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第 231 章 ……


    第231章


    林清这一掌用了近乎七成的内力, 那丝丝缕缕的烟雾仿佛活过来一般,钻进瑶琴的心口,搅碎了她的心脉。


    瑶琴被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血, 气绝身亡。


    林清扫了一眼已经吓到快要昏厥的杨四, 从马管事身上翻出了钥匙, 将两道牢门打开。


    裴绍光从笼子里走出来,一双眸子盯着林清的面具看了好一会, 才道:“颜宛蝶被带走了, 我让雪球跟过去了。”


    林清没想到裴绍光竟能认出她,她知道那猫极有灵性, 倒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不过颜宛蝶为何会被带走呢?


    这时暗五也从笼子里走出来,却又拐进中间的空笼子里,片刻之后才走出来, 将一个白色的荷包交给林清, “那姑娘临走前, 将这荷包藏在角落的缝隙里。”


    许是送葬的缘故, 这荷包看上去极为朴素,只绣着几朵梨花作为点缀。


    林清捏了捏, 微微蹙起双眉,里面不像是有东西的样子,她将荷包打开, 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暗五也是意外, “奇怪,难道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林清觉得不大可能,能在暗五面前将东西悄无声息拿走而不被他知道的, 那得是江湖上泰山北斗才能做到的事情,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那几位应该不会对一个小姑娘的荷包有兴趣。


    林清又将荷包彻底翻过来,却只看见角落处的线头似乎夹杂着一根不知什么动物的细小容貌,就像是刚从鸡窝里掏出的鲜鸡蛋,上面沾染的碎绒毛。


    暗五沉默片刻,“听闻送葬哭丧不能吃的太多,小姑娘会不会藏了一些生鸟蛋,扛饿?”


    林清睨了他一眼,手有点痒,有点想揍前辈。


    暗五也觉得自己失言,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垂眼看了下地上的两具尸体,试了下瑶琴的鼻息,“死了?”


    “我觉得她不太对。”林清将荷包收起,也看向瑶琴的尸体,伸手在她的脸侧摸索了两下,却并未摸到人皮面具贴合的痕迹,不禁更觉得奇怪,难道她猜测错了?


    不对!


    林清低下头,再次看向瑶琴的脸皮,指腹一点点细细摸索,直至摸到额后鬓发遮盖之处,果然摸到一条长长的突起。


    林清心中猛地一跳,扒开头发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一条缝合结疤的痕迹,“她果然不是瑶琴。”


    裴绍光也看到了,疑惑道:“这是什么?”


    林清目光微冷,“一种所谓的换脸术,将人体本身的脸皮剥去,涂上特制的药膏,再将特制的假脸皮缝合上去,达到换脸的目的。”


    她曾在卷宗看到过类似的案子,发明这种换脸术的人是一个天才,也是一个疯子,一个从药王谷走出来的疯子。


    大约是八年前,那人研究出这种换脸的法子,用自己的脸作为基础,四处掳人进行试验,等诸葛绪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间简易的地牢里,男女共有近百人,却用着同一张脸。


    裴绍光更加好奇了,“那个人是谁?”


    林清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人,但还是说道:“他是药王首徒,名叫司徒绝,是顾春的大师兄,不过八年前已经被药王逐出师门了。”


    实际上司徒绝只是绰号,此人医毒双绝,葛怡那毒术在他面前,大概提鞋都不配。


    八年前诸葛绪抓人,天禄司也算是死伤惨重,最后还是与药王谷联合,才将人给抓住,如今就被关押在天禄司暗狱的最深处,大抵是要被关到死了。


    林清没想到司徒绝明明被关押这么多年,可他的换脸术竟然再次出现在这小小的山村中。


    如果说林清只是在卷宗上看过事情的发展,那么暗五就是真实的体会过那件案子的凶险,也清楚司徒绝的可怕,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自己的记忆从当年的事情拔出来,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瑶琴的?”


    林清默默看向暗五,还能为什么,刚刚出去的那个瑶琴明明对暗五情根深种,可这次进来的瑶琴却看都没看暗五一眼,哪有一点情分的样子。


    割裂感太重了。


    “行了,我们先离开这吧。”林清说着,将两具尸体扔进牢笼,扫了眼角落处被吓到两股战战的杨四,“想活,还是想死?”


    杨四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活,小人想活着!”


    林清道:“你在这里久了,应该也清楚,即便我把你留下,他们也只会要了你的命,但若你弃暗投明,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杨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猛地点头,“小人懂,小人都懂,以后您就是小人的主子!”


