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 241 章 ……


    第241章


    原本杀机重重的局面似乎瞬间让人尴尬的恨不能让人找个地缝藏进去。


    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小哥儿遭了殃, 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愣是让赵四娘把一张脸都给抓花了,终是忍无可忍,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愤怒之下, 力道也没控制好, 赵四娘如同抛物线一般被连飞带滚, 如球一般,直到林清的脚底下。


    暗九瞪大眼睛, 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脱出来了, 差点破功,这算啥?送人头吗?


    林清觉得这种场合她不该乐, 可这会,多少有点忍不住,唇角还是稍微翘起来一点,顺便抬脚, 在赵四娘的腿骨上稍稍一捻, 只听一声脆响, 那腿断了。


    赵四娘发出一声尖叫, 怒火顷刻间消散,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一见林清,一双眼睛顿时惊成了对眼,尖叫一声, 拖着断腿连滚带爬的往人群中挪动, 跟条正在蠕动的毛毛虫似的。


    林清倒是有些好奇了,重云宫到底是从哪掏弄这么多人才。


    她得收回刚刚的想法,这个赵四娘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傻嘛, 最起码知道逮着自己人使劲欺负,碰着她这个外人赶紧逃命。


    不过就刚刚那个得意洋洋跟她叫骂的样子,还怪让人想接着欺负的。


    林清正寻思从哪下脚的时候,一根利箭疾冲而来,眨眼间就把赵四娘的脑袋给钉在了地上。


    血液夹杂着花白的东西顺着箭头流出,赵四娘瞪着眼,死不瞑目。


    林清顺势看去,就见有一人已然走到最前方,手里拿着一把长弓,弓弦还在微微颤抖。


    她略一挑眉,“这是不想做缩头乌龟了?”


    那人将弓箭交给旁边的下属,缓缓解开身上的衣裳,露出里面的玄色长衫,脸上仍旧带着那张画着白荷的玄色面具,声音从容,“既已被林侯爷发现,藏与不藏,又有何关系。”


    林清懒得与这人打哑谜,“你是谁?”


    “我是重云宫少主,侯爷便唤我一声玄九吧。”


    “少主?”林清恍然,“所以白使口中的主子,便是你了。”


    玄九坦然承认,“是我。”


    林清笑笑,低头看了眼地上尸体,“这个赵四娘似与重云宫关系匪浅?”


    玄九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她与我母亲有些旧识,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本以为等去了侯爷府中能学到些东西,没想到竟出了叛徒,让侯爷笑话了。”


    林清:“没事,笑话多了,也就不是笑话了,本侯可以给你留点后门,等进了司狱,将你俩关在一间牢房,也好作个伴。”


    玄九像是听见一个好笑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展开双臂,仿佛身后有千万雄师似的,“侯爷莫不是偶得眼疾,分不清现在的状况?”


    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好像的确对林清不太美妙,除了背后没人,前左右上面都是那所谓的绣龙卫。


    林清却只有一个人,几乎被围死在这,这般深陷绝境,若是换个人,这会怕是要认命了。


    可林清向来最不爱认命,算算时间,撤离的天禄卫也该跑远了,她也该离开了。


    林清再次看向那位自称玄九的人,忽然目光一顿,这人站的笔直,收腹挺胸,双脚稍稍岔开,脚尖微微向外。


    这站姿还怪眼熟的。


    玄九忽然开口,“侯爷可还有什么疑惑?”


    林清笑笑,“我问了,你就会说话吗?”


    玄九摇摇头,“不会。”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林清随口应付着,稍稍侧头,视线正巧与暗九对上,又若无其事的岔开,“只可惜了这位瑶琴姑娘,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玄九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放了瑶琴,我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


    林清:“瑶琴姑娘琴艺超绝,倒不如带到下面,还可弹琴取乐,就不劳你费心了。”


    玄九停顿了一会,面具后的声音已然阴沉下来,“我可以放你离开。”


    林清勾唇一笑,看这满地的人就如在看一群随时能够丢弃的垃圾,“你以为就凭这些酒囊饭袋就能拦得住我?”


    玄九沉默了,好一会,才再次张开嘴,只是声音中多了一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究竟想如何?”


    林清倒是没想到瑶琴在重云宫竟然这样重要,她若没记错,瑶琴不是温照云的女儿么。


    虽说大体记不清了,但仍旧记得温照云的夫人是一位世家贵女,出处并无问题。


    她思索片刻,“交换吧,用你们重云宫一个令我满意的信息来换。”


    又是一阵沉默,这里明明有许多人,却安静的如同雕塑,似乎只有一群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玄九衡量了许久,终是点头同意,“好。”


    林清问道:“青使是谁?”


    玄九下意识看向林清手里的瑶琴,随即意识到什么,迅速直视林清。


    他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林清捕捉到了。


    瑶琴会是青使?


    林清看向暗九如今这张脸。


    她也曾怀疑过瑶琴便是青使,毕竟张三娘并非重云宫之人,却能为青使做事,很有可能两人是旧识。


    张三娘的履历很简单,之前在血衣楼,后来在落花阁,血衣楼已经成为天禄司的附属,并无问题,那么剩下的便是落花阁了。


    巧的是,瑶琴从八岁起便被卖进落花阁。


    林清稍稍叹息一声,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证据,怀疑没有证据支撑,就做不得数。


    而且那个青使精得很,一直未曾在她面前出现,但凡有所行动,皆是他人所为。


    那藏身的功夫倒是与裴绍光有的一拼。


    可如今看玄九的样子,她不得不将瑶琴就是青使的怀疑再次提上心头。


    玄九早没了一开始的风度,咬牙切齿,“可以放人了?”


    尽管心思斗转千回,林清面上却不显分毫,拎起暗九就朝暗九丢了过去,“放心,本侯说话算话,从不打背后主意。”


    瑶琴是会武的,暗九自然也不至于真摔倒在地上,腰身用力,立即恢复平衡,却故意不顾力道,继续向后飞去,直到被玄九给接了下来。


    玄九将瑶琴放下,眼里的阴沉狠辣瞬间化为浓烈的杀意,“杀!”


    一声令下,绣龙卫举起武器,亮出雪亮的刀锋,朝林清杀去。


    林清环臂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玄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杀不了我。”


    玄九的面具后传来鄙夷的笑声,“你太小看绣龙卫了,这些人均是绣龙卫的后代,自幼接受训练,择优取之,便是天禄卫在他们眼前也是不值一提,你……”


    他的话音刹然而止,一把匕首的刀锋已然抵在脖颈之间,他甚至能感受到利刃触碰皮肤时的割裂感。


    “都停下!”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已经冲到林清面前的绣龙卫不得不再次停下,然后不断后退,不敢妄动。


    形势再次逆转。


    林清饶有兴致的盯着玄九,“说啊,怎么不说了?”


    玄九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他倒是想说,可他不。


    暗九的手稍一用力,利刃已然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她凉凉开口,“没听见我家主子跟你说话吗。”


    “她不是瑶琴。”玄九憋了一会,挤出这一句话。


    他不敢动,丝毫不怀疑那把匕首是否会割断他的脖子,若是别人,他有那个自信不会被杀,可拿着这把匕首的是林清的下属。


    林清做事向来与常人不同,他不确定林清是否会暂时留他一命。


    林清悠悠回道:“她的确不是瑶琴,她是暗九。”


    此言一出,仿若又在人群里投入一道惊雷。


    天禄司暗卫前十,哪一个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关键是从始至终,没有人知道这十位究竟是谁,又存在于何处。


    若是林清一人或许还有胜算,可若再加一个天禄司前十的暗卫,他们能赢吗?


    当力量达到某一个高度,就已经不是人数能够决定胜败的。


    所有人的脸上多了一抹散不去的慌乱,他们是士兵,下意识寻找主将,却发现主将已在敌人手中,顿时慌乱变成了惧怕。


    林清眸光幽幽,未曾错过这些人神情的变化,于士兵而言,人心乱了,也就代表这场仗已经输了。


    她向前行去,每走一步,附近的绣龙卫就立即退后,无一人敢拦。


    直至走到暗九身旁,她深深看了玄九一眼,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阵鸟啼,时长时短,带着某种古怪的旋律。


    亥中之时,天禄卫终于到了。


    林清取出一截信花,对着天空再次点燃,一声砰响,一束火光迅速窜上天空,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烟花,金色的光亮绚丽夺目。


    众人下意识望向天空。


    下一刻,一束束火光从四面八方升起,一声声震耳如聋的声音直冲云霄,一个又一个烟花随之绽放,几乎将这片夜空照亮,恍若白昼。


    烟花不停,越来越近,直到将整个大杨村团团围住。


    玄九呲目欲裂,不敢置信,陡然拔高的声音已然破音,“不可能!你明明一直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你到底是何时搬的救兵!”


    林清愉悦的欣赏着玄九犹如分裂般的失态,“自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


    第242章 第 242 章 ……


    第242章


    绣龙卫很厉害吗?


    林清其实不太清楚, 左右于她而言不过如砍瓜切菜一般,尽管数量上有些麻烦,但也不算难事。


    所以她不太理解玄九口中,那所谓的自幼训练择优录取,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规矩。


    震天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 杀气仿佛凝成实质,形成一片巨大的牢笼, 将这方天地彻底束缚。


    当烟花落下之时, 天禄卫如红潮一般杀来时,就没几个还能站得住的。


    领队的是孟杰和周虎, 两人皆生得人高马大,满脸戾气,手举腰刀,一马当先冲杀入敌人之中, 所过之处, 血肉横飞。


    那孝服所带的白逐渐被血液染红, 化为一具具尸体, 所谓的精英之师愣是被天禄卫冲击的毫无招架之力。


    唯有林清站在原地,负手而立, 战场仿佛将她隔绝在外,夜风扬起她的衣摆,没有沾染一点血迹, 手中长剑始终未曾出鞘。


    一盏茶后, 厮杀结束了。


    孟杰与周虎,满身血污,手持滴血腰刀, 匆匆来到林清面前,恭敬行礼。


    “辛苦了。”林清环顾四周,疑惑道:“人数好像不太对?”


    孟杰解释道:“陛下担心头儿,除了咱们自己司里抽调来的弟兄,特意禁卫那边抽出三千人,正在打扫外围。”


    林清点头,目光扫过忙碌的天禄卫,又看了看已经被捆结实仍旧死命挣扎的玄九,转身重新走回白使所居的那处院子。


    院子里天禄卫身着绯红官袍,身姿挺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不一会,先前带人撤离的暗卫也已经回来,将白使等人关回原来的屋子,就连外面的守卫增了两倍。


    玄九则被单独羁押。


    林清走进书房,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周虎和暗九侍立一侧,片刻过后,孟杰也走了进来。


    林清抬眼看了看三人,均是一身煞气,估摸一时半会也收不回来,干脆问道:“我要的东西可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孟杰从怀里取出一张信封交到林清手中。


    林请拿着信,却并未急着拆开,“顾春到了吗?”


