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那句“校准过程”像一瓢冰水,从林晚照头顶浇下。她站在原地,能清晰感觉到手腕上银镯的温度——那已经不是温热,而是灼烫,烫得皮肤发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镯子内部苏醒、膨胀,要挣脱金属的束缚。


    镯子表面的龙凤纹路此刻流动着不祥的暗红色光,不再是温润的银白。光线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诡异的图案,映在李明的镜片上,反射出两点冰冷的红。


    “很意外?”李明微微侧头,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外婆的遗物?很动人的故事。可惜,观测员074号,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外婆’。你的身份,你的记忆,甚至你对手腕上这个‘信标’的认知,都是‘灯塔’基础协议植入的。”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碎林晚照过去七个月构筑的认知根基。她下意识地握紧手腕,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镯子的异动,也压住心底翻涌的寒意和……一丝早有预感的恐慌。


    是的,她曾有过怀疑。为什么恰好是这枚镯子?为什么它偏偏能开启空间?为什么它似乎总能与某些事物产生感应?


    “它到底是什么?”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锚点’的便携式激发器,也是最高权限的定位信标。”李明好整以暇地解释,像在课堂上剖析一个精妙的实验设计,“每一位观测员在投放前,都会被植入这样的‘锚点’。它确保‘灯塔’随时掌握你们的位置和状态,更重要的是,当观测员失控或任务失败时——比如你,与未知共生体结合,并引发时空裂缝——‘锚点’可以远程激活,成为回收或清除程序的一部分。”


    回收。清除。


    林晚照想起蕾拉在纯白房间里的警告,想起郑卫国笔记里关于“清扫程序”的描述。原来最大的陷阱,一直就在她身上,在她自以为最可靠的依仗上。


    “你现在激活它,是想‘回收’我?”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树苗的隐藏倒计时在意识里滴答作响,郑卫国的SOS警告犹在眼前。绝境之中,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狠劲。


    “不完全是。”李明摇了摇头,“单纯的回收或清除,无法获取共生体的完整样本。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完成对那个小东西的全面解析。当然,还有你身上可能携带的、关于蕾拉位置的信息。”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廊的灯光将他影子拉长,笼罩住林晚照,“至于你本人,如果表现良好,或许能在实验室获得一个……相对体面的位置。”


    实验室。标本。体面的位置。


    林晚照几乎能闻到那冰冷福尔马林的气味。不,她绝不要那样的结局。


    “张教授呢?”她忽然问,“你说他要见我,是真的,还是你控制了他?”


    李明似乎有些意外她会在这时候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张振华教授对科学的执着令人钦佩,可惜过于天真。他确实为你争取过,试图查明资金冻结的真相,也因此触及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东西。现在,他‘病’了,需要静养。”他特意加重了“病”字。


    张教授出事了。又一个可能帮助她的人陷入危险。


    没有时间了。


    林晚照垂下眼帘,看着手腕上红光越来越盛的银镯。树苗在她意识里传递来最后的倒计时:十分钟。同时,还有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指向——来自农科院主楼的地下,来自蕾拉的方向。


    她突然抬起头,对李明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甚至有些认命的笑容。


    “我明白了。”她说,声音里带着疲惫,“我跟你走。但我有个条件。”


    “哦?”李明挑眉。


    “在你们……‘处理’我之前,让我见蕾拉一面。”林晚照直视他的眼睛,“树苗叫她‘母亲’,它最后的愿望,是见她。就当是……满足一个实验体临终的请求。”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里甚至带上一丝恳求。这是示弱,是麻痹。


    李明审视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仿佛在判断这突如其来的顺从是真是假。片刻后,他笑了笑:“可以。正好,也需要‘母亲’的刺激,来观察共生体的完整反应模式。”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让我们结束这场猫鼠游戏。”


    他转身走在前面,似乎笃定林晚照已无力反抗。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林晚照的手指迅速探入棉袄内侧口袋,按下了信号干扰器上那个从未使用过的、郑卫国特别说明的“超载按钮”。


    没有声音,没有光。但胸口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紧接着,手腕上的银镯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嗡”鸣,原本规律流动的暗红色光骤然紊乱,像是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的电视画面,闪烁不定。


    李明猛地回头!


