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VII
作品:《花苞莓果》 Chapter 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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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下午,托斯帕黎更衣室。
更衣室柜门“吱呀”拉开,现出柜外打着赤膊、面容冷峻的现任前锋年轻英俊的面孔。
19号的柜门半开,门上贴着几张西语写的赛程安排与提示。周撼江柜中井井有条,一板一眼摆着跑鞋、挎包、护具与手机。
——此外还有只塑料小猪存钱罐,被滴胶封的严严实实。
“……”
——当地有名的大草包子。
青年前锋看着存钱罐,薄情寡义地点评姓雪的,把手机往柜子里“咚”一撇,取过自己球衣,坐在了凳子上。
“帮我拿下护腿板。”周撼江道。
与他同一青训出身的托斯8号,巴勃罗,将东西丢给他。
周撼江道了声谢,调整护具,又用弹力绷带把板子缠紧,并在脚踝与膝盖上打了两圈,防止奔跑挫伤。
周撼江熟练地做完基础防护,与8号一起出更衣室,准备走向赛场。
巴勃罗出门时忽然听见什么,怪道:“有嗡嗡的声音?谁来电话了么?”
周撼江:“?”
更衣室门口,巴勃罗仔细聆听方位,困惑道:“周撼江,我怎么觉得来电像你的?有人这个点给你打电话吗?”
周撼江略一思索。
然后他心烦意乱地说:
“没有。”
……
柜子里漆黑一片,周撼江手机振动嗡嗡不绝,不住地在隔板上震。
屏幕上,来电人“雪来”二字,分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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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阳下,拨出电话的雪来:
“……?”
怎么不接?雪来困惑地想。
——技巧型运动员的日常训练,并不似田径游泳般苛刻。
足球的训练以体能与技巧训练为主,一天时长约在5小时左右,勤奋点的可以练到8,剩余时间几乎都可由球员自由支配。
因此周撼江绝不会太忙。
万叶馆门前,雪来困惑地看着自己怎么打都打不通的电话。
……但我下周会很忙……
雪来纠结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周撼江也不差这点了。
算了,我亲自过去!
毕竟那家伙性格又硬又倔,认死理,宁可流血也不流泪。
这种人,本来也是很费人心的。
下一秒,雪来东张西望,确定万叶馆门前没有人,倏然给自己打气:
“哼”地一握拳!
——像小火龙一样攥拳喷火!
然后雪来斗志昂扬地,顶着大太阳,向海港畔矗立的米坦诺球场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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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叶馆与米坦诺球场,少说也隔了三公里。
但是打车过去……加上起步费,起码十三欧,实在昂贵。雪来毕业后在异国自食其力,如今已经没有她两条腿受不了的委屈。
她顶着大太阳跑了两公里,累得气喘吁吁面颊绯红,中途倚靠在长满蓝雪花的小巷里,喝水,并又给周撼江又打了第三个电话。
——仍然无人接听。
雪来不解地瞅着屏幕,而后没辙地将水杯往包里一塞,继续向球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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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里外,米坦诺训练场看台,已被球迷挤满。
海港烈日似火,周撼江穿蓝黑球衣,站在场上,稍低着头。
托斯帕黎俱乐部的季前日常训练赛,一直对大众公开,谁都可以旁观,但平时上座率决不会爆满。今天观众规模如此庞大,至少有一半是上赛季的奇迹黑马、夏窗标王、话题中心周撼江本人的缘故。
看台上,有女球迷疯狂地大喊周撼江的名字,并大声喊“Guapo”。
身旁,巴勃罗一搡他的肩,揶揄:“那妞在对你表白,说爱你,还觉得你长得很帅。”
“……”
周撼江抬起眼,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巴勃罗与周撼江是多年的老相识。俩人俱出自特拉维斯青训——十余年前的世界第一青训基地——两人更是U12-U19时期的队友,只是巴勃罗没能一路成为特拉维斯主队的首发,早早转会去别处历练,在那崭露头角,然后比周撼江早两年来到了托斯。
巴勃罗对他的反应很不满:“你这什么反应?你都不看看那妞啥样吗?Brte,晒得可漂亮!前凸后翘!奶和屁股都绝了……你看!就在那!”
巴勃罗急冲冲地将那喊他名字的辣妹指给他看。
那女孩清楚自己貌美性感,对两位球员,抛了个魅惑万分的媚眼。
巴勃罗十分高兴:“周撼江,她绝对看上你了!一会儿比赛结束你一句话就能把她约出去!”