    孟杰点头,“到了,咱们这边太过危险,让他暂时跟在后禁卫后边,这会应该已经过来了。”


    话音刚落,顾春背着他那药箱匆匆步入,一身青衫染灰,如玉般的眉眼带着疲惫。


    当他看见林清时,疲惫又化为担忧,将药箱放在桌上,一双眸子将林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恙后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林清自认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可这会对上顾春,心里却莫名生出几分心虚,类似于一种学子逃课偶遇师长的心情,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那些人还伤不到我。”


    顾春紧抿着唇,认真又执拗的注视着她,“可大人终究□□凡身,若日日这般以身涉险,如何叫人放心得下。”


    林清连连点头,拍胸脯保证,“我记住了,下次保准不会了。”


    顾春眼里全是质疑,就差把‘不信’俩字焊在脸上了。


    林清一时语塞,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她一咬牙,“要不这样,若我食言,就罚我带你一起闯敌营。”


    孟杰和周虎纷纷侧目,那叫一个同情,这是什么惊天大毒誓,要知道顾大夫可是一点功夫不懂,带他独闯敌营,那不是等死么。


    不过按照他家大人的性子,好像也不一定,保不准带着小顾大夫进去绕个圈,就把敌营给灭的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两人再次扭回头,目光灼灼的瞪着林清和顾春。


    林清一看他们表情就把他们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横了二人一眼,再次看向顾春,道:“日后的事情等回府再议,眼下还有事情需你帮忙。”


    顾春立马也跟着严肃起来,“大人请说。”


    林清立马将颜宛蝶与白使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让暗九提来一个被换脸的瑶琴给顾春看了看。


    顾春听见是司徒绝的徒弟,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假瑶琴被灌了迷药,仍在昏迷,顾春似乎很有经验,稍稍一探,便肯定点头,“确是司徒绝的换脸术,不过手法生疏。”


    他指着假瑶琴的侧脸上那道细细的疤痕,道:“若是司徒绝亲自来做,不会有这一道痕迹。”


    语罢,顾春探了探脉搏,顿时脸色更加凝重,“她中了迷心草,这种药草可霍乱人心智,服用之后,稍加引导,就会分不清梦境现实。”


    “我滴个乖乖!”孟杰吃了一惊,“这草药竟这般厉害,我们为何从未听过?”


    顾春道:“迷心草是我药王谷意外培育而出的一种药草,并未天然形成,我师父担忧旁人会用此物祸害世人,便将迷心草和草籽全部封存。”


    他叹息一声,“大约是五年前,一位师兄叛谷,一把火烧了那封存迷心草的药方,我本以为这药草已被那场大火烧尽了。”


    林清问道:“你那师兄叫什么名字?”


    顾春道:“他叫吴烬,乃是我小师伯的弟子,主修毒功。”


    林清微微蹙眉,“白使说那人名叫江绝,是司徒绝的弟子。”


    顾春道:“司徒绝离谷时,曾将换脸术的记录留存在药阁之中,吴烬时有翻阅,而且……”


    他严肃道:“吴烬祖上是制作烟花的工匠,在入谷之前,就已对制造烟花炸药颇有心得。”


    顾春对现状多少都有些了解,如今看见换脸术,又听闻天禄司缴获那么多炸药,几乎可以肯定,必是吴烬在里面捣鬼。


    林清:“那吴烬是何样貌?”


    “他比我大两岁,样貌上……”顾春思索片刻,苦着脸,“我不太记得,每次见到他,我都躲开了,那个人……”


    顾春有些一言难尽,“大概觉得所有人靠近他的人都恋慕他,无论男女。”


    林清有点愣,就这?


    罢了,如果吴烬在这大杨村中,绝逃不过天禄卫的眼睛,没出现,或许人根本不在这,他的事情可以暂时放放,颜宛蝶那却是等不得了。


    林清起身,带着顾春往颜宛蝶的暂居的房间走,孟杰和周虎跟在后面。


    颜宛蝶仍旧在昏睡,只是眼底出现淡淡的乌青,肘腕上红疹已隐隐有消退的迹象。


    她的毒不致命,解毒也是不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春就已经处理好,但要颜宛蝶清醒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暗九从外面走进来,道:“刚刚白使想要趁乱逃走,被咱们的人给逮住了。”


    林清略一挑眉,“药没灌进去?”


    暗九:“灌了,怪就怪在这里,迷药失效的时间比我们预料的要短不少,以至于弟兄们根本没发现,给了他机会。”


    林清看向顾春。


    顾春道:“药效提前失效的原因很多,我要看见人才能判定具体为何。”


    林清对暗九命道:“把人带过来。”


    暗九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将白使给押了过来。


    白使一身脏乱,肩膀被开了一个血窟窿,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半边的衣裳,脸上的面具已经没了,露出那张丑到惊世骇俗的脸,


    林清扫了一眼那处伤口,天禄卫大概是怕他死了,特意给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血已经止住了。


    白使挺直身体,不愿向林清下跪。


    一边的孟杰眼睛一瞪,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只听扑通一声,白使扑倒在地上,正好冲着林清跪下。


    他想爬起来,可两边的天禄卫死死的按着他,动一下都费劲,只得憋屈的跪着,“林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般侮辱我!”


    林清冷笑一声,“本侯为陛下亲封的朝廷一品侯爵,你区区一乱臣贼子,能给本侯下跪,也是本侯赏识你了。”


    白使怒不可遏,双眼冒火,却毫无办法。


    林清懒得搭理他,扭头看向顾春,嘱咐道:“务必小心。”


    “大人放心。”顾春回了一句,走到白使身旁。


    “你又是谁?”白使盯着顾春看了半晌,随即呸了一声,“不管是谁,与林清不过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乃药王谷现任谷主的弟子,吴烬叛谷,如今又与尔等做下这些害人勾当,我理应帮忙清理门户。”顾春不卑不亢,顿了下,再次道:“大人为国为民,你不应该辱骂大人。”


    白使没想到顾春竟这么有来历,目光闪了闪,还要说话,顾春取来一根细针在他颈间扎了一下,立即就说不出来话来,仿若失声一般。


    顾春拿起金针,又在白使身上扎了几下,确定人已经不会能动了,这才开始查验白使身体。


    他检查的极为仔细,就连头发丝都没放过,约莫一刻钟后,方才收手。


    顾春略思索片刻,再次走到林清面前,回道:“此人的确换过脸,依照脸部痕迹来看,应该已有四年之久,且是活换。”


    林清疑惑道::“何为活换?”


    顾春解释:“我曾偶然翻阅过司徒绝的记录,这换脸术分为活换与死换,说起来便如名字一般,活换可通过特定手法将脸上附着的人皮摘下来,死换则需要剃掉自身的皮肤,装上特制的假皮。”


    第243章 第 243 章 ……


    第243章


    林清明白顾春的意思, “就是说活换的脸还能摘下来,但死换的,就只能一辈子带着?”


    顾春摇摇头,道:“带不上一辈子, 司徒绝曾做过许多实验, 其中活得最久的一位, 不到十年。”


    “那是我同门的一位师兄,遭了司徒绝的奸计, 被我师父救回后, 一直在谷中用药浴养着,才活了这么久。”


    他眸里闪过悲伤, “那位师兄的尸体最后是我师父亲手解剖的,揭开假皮之后,里面血肉已经腐烂生蛆了。”


    林清恍然,随即看向白使, “他呢?”


    顾春道:“活换的后果稍好一些, 但最迟半年就要揭下进行更换, 如他这般, 两张皮已经长在一起,即便外面这张假皮剖下来, 里面的脸皮大概也不能用了。”


    说白了,毁容都是轻的。


    白使尽管不能动,但听着两人的对话, 一张脸都在因愤怒而扭曲, 不停的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林清看了一眼,顾春会意, 用银针将他的穴位解开。


    “不可能!”白使怒极,“江绝不可能骗我,当年我戴上这张假皮时他便说过,十年内随时都能摘下,怎么可能会摘不下来!”


    顾春没有说话,重新取来一根银针,在白使的脸侧轻轻扎下,拔出时,针尖已然沾有黑褐色的血迹,散发着一阵难闻的腐臭。


    他将针放在白使眼前,“这个味道你应该时常闻到吧?”


    白使双目骤然瞪大,瞳孔紧缩,他不信!


    可随之整个人透出一股不知所措,随之而来便是更加浓烈的愤怒,“江绝骗我!他居然骗我!”


    这不大的房间内回荡着白使的嘶吼,震得人耳朵都不太舒服了。


    林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别演了。”


    白使果然停下,阴恻恻的看着她。


    林清:“生气固然是有,但那个江绝对你来说,应该还挺重要,只要你还想造反,就舍不得杀了他。”


    能将谋反干到这种程度,都不是蠢货,一张脸皮重要还是大业重要,不用脑子都能想到,没必要遮掩。


    白使一张脸逐渐恢复正常,阴笑几声,“林侯爷果然精明,若是之前,我必然恨不得宰了那个江绝,可这会,我却要感激他了,最起码,这张脸一日拆不下来,侯爷就一日别想知道我的身份。”


    顾春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红了,上前几步挡在林清面前,有心想说几句脏话,嘴里咕哝几圈,愣是没说出半字,于是脸更红了,怒道:“不过一张脸皮罢了,大人若想看,我顾春拼尽全力,也会将你那层脸皮给完好无损的摘下来!而且大人若知你身份,有没有这张脸皮,皆是易如反掌!”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何人?”白使嗤之以鼻,“事实摆在这里,你……”


    “我知道你是谁。”林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而后悠悠前行,将顾春拉到自己身后。


    白使的满含嘲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许久才道:“我不信。”


    林清笑笑,道:“五年前,颜家丢了一个人。”


    白使脸上的笑容彻底无法维持,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清。


    林清接着说道:“西丰镇第一富户颜家的嫡长子颜峰于五年前的十一月初三走失,至今都未寻到。”


    “根据暗部送到的消息来看,颜峰此人才思敏捷,性情通达,从不与人结仇,初三那日不过是与友人小聚,之后便无故失踪。”


    “颜峰那时已是奔四的年纪,又非稚童,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说丢就丢了?”林清似笑非笑的看着白使,“你说是不是?”


    房间里的人不少,孟杰,周虎,暗九,还有顾春和几个押着白使的天禄卫。


    大家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清,眼里仿佛带着光,脸上满是对林清的信任,就像某种已经深入骨髓的信仰,只要有这么个人在,就没有他们天禄司解不开的难题。


    孟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林清,“也就是说这个白使便是颜峰?”


    白使没有说话,丧气的垂下头,近乎等于默认。


    周虎疑惑道:“所以他选择换脸,是为了隐藏他的真实身份?”


    林清诧异看了周虎一眼,自打周虎对刑讯上心,好像脑子都聪明不少。


    不过猜的不对。


    她道:“颜家虽然有钱,却只是寻常商户,颜峰不能科举,也无法对朝局产生影响,他藏与不藏,又有何关系。”


    但其中最关键的,还是颜峰的父母出处明确,一个是颜家当家人,一个西丰镇本地人,往上能追溯几代,皆没有问题。


    孟杰也疑惑了,“可颜回颜大人不也是颜家人?”


    林清解释道:“颜回算是讨了巧,他在颜家村长大,户籍也随之过到村长名下,自然不算商户。”


    这下两人是听明白了,孟杰却更懵逼了,“所以这人不是颜峰?那他到底是谁?”