    林清没再说什么,再次戴上面具,顺手摸来一根绳子,做样子的在裴绍光和暗五手上捆了一圈。


    出去的时候依旧是杨四在前方引路,林清三人跟在后面。


    出门不远,就能看见那两个仍在看守的带刀壮汉,其中一个数了下人数,疑惑的看了几人一眼,却又在看见林清脸上的面具时略显犹豫,最后看向最前面的杨四,“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杨四强挺着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瑶琴姑娘突然进去,说马管事办事不利,正在里面训斥管事呢,小人跟着吃了亏,这腰上挨了一脚,现在还疼着。”


    瑶琴那张冷脸还是挺吓人的,那壮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立马打消了进去看看的意思,退到一边继续守门。


    杨四悄悄瞄了一眼林清,见她没说什么,继续低着头前面带路,不一会就绕到了出口前,将机关打开。


    林清带着几人再次出现在小庙里。


    暗五问道:“现在去哪?”


    林清指了指隔壁,想必穆晚唐和颜微已经交流的差不多了,那也正好是个说话的地方。


    等进了颜微的院子,发现穆晚唐已经解开了颜微的绳子,两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桌上摆着茶具,穆晚唐正喝着茶水,颜微则坐在另一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直到林清走到跟前才恍然回神,愣了一下,才不甘愿的站起身。


    林清上下打量了两眼,扯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看来是想通了,说吧。”


    颜微抿了抿唇,道:“的颜家村建在山里,土地贫瘠,甚少有姑娘愿意嫁到这里,所以有些私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一次,将手里卖不出的丫鬟带到这边……”


    他咬着牙,最后那两个字没能说出来,“能被带到这边的,便是连青楼都不要的,我母亲便是其中之一,她姓姬,若按辈分算,乃是大齐楚王的嫡系。”


    颜微眼里流露出不甘,若大齐还在,他的母亲最少也是县主,衣□□贵,仆妇成群,待到及笄,嫁给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一生荣华,她的孩子亦是天生尊贵。


    可事实呢,他的母亲没有像样的身份,一辈子都像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脸被毁了,被卖进深山,生下他,然后自尽身亡。


    “我幼时恨极了颜家村,但我人单力薄,有一次快被打死的时候,被穆先生救下,后来,我变成了刹盟的细作。”


    颜微的神情带着疯狂,又逐渐归于平静,“我学会了忍耐和顺从,读书也一向很好,后来西丰镇颜家有位少爷要去京城读书,缺个随身伺候的人,便将我选中,一同送进书院,没多久,我就被重云宫找上了。”


    颜微看向林清,“想必侯爷已经找到重云宫的出处了。”


    林清挑了挑眉,“我本以为重云宫中只有大齐太子姬无涯的后代,如今来看,其他族谱的也是不少。”


    “是。”颜微点头承认,“重云宫里的人同样分为三六九等,第一等便是我们这种身怀大齐贵族血脉的人,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可以调配宫中一定的资源,也要做好为复国牺牲的准备,第二等便是曾经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人,是教徒,也是侍卫。”


    “第三等便是重云诗社里的那些人,他们负责寻觅那些有用的人,用尽各种手段,逼迫他们加入诗社,将手里的权势和钱财奉献出来,再带领那些疯魔一般的信徒制造出各种惊悚诡异的事情,传播恐惧。”


    说到这颜微意有所指,“杨萧被选中,第一是因为他很有钱,第二,是因为她发现了温亭湛的破绽,不控制在手里,白使不放心。”


    林清有些疑惑,问道:“重云诗社为何要这样做?”


    “不知道。”颜微摇了摇头,“我的位置没你想的那么高,知道的真相也很有限,我的职责原本只有两个,第一便是寻找合适的人员引导其加入诗社,第二便是将那些用萝卜炼制出来的药硝卖入各家药铺,赚取钱财。”


    林清听到这话,实在有些觉得奇怪,“重云宫很缺钱?”


    颜微道:“缺,制造炸药需要大量的木炭和硫磺,能找到这一处硝石矿是幸运,其他的则需要大量钱财购买,至于他们到底制作那些炸药做什么,我便不知道了。”


    林清一直盯着颜微,她审讯过许多犯人,若颜微说谎,她定会有所觉察。


    但如今来看,颜微所说都是真的,那么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重云宫要那么多炸药做什么?


    第232章 第 232 章 ……


    第232章


    林清想不到答案, 只能将此事先放一放,转而问道,“颜宛蝶失踪之时,那个抹掉印记的人是你?”


    颜微呼吸一顿, 点头承认:“是我。”


    林清:“为何?”


