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疑鬼神

作品:《无常她扒了仙君马甲

    “什么?”原昭一怔,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


    谢必安向身后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后几步。


    “你说的不错,拘魂文书层层下发,经手的都确认过了,何九安确实是在昨日亡故的。但是,”


    他顿了顿,沉声道:“有人给她换了命。”


    “换命?”


    原昭与范无救面面相觑,范无救率先问道:“这不是禁术吗?换的是谁的命?”


    世间万物的寿命皆有定数,不能凭空增加或减少。若要强行改变一个人寿命的长短,就只能将另一个人的寿命换到她身上,也就是所谓的“换命”。


    原昭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换的是……”


    谢必安看着她,轻轻颔首:“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换的,正是那位邵家小公子的命。”


    果然。


    何九安的亲人已逝,若说最有可能给她换命的,也就是邵景了吧。


    似乎有东西梗在了喉咙口,原昭有些不耐地伸手扯了扯,道:“是谁做的?”


    “这就是目前最古怪的地方。”谢必安肃然道,“判官们已经追溯过一轮了,却都无法探查出其上的因果,就好像是邵景自己把寿命砍断,接在了何九安身上一样。”


    但这不可能。


    且不说邵景只是一个凡人,即便是他自己捏了术法,强行给何九安改了命,也不可能一点因果痕迹都没留下来。


    原昭忽然想起了豚鱼精口中的那个黑衣人。


    先是何九安被人不着痕迹地下了圆满咒,后来又是两人被不着痕迹地换了命……


    这两桩事,会是同一人所为吗?


    原昭重重地抿了下唇,转身朝屋里走去,一边道:“此事得先瞒着何九安,我和你去见殿主……”


    却听谢必安道:“不必了,何九安已经知道了。”


    原昭脚步一顿,转过头盯着他:“她怎么会知道?”


    按理来说,这种有关天道命数,却尚未有定论的事情,不应该如此早地告知当事人才是。


    “查档的是个小判官,出了事后慌慌张张地同上司汇报,没注意保密,一不留神,被只长舌的鹦鹉鬼听见了。”


    看一眼原昭的脸色,他话音一转,带了警告:“那是阎王养在殿中的,你别乱来。”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默了片刻,原昭面色稍霁,开口道:“那她怎么说?”


    “殿主原本的意思,何九安肉身已死,即使有人替她续命,她也无法还阳,不如将这命数中承载的福泽,记在她的下一世。


    “但何九安听了之后说,她不想投胎,也不想要这福泽,她想在这里等一等,等邵景死后,再见他一面。”


    ……………………


    原昭找到何九安时,她在奈河边上坐着,正对着黄泉路的方向。


    世人皆传奈河水腥臭无比,河内满是血水虫蛇,但在酆都的鬼魂看来,这条河与凡间的河流无甚区别。


    两个年龄不过总角的小鬼在岸边疯跑,一个满头的小揪揪,像是迎风飞舞的一串串葡萄。原昭走近了,板起脸,连恐带吓道:“怎么在这里玩耍?小心鳄鱼冲上来把你俩叼走了。”


    那小鬼拉住了玩伴,凑到原昭身前,十分肯定地道:“不会的,范大哥说这里的鳄鱼都是好鳄鱼。”


    原昭噗嗤一声笑了,没忍住,伸手揪了一把他的头发。那小鬼不乐意,却又不敢甩开她,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原昭过了把手瘾,在他背后轻轻一推:“去玩吧。”


    那小鬼高兴起来,拉着同伴跑远了。原昭走到何九安身侧坐下,学着她的样子,屈起膝,看着面前奔腾而过的奈河。


    河上远远飘着一点光点,青绿中夹着白,在湍急的河水中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何九安忽然开了口:“我和阿景也坐过船。”


    她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概是比他俩还小一些的时候吧,伯母带我们坐过一次,只不过船头挂着的灯不是青绿色的,是亮白色的,我和阿景躺在船舷上看着,烛光一晃一晃的,跟那晚的星星一样。


    “阿娘给我们做了桂花糕,伯母给我和阿景编了小辫,和刚刚那个小孩子差不多。她说,这是蒲桃髻,能够保平安。”


    何九安说着,浅浅地笑了一下,细眉弯起,像两抹被一笔带过的画痕。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下去。


    原昭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好一会,何九安忽然急促道:“大人,我……”


    她的目光一碰到原昭,就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撇开,双手不自觉地攥住裤腿,轻轻颤抖。


    “我害怕。”


    这三个字极轻极轻,像是从唇齿缝间逸散出来的一般。原昭默默地注视着她,开口道:“你怕什么呢?”


    “我……我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九安目光黯然,喃喃道:“不记得他,不记得爹爹和阿娘,也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了过去,那何九安这个人,就是真的死了。”


    原昭垂下眼帘,半响,才道:“不后悔?”


    “不后悔。”


    何九安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笑道:“若我现在投了胎,那下辈子我要和他相差好多好多岁;若见了他再投胎,那我与他说不定还能再做一次夫妻。”


    她的脸虽然依旧苍白瘦削,但惯来柔弱的细长眼眸中却焕发出了异常坚定的光采。原昭定定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左右闲着也无事,我们来聊聊其他的吧。”


    她向后靠去,摆出一幅闲闲的模样,一手随意抓起一把细沙,状若无意道:“你前段时间不是病重了吗,怎么又能起来卖花糕了?”


