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回到房间的时候，焦大娘还记着苏婉娘今天到公寓来的时候衣裳都是被打湿了的。


    于是临睡前又给她端来热姜汤，关心道：“喝一碗吧，避避风寒也好。”


    没想到焦大娘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姜汤，原本还在忙活着针线活的苏婉娘立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接过汤碗。


    只一口，不知道是被那姜汤的辛辣味道冲到了鼻子，还是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


    剩下的大半碗姜汤，几乎是一边喝一边就没止住自己眼睛里滑落的泪珠。


    焦大娘叹了口气，不去问她的伤心事，转身看到了她原先在凳子上面做的针线活。


    已经绣好了大半，原本有些劣质的粗布上绣了这样好看的花样，倒是一下子显得贵气了几分。


    “这些都是你自己绣的？！”焦大娘忍不住惊讶，下意识就伸手想要摸一摸上面的花样。


    但还没等碰到的时候，就赶忙停了下来。


    她这做惯了各种活计的双手上满是老茧和倒刺，可别一不小心就把这样好看精致的刺绣图案摸坏了的。


    苏婉娘原本还在垂泪，看到焦大娘这样的举动后，没能忍住脸上的笑意。


    三两口把剩下的姜汤喝完后，就举起那还没完工的刺放到焦大娘眼前瞧。


    “你这样好的手艺，是从哪里学的？”


    苏婉娘苦笑了一声，“年纪小的时候同阿娘学了些入门的皮毛，有些是看着旁人的花样自学的，有些是自己琢磨的。”


    她没有旁的谋生技巧，也就这刺绣一样拿的出手。


    父母亡故以后，日子过的很是艰难，也就做出来的这每一针一线是她能好好活命的本事。


    焦大娘听着，忽然想起之前曾在长春观里见过的图案纹样，当时听观里的扶余道长同她说，是观主之前去州府那边除妖后，富户赠送的东西。


    那模样确实很是别致。


    起码在北海镇上，还没见到哪家有用过这种样式的。于是一边拿手在桌上写写画画，一边轻声与她提了几句“盘扣斜襟、纹样留白”的巧思。


    苏婉娘原本就很喜欢这些东西，此刻听到焦大娘说的话后更是听得眸光发亮，原本还微微蹙起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了不少。


    “大娘，你待我真好。”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出门在外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嘛。”


    焦大娘拍拍她的肩膀，“这公寓房间里面的灯光虽然明亮，但是做活也不要做得太晚了，仔细你的眼睛。”


    说完，她就收拾了方才姜汤的碗，转身出门了。


    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焦大娘就准备起身去厨房里面忙活了。


    她轻手轻脚的换好了衣服鞋子，正准备推开房门的时候，抬头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子床中铺上也空空荡荡的。


    苏婉娘竟是起的比她还早。


    等到她洗漱完到了厨房里，灶台上的几口锅子都已经架好了，已经沸腾的清粥正翻腾着好闻的米香味。


    苏婉娘正背对着她在择菜，一旁则是她已经切好的配粥小咸菜和昨日崔房东拿出来的咸肉。


    等菜择的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用咸肉开始炒菜了。


    崔大娘忍不住感叹，“你这个点就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乖乖，你昨天睡得那样迟，早上又起的这样早，孩子你不困啊？”


    “没事的大娘，”苏婉娘听到动静后转身，笑笑，“手上做点活还好，要是真什么都不做，我怕我会忍不住瞎想些事情。”


    焦大娘心疼的拍拍，“你啊。”


    等到早餐结束后，厨房里面还剩下不少的菜同土豆，焦大娘准备拿点面粉出来直接摊土豆菜饼。


    等到全部煎完，留了中午公寓里面大家吃的份额后，她就取出自己带来的大竹篮，带着苏婉娘和身后的几个孩子一起往镇子里面去。


    难得去镇子上一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苏婉娘也把自己昨天熬夜做好的几块帕子带上了。


    等焦大娘找好了位置开始叫卖土豆菜饼的时候，她同大娘说了一声，顺着方才看到的绣坊找了过去。


    等到焦大娘饼子卖的差不多的时候，苏婉娘总算是回来了。


    但本来就不是很好的面色，这会子看着更加苍白无力。


    焦大娘顺手递过去一个土豆饼，“给，这是我提前留的，还热乎着的快吃吧。”


    “谢谢大娘。”


    等到人开始吃饼了，瞧着像是缓过来了，焦大娘这才开口询问：“去绣坊的事情不是很顺利？”


    “大娘你看出来了啊？”