    林晚照强忍着麻痹感带来的眩晕,在他惊疑的目光中,抬起手腕,让他看清那紊乱的光芒。


    “看来,‘校准’过程不太顺利。”她咬着牙,脸色苍白,但眼神亮得惊人,“李记者,你的‘锚点’……好像出故障了。”


    李明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迅速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失去了从容。


    “只是……一点小小的干扰。”林晚照感觉麻痹感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但思维异常清晰。郑卫国的干扰器超载,虽然可能暴露他的位置,但成功扰乱了“锚点”的激活信号,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窗口——也许只有几分钟。


    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跑去!不是下楼,而是上楼!


    “拦住她!”李明厉声喝道,同时对着黑色仪器快速下令。


    走廊尽头,两个穿着灰色工装、看似普通的工作人员突然从角落闪出,动作迅捷地扑来。但林晚照早已观察过地形,在接近楼梯口的瞬间,她猛地将旁边一个闲置的金属垃圾桶踢倒,杂物滚了一地,略微阻挡了追兵。


    她冲上楼梯,脚步有些踉跄。三楼的布局和二楼类似,但更安静,似乎这一层客房较少。她随便冲向一扇开着的房门——那是一间清洁工具间,里面堆着拖把水桶。


    她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却不上锁。然后在门后狭窄的空间里蹲下,屏住呼吸,同时集中全部意识沉入空间。


    树苗的状态很糟。强行隐藏加上林晚照身体受到的冲击,让它枝叶萎靡,银光几乎完全熄灭。但它的意识是清醒的,甚至更加敏锐。


    他们……上来了……三个……有武器…… 树苗传递来模糊的感知。


    林晚照没有慌。她从挎包底部摸出一个小纸包——那是她在红星公社时,用空间里几种具有轻微麻痹和致幻效果的草药混合研磨成的粉末,原本是为了防备山里的野兽或极端情况,一直没舍得用。


    她将粉末倒在手心,然后轻轻吹向门缝下方。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工具间门口。把手被拧动,门被推开一条缝。


    就在这一瞬间,林晚照用尽力气,将手里剩余的粉末猛地朝门缝扬去!


    “咳!什么东西!”门外传来惊怒的咳嗽声。


    她趁着外面混乱,从工具间另一侧堆放杂物的缝隙里挤了出去——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通往通风管道的检修口,是她刚才进入时就留意到的。盖子有些锈,但她用力一推,便滑开了。


    狭窄、黑暗、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她不管不顾地爬了进去,然后将检修口盖子尽量复原。


    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她艰难地向前爬行,方向是主楼。树苗的微弱感知指引着她:蕾拉在下方,在更深的地下。


    外面传来李明的怒吼和更多人的跑动声。干扰器的效果正在减弱,他能重新定位了。


    林晚照在黑暗中摸索。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她只能凭着树苗那越来越清晰的、对“母亲”的共鸣感来辨别方向。向下,向左,再向下……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是另一个通风口。她凑过去,透过百叶栅格向下看。


    下面是一个宽阔的空间,不像普通的实验室,更像一个被改造过的地下大厅。大厅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玻璃培养舱,舱内充满淡蓝色的透明液体。而液体中悬浮着的,正是蕾拉。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银色短发在液体中微微飘荡。更让人心悸的是,无数细密的、深黑色的丝状物从培养舱底部延伸上来,缠绕在她的四肢和躯干上,甚至有一些刺入了她的太阳穴和颈侧。那些黑色丝状物微微搏动着,像是活物的触须。


    而在培养舱旁边,还有几个小型的透明容器,里面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组织样本——那是从其他共生体或观测员身上剥离下来的“材料”。


    大厅里有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在走动,记录数据,调整仪器。


    林晚照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就是“捕猎者”的实验室,这就是蕾拉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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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树苗在她意识里爆发出强烈的悲伤与愤怒,银光几乎要冲破隐藏状态。母亲!痛苦!黑色……吞噬!


