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
作品:《雾色越轨[老房子着火]》 周六一早,宋司雾和姜莱约了房东去看那套小户型公寓。
公寓是简装,大概五十多平,坐北朝南,采光很好,还有个小阳台,而且家具尚新,电器也一应俱全。
两个女孩看了一圈下来,很是满意。
房东姓林,是名退休老教师,戴副半框眼镜,气质儒雅随和。
公寓上任租客是个单身白领,最近换了工作不再续租,房子也就空了出来。
房东说,看在她们还是学生的份儿上,只收一个月的押金,之后按季度交房租就行。
宋司雾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当天就敲定下来,由姜莱爸爸出面和房东签订短租合同,宋司雾再将押金和房租一并转给姜叔叔,准备等国庆放假就搬进去。
临近十月,假期前高三年级的第一次月考也结束了,班委组织大家当晚去吃饭唱K,算作放松。
群投票收集意见,宋司雾填的“不去”。
姜莱约她在宿舍楼下见,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宋司雾回宿舍换了一身运动服,姜莱看见后直摇头。
姜莱把她拉进自己宿舍,翻箱倒柜找出一条连衣裙,之前姜莱妈妈买的,全新的,吊牌都没拆,只是不是姜莱的码。
月白色的修身款式,小方领,长度到膝盖,宋司雾上身一点也不违和。
“这尺码你穿刚好,就是腰上还有富裕。”姜莱拉着她转一圈,趁机摸了把她的细腰,“太瘦了,把你炖了都没几两肉。”
裙子的材质是绸缎质感,价格不菲,宋司雾问她怎么不自己穿。
姜莱掏出小镜子,认真把睫毛刷翘,“跟我风格不搭呗。我妈估计早就忘了我已经长到一米七了,还给我买那么小的衣服。”
姜莱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姜莱妈妈每次来看女儿,都会给很多钱,买很多东西,姜莱来者不拒,全都收下。
东西用得上的就用,用不上的就挂到二手网站上卖掉。
姜莱说,这是她欠他们的。
宋司雾问她待会要去哪儿,姜莱冲她眨了眨眼,“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
姜莱今天的打扮很是吸睛。
短款针织上衣搭配修身喇叭长裤,把少女初显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似乎是卷过,睫毛卷翘,忽闪忽闪的。
两人转了几趟地铁才到那条南城远近闻名的商业酒吧街。
暮色笼罩而下,街道两旁的店面鳞次栉比,几个抱着吉他的乐手坐在外边弹唱吸引顾客,还有店面在放燥人的电子重金属,隔着厚重的门能感受到心脏随着鼓点震动。
沿街走了一段,又拐个弯,姜莱向前一指。
“就是这儿。”
宋司雾抬头。
“乌托邦”。
一家清吧。
店面不算小,外观装饰得低调,招牌用几块浅褐色木头拼接起来,确有一股不落俗套的味道。
姜莱推开门,头顶挂的三枚黄铜铃铛清脆地响。
零星几个客人坐在散台前闲聊,最里边搭了个舞台,上边支着架子鼓、音响和麦克风,这会儿没人演出,只缓缓放了首爵士乐。
宋司雾听了几句,确定是《LaLaLand》里的曲子。
姜莱让她先坐,熟捻地去吧台点了两杯喝的。
“这什么?”清透的粉红色液体,宋司雾拿起来闻了闻,抿一口,甜滋滋的。
“气泡水。”
宋司雾扫了眼她那杯蓝的,“你的也是气泡水?”
姜莱冲她挑了挑眉,“瞧不起谁呢。”
宋司雾放下饮料,环顾四周,“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在哪?”
姜莱看了眼时间,端上酒,拉着宋司雾,神神秘秘地说:“跟我走就知道了。”
后台休息室,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器材区的几个少年正各自摆弄吉他和贝斯调音。
姜莱冲最高的背影喊一声:“李寻!”
