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九章 赵家盼儿(二)
作品:《万安弈局》 原本的喜事因为赵母的离世而变得丧事,此事众人虽觉得遗憾,却亦能体谅。
尤其是江音如第一时间便叫人撤下了王府的喜庆陈设,虽未悬白,却命府中上下皆着浅色衣饰,俨然已是将赵盼儿看作是自家的儿媳了。
王太初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赵盼儿身边,原本她就有说不完的事情要同其分享,眼下更是舍不得留其一人,拉了赵盼儿就夜宿在了王府。
“盼儿姐姐睡着了吗?”月光余晖透过窗棂温柔地铺满房间,房间内的陈设还同王太初离开明州前的那晚一模一样,她们当时也是这样躺着。
“没有。”
虽然王家并未同其说破,可入府见到园中一个个挂红紫檀木箱之时,她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许诺相守一生的儿郎终于在状元及第之后,抬着满箱聘礼上门求娶。
他不像戏文唱的那般薄情寡义,多情在外,他重信诺、守信义,原本应该得到她最好的嘉奖,可是现实却无法尽如人意。
甚至她第一次开始怀疑,如果,如果王绍安身边之人不是自己,他会不会有更多春风得意的时候。
想到此处她便觉着鼻尖酸涩,假装咳嗽,偷偷吸了吸鼻子。
“那我们聊聊天吧。”
王太初还未等到回应,便翻身支起了身子,好似并未发现赵盼儿此时的变化。
“好呀,万安城定是非常有趣吧?太初可有遇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和人同我讲讲。”才刚开口,赵盼儿就听出自己嗓音不对,她故意挪了挪身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问,“前次你来信说遇到个有趣的人,定要当面同我说,这般故作神秘,可是有何故事?”
“先不说他,说说盼儿姐姐,同光书塾的孩子们可都还好?姐姐可还是时常去书塾教他们识字?”
“农闲之时都会去书塾帮忙,毕竟绍安在那里下了一番功夫,我不想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
赵盼儿和王太初口中的同光书塾并不是句章县的官学,而是王绍安在清晖书院开坛授课之时,在旁为家贫失学的孩子所设的小学塾。
从前都是由赵盼儿和王太初帮着打理,在王家离开句章县之时,便将其拜托给了赵盼儿。
而王绍安除了将王家在句章县五十余亩土地之产出作为书塾日常运转之费以外,还时常会托人从万安城送来银钱。
“在万安城之时,我便时常记挂书塾的孩子,怕一旦农忙,他们家中长辈便会觉得读书费时无益,将他们尽数领回家去。尤其是那几个小姑娘,要不是哥哥贴了粮食,她们也定不能有识字认数的机会。”王太初望着黑暗中赵盼儿的侧脸,声音也变得温柔,“有时我也会同哥哥讲起自己的担忧,可每次哥哥总说,有盼儿姐姐在,同光书塾除了会变得更好之外,便不会有别的变化。”
“嗯。”
王绍安不似王太初那般,可以让赵盼儿抱之痛哭,宣泄自己的情绪,他更像是你周遭已然习惯的一切,虽不热烈滚烫,但无时无刻无不在顾念你的情绪。
他虽未曾有一句安慰之词,可身上披上的孝服却也足见他的心意。
“所以说,有了盼儿姐姐,是大哥哥的福分,也是我的福分。”
言罢,王太初便心满意足地躺下,将身子往赵盼儿的身边挪了挪,芒种之前,入夜之后,气候犹带清冷,可王太初就像暖炉一般,温暖着赵盼儿。
王太初总是有这般魔力,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及时出现。不知是真懂其中诀窍,抑或只是恰巧,消散你心中的惶惑。
就像此刻一般,她告知你的重要性,告知他们对你的需要,这些便好过任何的安慰。
“谢谢。”她轻轻道了一句谢。
“姐姐谢我做什么?”王太初似真不知这谢从何而来,又半撑起了身子,盯着赵盼儿打量,“该是我替哥哥谢谢姐姐才是。不过去了万安城我也是看明白了几分,姐姐属意的本就是我这样的哥哥,我也不必替他言谢。”
“哦?小太初看明白的事,可是那信中之人教会你的?”
