到什么其它的,周少卿带消息回去,后面多留意一下,兴许能查到更多。”


    周唶垂眸无言片刻,起身告辞:“好,多谢两位长辈,它日晚辈再来拜访。”


    院子里的绿植被抹得很干净,日头一出来,叶子就闪着金灿灿的光,是一切容易显得很温柔的春。


    温禾凑过来,肩靠着墙,探出头,看见这位白玉客人走过。


    和田玉,西子色流苏,这个身段体量,九成九是昨日在酒馆遇到的那个人……


    人都接进来了,多少是和家里有关系。


    她算是后知后觉,后知后怕。


    王衡她只是打晕了,又不是打死了。


    虽说方才他不像认出她的样子——想来也不必慌张,他日认出!来了,不承认就好。


    如此想想,温禾就笑得有些狡诈了,那客人闲看几眼,忽然看过来,温禾立马将头缩回去——好险,差点被看到。


    一只肚白背黄的猫不知何时到这里来的,它悠哉悠哉地路过温禾,尾巴擦过她的脚腕。


    周唶的视线里,有一只猫从灰色的石墙漫步出来,没走几步,蜷在慵懒的日光下,懒散地睡了。


    他耳边传来小厮的声音:“周郎君,您的马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