留着狼尾短发的男生回过头。
男生个子很高,黑衣黑裤,脖子上坠一条骷髅头样式的银色链子。
他迈开长腿过来打招呼:“来得挺早。”
姜莱扬起笑,“你的演出我哪次迟过——介绍一下,我好朋友宋司雾。这是李寻,湛蓝乐队的主唱。”
李寻点一下头,“你好。”
宋司雾:“你好。”
姜莱说,李寻高她们两级,现在在南城大学读大二。
李寻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左侧耳垂上别了枚黑色耳钻,锁骨上一枚纹身自领口若隐若现,和他本人搭在一起略显妖治。
他走近时宋司雾才察觉他头发不是纯黑,而是掺了点雾霾蓝。
姜莱拉着宋司雾去沙发上坐,又问李寻演出几点开场。
“八点。”
姜莱算了算时间,“南大不是有门禁嘛,待会儿结束你们怎么回去?”
李寻正弯腰从冰箱里拿东西,旁边一男生替他答:“寻哥大二换校区了,离这儿不远。”
姜莱点点头,眼睛还在李寻身上,“你之前不是说今年要转专业嘛,转去哪了?”
李寻拎出瓶冰水,“音乐系。”
姜莱有点惊讶:“真的假的?”
李寻反手关上冰箱门,没回答。
“南城大学没有音乐系。”
坐在姜莱身旁一直没吱声的宋司雾淡淡开口。
李寻的视线投过去,拧开瓶盖仰头喝一口,喉结滚了滚,勾起唇角对姜莱说:“你朋友还挺懂。”
“当然了。”姜莱揽过宋司雾的肩,扬起下巴,一脸骄傲,“我们宋宋以前可是跟着孟鉴清学音乐的。”
孟鉴清这个名字在当代音乐界分量极重,作为著名钢琴家,多年来包揽国际音乐大奖无数,对学生更是出了名的严苛,南城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
李寻挑了挑眉,乐队其他人也来了兴趣。
“小姜莱,你说你朋友会钢琴?”
“人家那不叫‘会’,没听小姜莱刚才说嘛,那是孟大师的学生。”
“寻哥,要不让这小妹妹跟我们上台?”
“对啊寻哥,人家毕竟专业的。”
大家等着李寻发话。
他不紧不慢地拎起一把吉他抱在怀里,手指随意拢了几个和弦,看向宋司雾。
湛蓝是李寻大一时牵头组的乐队,成员基本来自南城大学。
下午李寻接到消息,原定的键盘手罢演了,找人打听后才知道是被同行挖了墙脚。
他们去找对方要人,满屋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一群人差点打起来。
最后自是不欢而散。
人不齐,晚上的商演还是得去。但乐队缺位,有些歌只能勉强上台。
几人本想把今晚先对付过去,没想到送上门个替补队员。
“几个意思啊,我们宋宋还没说愿不愿意呢,你们瞎起什么哄?”姜莱很有些不悦。
她知道宋司雾已经许久不碰乐器,没必要为这事叫她为难。
几个说话的乐手也没想到姜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抬手冲宋司雾示意赔个笑,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宋司雾倒没生气,语气平静地开口:“没关系,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
姜莱有些惊讶地去看她,一旁静观其变的李寻淡笑一声,放下吉他,说:“跟我来吧。”
他先带宋司雾去熟悉了一下合成器和电钢,又把改编的翻唱曲谱给她。
李寻说:“不急,你先看看。”
宋司雾接过,扫了眼谱子,放在一边,直接上手调设备,边调边问李寻:“有你们排练的视频吗?”
“有。”
李寻掏出手机解锁,翻出一段之前在学校活动室录的排练视频,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耳机给她。
“谢谢。”
她戴上一侧耳机,一面听一面合旋律。
李寻斜倚在一旁,瞧她专注的样子,不禁弯了弯唇。
试弹完整首,她摘掉耳机,对李寻说:“合奏试试。”
旁观的队员们都有点傻眼。
这就好了?
李寻看着她,唇角扯出一抹笑,也有点不信的意味,但还是招呼大伙儿彩排。
各自就位,成员们驾轻就熟开始排练。
宋司雾的电钢旋律揉在其中,既不喧宾夺主,又丰富了整首歌的层次。
这么短的时间能将一首伴奏的完成度拉满,质量还这么高,不得不令人惊叹。
“宋妹妹牛啊,刚才那和弦连奏太丝滑了!”
“要不怎么说是专业的呢,这水平吊打某些划水怪。”
“不愧是绝对音感,生下来就是搞器乐的。”
又排练了几遍,没一会儿工作人员进来cue流程,说还有十分钟上台。
一个乐手问:“咱们就这么上?”