    颜微目光微微闪了闪, “其实得到命令点燃棺材的原本是我, 我在颜家村长大,自然知道颜家村的习俗, 也知道送葬队必定会留宿那间破庙, 按照原计划,我身上带着引线, 会在子时前后将引线塞入棺材,将其引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可颜宛蝶不知为何, 竟先我一步将棺材点燃了, 还险些丧命, 之后咱们疲于逃命, 直到湖边休息时,我趁无人注意, 将颜宛蝶叫到那处背人的树丛后,原本只是想弄清原因,哪知道张氏竟也跟了过来。”


    “我只能悄悄藏起, 哪知道突然有人从树上跳下来, 打晕张氏,眼瞅着就要把颜宛蝶带走,我一时情急叫了一声, 正好裴兄就在附近,被我喊了过来,可我们都不会武,于是他们都被捉走了。”


    “我害怕说不清楚,才悄悄离开,后来你们发现颜宛蝶失踪,我猜她十有八九是被捉到这大杨村内,所以当你说要营救时,我想着将你引到这边,或许能救下他们。”


    “但同行的周二狗是个麻烦,毕竟他虽不姓颜,却也是在颜家村长大的,我只能想办法先解决掉他。”说到这颜微顿了下,“不过你放心,我只是让人将他打晕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等他醒了,自己就能离开。”


    后面的事情就没必要说了,毕竟林清都参与了。


    林清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很久,久到颜微撇开脸,专注的看着地面。


    林清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瞥向旁边的穆晚唐,“原是这样啊。”


    穆晚唐将手中茶杯放下,“如今看你救回二人,却不见颜家姑娘,看来是被换了地方。”


    颜微也道:“她毕竟是无辜的,还请侯爷救她一命。”


    林清轻轻叹息,“她被白使的人带走,如今关押在哪里,我也并不知晓,如今能救她的不是我,是猫。”


    颜微只觉莫名其妙,“猫如何能救人?”


    林清道:“雪球很有灵性,裴绍光已经让它跟在后面,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带回消息了。”


    裴绍光安静的站在林清身旁,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脸上,他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颜微丧气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林清问道:“那个林君柔是怎么一回事?”


    颜微看了眼里面仍在昏睡的林君柔,只觉那姑娘浑身都好像在发光一般吸引着他,他不想说,可一转眼就对上穆晚唐警告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被白使带回来的,说是上面暂时安排在这的,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说到这,颜微的嗓子沙哑的几乎说出不话来,毕竟林清那一碗热疙瘩汤的副作用还在,没几个月他是甭想养好了。


    林清暂时不打算纠结林君柔的事情,左右没她的解药,明日能清醒过来就算不错了。


    她站起身来,说道:“如今外面危险重重,我先去探探路,你们在这等猫,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救颜宛蝶出来。”


    颜微不甘心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合上了,瞥向一边的穆晚唐。


    穆晚唐仍旧一片云淡风轻,根本看不出中毒的痕迹,听了林清的话,脸上多了一点轻柔的笑意,“一切小心。”


    林清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步自他侧面走过。


    暗五扫了几人一眼,自然而然的跟在林清后面,纵身跃出院墙。


    二人顺着后墙飞了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将落不落,光线已然昏黄,四周已是树林,一阵山风吹过,空落落的树枝几乎被吹出鞭子挥动的动静。


    “你是如何被抓住的?”林清轻声问道,她不觉得以暗五的武功真的会被瑶琴控制。


    “我跟踪瑶琴,意外查探到重云宫在倒卖硝石,他们太过谨慎,我便故意卖出破绽让他们捉住。”


    暗五顿了顿,解释道:“其实我昨夜便打算离开,可那个裴旻与颜姑娘突然也被关进来,我深知其中必然出现变故,便想弄清原委,再回司里禀报,哪知道今日就遇见了你。”


    按照暗五所说,一切便算合理了。


    林清抬眼看了下天色,道“算算时间,西丰镇的暗卫应该快到了,我去救颜宛蝶,你与他们会合,尽快查出大杨村硝石运送路线和接头地点,多撒些引路粉,给引路蜂做好标记。”


    机会只有一次,决不能让对方跑了。


    暗五:“不等猫了?”


    林清嗤笑,“颜微那话前半段倒是真的,可后半段明显掺了假,颜宛蝶身上必然有什么大秘密,我若真将希望押在一只猫的身上,找到的也许只会是颜宛蝶的尸体。”


    她又问道:“带走颜宛蝶的,是什么样的人?”