    林清淡淡瞥向白使,“我见过白使几次,每一次他都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开始我未曾想通究竟是哪里奇怪,直到第一次走进那间书房,他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忽然就明白过来。”


    “是坐姿。”


    林清瞥向白使,“你坐下时,会双脚合拢,上身挺直,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目不斜视,这是大渊文官的标准坐姿,你右手老茧分布在食指、中指的关节处,以及掌心靠上的部位。”


    林清看了看自己的手,“简直与本侯这双手一模一样。”


    她手上的茧,有一些是日日处理那些奏疏导致的,还有便是因为常年使剑习武。


    也就是说,白使若要达到她这个程度,最起码每天都得写很多字,且常使剑习武。


    这个年纪,总不可能是学院的学子,至于夫子一类的人,坐姿则更为洒脱,不会这般规矩,武官就更不可能了。


    林清对于大渊的武官了解的比文官还多,谁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她清楚的很,若有什么变动,更别想瞒过她。


    她可以非常肯定,近几年武官都挺安稳的。


    所以,这个白使是个文官,一个习武的文官。


    白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就知道不能与林清轻易接触,不过那么一会,他便无意识暴露出这么多东西。


    这个林清,果然可怕!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脸上仍旧一片嘲讽和冷漠,“我是文人,又是重云宫内的白使,会些功夫,料理日常杂事不是很正常吗。”


    林清笑了笑,懒得跟他掰扯这些,“那你腕间的烫伤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丢头看去,就见白使的左手腕上有一块如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疤痕。


    “大约是八年前,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曾意外将一碗滚热的茶水落在颜回左腕处,从那之后,颜回的左腕上便留下一道伤疤。”


    “前些日我们找到颜回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只能通过轮廓大致看出颜回的轮廓,之所以能确认身份便是因为左腕处这道烫伤,”


    “还真是巧合,白使这手腕上的烫伤竟与颜回尸体上的伤痕不是是一模一样吧,但位置大小几乎没有差别。”


    林清似笑非笑的看着白使,“我说的可对,颜大人?”


    白使彻底僵住了,想要缩回手,可浑身被顾春银针制住,压根动弹不得。


    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白使,若说这人是颜峰,还有迹可循,可若说这人是颜回,那么死掉的那个又是谁?!


    孟杰下意识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而后窘迫的稍稍后退。


    林清耐心解释:“严峰与颜回本就是亲兄弟,长得相像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顿了下,她道:“他们长得不像那才叫麻烦吧。”


    孟杰愣了,猛然回神,“也就是说死掉的才是颜峰?!”


    林清点头,“如今来看,是。”


    孟杰惊了下,“他为何这样做?”


    亲兄弟,利用不说,还说杀就杀!


    周虎也很好奇,紧紧盯着林清。


    林清将之前孟杰给她的信取出来,“暗部已经查清,颜回的母亲是颜家上任主人从一牙人手中买到的,正是经常到颜家村做生意的那位伢人。”


    “说起来,那人在颜家村的买卖做了几十年,第一笔的生意,便是颜回的母亲,名叫姬灵云,按照大齐字辈来看,应该大齐帝王的某位玄孙之女吧。”


    也就是说,颜回本就是齐国那位亡国之君的后代,且辈分不低。


    白使猛地瞪向林清,双目瞳孔缩的跟针鼻儿大小,随后故作鄙夷,“你这是在给我罗织罪名吗,莫不是忘了,我已经是反贼了,用不着这样冤枉我!”


    林清不疾不徐,道:“颜峰失踪是在五年前的十一月初三,吴烬也就是江绝叛谷则是在五年前的四月份,在这之间,颜回曾在野外偶遇土匪,身受重伤,养了大半年,也就是四年前的二月方才回朝。”


    那时的颜回还只是礼部侍郎,这事儿也没起多大波澜,很快就消散了。


    林清晃了晃手中的信件,戏谑的盯着白使,“颜大人与江绝的事情虽然查不到什么,但若说颜大人与吴烬相识,暗部却有记载,说起来,还是还是颜大人机缘巧合救过吴烬一命。”


    白使冷哼一声,“颜回救人,与我又有何关系,侯爷方才说的倒是没错,我的确就是颜峰,之后的话,纯粹一派胡言!”


    第244章 第 244 章 ……


    第244章


    林清没想到都这会了, 白使竟然还在强词夺理,干脆直接说道:“五年前的你想必已经加入重云宫,你救下吴烬,不过几月, 吴烬便叛逃离谷, 就此不知所踪。”


    “吴烬掌握司徒绝的换脸秘术和药王谷的迷心草, 利用这两样东西,你们完全可以再制造出一个‘颜回’, 颜峰是你的兄长, 形貌与你相似,需要改动的东西不多, 记忆也多有重合,辅以迷心草进行催眠,成功的几率比陌生人要大得多。”


    林清顿了顿,“你要让颜峰顶替你, 造成你仍旧在朝中的假象。”


    她看向白使, 只觉此人行径简直令人作呕, “而你则作为白使, 潜藏暗中,布置所谓的复国大计。”


    “尽管形貌可以伪装, 记忆可以仿造,但一个人的品性是不会变的,便如你自私凉薄, 抛妻弃女, 让人恶心。”


    “可颜峰却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对外勤恳爱民,对内敬重妻子, 教养子女。”


    林清轻轻抿了下唇,她就说董太傅那样的老妖怪怎么出了颜回这么个另类,说到底,真正的颜回与董太傅就是一个德行,只是后来的颜峰太过正直,才与董太傅出了嫌隙,让董太傅萌出杀意。


    白使抛妻弃女,却又见不得妻女对颜峰的依赖,心生嫉妒,两方人马一拍即合,于是设下毒计,让颜峰的死成为中间的一环。


    “你没想到的是,一切都被我给搅合了。”


    “颜峰毕竟不是你,倘若真有人要细查,极有可能查到蛛丝马迹,所以你将他的尸体藏起,又安排了那场爆炸,让众人误以为尸体已经没了。”


    就比如换脸之后尸体上产生的痕迹,比如那腕间伤口的新旧程度,再比如服用过迷心草后,遗留的药效会在身体潜藏,只要顾春看见,轻而易举就会查出来。


    林清看着白使的目光满是讽刺,“这张脸皮挡不住你内里的肮脏,颜回。”


    大家看颜回的目光再一次变了,就像是看一条趴在地上的蛆虫。


    周虎抹了把脸,呐呐开口,“老子也算办过不少案子,其中不乏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但这样罕见的,还真是第一回见,说他是禽兽都觉得委屈人家兽类了。”


    他家大人说是抛妻弃女都说委婉了。


    孟杰满眼杀气,“呸,就是个人渣,我真想一刀劈了他!”


    暗九安抚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案子还未彻底了结,命还得给他留着,不过进了司狱,可要好好审理,到时多找几个弟兄,刑房里轮流伺候着。”


    孟杰和周虎听了这话,总算将心里的杀意按捺下去。


    白使沉着脸,阴森寒气的目光在场上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像是要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林清的脸上,“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了。”


    林清笑了笑,“不,你并没有小看我,甚至你们重云宫对我的防范都极为严密。”


    几乎每一个人,每一步计划都在想方设法的绕过她,绕过整个天禄司。


    颜回微微低着头,瞳孔上翻,露出大量的眼白,如恶鬼一般注视着她,“可你还是找来了,只凭借那一点点的气息,却一步步将我们逼到绝路,林清,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林清微微向后倚靠,孟杰立马眼尖的搬来椅子,放在她的身后。


    林清缓缓坐下,悠悠说道:“想杀我的人很多,但无一人成功,你也一样。”


    “是啊,我的确办不到,除非能把你这该死的脑子换掉。”颜回同样很疑惑,“我很好奇,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这一步步的谋划算计,便是老奸巨猾的董太傅都未必是敌手,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只有十六岁呢?


    “我的确不是十六岁。”林清笑笑,“年都过了,我今年十七了。”


    颜回:“……”


    一种如被哽住的感觉涌上他的喉咙,怒气横生,却又快速的消散了。


    颜回冷冷一笑,“不论如何,这片土地是你们这些强盗从我们齐国皇室手中抢走的,这是事实!”


    “我本该是皇亲,出身高贵,一世荣华,结果却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步步谋算,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又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你们,是那高高在上的李家!”


    “强盗!土匪!活该你们不得好死!”


    孟杰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我孟杰读书不多,但大齐灭亡纯属是你们这些皇亲争权夺势,以至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凭什么还得交税养着你们这些皇亲国戚!谋反就是谋反,你还有理了你!”


    颜回被踹的胸口剧痛,不断地咳嗽,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阴恻恻的瞪着孟杰。


    孟杰冷哼一声,回过头又是一副笑脸,“小顾大夫,我有个疑问,那个什么迷心草的既是药材,是否会有一定的时限性?”


    顾春点头,“有,每七日需服用一次,巩固药效。”


    孟杰更加疑惑,“颜峰到死都没清醒过来,这么说起来,他生前应该一直在服用迷心草,可这草药究竟是谁喂给他的?”


    林清扫了一眼仍旧闭眼的颜宛蝶,没有说话。


    “我知道。”颜宛蝶睁开眼,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她仍旧虚弱,一张脸看不见丁点血色,视线略过众人,停在颜回脸上,如同在看一只豺狼,恐惧又憎恶。


    屋子里的人都会武,大家伙也都知道颜宛蝶早就醒了,不过没人会去计较一个小姑娘,这会听她这么说,大家伙纷纷看向她。


    暗九走到她旁边,扶着她起身,“你知道什么?”


    颜宛蝶沉默片刻,说道:“是我做的。”


    此言一出,暗九扶着她的手微微顿住,孟杰与周虎同样震惊的看着她。


    “颜回颜宛蝶咬着唇,剧烈的喘着气,像是想起什么噩梦一般,“他很会演戏,对待外人便是谦谦君子,受人喜爱,可对我和娘,他根本就是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就在房间里,他会用鞭子抽打我们,会让我们饿上一整天,会将我们圈在后院的狗窝里……”颜宛蝶恐惧的浑身颤抖,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他很小心,每次都是深夜行事,天亮之前便已将一切料理干净。”


    周虎艰难的咽了唾沫,“你们就没想过要逃吗?”


    颜宛蝶垂下头,声音哽咽,“我娘逃过,那一次我差点被打死,娘就不敢逃了。”


    “直到五年前的‘颜回’突然不一样了,他变得更加温柔,看娘的目光里只有怜爱,对我更是娇宠,我们没再挨过打,每日都能吃饱饭,有用不完的衣裳首饰。”


    “我不想他离开,所以当那个恶鬼将药交给我的时候,我妥协了,每隔七日,我都会为他煲汤,然后将药粉撒入汤水里,从无间断。”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落针可闻。


    孟杰再次抬脚,狠狠踹在颜回胸口,“你个畜生!”


    “我没错!”颜回动弹不得,可即便躺着,仍旧阴狠的瞪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明明是我的妻子儿女,吃我的用我的,却吃里扒外,跟那个颜峰眉来眼去,没直接弄死那个贱妇,已是我的底线!”


    林清冷冷看着他,“包括将你的亲女儿送给我?”