姜莱睨他:“怎么,还有问题?”
乐手笑笑,有些为难地说:“宋妹妹的技术我是没话说,但这造型是不是有点……太乖了,不太像是玩儿乐队的。”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白裙子和帆布鞋配上宋司雾那坚定的眼神,倒是有点像入党宣誓。
其他人也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成员们都是清一色的全黑或者撞色,宋司雾这个打扮混在里边确实有点不搭。
姜莱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难的,等着。”
没过几分钟,姜莱从后台化妆室借来一顶齐肩的珊瑚粉假发,又把自己的短靴换给宋司雾。
经过这样一改,不仅摒弃了学生气,反而多了几分甜酷和赛博朋克的味道。
正式演出时,宋司雾站在舞台上没往下看,听声音能感受到酒吧里的客人比刚才多了不少。
许久未登台,多少有点紧张。
但多年学习乐器的经历让她的很多动作指法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几乎只要稍稍适应,就能马上唤醒身体原始的本能。
调整好设备,准备就绪,队员们纷纷向李寻比了个手势。
李寻看向宋司雾。
她颅内突然一股尖刺耳鸣穿透鼓膜,脑袋条件反射地倒向一边,抬手摁住耳廓。
站在旁边的乐手察觉到了,赶忙问:“怎么了?”
“没事。”
她迅速调整呼吸,冲李寻点了下头。
李寻朝后边抬了抬下巴,鼓手收到信号,敲一下镲片。
灯光随即亮起。
伴随李寻低沉磁缓的声音——
“大家晚上好,我们是湛蓝。”
“一首《Yellow》,送给在座的每一位。”
-
晚七点。
程斯年电话拨了三遍,那头才接通。
扪心自问,能让他这么有耐心一遍遍听忙音的人,除了顾淮序,在南城找不出来第二个。
程斯年在电话里骂:“可算接了,我还以为你加班猝死了。”
顾淮序这会儿刚结束一个会,从办公室出来,按了电梯去地库拿车,“舒沁催了?”
“没有,你哪次不是迟到早退,都习惯了。”
两个月前,舒沁从英国回来,程斯年还以为这个混世魔王终于肯安定下来了,结果她回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开店创业。
创就算了,还要拉他俩入伙,美其名曰:有钱大家赚。
程斯年听了直翻白眼,他们仨哪个是缺钱的主。
盘了个店铺,说干就干。
虽说是股东,但他和顾淮序基本不管事,只偶尔去坐坐。
时间尚早,买醉的人不多,两人一前一后进店,黄铜铃铛跟着响了数秒。
“佐伊,照旧。”程斯年招呼吧台。
酒保给了顾淮序一杯蓝方威士忌,程斯年的是白兰地。
台上有人在弹民谣调,声音不大,做叙旧胡侃的背景刚好。
“叫我们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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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人哪去了?”程斯年没找见舒沁影子,又问顾淮序,晚上老张那边的场子去不去。
顾淮序摇头,单手握着杯口晃了晃,浮冰转动,酒往嘴里送。
程斯年不奇怪,平常除了几个朋友的局,其余的他是能免则免。
程斯年随意扫了眼,吧台上的木质吊柜里,除了顶级醇酿的洋酒,还放着几瓶外边高价都收不到的典藏。
“舒沁挺有本事啊,那几瓶都能弄来。”又问顾淮序:“你还没说,这店到底挣不挣钱?”
顾淮序抬了抬眼,轻描淡写,“亏得不多。”
程斯年没关注过清吧的盈亏,只顾淮序偶尔替舒沁把把关。
程斯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早说她不是做生意的料,非不信。要我说,趁早把店关了,还能止个损。”
“把我店关了准备去哪儿喝酒啊?”
舒沁踩着细高跟从吧台出来,她今天穿了条黑色吊带长裙,偏软的丝绒材质,搭配黑发红唇,在醺黄的幽暗灯光下很是惹眼。
程斯年:“刚还说你柜子里藏了精品,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一杯。”
舒沁让酒保调了杯伏特加,笑着指了指顾淮序,“那是寄存在我店里的,主人在这儿,你问他讨。”
顾淮序身子往后靠,腕骨上的表盘随着抬手的动作轻微转动。
漫不经心地开口:“在你的酒吧,算你的。”
舒沁莞尔,“行,那我可就笑纳了。”
程斯年跟着笑了笑:“回头让他给你整面墙摆满,办个酒展,还能买俩门票。”
顾淮序提了提唇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舒沁问:“最近忙什么呢,叫你几次都不出来。”
“新品快上了,在测试。”
顾淮序让酒保换了杯低度数的酒,他酒量好,平时却很少沾,在朋友的场子也节制。
舒沁好笑,“你手下人都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还用亲自盯?”