    绣坊虽然收了她的几块帕子，但因为帕子本身的料子不是很好，所以几块帕子的价格都压的很低。


    她原先在老家的时候也是卖过这些东西的，怎么会看不出来是绣坊想要故意压价。


    但她现在确实很需要用钱，所以在和绣坊的人来回商谈了许久，最后也只比原本出的价格高了二十灵币，就把她做好的六条帕子都给买去了。


    虽然价格不高，但好在，下个月的房租钱应当是够了。


    可这点钱，要是拿去买细布和碎步，估摸也买不了多少。


    一想到之后做好的帕子都会被压价，苏婉娘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别气馁！”，焦大娘安慰她，“绣坊要是不收，我们到时候自己摆个小摊也能卖出去！”


    希望吧。


    等收拾完土豆饼的摊子后，几人回到了公寓，婆娑瞧她无事时总对着绣绷发呆，怕她闷出病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取出几本画着京城服饰图样的书，又指点她可以去公寓不远处的林子口采些艾草、蓼蓝。


    但也只在林子口，再往里就不能一个人进去了。


    找到的这些草药可以用上一种草木灰煮沸固色的古法——这是婆娑从一本旧农书里看来的法子。


    苏婉娘悟性极高，再加上婆娑给的这几本书确实很有用。


    她埋头在公寓里面练习了好几日，总算是能够把将苏绣的缠枝莲、并蒂莲纹样完美融会贯通到自己刺绣的手帕上。


    这样好看的图样，用染好的青布试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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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出来的成品帕子清雅又耐看。


    闲暇时，两人坐在公寓走廊口，靠着大堂的窗户一起缝补孩子们的旧衣裳，苏婉娘指尖翻飞，给素色的衣服缝上细碎的兰草滚边，婆娑则给她讲她听来的那些个市井烟火、妖鬼趣事。


    许多原本都是慈济院里面讲来哄小孩的故事，但苏婉娘确实第一次听，听着听着便听得入了迷，指尖的针线都慢了几分，眉眼间的愁绪淡了许多。


    这几日焦大娘的摊子也渐渐在镇子上做出了一点口碑，焦大娘也是怕苏婉娘闷在客栈，便帮她在自己的旁边也支起一个小摊，挂上绣好的手帕、荷包，还有那几件改良做好的样衣。


    刚刚开摊的时候无人问津，苏婉娘环顾一圈，忍不住有些失落。


    焦大娘便站在一旁拍拍她，温声向自己摊前买吃食的姑娘媳妇介绍：“这些都是苏姑娘自己的手艺，纹样是新裁的，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用都很好。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顺道看看。”


    渐渐引来不少人围观。


    围观的人多了，竟然还真的卖出了两块帕子，苏婉娘忍不住提起了嘴角。


    她也学着焦大娘的模样开始叫卖，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面慢慢习惯了后，声音便越来越大。


    大声叫卖果然有用，虽然不比焦大娘的吃食摊子热闹，但苏婉娘的摊位也多了几分人气。


    毕竟是第一天摆摊，这一天虽然最后只卖出了三对手帕和一个荷包，但她攥着到手的灵币，却是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刺绣能卖出去，她总算是能够在这北海镇里支撑自己好好生活下去了。


    眼见着日子渐渐好过起来。


    这一日的清晨，原本冷清的公寓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粗暴的叫卖声。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正堵在公寓的大门口，为首的正是当初逼婚苏婉娘的恶霸张屠户。


    他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收拾绣品准备出去摆摊的苏婉娘，当即骂骂咧咧地要将她拖走，口口声声说她是——“不守妇道，坏了自己张家的脸面”。


    苏婉娘这几日好不容易胆子才大了些，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后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攥着焦大娘的衣袖不愿意被这些人给带走。


    焦大娘将她护得严实，冷着脸斥道：“张屠户，这里是北海镇可不是你在的青石镇，你强闯民宅、逼良为婚，就不怕我们去报官让你吃牢饭？”


    张屠户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抓苏婉娘的手腕，嘴里叫嚣：“报官？就你们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我想让你们去报官，你们也没有一个能顶用的啊？！”


    他的手刚碰到苏婉娘的衣角，焦大娘猛地侧身挡在前面，却被张屠户一把推开，撞在门框上，额头磕出一道红印。


    张屠户带来的那几个手下还准备进公寓大门，扬言要是今天不交出苏婉娘，就把这个什么狗屁北海镇公寓给一起砸了！


    好巧不巧，崔淼听到外面剧烈的吵嚷声后刚刚才从自己的房间里面出来，就听见了对面那三个壮汉说要把自己的公寓给砸了。


    好家伙？


    没想到这里现在还流行上门来踢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