    “冷静!”林晚照用意识死死压制住它,“现在暴露,我们都得死!”


    她强迫自己观察。大厅有几个出入口?守卫分布?仪器控制台在哪里?蕾拉的培养舱有没有独立的控制系统?


    就在这时,大厅一侧的门开了,李明走了进来,脸色阴沉。他径直走向主控台,对一名防护服人员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


    培养舱内的蓝色液体开始微微翻滚,那些黑色丝状物搏动加快。蕾拉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皱起,但眼睛依旧紧闭。


    他们在刺激她,或者说,在“榨取”她。


    林晚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必须做点什么,但现在冲下去无异于自杀。


    她的目光落在通风管道延伸的方向。管道似乎通往大厅天花板上的某些设备检修口。也许……


    突然,她手腕上原本紊乱的银镯红光,猛地稳定了一瞬,指向大厅的某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仪器箱和杂物。


    紧接着,树苗传递来一个极其惊讶、又带着熟悉感的意念:同类……隐藏……虚弱……但活着……


    在那个角落的阴影里,还有另一个共生体?一个隐藏起来的、虚弱的共生体?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划过林晚照的脑海。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开始在她心中成形。


    她需要那个隐藏的共生体,需要制造混乱,需要接近控制台,还需要……一个能暂时切断黑色丝状物与蕾拉连接的方法。


    她悄悄退回管道深处,从挎包里摸出最后一点干粮——炒黄豆,又拿出那包所剩无几的草药粉末。她将粉末小心地沾在几颗黄豆上。


    然后,她再次爬到那个通风口,估摸了一下角度和距离,用尽全力,将几颗沾了粉末的黄豆,从百叶栅格的缝隙里弹射出去!


    豆子悄无声息地落在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滚进阴影里。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后退,爬向管道的另一个方向,同时,用意识向树苗发出最强烈的请求:


    “帮我……感应那个角落的同类……刺激它……一点点就好……引起最小的骚动……”


    树苗理解了。它分出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不可能被监测网捕捉的感应波,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悄然探向那个角落。


    几秒钟后。


    “咦?”大厅里,一个靠近角落的防护服人员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那堆杂物。他好像看到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微弱地闪了一下绿光,还闻到一丝奇怪的、类似草药的味道。


    他走过去,弯腰查看。


    就是现在!


    林晚照看准时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剩下的、没有沾粉末的几颗黄豆,从通风口瞄准大厅主控台附近一个精密的、连接着许多线缆的仪器,用力弹出!


    “啪!”一颗黄豆打在了仪器侧面的金属外壳上,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主控台前的李明和工作人员立刻警觉地抬头。


    “那里!”查看角落的工作人员也直起身,指向杂物堆和主控台方向,一时间有些混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两处小小的异常吸引了。


    而林晚照,已经沿着通风管道,拼命爬向她早先观察到的、可能是备用电源或通风系统的检修节点方向。她能感觉到,胸口干扰器最后的余波正在消失,银镯的灼烫感正在重新变得清晰、稳定。


    李明的怒喝声从下方隐隐传来:“加强警戒!搜查所有通风管道!她跑不远!”


    灯光变得更加刺眼,警报声似乎随时会拉响。


    林晚照蜷缩在管道一处稍微宽敞的转角,剧烈喘息,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刺得生疼。她成功了第一步,制造了微不足道的混乱,暂时没有暴露。


    但接下来呢?如何在下方的天罗地网中,救出蕾拉?如何摆脱即将重新锁定的“锚点”?


    她的目光落在手腕上。银镯的红光已经恢复了规律的闪烁,像一颗冰冷而忠诚的心脏,不断将她的位置发送出去。


    一个更疯狂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既然无法摆脱,何不……利用它?


    她抚摸着滚烫的镯子,看向管道下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藏着虚弱同类气息的角落。


    也许,饵可以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