程斯年打岔:“你还不知道他,工作狂一个,对产品研发的事情最上心。”
舒沁点头,这话倒是真的。
他们几个之中,数顾淮序事业心最重,行事作风跟纨绔沾不上边。
程斯年:“我听说老爷子最近给你布置一任务,怎么样了?”
舒沁好奇:“什么任务?”
程斯年添油加醋地给她讲了一遍顾老爷子资助下属遗孤的前因后果,末了还不忘提醒顾淮序:“人你背调过了没有,别又有什么特殊来历。”
顾淮序目光沉冷地睇他一眼。
大家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以前谁家生意上有个磕绊或者孩子三病两痛的,老一辈迷信福报阴德的就会去寺庙供香祈福,或是听命理大师的建议去偏远山村资助个小孩来化解阴鸷。
如今顾老爷子这一出的动机,在外人看来也差不多是这样,否则怎么那夫妻二人走了这么久,到现在才想起来遗孤这回事。
这话题暂且揭过去。
程斯年耳朵里这两天落了不少闲话,今天见到当事人,又想起一桩事。
他问顾淮序:“前几天有人看见你跟一漂亮姑娘单独吃饭,还车接车送,真的假的?”
他这么问原是有缘由的。
这些年关于顾淮序性取向的传闻层出不穷。
德国分公司的内部群就曾传出他喜欢男性,理由是那段时间经常有一个亚洲面孔、穿着花哨的年轻男人去慕尼黑的工作室找他,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
程斯年听到这个说法时,差点一口酒喷顾淮序脸上。
那段时间他因为分手失恋总往顾淮序那儿跑,没想到落到旁人眼里被传成这样,性取向都给他换了,此后大半年都没再去过慕尼黑。
回国后他也劝过顾淮序,好歹谈一个,免得以后出门在外他俩又被误会成一对,影响兄弟桃花。
平日想往顾淮序身上扑的莺莺燕燕不少,却极少见他单独跟谁约会吃饭。
传闻的原话当然没那么好听,蜚短流长的,说对方年纪蛮小,好像还是学生,嫩得能掐出水。
顾淮序向来反感被人窥探隐私。
前一阵,网上有媒体传他和某位娱乐圈小花所谓的“瓜”,还爆出了酒店大堂的监控录像,顾淮序直接让法务发了律师函,把造谣的营销号和泄露隐私的酒店一起告了。
程斯年的话他只当没听见,冷脸嚼了一块冰,继续喝他的酒。
舒沁略笑笑,提醒程斯年:“叫你朋友别乱说话,小心被顾氏法务部请去喝茶。”
三人有一搭没一塔地聊着,台上已经换了支乐队。
乐手加上主唱一共五个人,唱的一首英文老歌。
清吧不像夜场和livehouse,没有脱衣舞撒纸巾,也没有热辣摇滚重金属,来的客人要么是好友小聚,要么是生意伙伴,偏好环境安静风格雅致,背景音自然舒缓些。
程斯年随口问:“这乐队叫什么名字?之前没见过。”
舒沁抿一口酒,说:“湛蓝。上个月刚来的,乐手都是南大的学生,试演了几场,客人反馈都不错。”
程斯年半倚着吧台点评:“唱得一般嘛。”
舒沁斜睨他:“不懂不要乱说啊。”
顾淮序随意瞥了眼,目光扫过舞台,几个黑衣少年中间,一道清瘦纤细的身影正立在那儿。
粉色头发,一袭白裙,裙摆随着音律微微拂动,露出细白匀称的小腿。
看上去和整个乐队画风格格不入,却又称得上是一抹点睛的亮色。
“怎么了?”舒沁瞧他看得出神。
台上那首《Yellow》继续在唱——
“Lookhowtheyshineforyou.
“Andallthingsthatyoudo.”
“没什么。”
顾淮序收回视线,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不咸不淡地评价:“键盘手弹得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