    方才来的路上,原昭将遇见何九安后发生的事情迅速过了一遍,发现一个曾被自己遗漏的细节:


    何九安的病并非一日两日的事,即便没有圆满咒,她也会在这一日病逝。按理来说,越是逼近最后的时刻,她的病就应该越重才是。


    但在被黑衣人掳走之前,何九安却还能站起来卖花糕。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何九安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思索片刻,道:“或许是因为,我喝了神医开的药。”


    “神医?”


    原昭一愣,倒是隐约想起了在山洞的时候,邵景确实提到过“神医”二字。


    “这么厉害的神医?哪里寻来的?”原昭饶有兴趣道。


    “原大人也要在人间看病?”何九安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倒是认认真真地回忆了起来。


    “那位神医是阿景在楚州游学时偶遇的,说是最擅长治疗咳症,开了几贴药,刚吃下去那会确实起了些作用,但我想,大抵也是徒有其表吧。”她苦笑了一下。


    “那你可会觉得这个药有什么古怪?”


    “古怪?”何九安茫然地看着她,摇头道,“没有,和其他药一样,又苦又涩,若要说的话,就是腥气还有些重。”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细沙顺着她的指尖飞快地滑落,原昭沉吟片刻,抬起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请说。”


    “当初在幻境里,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阿福的?”


    这个问题积压在她心里很久了,她自认为假扮阿福时天衣无缝,却被何九安,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因为她是幻境的主人,还是……


    何九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神色惆怅又惘然:“因为从前我做糕点的时候,阿福都会自己拿两个去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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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这样。


    为了让中咒人深陷其中,幻境中的傀儡都要尽可能贴合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真实的行为,而原昭当时想的是,作为下人,阿福理应不会自行取用主人家的糕点才是。


    因此,那个假的“何九安”让她端上茶香糕时,她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边,不敢越雷池一步。


    却不曾想,正是这个举动露了破绽。


    原昭也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扬落手中的沙子,站起身来,拍了拍何九安的肩膀,向后走去。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就好好过日子,酆都的日子没那么难熬,也没那么好过。但至少,能让你撑到见他一面。”


    辞别何九安后,原昭回到阎王殿中。阎王手中正捧着一沓厚厚的文书,眉心紧锁。


    见原昭进来了,他有些疲惫地合起文书,按了按额头两侧,指着下首的椅子道:“坐。”


    原昭却不坐,站在堂下,看着他道:“要怎么做?需要我再跑一次长平县吗?”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眼中却杀气腾腾,活似要将那人剥皮抽筋。阎王一笑,将手中文书抛给她:“去了也没用,长平公传来消息了,没人知道那神医去了哪里。你且看看这个。”


    原昭接过,草草翻了几页,发现其中记载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什么某年哪个男子失足落水啦,某年哪个妇女意外走失啦,不由得抬头问道:“这是……”


    阎王向后一倚,双手交叉,闲闲道:“二十年前,临安一男子失足落水,可他原本应是病逝而死;十五年前,一妇女意外走丢,原本注定的情缘就此破灭……崔钰将他们生前的经历整理了一次,发现他们身上有两个共同点。


    “一是他们命运的更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只是巧合,也正因如此,最初经手的判官没有在意,只是处罚了相关鬼差。至于第二个共同点嘛,就是他们几个生前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原昭看着文书上被红笔勾出来的圆圈,缓缓道:“楚州。”


    “不错。”阎王点头道,“这些人与楚州的交集极为隐蔽,有的是游学时无意间经过,有的是行商时路过,还有的仅仅在楚州地界上待了不到一日。总之,楚州在这些人的生命中无足轻重。即使将这段经历拿掉,也不会对他们的人生产生什么影响。


    “唯有邵景不一样,他是真真正正地从楚州带回来一个人。我想,这或许是因为他命格极为贵重,因此想要改变他的命数,也需要较为高昂的代价。”


    阎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手伸向她,示意她将文书拿上来。


    “这事你也别管了,兹事体大,回头我让崔钰带人探查一番。”


    原昭眼珠一转,将文书往怀里一揣,朝门外走去:“这可不成,这是我带回来的鬼魂,自然要由我来查清真相。”


    阎王一着急,手中茶盏砰地一声落下,溅出来少许:“阿昭,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你不能——”


    话音未落,原昭足尖一点,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王那半截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堂中重新归于平静,他静坐了半响,挽起袖子,轻轻地按在水珠上,一下一下地擦着。


    他擦得很慢,也擦得很专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白珠十二旒晃动,在男子刀削一般的坚毅脸上投下错落不一的影子。


    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突的响起,如同珠落玉盘,带着若有若无的讥意。


    “特意让那只鹦鹉将消息漏给那位何氏女,不就是怕阿昭不去楚州吗?殿主这般姿态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阎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拂手将桌上残余水意一扫而尽。


    “自己徒弟回来了,却还闭门不见,你又何必来说我?”


    “你说是吧,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