    暗五回道:“是两个身着孝服的杀手,带人离开时,说是白使的命令。”他有些犹豫,“不然还是我去吧。”


    林清摇摇头,“我救了颜宛蝶的命,她对我会有一定程度的信任,所以对我说实话的可能性更大。”


    她又抬头看了眼天色,接着说道:“我杀了那个假瑶琴和马管事,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白使耳朵里,白使也会有所反应,硝矿十有八九会被废掉,也就是说这一波硝石运送,很可能是最后一批。”


    林清郑重道:“时间紧迫,两边都不容有失。”


    暗五目光灼灼,哪怕经历过许多次,仍旧心中震动,却又隐含惊喜。


    天禄司在诸葛绪的手中已经足够辉煌,他们这些人时常也会担忧,等诸葛绪退下后,下一任指挥使若达不到诸葛绪的高度,无法彻底掌控天禄卫,致使天禄司沦为陪衬,逐渐消弭。


    直到林清的出现,所有人才仿佛看见了希望,大家甚至觉得,或许林清能将天禄司引领到一个更加辉煌的位置。


    或许这件案子破了,那个日子,大概也要到了。


    林中风势渐涨,暗五的身形仿佛一道影子,融入树木之间,逐渐看不见了。


    林清目送暗五离开,转身望向前方的村子,面色难免沉重,虽然话是那么说的,可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


    如今的大杨村,白使身边绝对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指望身上这身皮,只怕还没到跟前就被发现了。


    林清寻思片刻,干脆脱下身上的孝服扔在地上,既然如此,不如就用她自己的身份吧。


    尽管冒险,但可一试。


    打定主意,林清不再犹豫,再次折回村中,几个腾跃,再次来到祠堂附近。


    祠堂里的大火仍旧烧着,火光冲天,伴随着黑色烟雾直冲云霄。


    顺着祠堂往前便是大杨村中心的那条主路,再有数条小路向四周不断延伸。


    经过这么长时间,混乱的局面早已被捋顺过来,众人被分成数支队伍,分别朝村中各处追捕搜索,其中又夹杂着不少身着孝服的杀手。


    越是靠近村子中心,人就越多,看守亦是越加严密,尤其距离那吴刚家百米远的地方,放上放下皆有人在巡逻看守,寻不到一处死角。


    林清停在一处阴影之后,静静地看着远处守卫森严的院门。


    就在这时,那看守矿中秘牢的壮汉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不好了,矿里出事了!”


    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东婶疾步走了出来,闻言脸皮一绷,“大呼小叫的,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清楚!”


    东婶一说话,立即有人将那惊慌的壮汉拦下。


    他抹了把脸,回想起刚刚矿洞里的情景,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瑶琴姑娘与马管事被人杀了,麻均与另一位都被人救走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大家几乎都知道怎么回事,如今能在这大杨村捣乱的,除了林清就没第二个人!


    东婶的神情瞬间就变了,一把将人抓住,急匆匆就往里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小人也没想到,是马管事将小人支出去的,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小人进去一看,他们就已经死了。”


    大家都知道这里的硝矿很可能藏不住了,但没想到一切却发生的这样快,东婶的脸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慈祥,五官因恨意而扭曲,“这个林清,若落在我手里,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你这老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戾气还这么重,小心下地狱时,被恶鬼割了舌头。”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蕴含内力,仿佛就在人耳边炸响一般,有些人扛不住,双耳顿时流出鲜血,脑袋如炸开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倒地打滚,哀嚎惨叫。


    东婶年岁大了,也不会功夫,被那声音一激,顿时吐出一口黑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她抬头一看,只见方才想要挫骨扬灰之人已然从一处隐蔽的角落走出来,唇角微微勾起,好似在笑,可眼里却是一片冰冷,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即将死去的尸体。


    第233章 第 233 章 ……


    第233章


    院外光地面就站了好几十号人, 那带着兵刃的壮汉得有三十来个,剩下的皆是身着孝服脸带面具的杀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所有人都没想到林清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简直狂妄至极!


    东婶被人搀扶起来, 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们这群废物,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杀了她!”


    一众杀手如聋了一般,岿然不动。


    一群身着布衣的壮汉手握兵刃,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一身胆子就跟被戳了洞似的, 愣是没一个人敢冲上去。


    祠堂的大火还未熄灭,林清如砍瓜切菜一般砍人脑袋的样子已然刻印在每一个人的记忆里。


    百十号人都拦不住的家伙,单靠他们,就能拦得住吗?


    想至此处, 众人眼里浮现出恐惧, 纷纷向后退去。


    东婶看见这样, 既生气, 又觉得屈辱,她咬着牙, “谁若不上,我定会让白使砍了他的脑袋喂狗!”