屋内唯有月光清晖洒落,虽看不真切人的脸庞,赵盼儿却仍能察觉女孩因害羞而蔓上脸颊的红晕。
“就是他!”
王太初虽嘴上承认地爽快,却还是难免少女的娇羞,话刚说完,她便躺倒下来,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盖住,只露出一对含羞的眼眸。
“快和姐姐说说,是怎么样的人?”
“嗯----有些奇怪的人。”
王太初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刘聿洵深邃的眼睛,她从初遇刘聿洵,到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那些事一一在心里想了个遍,却只能总结出奇怪这样的感受。
“奇怪?”赵盼儿不解,也撑起半边身子追问道,“何处觉着奇怪?让姐姐来帮你瞧瞧。”
“说不上来,头回在康王府见他之时,瞧见的便是他跟太子争体面,非得比太子晚到,为的就是想压过太子的风头。可等进了园子,占了这先机便宜后,他倒变了,反倒像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没了先前的劲儿,让我缠着他闹了很久。”
“和太子争体面?”赵盼儿惊觉不妙,忙坐直了身子,虽身处离万安城千里之外的明州府,可朝堂局势她却也知晓几分,更何况是眼下大庆国内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储位之争,她小心询问道,“太初中意之人莫不是雍王?”
“姐姐为何如此惊异?难不成姐姐也同爹爹和哥哥一般,有门第之见,觉得我高攀了皇子不成?”王太初也不甘示弱,坐了起来,面对赵盼儿问道。
“自然不是,只是太子和雍王如今在朝堂上争来争去,争的可是那储君之位。太初,你我都读过史,应当清楚这储位之争从来都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是累累白骨垒起来的。”说着她握住王太初的手,劝阻道,“你万不能将自己置于这般险境之中。”
“那姐姐呢?”王太初任由赵盼儿握着自己的双手,发问:“我记得昔日姐姐曾问过大哥哥为何不赴会试入朝为官。大哥哥每每说起都是朝堂凶险,在民间行事亦有可为。可如今大哥哥得中状元,不日便会受封为官,他偏偏选了这条凶险之路,姐姐莫非会弃他而去?”
她的追问让赵盼儿语塞,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朝堂争斗又能比储位争斗好上几分?亦是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去。
“如今姐姐不怕,还愿相随,我又有何可惧?”
自家爹爹和哥哥的态度已是让王太初觉着在家中孤立无援,此刻她迫切需要赵盼儿的支持,因为也只有赵盼儿可以说服自己的哥哥。
“且不说此路凶险,只说短短数月,妹妹又是否真的了解此人,认为此人值得你为他冒如此大的风险?”赵盼儿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攥了攥盖被,像是有难以启齿之言。可转念间,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压下了所有的犹豫,缓缓再开口道,“皇子拉帮结派,争获重臣的支持,谋夺储君之位。如此行径、如此传闻,古往今来,放眼朝野难道还少吗?如今王大人圣眷正浓,在那般人眼中,你便是最易突破的关口,你又如何分辨他是真心心悦于你?还是只将你作为连接自己和王大人的跳板?作为他通往储君之路的一枚棋子呢?”
赵盼儿言辞犀利、针针见血,这样的话听着并不顺耳,她原以为王太初会生气,可没想到她却异常平静。
“开始的时候,我对他只是因为哥哥的四和香之事相求而刻意接近,可后来受了他一次次的帮衬,心底竟悄悄生出些不一样的悸动。等我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份心意之时,早已是只能被推着走。姐姐应当知道那样的心情,总是想找借口见他,和他说话。”黑暗中她轻嘲一声,“我当然也有怀疑过他的居心不良。那时朝堂之上都是言官弹劾他的奏折,父亲也不只一次在家中哀叹过他的处境。如若他真的想要通过姻亲关系得到重臣支持和太子一争高下,当时明明有更好的人选,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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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周致正之女周元月。她的父亲手握重兵,守卫着陛下最为看重的西境,而她又对其一往情深,定能全力相助,他又何苦舍近求远,来招惹我呢?”