    颜宛蝶可是瑶琴亲自领过来的,若颜回不愿意,瑶琴不可能带出颜宛蝶。


    颜回目光闪了闪,“你的身份地位正好合适,她能跟着你,是她的福气。”


    林清:“可我同样有可能直接杀了她。”


    说到底,颜宛蝶对于颜回而言,也并非那么特别重要。


    颜回轻哼一声,的确不太在意,“那是她的命。”


    孟杰没忍住,又补了一脚,颜回直接被踹飞,撞开门,滚到外面,不断哀嚎着。


    林清揉揉眉心,“让人带回司狱,让弟兄们好好‘照顾’一下。”


    周虎会意,眼里闪过精光,上前一步,“头儿,我亲自来吧。”


    林清:“可。”


    周虎领命,带着颜回离开了。


    林清让暗九暂时留下照顾颜宛蝶,而后带着孟杰走出房间。


    风不知何时已经小了,天也渐渐亮了,整片天空透出一丝淡淡的灰色。


    林清吹了会风,然后去跟弟兄们蹭了一顿早饭,接着将事情全部推给孟杰,自己寻了间无人的卧房,闭眼养神。


    这几日不是在逃命就是在与那些玩意儿斗智斗勇,怪累人的,既然已经安全,自是要养养精神,再说其他。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林清顺着窗户看了眼已经西斜的日光,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起身将门打开,一眼便瞧见候在门外的颜宛蝶和暗九。


    暗九也很无奈,“她非要过来寻你,我再三劝告她也不听。”


    林清深深看了颜宛蝶一眼,走回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看着两人走进屋里,问道:“寻我有事?”


    颜宛蝶犹豫片刻,低头看了眼还有点点红疹的手腕,“我的毒……”


    林清饮下杯中清水,感觉喉咙好受不少,道:“你摸了雪球,毒在雪球的皮毛上。”


    她看见颜宛蝶身上那些疹子就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有细说罢了。


    颜宛蝶咬着唇,再一次垂下脑袋。


    暗九都无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颜宛蝶脸上闪过挣扎。


    林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颜峰喂药之人不是你,而是你的母亲。”


    第245章 第 245 章 ……


    第245章


    林清看过信里暗卫调查的结果, 颜夫人每七日就会给颜峰熬汤,很规律。


    怎么回事一看便知,颜宛蝶要替她娘亲背锅,那也是颜宛蝶自己的选择。


    林清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不是她冷血, 而是这案子原本就是一笔烂账, 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可怜, 同样, 也各有各的罪过。


    若说这件案子里最无辜的人,的确有一位, 且只有一位,就是从始至终被催眠顶替颜回的颜峰。


    林清再次看向颜宛蝶,道:“我会将事情禀报陛下,至于后续如何, 全看陛下安排。”


    皇权至上的社会, 还是交给皇帝自行解决吧。


    颜宛蝶苦笑, “或许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吧。”语罢恭敬的向林清行礼, 离开了。


    暗九暂时没走,等候林清吩咐。


    林清问道:“玄九那边怎么样?”


    暗九回道:“外面只放了两名守卫, 一应暗卫皆在暗处巡守,暂无异样。”


    外松内紧,也就是试探试探是否还有敌人藏于暗处, 正好一网打尽。


    林清:“穆晚唐那边呢?”


    原本人手不足, 便将穆晚唐和裴绍光与白使关在一起,顺便看看这三人能否透露出什么消息。


    结果这三人一个比一个精,皆是闭嘴不言, 半个字都不曾吐露,如今颜回已被押回司狱,人手也已充足,正好将穆晚唐与裴绍光分开关押。


    暗九道:“药效已经解了,都老实在房里待着,皆与玄九那边一样,都是外松内紧的安排,暂时没有鱼跑来咬钩。”


    说到这,暗九顿了下,“裴……那位身份毕竟不一般,可否需要往宫里送信?”


    林清:“不急,待回去再说。”


    裴绍光的身份就是个麻烦,这种麻烦还是等回去让皇帝自己解决吧。


    左右都是他们自家事,只要裴绍光不出来给她找麻烦,她也懒得掺和。


    林清让暗九退下,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她伸了个懒腰,走出屋子。


    这会,大杨村就彻底换了样子。


    原本不算大的村子每隔几丈远便有一名天禄卫看守,各个村口要道守卫的人则更多些,数个队伍在村中各道巡逻,每一队至少十人以上。


    看着这随处可见的绯红官袍,林清心里逐渐安稳下来,所到之处,天禄卫纷纷抱拳行礼问安。


    林清颔首应承,漫步在村间小路上。


    太阳西斜,余晖仍旧带着暖意,此时的山风已不如昨夜那般大了,微微拂过脸颊,很是舒适。


    林清眯着眼,路过村中一棵老树,恍然发现树枝上已满是嫩芽,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树梢上婉转啼鸣。


    不知为何,心情就更舒坦了。


    但舒坦没能维持太久,她往远处一看,就见几队天禄卫正挨家挨户的搜查。


    大杨村是荒村,这片地界的房子都是重云宫建造的,里面居住的也皆是前朝余孽,有些人躲过第一波抓捕,这会保不准藏在哪间屋子里。


    搜查的天禄卫抓捕的就是这些人。


    这些人有孟杰带头,各个凶神恶煞,兵器已经出鞘握在手中,刃上带血,显然已经结果了一些不太听话的。


    后面则用一根绳子跟串蚂蚱似的绑了一串的人,皆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只是这会一个个丧气的垂着头,跟等着下锅似的。


    与之相比,绑在最后面的林君柔就格外显眼了。


    她身上雪白的衣裙已经染上脏污,美眸含泪,踉踉跄跄的被绳子扯着往前走,带着一种即将破碎的美感。


    可周围的天禄卫却完全看不见,又在她以为众人眼瞎的时候,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拿着鞭子的天禄卫二十来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身上的官袍亦是穿的歪歪扭扭,嘴角叼了根牙签,呸了一声,鄙夷的看着林君柔,“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千金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他指指脚下,“这里的可都是前朝余孽,瞧你那弱了吧唧的样儿,等死吧你。”


    林君柔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一口咬死,怨毒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换成柔弱不堪的样子,只是脚下的步伐加快不少。


    林清看着这一幕,微微有些愣神,其实她昨夜就想把林君柔绑过来,奈何人手太少,风险太大,犯不上,这会把人抓到也是实属正常。


    可后边甩鞭子的那位,她怎么好像没见过?


    她都不知道原来天禄卫还可以这么……狂放不羁。


    林清顺手扯过一个路过的天禄卫,抬手指指那人,“他谁啊?”


    路过的天禄卫看了眼那位,恍然大悟,禀道:“他叫胡班,是龚老新收的弟子,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吧,这回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


    胡班?


    林清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胡班,这名儿起的还怪有趣的。


    正走神的功夫,孟杰已经押着人走过来了,大家伙纷纷向林清行礼,孟杰将腰刀送回刀鞘,嘿嘿一笑,道:“头儿,您休息好了?”


    林清嗯了一声,“搜查的如何?”


    孟杰禀道:“抓到这些人,其他的暂无发现,尤其后面那位。”他指了指林君柔,就跟在看一个傻子似的,“我带着弟兄进去的时候,她骂我们私闯民宅。”


    林清无语,“她有病也不是一两日了,寻个地方关好了,切莫让人跑了。”


    说话的功夫,犯人一个个被天禄卫押着走过,最后面的林君柔正好走到林清旁边,她停下脚步,幽幽的瞥着林清。


    埋怨,恶毒,怨怼,愤怒,为难……


    太多的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最后归于宁静,像是认命,她道:“我又是你的阶下囚了,这回你满意了吗,你究竟要怎样折磨我,才能放过别人?”


    所有人的视线骤然看向林清,随即又了然的瞥向林君柔,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心里暗道:又是一个故意作死的,真以为这样就能嫁进侯府么,做梦吧。


    胡班凑到孟杰身旁,悄悄推推他的肩膀,古里古怪的小声说道:“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有。”孟杰肯定的点点头,随后又道:“你也别小看她,我跟你说,但凡被她盯上的男人,有九成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看上她了。”


    胡班瞪大眼睛,连嘴角的牙签都给惊掉了,“真这么邪乎?!”


    孟杰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咱们天禄司暗卫的能力你还不知道么。”


    胡班双眼散发着八卦的光芒,“那剩下的那一成都是谁啊?”


    孟杰掰着手指一一说道:“皇上,咱家大人,还有司里的弟兄……”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林清打断他们,只是看见林君柔时,也是一阵牙疼。


    能不能宰了?


    “胡班,杀了她。”林清眼里杀意凝聚。


    胡班愣了一下,随即兴致扔掉手里的鞭子,抽出腰间的腰刀,却听卡擦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胡班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刀柄,刀柄在,但刀刃却已回到鞘中,好好一把刀,它分家了。


    他紧握那截刀柄,茫然的看向四周,然后就见许多人已经背对他,双肩快速耸动,就连旁边的孟杰,憋笑憋的眼泪都出来了。


    林清嘴角抽搐,抬手揉了揉眉心,果然还是这样。


    这古代制造全靠人力,可能几千万把刀中,总有那么一把不太好用,就会出现胡班这种情况,但这种情况非常非常的低。


    胡班不痛快了,扔掉刀柄,拾起鞭子就要往林君柔脖子上套。


    林君柔拼命的挣扎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左脚拌右脚,整个人往胡班身上扑去。


    胡班下意识要躲,却还是慢了一步,正好被扑倒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砰的一声,昏死过去。


    胸前大敞的衣襟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上面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林君柔艰难的从他胸口爬起来,柔柔的注视着已经昏死的胡班,喃喃自语:“原来他也爱慕我啊。”


    林清:“……”


    她诧异的看向林君柔,这人不会是真经不住刺激,精神出问题了吧?


    孟杰见人晕了,也怕出事,赶忙让人去找顾春。


    顾春也好找,若不看诊,基本住哪就人就在哪,不是看医书就是炮制药材。


    不过一会的功夫,顾春就背着他那个药箱子跑过来,清俊的容颜带着些许潮红。


    他顾不得额头的汗水,立即为胡班诊治,两针下去,胡班就有了动静。


    顾春这才起身,对孟杰道:“他已经醒了,待回头我再给他开两副化瘀的方子,吃了就没事了。”


    孟杰连连应承,支使下属将胡班抬走。


    林清从袖袋里取出帕子递给顾春,“辛苦你了。”


    顾春拱手谢过,方才接过帕子,笑的眉眼弯弯,“能为大人分忧,才是顾春的福分。”


    这话到了别人嘴里是恭维,但从顾春嘴里说出来,代表他是真这么想的,有心而发。


    林清看见他,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跟着好了。


    “对了。”顾春打开药箱子,从底层取出一个四方锦盒交给林清,“大人之身在外,顾春不能随行,心中时常担忧大人安危,所以做了点药丸子,大人若方便,就随身带上一些,以防不备之需。”


    林清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的放着几个小瓷瓶,每一个上面都细心的贴着标签,有止血的,有管风寒的,还有治疗腹泻的等等,都是野外时常用到的。


    最里面一个瓷瓶上则写着‘保命丸’三个字。


    林清一愣,她知道这个东西,原著里曾出现过一次。


    那时候男主快死了,林君柔就用这药丸愣是给男主吊住一条命。


    保命丸只有一枚,用尽天材地宝,并非顾春所制,而是他师父研制出来留给他保命的东西。


    第246章 第 246 章 ……


    第246章


    林清将保命丸塞回顾春手中, “旁的我就收了,这个你自己收着。”


    顾春怔了下,连忙将药推了回去,“我时常都在侯府之中, 府内守卫森严, 并无危险, 与之相比,大人日日在外行走, 比我更需要它。”


    孟杰就在一边看着, 光看这药名就知道这药对林清而言有多宝贵,立马给顾春帮腔, “小顾大夫都这说了,大人若不收下,岂非辜负了小顾大夫一番心意。”


    林清横了孟杰一眼,“再罗里吧嗦的, 统统拖出去挨板子!”