    众人听了这话,不得不停下脚步, 面面相觑, 不知所措。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


    偏在这时,有一人从众人身后冲出。


    “重云宫夔牛使杜疯, 前来一战!”粗犷的声音忽然炸响,犹如擂鼓,惊得众人纷纷后退,眼里却又燃起了希望。


    “夔牛使到了,我们有救了!”


    “使者在江湖可是有‘疯牛’的称号,身手足以赶上一流杀手,杀个林清还不是满来!”


    ……


    就连东婶也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林清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哪里能比过在江湖混了半辈子的杜疯,这次定让林清有来无回!


    杜疯身高足有九尺,苍髯如戟,体壮如牛,赤着上身,虬扎肌肉全部暴起,双手紧握一柄长刀,银锋划过空气,发出一阵破空声。


    林清倒是正眼瞧了瞧杜疯,这般力道,的确能赶上牛了。


    她腰身迅速向后弯曲,任那刀锋在她的鼻前擦过,一脚用力,整个人犹如陀螺一般旋转而起,狠狠一脚踹在杜疯的鼻子上。


    只听卡擦一声,杜疯体型笨拙,用的又是长兵,变招不及,鼻子霎时就是一阵剧痛,惨叫一声,一连后退几步。


    林清目光微凝,随即化为狠辣的杀意,若换成别人,她那一脚足以踢碎一个人的颅骨,可这杜疯竟只断了鼻骨,看来此人练的是硬家功夫。


    但那又如何,趁你病,要你命!


    林清毫无停顿,飞身追去,一把匕首顺着袖子滑落在她的手中,瞬息间,已然来到杜疯面前,匕首闪过一道厉光,狠狠刺入杜疯的脖子。


    杜疯哀嚎一声,血液喷洒而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襟。


    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杜疯双眼血红,一手挥刀狠狠朝自己的脑袋横砍而来,显然是要拉着林清一起死。


    林清顺势松手,整个人犹如一条泥鳅,瞬息已绕到杜疯背后。


    长刀因为惯性无法停下,嗤的一声,生生砍断了杜疯自己的脊骨,一颗脑袋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东婶的脚边。


    东婶一张脸瞬间惨白下来,双腿打颤,要不是有人扶着,这会已然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重云宫众人原本希冀的目光瞬间化为惊恐,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


    杜疯死了,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这林清难道是怪物不成!


    林清一脚踹开杜疯已经没了头的尸体,冷着脸,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可还要战?”


    偌大个地方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就在此时,院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白使带着那张白虎面具从门里缓步而出,声音带着阴森寒意,“林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一个夔牛使对付不了你,我这还有十个,百个,我就不信今日留不下你!”


    “白使此言差矣。”林清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将脸颊和双手沾染的血迹一点点擦去,“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要利益足够动人心魄,敌人能变成朋友,朋友同样可以成为敌人。”


    白使已是怒火中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杀了我多少人,如今连夔牛使都死在你手里,你怎么就觉得我会选择与你合作,而不是杀了你!”


    他话音一落,所有杀手手中的哭丧棒瞬间露出利刃,齐刷刷地对准了林清。


    “自然是因为我能提供的价值。”林清面不改色,仿佛被利刃围绕的不是她一样,一阵风刮过,她松开手,染血的帕子随风飘走,又缓缓落地。


    “我是林清,是大渊皇帝最宠爱的臣子,是天禄卫的拥有者,朝堂之上,我若要动谁,便会有千般手段。”林清嘴角微扬,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戏谑,“比起董家,难道我不是更好的合作对象吗?”


    白使没想到林清竟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怔愣,某些事上天禄司自是比董家更好用,可天禄司是皇帝手中的刀,竟然这么容易就倒戈了?


    白使在理智上觉得不可能,可心中的贪念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万一呢?


    他他目光闪烁,“你当真要与我合作?”


    “为何不呢?”林清接着说道:“天禄司与他处不同,我这辈子顶多就是到指挥使的官位上,可我才十七岁,难道一辈子就只能耗在这个位置了?我也想爬的高点,再高一点。”


    白使仍旧不信任她,可心中的天平已经慢慢倾斜。


    是啊,这世间有几个不爱权利的,他也是用类似的办法才得到董家相助。


    林清敏锐地捕捉到了白使的动摇,再接再厉,“若你们早说出身份,哪里用兜这么久的圈子,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再寻常不过。无涯山庄与天禄司的恩怨早已过去百年之久,只要利益得当,哪有永远的敌人呢。”


    白使凝视着林清,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仿佛试图穿透她的表象,窥探其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可林清的神情太真诚了,让他寻不到一丝不对劲,仿佛就该如此。


    他神色复杂,“你想得到什么?”