王太初的轻嘲也不为其他,只因她陡然发现在自己以为不计后果、全然相托的关系中,她竟也曾经权衡前后,满心疑窦。
此刻赵盼儿才惊觉常人所道的万安城的恐怖之处,就好似眼前的王太初,如此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之人,身在那城中也不得不算计几分。
“更何况他还不顾生死救我性命,他亦心系百姓躬行实干,或许陛下留他在万安城本就是有别的打算,他并非图谋不轨,而是被陛下属意,或许陛下真的有心替换太子呢?”
“太初休要妄加揣测圣意。”赵盼儿厉声打断,“皇家之事自有陛下决断。”
“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很难?前些时候母亲同我说,她曾听见父亲同兄长言语,提及陛下似有意赐婚。可时至今日,我自父兄口中,竟未得半分讯息,想来他们也同你一般,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她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他们也没错,父亲坦荡一生,向来只做纯臣,心中只念百姓,可只要我与雍王相系,无论事实如何,在外人看来,他恐怕终究难逃攀附皇子之名。可是若要我舍弃,我亦有万分不舍啊。”
赵盼儿能够感同身受,在旁人看来,她和王绍安之间,她亦是那个攀龙附凤之人。
只是他们之间尚且简单,只要她能够承受这流言蜚语即刻。可对于王太初来说,若只是靠着她的孤勇尚还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她还有自己的父亲需要考虑。
左右盘算下来,竟像是没有一条路能走得周全,赵盼儿只能无奈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见赵盼儿躺了下来不再言语,王太初便也躺倒在了身侧,朝着她的方向挪了挪。
“就像姐姐方才说的那般,储位之事本自有陛下决断,如若我只因为此事而瞻前顾后、恐蹈危途,那我也便算不得诚心爱之。只要他人品端方,堪托真心,待我坦诚无欺,我便觉所为无错。”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坚定,“只有一点,此事我亦需要考虑家中感受。”
“那雍王呢?他待你如何?可否与你说起过赐婚之事?”
“他待我甚好,此前万安城内数度遇险,皆赖他助我化解。此次兄长回明州的决定下得匆忙,雍王奉命出巡,尚还未归。再者赐婚之事也只是我的猜测,父兄尚未说明,因而我们暂时未提及此事。”
“只要他对你好,你亦觉得值得,我便支持你。其实从始至终,我同你的父兄一样,担忧的也只是储位之争的凶险,担忧的是你的安危。可我刚刚又想起了一事......”赵盼儿像是妥协一般轻舒一口气,问道,“太初可还记得那年你我在城外遇到流寇之事,那日如若不是你跑回来和我一起背靠背同他们周旋,我们也等不来官兵的相救。昔日你可以不惧生死为了我这个友人,今日我这友人,断也没有立场劝你贪生舍弃良人。”
“太好了!有了姐姐的支持,便算是有了大哥哥的支持,明日还有劳姐姐帮我劝劝大哥哥。”得到了赵盼儿的支持,她像是已然得到全家支持那般,雀跃着又坐了起来,随后一头扎进赵盼儿的怀里撒娇道。
“他可不一定听我的。”赵盼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推着王太初宠溺地说道,“再说了绍安也不是不讲理之人,难道他还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有情难圆吗?”
“那可不好说,不过现下有了姐姐的支持,我便不怕了。”她将赵盼儿抱得更紧,继续撒娇说道,“最后就只剩下爹爹了,明日我就去找母亲,也给爹爹用上美人计。”
“或许王大人根本不在乎,因为这事被安上‘攀附皇子’的罪名,或许他更愿意成全自己女儿的幸福。太初,只要你觉得值得一试,值得冒险,我相信我们都会选择支持你的。”
赵盼儿轻拍着埋在她怀里的王太初,柔声细语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