    孟杰嘿嘿一笑, 做了个把嘴闭严的姿势, 不说话了。


    林清强硬的将药瓶直接塞进顾春手中, “说了不要便是不要,便是真要吃什么保命的药丸子, 我也只要顾大夫配的,其他人就免了。”


    顾春听了这话,只觉心脏每一次跳动, 落下时就像正好敲在了鼓面上, 发出一声又一声咚响,脸颊再次飘上一点红晕,还是将药瓶收了回来, 认真保证道:“好,我会试着做出来。”


    林清含笑,“缺什么药材,就去林文那里支取,没的,就让他拿银子出去买。”


    顾春极为认真的点头应下。


    偏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破音的尖叫。


    林清转过头看去,就见林君柔如疯了一般,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的瞪着顾春,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私有物。


    她拼命的挣扎着,就像要把顾春抓在手中一样。


    林清立即将顾春拉到身后,皱眉盯着林君柔,原本娇柔的脸近乎扭曲,满是暴戾,不过须臾,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神情骤然柔和下来,娇娇弱弱,美眸垂泪,宛若一朵刚被暴雨摧残过的小野花。


    林清见过不少装疯卖傻的,但林君柔表情变化无比丝滑,毫无停滞,就凭她这脑子,应该装不出来。


    也就是说,林君柔的确疯了。


    顾春也看出来了,不过他早已听府中人说过林君柔做下的那些事,尤其是那些针对陷害林清的事情。


    虽说那些谋算在他家大人眼中幼稚的如同稚童玩闹,但其心思歹毒,可见一斑。


    顾春一双清澈如玉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他虽是医者,却出身江湖,杀人保命的本事自然也有不少,只需一针,他便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孟杰凑到林清身边,小声道:“头儿,这个林君柔该怎办?”


    毕竟这人身份还是有些麻烦,如今若是能杀,倒可以推到重云宫头上,可偏偏杀又杀不掉,一个疯子,关进司狱里也没什么用。


    林清嘴角微微抽了抽,她不想杀林君柔么,如若能动手,林君柔和李辰瑄的坟头草估计都得两米高了。


    但或许男女主身上真有那么点玄之又玄的运气,总归最后能化险为夷。


    但林清明显能感觉到这种运气好像变得及其微弱,或许再过不久,就能把原著迎来大结局了。


    不过眼下还不能让林君柔砸在自己手里。


    她寻思片刻,正想说话,忽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火光冲天而起,正是之前她待的那个院子。


    林清目光一凝,脚下生风,很快就冲到了院子外面。


    暗九已在组织人灭火了,脸色不太好看,对林清拱手问安,禀道:“大人,玄九逃了。”


    林清:“里面的人都撤出来了?”


    暗九:“都出来了。”


    林清:“怎么回事?”


    暗九:“有两人冒充天禄卫靠近关押犯人的院子,被咱们暗卫给拦下了,没想到那二人身上绑满了炸药,炸了,等我们的人过去提人时,才发现玄九的房间已经空了。”


    说话的功夫,颜宛蝶等人已经从后边绕了过来,又被带到远些的院子休息。


    林清扫了眼规矩跟在后面的穆晚唐和裴绍光,多少有点诧异,这二人竟然没逃?


    穆晚唐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稍稍勾起唇,露出一抹轻笑,“如今这漫山遍野都是你的人,我能逃到哪去,更何况,我也舍不得大人。”


    林清嫌弃的后退一步,挥挥手,让天禄卫将人给带下去。


    暗九叹了口气,“没想到,玄九还有这本事,幸好昨日留了他的画像,待会我让人多画几张分发下去,想来他也逃不掉。”


    她取来画像,又交到林清手中。


    林清低头看了几眼,画像上的男人五官平平,放到街上,眨眼就能被人群淹没,无法分辨。


    不过这画技倒是不错,人物画的也很是传神,几乎把玄九那股子阴沉傲慢的劲都刻在脸上了。


    她疑惑道:“谁画的?”


    暗九道:“是那个胡班。”


    林清眼前闪过胡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那个混混啊,没想到还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能被龚老将军看上,“你查过玄九的脸?”


    暗九一愣,“我与顾春都看过,脸没有问题,也没有迷心草药效残留。”


    林清将画像递给暗九,“若是按这张脸找,就是将山里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得到他。”


    暗九蹙眉,“这脸有问题?”


    虽是疑问,但这话从林清嘴里说出来,她已经信了。


    “能躲过你们两个的眼,脸自然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林清顿了顿,“你不觉着这张脸,好似在哪里见过吗?”


    暗九展开画纸仔细观察着,骤然眼睛瞪大,“暗卫!”


    林清点了点头,其实在暗卫的选择上,主人最喜欢用这种五官不明显的大众脸,配上特殊的步伐,极易被人忽略。


    不止是暗卫,还有杀手、探子等等。


    但后两者不可控太多,能心甘情愿顶替主人去死的,唯有暗卫。


    便是她也有好几个替身,全在暗卫营里接受训练,平常甚少见人。


    暗九冷笑,“养暗卫的钱财可是不少,怪不得重云宫这么缺钱。”


    林清却摇了摇头,暗卫可不是那么好养的,从选人到训练,再到可以出任务,需要的不只是钱财,还有方法和名师。


    天禄卫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代代传承修正的训练之法,又有一位举国有名的老将军亲自监督操练。


    除此之外,还有历代帝王重用和投资。


    可以说天禄司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可重云宫有什么,虽是前朝皇族的后裔,但说实话,不过是一群不肯放弃那些过去的荣华富贵,而凑在一起做梦的人。


    便是他们寻到方法,看看那些绣龙卫的功夫和精神状态就知道了,根本不堪一用,却还沾沾自喜。


    这种情况下,哪里能培养出能堪大用的暗卫。


    林清想起那个玄九,武功智谋都很是出色,尤其那一身行为举止和功夫路数,让人略有些眼熟,有点像天禄司的训练手法,却又不如真正的暗卫那般细致。


    暗九也是想通其中关窍,问道:“既然不会出逃,难道他就藏在村中,想玩一手灯下黑不成?”


    林清摇了摇头。


    “没有藏在这里?”暗九也是惊讶了,可不藏在这还能藏在哪里。


    林清看着仍在燃烧的院子,目光幽幽,“这里不止有天禄卫,还有禁卫。”


    暗九愣住了,“大人是说他们混进了禁卫里?”


    林清问道:“是谁提及让陛下派禁卫过来的?”


    一说这个,暗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是赵国公萧霆筠。”


    让禁卫过来,说是帮忙,但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他们天禄卫。


    办个案子,全体出动都搞不定,最后还需要禁卫帮忙!


    林清又问:“带兵的是谁?”


    暗九想了想,“是邱文麟。”


    “带上人。”林清转身向村外走去,“我们去捉‘玄九’。”


    暗九恍然,立即安排人马。


    待林清走到村口时,后面已经跟了百十号天禄卫,孟杰和暗九一左一右走在她的身后。


    天禄卫在村中听从林清命令,禁卫则在村外布防。


    两名禁卫看见这么多天禄卫过来,立马跑去传话,不一会,邱文麟便从远处急匆匆的赶过来。


    邱文麟一直将林清的恩情记在心里,哪怕这么多天禄卫杀气腾腾的过来,仍旧不许禁卫布防,恭敬迎了过去,“大人,可是出事了?”


    林清负手而立,直言不讳,“玄九跑了,本侯过来捉人。”


    “捉?捉人?”邱文麟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再次躬身行礼,“听候大人差遣!”


    林清扫视一周,村外这边还是很宽敞的,那块蒙骗她的石碑已经没了,往前就是下山的山道,不算宽敞,但也能允许两人并行。


    两边是荒废的野地,或许是天气暖了,绿色的杂草已经长了出来,与黄色的枯草混杂在一起,还能听见里面不知名的虫鸣声。


    禁卫三人一组,每隔十丈左右,便有站守,亦有巡逻之人。


    但这必然不是所有人,按常理而言,禁卫会留半数之人休息,等候替换。


    林清看向邱文麟,“你们在哪歇脚?”


    这也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邱文麟立即回道:“顺着下山路再走半刻钟的功夫就有一块空地,下官暂时将人安置在那。”


    林清继续抬步向前走去,“带上你的人,我们过去看看。”


    邱文麟立即应下,不问因果,立马对众人招招手,让下属跟在天禄卫后面,他则跟在孟杰身后半步,不再向前。


    众人脚程极快,不到半刻钟就看见邱文麟所指的地方。


    这处空地极大,不算平坦,杂草丛生,还能能看见被砍掉的矮树丛,一顶顶帐篷立于其上,不少禁卫三三两两两的聚在一起,也不知嘀咕着什么,忽然见到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过来,立马闭嘴,规矩的立在一边。


    第247章 第 247 章 ……


    第247章


    有邱文麟的指挥, 这处临时营地的所有禁卫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规矩的站成几排。


    天禄卫偶尔要跟禁卫合作,林清扫了一圈,发现许多人都是她眼熟的。


    李明霄显然是为了她特意安排的, 让对她几乎言听计从的邱文麟带队, 其他也大多都用与她相熟之人, 能适应她的行事风格。


    林清扫了一圈,视线停在最前方的第一排第一人身上。


    禁卫皆穿鳞甲, 唯独这人一身布衣, 站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李炫?”林清饶有兴致的打量他两眼,“你不是在翰春苑么, 怎么来这了?”


    李炫恭敬上前行礼,“属下听闻侯爷有难,心中难安,便私下跑来这里。”


    他一撩衣摆跪在地上, “属下擅离职守, 请侯爷责罚!”


    林清上前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含笑道:“你是因忧心本侯才跟到此处, 若本侯责罚与你,岂非辜负了你的心意。”


    李炫仍旧满是恭敬, “都是属下应做的。”


    林清笑了笑,却目光逐渐幽远,“李都尉这称呼错了, 若是让旁人听见李都尉与本侯自称下属, 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得有言官奏本侯一个不分尊卑了。”


    李炫惊慌抬头,“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下官只是真心仰慕侯爷,绝没有其他心思!”


    “本侯都懂,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瞧把你吓的。”林清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这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李炫身体微微一顿,挤出一个微笑,“侯爷莫要取笑下官。”


    林清没说什么,抬步在那一排排的禁卫身前走过。


    禁卫训练的方式和天禄司区别不小,从站姿到拔刀,皆不相同,外行人看不出什么,但作为对禁卫和天禄卫都极为熟悉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差别。


    就比如禁卫时常伴驾,所以在站姿上很讲究观赏性,两脚肩宽相近,后脚着力更多,收腹挺胸,左手自然的搭在左侧腰间的腰刀刀柄上,腰刀位置偏前。


    可天禄卫恰恰相反,因为随时都准备跟人拼命,站姿更宽,脚底着力偏向前端,方便随时发力,腰刀位置则略微偏后,刀柄方向千奇百怪,但却是最符合本人快速拔刀的习惯。


    跟着林清来的人都站在远些的地方,唯有邱文麟和孟杰跟在林清后面,在这些人面前一一走过。


    这地方有将近近千人,几乎将这块空地站满,大家皆是身姿笔直,双目看向前方,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清的视线看似悠闲的扫过这些人,直到大约中间靠后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披鳞甲,五官清秀,乍看之下,似与旁人一样,但若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站姿与其他人是有些差别的,尽管不太明显,但说起是禁卫,反倒与天禄卫更是相像。


    似是察觉到林清的视线,那人的肌肉骤然紧绷,握住刀柄的手蹦出青筋,紧张的就像是被雄鹰盯上的兔子。


    他反应很快,迅速放松身体,再次变成之前那样抬头挺胸的样子。


    这下不止林清,便是孟杰和邱文麟也发现了他的不对。


    邱文麟走过去,严肃问道:“你是谁下面的?百户是谁?”