    林清仰头望天,“自是占地为王,万人之上。”


    白使没想到林清的要求竟然这么高,“你这筹码未免高了。”


    林清笑了笑,不甚在意,“我林清难道不值这个价钱?”


    她耐心道:“你应该已经察觉到,董家已经让皇帝起了忌惮之心,如今他们看着风光,可内里人一看便知是外强中干,朝堂之上,你们想要借上力气,很难。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诸葛绪唯一的弟子,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我若做些什么,再简单不过。”


    白使还是不信,理智疯狂的尖叫着,让他将林清就地砍死,可心里另一道情绪同样越来越重,整个人如同被割裂成两半,将他仅剩的部位来回拉扯。


    许久,白使叹息一声,“合作可以谈,但条件要再谈谈。”


    “不行!”东婶惊叫着站了出来,“夔牛使刚刚死在她手里,若我们重云宫答应与她的合作,那死去兄弟的仇又要怎么办!”


    白使淡淡瞥了她一眼,“为了大业,死去一些人是值得的,他们的牺牲会被铭记在我们齐国的史册上。”


    东婶震惊的看着白使,似乎不明白这种话竟然从白使口中说出来,她不服,却在接触到白使警告的目光下,不得不闭上嘴巴。


    白使看向林清,“我先让人带你去休息。”


    “不急。”林清的视线落在一旁东婶的脸上,似笑非笑,“我这诚心可是已经放在你的面前,那贵宫的诚意,是否也要让我瞧瞧。”


    东婶感受到林清目光,一股刺骨的冷意自脊背升起,直冲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忙道:“林清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决不能信她的话!”


    白使冷冷地瞥了东婶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在教我做事?”


    东婶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半句。


    白使再次将视线转向林清,“你想要什么?”


    “放心,她好歹也是白使的人,我自然不会要她的命。”林清笑了笑,“只是这嘴实在聒噪,便将她的舌头剁下来喂狗吧。”


    东婶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一张脸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我也是齐国血脉,白使明察,切勿被她挑拨啊!”


    林清没有说话,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上窜跳下跳的猴子。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投到白使身上,白虎面具将那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没有人能够看见他的神情。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的心情也逐渐忐忑起来。


    这一次是东婶,那么下一次呢。


    他们造反,却又不想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


    东婶最是忐忑,她跪在上,身体抖若筛糠,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带着一丝丝希冀,看着白使。


    许久,直到白使开口,他道:“为了大业,适当的牺牲是必要的。”


    这话犹如惊雷,劈在了东婶心头,她再跪不住,恐惧的跌坐在地上。


    下一瞬,白使动了,他拔下杜疯颈部将掉不掉的匕首,血水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他却毫不在意,缓步走到东婶面前,一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将那东西亲手刮下来。


    而后将昏迷的东婶丢到一边,将那血淋淋的东西和匕首一起丢在林清面前,“林侯爷可还满意?”


    林清垂眸盯着地上的匕首一会,懒得再收回来,“既然白使这么有诚意,自是可以谈谈下一步合作了。”


    第234章 第 234 章 ……


    第234章


    “不急, 林侯爷劳累这么久,不妨歇息片刻。”白使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名杀手将昏迷的东婶拖走,又有一人上前, 站在林清面前引路。


    林清颔首, 跟在那杀手后面, 抬步走入院中。


    这是一处二进的院子,房子不少, 院子却又建的必正常的民居要小上不少, 房檐几乎将天空挡住,只有窥见少量蔚蓝。


    狭隘, 潮湿,压抑,甚至有些墙面连泥浆都没抹匀。


    林清被引领至一间厢房,房间不算大, 家具也很简单, 皆是榆木所制, 用了某种做旧的工艺, 又因技艺不精,颜色不均。


    不多时便有下人送来茶水饭食。


    简单的米饭, 炖熟的鸡鸭鱼肉,配上两个炒熟的干野菜。


    在这个环境能拿出这样的菜色已是不易。


    林清垂眸,盯着这一桌饭菜, 可惜, 那刺鼻的药味便是肉香也难以掩盖。


    白使那人心胸不算宽广,她在大杨村杀了那么多人,又坏了重云宫不少事情, 可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取信于人的。


    之所以暂时达成和平,不过是白使还看不透她。


    林清一脚踹翻桌子,碗碟落地碎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汤汁四溅,肉块散落一地。


    守在门外的孝服杀手听见动静,拎着武器闯了进来,刀刃对准林清。


    林清抬了下眼皮,“老子站在这是来享福的,你们就拿这一桌子东西来糊弄我?喂猪猪都不吃。”