前锋视线,忽然榫卯般钉住巴勃罗。
“能吗?”
年轻前锋冷静地问。
“能吗?能吗??”巴勃罗难以置信道。
巴勃罗叽里呱啦:“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话题度吗?你知道你自己多出名吗??就算他妈的是个公主她都愿意跟你出去约会!夏窗大明星,兄弟,我且不提托斯帕黎给你的钱,光冲你的现在的名人效应,你现在甚至能找三十个女模特排成一排,大搞选妃——”
阳光下,周撼江面无表情看他三秒,移开视线。
巴勃罗仍在愤慨,叽里咕噜说个没完,而话音未落,裁判“哔”一声吹哨。
比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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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来。
周撼江注意力很难集中,像被一根细密小钩钩住心房。
总是一点痛,九分酸。
雪来这种人,周撼江实在不想评价——说难听了被她打,说好听了就被她录成VCR,没心没肺的货色,心肝长成啥样就没给任何人见过,搞不好早他妈的被狗叼去了。
倘若褒她一句,她就像小太阳花儿一样笑眯眯的;骂她了呢,又要像南瓜一样气鼓鼓地生气。
十里晴天十里雨,天气都还有预报呢,雪来却没半点征兆。她那骨子里的小脾气坏心眼从不肯忍半会儿,既没良心,又没操守,一句重话都听不得,就喜欢被人夸。
会被师母叉着脑壳子骂“你这坏蛋”——不让人安生半刻。
宁可没见。
……
绿茵场上,周撼江越想越他妈心烦意乱,运球,一球以一种不可扑救的刁钻角度,“砰”地穿过守门员!
烈日笼罩的看台上,爆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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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下,雪来跑得气喘吁吁。
她顶着大太阳跑抵米坦诺球场时,海港之中,欢呼呐喊震天响。
今天有球赛吗?雪来十分困惑,低头看手机——周撼江仍未回电,倒是江双发来条短信,让雪来晚上回来时带两罐啤酒。
“……”
下午两点钟的烈日下,雪来小心跨过停车场栏杆。
女孩子左绕绕右绕绕,顶着大太阳往米坦诺的球员中心去,结果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那边的安保发现了。
膀大腰圆的安保咻咻驱逐外人:“非工作人员禁入!今天不是参观日!”
“我是过来找人的,”雪来被大太阳晒得很难受,解释:“太热啦。”
安保:“那你找谁?”
雪来认真回答:“周撼江。”
安保登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雪来好像看个傻子,问:“周撼江?你说你找他我就能让你过去?跟你一样找他的妞儿多了,我难道都一一放行?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让你进去这饭碗还要不要端了?!”
雪来霎时稍稍一窒,略带酸涩地问安保大叔:
“来找他的女孩子很多吗?”
安保说:“那是我们的当红球星,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雪来听了,小小叹气:“我想也是。”
“——而且他也不在球员中心里头。”安保说完一努嘴:“他在公开训练场上呢。你听到的欢呼声就是他刚刚进了球——刚刚我同事还跟我说,连这种公开练习赛他都踢得认真精彩,是个勤勉的天才。”
雪来听了这话,甜甜浅浅地笑了起来,问:“是吗?”
“我想也是。”她说。
然后雪来快乐地笑弯了眼睛,和安保大叔强调:
“真好——他是非常厉害的!”