    若是禁卫,这种问题基本就是张口就来,那人却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说法,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这下不用再问,谁都知道这人有问题,那人转身就逃。


    邱文麟怒喝:“抓住他!”


    前后左右密密麻麻全是禁卫,大家伙连刀都没拔,往那人身上就一扑,一个又一个,跟叠罗汉似的,直接把人压在了最底下,连动一下都不太可能。


    林清悠然站立,双手背负,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直至那人被绳索束缚,踉跄跪倒在她的面前。


    孟杰在他耳侧摸索一下,立马找到一处豁口,指尖发力,猛地一扯,一张精巧的假面应声而裂,露出里面隐藏的那张脸,正是逃走的玄九。


    玄九呆若木鸡,怎么也没想到他逃走连一个时辰都没到,就再次落在林清手中。


    按照他的计划,天禄卫哪怕不是向深山追捕他的踪迹,也会往山下有人烟的地方查探才是,林清究竟是怎么锁定他的踪迹的?又是怎样在近千人的队伍中一眼发现他的?


    玄九想不通,但看林清时,目光中多了丝丝缕缕的畏惧。


    孟杰虎目一瞪,斥道:“还不快些交代!”


    “既已被你们抓住,我没什么好说的。”玄九很快反应过来,挺起胸膛,紧紧盯着林清,“不过还请侯爷解惑,你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寻到我的?”


    林清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这就要问你的主子了。”


    玄九目光微微一闪,“侯爷这是何意,重云宫除了远在盛国的宫主,还有谁能是我的主人。”


    林清撇了一眼人群里的李炫,“李炫,你说呢?”


    李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距离林清不远的位置,尽管周围禁卫不少,可那一身玄色布衣很是显眼。


    李炫愣了一下,仿佛不明白林清为何点他名字一般,随即快速从人群中走出,疑惑道:“大人有事吩咐?”


    林清上下打量他,忽然问道:“你今年年岁几何?”


    李炫眼皮抖了下,如实答道:“下官二十有三。”


    林清笑了笑,“这个岁数想来那件旧事你是不知了。”


    李炫一愣,“旧事?”


    林清道:“朝中能养暗卫的人家不多,大多都是皇亲国戚,训练方法和所练武学,走的也都是皇家暗卫的路子。”


    她稍稍顿了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炫,“大约二十年前,吴王府曾被刺客潜入,暗卫护主不利,吴王受伤不轻,于是先帝下旨,命天禄司指挥使将训练暗卫的一应方法和武学抄录给吴王府一份,从那之后,吴王府暗卫的训练方法便在皇亲内独树一帜。”


    当然这里面还有事情,就比如皇帝不可能让那些皇亲国戚手里的人马比皇帝的暗卫营还要厉害,所以皇家暗卫营流露出的暗卫训练法本就是简易版的。


    天禄司当然也不能例外,该保留的保留,该简写的简写,等于给吴王府的也是一份简易版。


    这也就导致,吴王府的暗卫在某种程度上与天禄卫有一些相像。


    所以林清一看玄九的言行举止武功路数,就觉得有点眼熟,再看那张大众脸,基本上也就确定了玄九的身份。


    这件事有关皇家颜面,知道的人不多,但绝不是李炫一个庶子能知道的。


    李炫瞳孔巨震,眼皮狂跳,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戳进手心,却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林清慢悠悠走到李炫面前,就像是在看路边的猫狗一般,“想来这训练暗卫的法子始终不曾到你手中,否则重云宫里也就不会那么多废物,你也不会这般重用玄九,哪怕以人做饵,也要把玄九救出来。”


    李炫低垂着头,咬了咬牙,“下官来此只为侯爷安危,别无他想,着实不知侯爷在说什么。”


    林清懒得再绕圈子,直言道:“你才是重云宫真正的少主。”


    此话一出,众人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炫。


    李炫虽是庶子,体内流的那也是皇家血脉,重云宫却是前朝余孽,按理说他们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与重云宫有关,唯独李炫没那个可能!


    可这话却是林清嘴里说出来的。


    不用什么证据,只单凭这个名字,就算事实太过荒谬,那也一定是真的!


    李炫同样瞪大眼睛,瞳孔骤然放大,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犹如擂鼓。


    他想继续否认,可他太清楚林清的本事了,若林清对他还有一丝怀疑,都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既然选择此时拆穿,必然是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让他无从辩解。


    可李炫不甘心,他瞪着林清,仿若受到什么天大的屈辱,怒道:“侯爷可有证据?若无证据,这般污蔑,下官断不敢认!”


    林清笑笑,却没接他的话茬,“其实冬狩之时,细作武章认罪,本侯便有疑惑,看他行动而言,宫中必有眼线与他联络,可究竟是在在给他传讯?”


    “后来翰春苑时,你那些自作聪明的证词,便让本侯确认你这个人有问题,温亭湛想要混入翰春苑内,就凭祠部司那个张士诚一人可不够,你当那些禁卫是吃干饭的?”


    “温亭湛若想潜入翰春苑,必是有细作混于禁卫之中,引开巡逻,又在之后的日子帮助温亭湛隐蔽行踪,也是因为有细作的帮助,才致使颜回的尸体一直未曾被人发现。”


    林清眸光渐冷,“本侯从那时起便一直在怀疑你,只是不知你究竟是什么人,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李炫再一次惊住了,低声喃喃:“你竟在那段时间就怀疑我了。”他怔了下,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林清那时只是怀疑他,并没有办法证明他有罪,那么如今林清又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


    林清看出他的想法,冷冷一笑,“因为林君柔。”林君柔尽管人不怎么样,但利用好了,却也很好用。


    她接着说道:“永宁侯府意欲将林君柔送给董太傅为妾,借此换取好处,喜日就定在下月初三,可偏偏有人帮助林君柔逃了。”


    “林君柔体质柔弱,又不懂武功,永宁侯铁了心要把林君柔送出去,守卫极为森严,只凭林君柔一人,必然是逃不出去的。”


    林清讥讽的看着李炫,“本侯不过是好奇究竟是哪位仁兄又被林君柔给迷住了,便让人特意查了查,得来的消息却报上了你李炫的名字。”


    李炫傻眼了。


    第248章 第 248 章 ……


    第248章


    孟杰送来的消息, 算是将永宁侯府之前的事情查探的清清楚楚。


    原来林君柔与李炫在去年腊月便已相识,林君柔逛街时被混混骚扰,正好被路过的李炫救下。


    英雄救美,暗生情愫。


    那时林君柔在永宁侯府的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 永宁侯见人眼瞧着就要砸在手里, 急着找下家接盘, 只要有好处,哪怕当妾也行。


    李炫的出现也算帮林君柔解决了好几次难事。


    直到永宁侯找上董家, 将林君柔送予董太傅为妾, 李炫夜闯侯府,将林君柔带出来, 安置在大杨村中。


    林清太清楚林君柔那点德行,顺藤摸瓜,暗卫轻而易举的便把李炫给摸了出来,再加上她之前的怀疑, 基本上就能确定李炫是个什么货色。


    黄昏已至, 山风寒凉, 众人看着李炫, 神情已是警惕和愤怒。


    李炫当禁卫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吴王府还在时, 他甚至一直在御书房轮值,结果竟是个叛徒!


    李炫也是陡然怔住,没想到日防夜防, 最后破绽竟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喃喃自语, 满脸不甘,“你没有证据,你不能污蔑我, 你没有证据……”


    “证据?”林清平静的抬起手,指向玄九,“他就是证据,吴王府的暗卫,却能以重云宫少主的身份统领那些所谓的绣龙卫,总不能说是这暗卫叛变了吧,更何况他身着禁卫鳞甲,手持禁卫兵刃,想来时间紧迫,他的主子也没空去别处弄来一套鳞甲,查一查这身装备的真正主人,也就清楚了。”


    李炫只是庶子,吴王能拨给他一个暗卫已是不易,若是折在这,绝无第二人能够顶替,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过来救人。


    林清勾唇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可李炫不知道,他早已暴露,所谓的行事谋划,不过就是个笑话。


    “李炫的生母是一商户之女,当初生产时便因血崩而死,李炫自幼身体孱弱,送至城外寒山寺静养,直至八岁时方才回府。”


    “本侯之所以在初始之时无法确认你的身份,是因为李炫的母亲出身并无异常,天禄司已经确认过,那一家子皆与前朝无关。”


    “可若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加入重云宫。”林清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应该说,那些视渊朝皇族为强盗土匪的前朝遗族,怎么可能让一位身具渊朝皇室血脉之人加入重云宫呢,怕是杀了祭天都不为过。”


    她缓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众人的心尖上。


    众人的神情再一次变了,如果说一开始还会有一种被同伴背叛的愤怒,这会便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清的话犹如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在他们心中炸开,也一次比一次剧烈。


    李炫踉跄被林清逼得踉跄后退,眼皮狂跳,满脸慌乱,却压根不敢去看林清的脸。


    “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反驳本侯了?”林清仍旧笑着,却如修罗一般,“既然你不说,那本侯便接着说了。”


    “重云宫能让你坐上少主的位置,你必是姬无涯嫡系血脉,并与大渊皇室没有任何干系,可这与你身份相左,若有真相,那便只剩下一个,你根本不是李炫。”


    林清的脚步越来越快,李炫被逼着不断后退,直到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四仰八叉的摔进一处矮坑之中。


    李炫的脸已是苍白一片,双目惊恐,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努力的想爬起来,可四肢如同已经叛变,连基本的平衡都无法维持,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动了几下,却连坐起都无法达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清走到矮坑边沿停下,如同在看一堆烂肉一般的目光看着他。


    怜悯?厌恶?


    李炫看不明白,只能看见那剩下一丝边界的太阳,在林清的身后的空中彻底坠落。


    “本侯知道,你要证据嘛。”林清轻笑说一声,右手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着,“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了。”


    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车轮转动的动静,众人扭头一看,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驾车之人赫然便是天禄卫段成。


    段成将远远瞧见众人,将车赶到路边停下,将车门打开,请出一位老僧。


    老僧踏步而来,双手合十,向众人诵了声佛号。


    段成疾步走到林清身边,禀道:“指挥使命属下前往寒山寺,将智登大师请来这边。”


    智登是寒山寺的住持,与吴王有些交情,当年李炫便是交由他抚养。


    智登站在坑边仔细端详着李炫的外貌,许久才缓缓起身,走到林清面前,“李公子幼年离开,未曾再入寺中,老衲对他的印象也已模糊,无法辨认这位究竟是否为李公子。不过他儿时贪玩,私下将寺内香烛全部点燃,也因此烫伤右肩,留了一道烫疤。”


    也就是说若坑里这位真是李炫,右肩上必有一道烫伤留下的疤痕。


    孟杰跳进坑中,拔出腰刀对着李炫的衣服就是两刀,刷刷两下,李炫右肩的衣服便被他齐齐割了下来,露出肩膀。


    肩膀上的皮肤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铁证如山,再没什么好辩驳的。


    李炫双眼空洞,不再反抗,就这么望着天,仿佛在等待死亡。


    孟杰虎目一瞪,如同拎鸡崽似的将人给提了上去,丢在地上,数名天禄卫立即上前,将其拿住。


    林清有些好奇,“你到底叫什么的名字?”