    “我要永福楼的酱烧鹅,会三丝儿,抬羊不见春,还有春雨楼的金风醉,要十年以上的,别想糊弄我,那酒香我一嗅便知,再叫上两个姑娘,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儿。”


    此言一出,两名杀手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都这个情况了,这位竟然还敢张嘴就要,这些东西加一起得小百两银子了,还不算那俩姑娘的价格。


    林清悠然地坐在床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这是不能做主?那就找个能做主的,本侯金尊玉贵,生活向来奢靡,若你们重云宫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看来本侯还得另觅盟友,想来那刹盟也是不错。”


    这话让两名杀手更加惶恐,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人留下收拾残局,一人急匆匆跑了出去。


    林清嗤之以鼻,随即闭上眼,仿佛一切纷扰皆与她无关。


    ******


    另一边,白使刚踏入居所,瑶琴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你是怎么想的,竟为了那个林清伤了东婶!”


    白使缓缓坐下,声音透着些许疲惫,“我也是被逼的。”


    “这大杨村是我们的地方,谁又能逼你,说到底,还不是你觊觎林清手里的力量。”瑶琴冷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可你别忘了,究竟有多少人多少势力折在林清手里,你就不怕她反咬一口,要了你的命。”


    白使见瑶琴这般咄咄逼人,也是恼怒,一掌拍在桌上,“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瑶琴眼里露出杀意,“就该在她露面之时,斩下她的脑袋,以绝后患。”


    白使沉默片刻,道:“杜疯死了,在林清手里,连十招都没撑过。”


    瑶琴不甘示弱,“那又如何,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她却只有一个人,便是拿人命去堆,也能堆死她!”


    白使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难道你没注意吗,她是一个人来的。”


    瑶琴一愣,“你什么意思?”


    “穆晚唐不在这。”白使的声音很轻,透过面具,还有些走音,却莫名有种凝重,“穆晚唐心机深沉,不在林清之下,朝廷的人,我们能防,可穆晚唐那,却不好办。”


    瑶琴秀眉紧蹙,仍是不解,“就算他再狡猾,也只是一个人。”


    白使耐心道:“你要清楚,刹盟这次派来的是两位上人,穆晚唐我们尚可提防,可另一位呢,这是深山,我们人是不少,可再多能多得过着满山的野兽吗。”


    他顿了下,接着说道:“那位的身份着实神秘,我们虽然与他有过接触,却始终不知他的样子,只有穆晚唐知道他的身份,这对我们很是不利。”


    瑶琴垂眼盯着地面,红唇紧咬,满心不甘。


    白使继续说道:“这还是其次,你再想想,林清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却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当着我们的面杀了夔牛使,又岂能没有计划布局?”


    瑶琴闻言,心中一动,“你是说她有阴谋?”


    “未必。”白使摇了摇头,“或许她是真想当一个土皇帝,与我们合作也是正好,但也不排除另一个情况,她与穆晚唐做了什么套子,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安抚道:“我虽不愿见东婶受委屈,但局势错综复杂,为了重云宫的未来,只能暂时牺牲她了。”


    瑶琴信了,眼里的仇恨和抵触逐渐消散,转而化为深深的忧虑“那你有什么计划?”


    白使正要说话,就见看守林清的一名杀手走了进来,不悦的皱眉问道:“出何事了?”


    杀手低着头,将林清的要求全部叙述了一遍。


    瑶琴气的气血上涌,俏脸通红,“我真想杀了他!”


    白使同样气的够呛,这里距离京城有多远,一来一回只怕天都要黑了,加上那些菜品酒水,还有春雨楼的姑娘,那个林清真当是来这里享福的不成!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平稳心情,“让人去西丰镇的酒楼打包一份酒菜过来。”


    禀报的杀手试探着问道:“那姑娘……”


    白使怒了,“姑娘姑娘,还是会弹琴唱曲儿的姑娘,这穷乡僻壤,连老妪都没几个,我上哪找去!”


    杀手的视线下意识瞥向一边的瑶琴。


    下一瞬,一根琴弦猛然窜出,缠上他的喉咙,顷刻毙命。


    瑶琴慢悠悠的收起琴弦,“你手里不是有个姑娘么。”


    白使身体微顿。


    瑶琴冷哼一声,“为了复国大业,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白使道:“她知道一些事情,不妥。”


    瑶琴审视的看着白使,“不过是个官家千金,能有多大胆子,稍加逼迫,自能让她守口如瓶。”


    言罢,她站起身,道:“还是我来安排吧,你快些想到办法,决不能让他们影响计划。”


    白使思索许久,长叹一声,默许了。


    瑶琴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带着人来到林清方门外。


    房门被打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行几人鱼贯而入。


    房内已被收拾妥当,桌子也被重新摆好,林清倚靠在床柱前,半眯着眼,只是在房门打开时掀了下眼皮,在看见瑶琴身后被盛装打扮的颜宛蝶时略作停留,随即又缓缓合上。


    这般无礼,瑶琴眼里带着不悦,随即更加冷漠,“这就是昭勇侯的礼数?”