——这女孩,实在非常生动。
三两句话,连上了年纪的安保都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一开始铜墙铁壁的态度都松动许多。
他说:“球员中心从来不对外人开放。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去游客商店等等看。那边有空调,还有免费的冰饮。”
大叔指了个方向,笑道:
“去吧,小美人。”
用词是‘Senorita bonita’。
雪来感知善意,笑了起来,在烈日下向安保大叔鞠躬,然后奔向米坦诺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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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练习赛期间,托斯帕黎的商店门可罗雀,一个客人都无。
店里冷气倒是蛮充沛,雪来推开门,店员们正百无聊赖、东靠西歪地看训练赛的转播。
“有冰水吗?”雪来试探着问。
其中一店员是个伦巴第人,比雪来稍高,褐黑卷发,褐绿双目目不转睛地看向雪来。
“有的。”他说,转身去给雪来倒水。
雪来接过冰茶,颇为歉疚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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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可以吗?我想……想等个人,但他现在好像还没结束。”
那店员笑道:“当然可以。我们有沙发卡座,你自在点就好。”
雪来感激道谢,又落座,店员们则有一搭没一搭,讨论起周撼江的表现。
本赛季尚未开始,他就已展现出了恐怖的全盛竞技状态。
似乎无论走到哪,大家都在议论他。
雪来想。
雪来不知是欣慰还是落寞,抱着包,望向电视上周撼江的身姿。
屏幕上轮换播放托斯帕黎本赛季的宣传片以及球员集锦,刚转会不到两周,周撼江却已被剪了进去,青年逆着光,穿19号的背影颀长,挎着包,走向球员入口。
雪来看着那背影,吸了吸鼻尖,翻出手机看自己给周撼江打过去、他却还没回的电话,看了很久。
她从小就明白,她与周撼江从始至终存在着不可弥补的差距。
从始至终,那么遥远。
那么难以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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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开训练赛结束后,看台上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19号ZHOU.H在依萨的加持下,面对B队主力,完成了五球一助的佳绩,向在场的所有球迷证明了自己2.3亿的身价绝非偶然。
赛后周撼江气喘吁吁,教练与一二队队友俱上前,轮流拥抱他。
巴勃罗也搂了他下,说:“进步很大,朋友。”
两人多年队友,积累了深厚友谊,时隔四年再度合作,周撼江展臂一揽对方:
“你也是。”
巴勃罗却忽地一下把他拽过来。
肢体接触倒也正常。周撼江些微诧异,巴勃罗则揽着他,以躁动眼神一瞟,示意他去看那个直在喊周撼江名字的女球迷。
——那名拉美姑娘倚靠在看台上,年轻、丰腴而迷人,一双黑眸带着情色与挑衅,望着两名球员。
美丽且自知的女人,总是别有一番魅力。
巴勃罗一松手,压低声音:“所以周撼江,那个妞你真不打算去约么?”
周撼江擦着汗,愕然问:“我约她干什么?”
巴勃罗登时看怪物般,上下打量他。
周撼江:“……”
而巴勃罗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家想睡Celebrity,本质互利互惠,有啥不行。
对方又对他有好感,又漂亮。
再说,性之于运动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运动员剧烈运动后睾酮分泌激增,血液循环加快,年轻力壮的人,状态正处巅峰,因此球员对性的需求,绝非普通人能比拟的。
要知道历届奥运会,主办方都会在奥运村发放免费避孕套,每届至少要发十万个,但那十万个避孕套,一般五六天就能用得精光……
足球这种高对抗的运动,尤其如此。
“……”
周撼江不予回应,烦躁地长出口气,仰脖擦汗。
“真不打算约啊?”巴勃罗发觉他的打算,看那美女看得两眼发直,喃喃:“明明那么辣。”
“……”
周撼江终于被问烦了,展露脾性。他略有点眉压眼,眼尾上扬,目光锋利,冷淡道:
“不是我的菜。”
说完,他无视了巴勃罗震撼的神情,穿过球员通道,向更衣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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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撼江路过球员公共休息区时,又想起重逢那天,雪来像个笨蛋一样坐在警局沙发上傻乐,并在看到他之后,开心地冲他打招呼。
和她小时候坐在替补席上等他比赛的模样,竟然别无二致。
年轻前锋深深呼吸,只觉烦躁无比,撩起球衣,用毛巾擦胸口的汗,走进更衣室,男子一线队的更衣室里已有数人。
他把毛巾向布草桶一掷,拉开更衣室柜门。
那一刹那,柜子角,那突兀的小猪储蓄罐微微一晃,发出‘啪啦’声。
周撼江:“……”
一旁11号金智昊正喝水,诧异地问:“这啥?”
“我的饭钱。”周撼江言简意赅道。
啊?
金智昊大感不解,下一秒却被依萨队长眼观鼻鼻观心,一搭肩膀,压着小伙子去别处玩去了。
年轻前锋则独自望着那只滴胶封住的小罐。
他看了不到两秒钟,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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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来人还没饭桌高时,就已经是个皇帝,她自大、蔫儿坏、说一不二、目中无人。
周撼江感受到肺里灌满潮湿的风。
那是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混蛋。
他想。
但我想见她。
他自板上揭起,一下午没动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