    “忘了,那时年纪太小,记不住了,还是叫李炫吧。”李炫垂着头,声音带着被拆穿后的平静,好似一切都无所谓了。


    林清又问:“真正的李炫呢?”


    李炫:“杀了,埋在寺外半里处一棵老槐树下面。”


    不用林清开口,一直站在后方的暗九立即指出一队天禄卫向李炫所指的位置赶去。


    林清:“江绝在哪?”


    李炫:“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他在船上。”


    林清:“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炫:“总归不是刺杀皇帝,昭勇侯尽可放心。”


    若重云宫真向皇帝出手,估计早就被连根拔起了,李炫也不可能隐藏这么久。


    案件性质不一样,总归高度也不一样。


    而且盛、朔、渊三国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若大渊的皇帝死了,国家必然出现动荡,盛国向来对大渊虎视眈眈,必会联合朔国出兵,瓜分大渊国土。


    这绝对不是重云宫所希望的局势。


    所以说重云宫不但不会刺杀皇帝,反而会想办法保护皇帝,看上去就跟忠心耿耿似的,这也是李炫没有暴露,甚至升职的原因之一。


    林清就是因为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更加疑惑,重云宫的视线明显聚焦在皇城之中,不是刺杀皇帝,那还有什么?


    李炫只是嗤了一声,忽然开口问道:“昭勇侯既然这般聪明,可猜到穆晚唐的目的又是什么?”


    穆晚唐行事反复诡异,如同墙头草一般行走于朝廷与重云宫之间。


    林清:“原因很多,但如今本侯能推测出的原因有二,第一条目的与重云宫一致;其二,吞并重云宫。”


    穆晚唐要吞下重云宫,就必须让一些不听话的人消失,李炫等人皆在此列,所以他要利用大渊朝廷的手杀了这些人。


    但显然,他的目的被重云宫里的某些人察觉到了,所以穆晚唐被抓,关押在大杨村内。


    林清眸光微凝,正好她当时就在山上,重云宫内执行计划的人又是穆晚唐安插的细作颜微。


    加上裴绍光也在,又知晓她的身份伪装,所以,抓走颜宛蝶是必然,引她入局亦是必然。


    可原因呢?


    林清倒是不介意穆晚唐暂时的利用,左右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但穆晚唐吃掉重云宫的原因又是什么?


    难道重云宫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林清再次看向李炫,他好似真的放弃了,双目透着死寂,可那死寂下似乎又隐藏着什么,就像是蛰伏在杂草之中的毒蛇,等待一个机会。


    林清倒是不介意给他这个机会,大杨村虽然已经暴露,可永定河上那艘鬼船仍旧不知所踪,连暗五也未曾传回消息。


    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林清暗中给暗九使了个眼色,指尖微微动了动。


    暗九会意,悄然退去,不多时就把林君柔给带了过来。


    林君柔已然恢复以往那般模样,光是站在那便娇弱的令人怜惜,恨不能拥入怀中温声劝慰,再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的面前,如同献祭一般。


    可惜这地方除了禁卫就是天禄卫,对待女人,基本就跟看旁边的花花草草没啥区别。


    李炫看见林君柔时也愣了一下,只是想到自己落网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个女人,以往的情动瞬间变成了怨毒的恨意。


    但他忍住了,眸光一闪,便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柔儿!”


    林君柔被捆着双手,一双泪眸落在李炫的脸上,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犯上两抹红晕,泪水朦胧,“炫大哥,你……你可曾受伤了?是君柔对不住你。”


    李炫摇摇头,脸上全是心疼与苦涩,“此事不怪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日后……也无法再守护你了。”


    林君柔只觉心疼的好似快不能呼吸了,拼了命挣扎着,想要跑过去,抚着李炫的侧脸。


    暗九见差不多了,给孟杰一个眼色,用手语示意让人都闪开,而后突然惊叫了一声,捂着手腕后退两步,再抬眼时,林君柔已然跑向李炫。


    第249章 第 249 章 ……


    第249章


    林君柔觉得, 她应该会与李炫拥抱,彼此安抚,然后再一同碾压所有人,堂而皇之的离开这里。


    她也确实扑到了李炫的怀里, 李炫一手揽着她的腰身, 另一只手则将一把匕首横在了她的颈部。


    这番变故瞬间吓了众人一跳, 兵器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所有人的刀刃指着李炫, 只等上封一声令下, 便能将人乱刀砍死。


    林君柔手腕上的绳索并未解开,颈部的皮肤能感受到刀刃传来的寒凉和刺痛, 感情褪去后,就只剩下茫然,似乎不太明白,为何事情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发生。


    她想要转头去看李炫, 却根本无法移动, 只能被迫的跟着李炫移动。


    李炫原本满是深情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阴恻恻的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停留在林清身上,“让所有人都退下, 否则我杀了她!”


    林清低咳一声,板起脸,唇角下拉, “那可是永宁侯府的大姑娘, 决不能有事。”


    暗九直接低下头去,一般她不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孟杰嘴角直抽抽, 若不是没有林清的命令,他现在估计已经冲上去了。


    林君柔会死?


    还不是死在天禄卫手里?


    他们求之不得好么!


    他憋了一会,还是撇过头去,生怕忍不住笑出来。


    唯一认真执行林清命令的,就只剩下邱文麟一个。


    尽管他不觉得自己笨,但既然是侯爷安排的,那必然要听侯爷的,说不伤害那位侯府千金,那保准就不能伤害人家一根头发。


    于是禁卫与天禄卫默契的后退,愣是在重重包围之中,让出一条活路。


    顺利的连李炫都有点蒙蔽,忍不住疑惑,这个林君柔真有那么重要?


    这女人坏他大业,原本打算出去便杀了,可这会再看,难不成那个林清也恋慕这女人不成?


    李炫脑子疯狂的运转着,若是这样,林君柔绝不能杀,或许日后就是威胁林清的一个重要筹码!


    李炫拖着林君柔不断后退,直至离开,遁入深山,与林君柔一起不见了。


    林清看向邱文麟,笑眯眯说道:“为了人质安危,切莫让人追缉,都散了吧。”


    邱文麟懵逼的点点头,执行命令去了,李炫虽然跑了,可玄九还在,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的忙。


    林清也让天禄卫先回大杨村,而后与暗九孟杰走在后面。


    暗九低声禀道:“我在林君柔的头发里弹了引路粉,这会可要放引路蜂探路?”


    林清:“放吧,多放几只,你亲自跟着,切莫再出意外。”


    暗九:“诺。”


    林清再次看向孟杰,道:“这边后续的事情让禁卫接手,明日清晨启程,我们回京。”


    孟杰应下。


    若要回京,后续的事情还有不少,例如硝石矿的安排,还有抓住的那些前朝余孽,得有足够的囚车才能带回去。


    太多事情需要安排,不过有一应属下处理,除非实在拿不定主意才会来林清这露下脸,其他的则一律按照天禄司惯例来办。


    所以其他人忙得脚不沾地,林清反倒悠闲下来,拉着顾春欣赏欣赏山村夜景。


    大约后半夜的时候,飞鸽传讯过来,说是在李炫交代的老槐树下挖出一具男童枯骨,脊骨有断裂的痕迹,明显被人折断脊骨杀死。


    林清正坐在顾春房间,跟人秉烛夜谈,看完消息,幽幽叹了口气,看来真正的李炫早就被盯上了,所以在离开时便被杀死替换。


    吴王多年未见孩子,又只是庶子,自然也不会过多留意,于是这一步暗棋便在吴王府扎了根。


    她将纸条递给顾春,顾春看后,气得脸颊浮现一点红晕,“那些贼人,竟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当真可恶!”


    “或许他们觉得一个孩子哪里能抵得过复国大业。”林清对重云宫那群前朝余孽基本算是看透了,三观这个东西,那些人绝对是没有的,甚至恶意伤人,制造鬼神之说,让百姓惧怕。


    顾春更气了,但看见林清时,就像是找到了寄托一般,心情逐渐平静,他知道林清绝对能将那些人全部揪出来,绝对会为这些含冤而死的人报仇,“大人接下来准备如何办?”


    林清有些头疼,从袖子里取出另一张字条递给顾春,“这是刚刚王武王副使传给我的消息,他在城南义庄的地下搜出大量炸药,与城西废宅差不多的数量。”


    顾春很疑惑,“他们为何要将炸药存放到地下?”


    林清也想不通,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还是挺低下的,炸药纯度不够,爆炸的威力其实也没那么大。


    城西废宅的炸药藏得极深,就那个深度,便是全部都炸了,也未必能影响地面。


    城南义庄的情况几乎与城西废宅一致,也就是说,两者的目的其实是相似的。


    林清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被顾春拉住了手,塞进一杯药茶,而后就见顾春起身走到她的身后,轻轻为她按着头部的穴位。


    顾春按得很认真,或许是因为职业关系,他的手劲大小适中,不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作用亦是极好。


    林清觉得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多谢。”


    顾春:“举手之劳,自从重云案发,大人日日劳神,想来许久未曾好好歇过了,待回府后,我再制些养神的药丸子,大人记得每日服用。”


    林清点头,忽而问道:“你觉得将炸药埋在地下,爆炸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顾春摇摇头,他不知道,忽而顿住,犹豫道:“药王谷倒是曾发生一件旧事,有一位师兄酷爱炼丹,但不知为何,他每次炼丹,十次有就此都会炸炉。”


    林清来了兴致,还真有人炼丹炸炉啊,她还以为这是话本子里的情节呢。


    顾春接着说道:“每次炸炉,房间满是火灼痕迹,虽没有伤人,可若想再用,就只能重新粉刷墙壁,更换家具,久而久之,开销不少,所以我师父便在地下挖了几间暗室,又留了几个逃命的口子,让那位师兄将丹炉挪到了地下,自此,倒是再不用重整房屋了,就是……”


    顾春稍稍蹙眉,一言难尽,“就是偶尔会发生地动,若是在配置什么精细药品,十有八九就会手抖导致药量不对,后来,谷中师兄师姐们就将配药的工作都在清晨或者晚上。”


    他也吃过手抖的亏,将药配错过,也是经过几次才学聪明。


    顾春说完,再看林清,却见林清好似正在发愣,手中按摩的动作微顿,悄悄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本医书翻看着。


    屋子里很安静,唯有烛火燃烧时偶尔传来一点动静。


    林清原本也没太在意,可顾春的话有一个词却让她起了心思。


    地动。


    无论是城南义庄还是城西废宅,炸药都藏在地下极深的位置,如若爆炸,巨大的动静和地面的颤动的确会像极了地动。


    若是这样的地方再多些,同一时间引爆,整个京城必会如地龙翻身一般。


    越是密集的地方,越会危险,房屋倒塌,百姓毫无防备之下,死伤绝不是个小数目。


    林清紧紧蹙眉,可这又是为什么?


    人为制造地动?


    她忽然想起那日乱葬岗时,重云诗社集会,每个人都讲着令人恐怖如同鬼神出没的故事。


    这个时代是极其信奉鬼神的,许多人为制造的恐惧也极易在民间之间流传,最终演变成某种骇人听闻的鬼事,普通百姓大字不识几个,定会吓得求神告佛,祈求平安。


    林清早已派人暗中调查过,最近百姓祭祀求神的情况的确多了不少,重云诗社的那些故事,不说全部,但十之一二已然传开。


    天禄卫也根据那些故事传播的情况逮住一大批重云诗社的社员,可那些故事已然传开,便是将人捉走,也无济于事。


    林清原本好奇那些人的目的,却一直想不通,直到刚刚顾春的话。


    若是有神鬼之言在前,后有地动在后,百姓会怎么看?


    他们大概会觉得,这是天降大灾,是三天对皇室不满的征兆。


    之后呢?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林清顺着思路回忆着以往皇室对这些事情的处理办法,一般就是皇帝下罪己诏,若是太过严重无法平息民愤,就需要皇帝出宫前往皇家祭坛亲自祭天,平息天怒。


    祭天!


    林清拍桌而起,浑身微微发抖。


    顾春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担忧的扶住她,轻声呼唤,“大人?”


    “我没事。”林清深深吸了口气,“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们的目的所在了。”


    顾春一愣,“什么?”


    林清道:“这些灾难下来,百姓不知人为,若再由有心人引导,最后的矛头只会指向当今皇帝,最起码一句德不配位铁定是逃不掉的。”


    “所以最后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林清顿了顿,眸色凝重,“下罪己诏,而后登台祭天,重云宫的目的,是在逼皇帝祭天。皇帝祭天,人必然不会少,想来重云宫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在祭台上做手脚,制造复国声势,要么便是为了某样东西。”


    顾春怔了下,心跳逐渐加速,前面那条他倒是能猜到,可后面却是不懂了,“是什么东西?”


    第250章 第 250 章 ……


    第250章


    烛光摇曳, 昏黄的光芒遮不住林清眸间的凝重,她艰难的吐出四个字,“开国玉玺。”


    大渊从开国到现在经历五任皇帝,每一位手中的玉玺数量不等, 少则十多枚, 多则几十枚。


    比如先帝玉玺便有四十八枚, 除去一小部分还需要沿用的,剩下的皆收录在太庙之内。


    李明霄不太喜欢这个, 但手头的玉玺大约也有十来枚, 每一枚用处也不一样。


    等他驾崩,玉玺的处理方法也与先帝一致。


    唯有一枚玉玺是特殊的, 便是大渊开国皇帝的第一枚玉玺,也被称为开国玉玺。


    这玉玺深藏于皇宫密室之中,内里机关重重,只有每一任帝王才知道密室的位置和关闭机关的方法, 皇帝临死前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任皇帝。


    除非天灾大难需要龙威祭天, 否则开国玉玺绝不现世。


    林清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传说中的开国玉玺。


    如果说在两种怀疑中选择一种, 她更倾向于开国玉玺, 但怀疑终究是只是怀疑,毫无证据支撑, 便只能两种都做准备。


    还有那为了造成地动的炸药,如果只是那两处,绝不足以引起覆盖全城的颤动。


    也就是代表, 城中还有不少地方可能潜藏着炸药。


    林清不断盘算着, 事情太多,需要的人手也是极多,她原本还打算留一些人下来与禁卫合作, 现在得再抽走一部分。


    想至此也不再耽搁,嘱咐顾春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让孟杰点好人马。


    翌日一早,太阳才刚刚露头,赤云和林清的官服佩剑已然全被送了过来。


    林清换好衣服,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天禄卫纷纷动了起来,皆是快马加鞭,马蹄踏踏,掀起阵阵尘烟,绯红的官袍连成一片,向京城奔去。


    不到中午,队伍便到了城门口,林清让孟杰先带人分组在城中搜索,又将顾春送回侯府,而后匆匆赶到营所,顾不得去跟旁人打招呼,一头钻进司狱之中。


    还是那熟悉的血腥味和哀嚎声,林清熟练的在黑暗中穿梭,很快便来到刑房外面,听见周虎的声音,就钻进那间刑房内。


    一开门,里面的血腥味比外面的还要浓重,颜回被绑在刑架上,脸上的皮肉要掉不掉,一身囚服破碎,已是血肉模糊。


    周虎正拎着一根满是倒刺的鞭子在盐水里涮了涮,见林清进来,赶忙将鞭子扔到一边,迎上来,“头儿,这家伙嘴硬得很,我这也没问出什么,但这几日动刑太过,已经快到极限了。”


    林清走到一边的椅子坐下,“都能把妻子女儿送给旁人,一个人渣罢了,留口气就成。”


    周虎龇牙一笑,“好嘞。”


    语罢抡起鞭子,对颜回最后劝了一句,“颜回,你听到没,如今大人在这,给你一个机会,赶紧招了,少受折磨,否则爷这鞭子,可不认人的。”


    颜回死死盯着林清,“我没什么好说的。”


    周虎脸上满是狠戾,再次举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型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鞭子抽动的声音和颜回凄厉的惨叫。


    林清环臂坐下桌前,没多大一会,狱卒便送来热茶,恭敬的摆在桌上。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轻抿了一口,茶香清淡,倒也算好茶,就是这气氛有些倒胃口。


    再抬眼时,颜回已经晕死过去。


    周虎放下鞭子,试了下他的鼻息,皱眉道:“头儿,快死了。”


    林清放下茶杯,“拖出去,找大夫给他瞧瞧。”


    这活也用不到周虎亲自上手,去外面打个招呼,就有两名狱卒进来将颜回给拖走了。


    血液染红了地板,形成一条宽阔的血线,直到门外,不多时又有狱卒进来将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周虎有些闷闷的在林清身旁站定,审问这么久,愣是半个字都没问出来,他多少有些气闷。


    林清道:“行了,颜回既然能顶着刑罚不招,必然是有所依仗,等李炫落网跟他作伴,那口气也就散了。”


    周虎闷声道:“可现在事情僵持在这,如今又撬不开颜回的嘴,我们还能去哪里找突破口?”


    林清也有些为难,“抓的那两个假瑶琴审出什么?”


    “那两人一直都在大杨村里,平时从未碰过面,还是咱把他们关入一间牢房,才知道彼此存在,天天在那里吵,都说自己是真的。”周虎想起那吵闹声,头都大了,“供出来的也都是大杨村那点破事,没一点能用的。”


    林清听他这么说,基本能想到那个样子了,顿时也有些头疼。


    不过,或许换个思路,张三娘既然在乎瑶琴,或许可以从那撬开一道口子。


    林清看向周虎,问道:“血衣楼可派人来过?”


    “来过,还送了一封信过来。”周虎疾步出去,不一会就折返回来,将一封信送到林清手中,“是慕枫亲手送来的,那时大人不在,便被押在龚老那边了。”


    林清将信拆开,展开信纸,里面足有三张纸,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张三娘叛出血衣楼后的行踪。


    前面大多都是在江湖流浪,后来被夫君背叛,凄惨逃离,大约是十年前,张三娘与人争斗,身受重伤,又被正好路过的温夫人所救。


    后来温家出事,幼女沦为官妓,进入落花阁,没多久,张三娘便也将自己卖进了落花阁中,直到五年前离开。


    林清合上信封放在一边,她本以为是瑶琴与张三娘是相处多年的感情,没想到竟是救命之恩,不过这样倒也合理了。


    若非救命大恩,张三娘完全没必要承担那么大的危险帮助瑶琴,哪怕进了司狱,仍旧守口如瓶。


    但林清心中又浮现出一个疑惑,以张三娘的功夫,完全可以带着瑶琴逃离落花阁,自此山高水远,朝廷根本无法找到她们。


    可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走呢?


    她忽然想起以前瑶琴那些喊冤的话,难不成瑶琴想要复仇吗?


    可找谁复仇呢?皇帝吗?


    可若是如此,岂不是与重云宫目的相左?


    看来,还得从张三娘那里探探口风。


    林清看向周虎,命道:“把张三娘带过来。”


    周虎应下,带着两个狱卒出去拿人,也就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张三娘就被带了过来。


    张三娘暂时没受刑罚,但这些时日关在牢中,她又有伤在身,情况并不怎么好,衣裙脏乱,隐隐散发着恶臭,发髻散落,还夹杂着几根稻草,原本娇艳的脸上也满是污渍和疲惫。


    林清没说话,周虎自然的将人给吊到了刑架上。


    “大人这是准备对民妇动刑了?”张三娘冷笑连连,看着嘴硬,可眼里却多了一丝散不去的焦虑。


    “用刑?”林清笑笑,“你并未加入重云宫,还有血衣楼的交情在,本侯若要为难你,你岂能在这司狱安稳活到现在。”


    这话算是拿捏到张三娘的软肋,对待血衣楼她始终是有感情的,对慕枫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两分。


    林清接着说道:“想来你也知道,青使便是瑶琴。”


    张三娘瞳孔猛地放大,旋即迅速恢复镇定,自嘲一笑,“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侯爷竟连瑶琴是青使都查到了,可那又如何,侯爷莫不是以为瑶琴身份暴露,民妇就会出卖她吧。”


    林清站起身,缓步走到张三娘面前,将手中信纸展开给她阅读,看着张三娘的脸色一变再变,缓声说道:“瑶琴原名温迎月,乃是原刑部侍郎温照云的女儿,温家落魄前在京城也是世家大族,温照云的夫人亦是名门之后。”


    她顿了下,神情露出一丝古怪,“你有没有想过,以温家的出身,如何能生出一个前朝余孽出来?”


    张三娘心里咯噔一跳,脸上浮现出几许慌乱。


    “重云宫那地方如此重视血脉,为何会让毫无前朝血脉的瑶琴成为青使?”林清欣赏着张三娘的脸色变换,悠悠开口,“青使就是瑶琴,但究竟哪一个瑶琴才是青使呢?她还真的是她吗?”


    吴烬的换脸术惟妙惟肖,加上迷心草的作用,便是张三娘也无法确认哪一个才是她认识的瑶琴。


    张三娘的心绪纷乱如麻,瑶琴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又与她相处多年,就因这份情谊,她方才死咬着不说半个字,可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瑶琴,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瑶琴吗?


    林清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心乱了,才好谈接下来的内容,她如恶鬼一般诱惑道:“不如来做个交易吧,你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我帮你找到真正的瑶琴,如何?”


    若是之前,张三娘绝对半个字都不会听,再顺势嘲讽几句,可这一次,她心动了。


    瑶琴很危险,她不是没想过将瑶琴从重云宫中带出来,可到底哪一个才是瑶琴,她无法肯定,也因此处处受制于人,不得不做出那些事情。


    但如果是林清,或许还有机会。


    张三娘咬着唇,脸上全是挣扎,终归是救瑶琴的念头占据了主动,“好,但我要看见瑶琴再说。”


    林清淡淡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