    林清声音里带着散漫,“礼貌是对人的,至于非人的东西,本侯没直接动刀子,已是给了白使面子,你这死人还想如何。”


    瑶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看林清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我不是白使,现在便能要了你的命!”


    林清睁开眼,瞥了眼这位瑶琴姑娘,上下一打量,顿时乐了,那个真瑶琴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哪会这般容易动怒,看来又是个假货。


    “行了,你一个冒牌货,若真敢动手,还用等到现在。”


    瑶琴眉头紧锁,质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林清将瑶琴的神情尽收眼里,这表情倒不像是说谎了,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


    催眠吗?


    林清忽然心思一动,这状态倒是像极了那个张婆子。


    她不动声色,稍稍侧过头,看向瑶琴身后的颜宛蝶。


    小姑娘尽管打扮艳丽,但疲惫和惶恐似乎已经融入她的骨子,就像是被野兽围住的兔子,但凡风吹草动,整个人都会瞬间绷紧,恐惧的盯着每个人的脸。


    直到看见林清,她仿佛才感受到安全和希望,恨不能立马冲过去,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被旁人发现。


    林清或多或少都有些明白颜宛蝶的心思,毕竟她救过这个小姑娘两次,此时强敌环绕,她身边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自从她站在这,一言一行便已是一场豪赌,前路如何,尚不得知。


    可这却是唯一的机会,是颜宛蝶活命的机会,也是她拿到真相的机会。


    林清没有收敛目光,仔细将颜宛蝶上下打量了几遍,“这就是你们找来给本侯唱曲儿的?”


    “这姑娘若放在楼子里也算是上等货色,想来应该还算合你的意吧。”瑶琴抬起手,轻轻捏住颜宛蝶的下巴,左右打量着,像是在品评货物一般。


    林清站起身,步伐悠然,却在眨眼间出现在瑶琴身边,她轻轻抬手,握住瑶琴那柔弱细嫩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听一声脆响,那只捏着颜宛蝶下巴的手,已然朝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垂落下去。


    瑶琴痛呼出声,捂着断裂的手腕连连后退,面容因剧痛而扭曲,望向林清的眼神中混杂着惊恐与难以置信。


    林清淡淡睨着她,“既是送予本侯,那便是本侯的人了,谁给你的脸,敢对本侯的人品头论足,今日断你一腕,以示惩戒,若再犯,定取你项上人头。”


    瑶琴额上冷汗涔涔,分不清是疼的,还是怕的。


    第235章 第 235 章 ……


    第235章


    瑶琴没想到林清竟然真敢对她动手。


    明明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周围也都是他们的人,可当她对上林清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瑶琴忽然就理解白使的所作所为了。


    明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尚显青涩, 但一言一行, 却莫名给人一股极强的震慑力。


    她不禁在心里产生一个疑问, 倘若林清真有意取她性命,这些人是否能够阻拦林清的脚步。


    瑶琴紧咬着唇, 哪怕再是不服气, 也只能将这口气生生咽下,丢下旁人, 匆匆离开。


    快一些,或许她的手还有救。


    瑶琴一走,身后下属也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林清与颜宛蝶二人。


    房间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颜宛蝶看着林清, 眼眶泛红, 正要说话。


    林清摇了摇头, 抬手指指屋顶。


    她仍能听见窸窸窣窣如猫挠般的动静,房上有人, 外面也有人,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大概都会被记下传给其他什么人。


    “弹琴吧。”她道。


    颜宛蝶很聪明,立即明白林清的意思, 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不知大人想听什么?”


    林清在床沿坐下,“弹些柔和的调子吧。”


    颜宛蝶应下,窗旁已经多了一张琴案, 是刚刚瑶琴下属抬过来的,她走到琴案前坐下,十指放在琴弦上,深呼吸几次,平稳心情,拨动琴弦。


    琴音响起,似乎该是一首温婉舒柔的曲调,却愣是被她弹的像是皮甲上阵一般大气磅礴。


    林清颇为诧异,没想到看着娇柔的小姑娘,竟有这般心境。


    不过想想也是,颜宛蝶经历的这些事情,若真是什么柔顺性子,这会怕是已经疯了。


    林清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颜宛蝶既然已经在她这里,若她所料不错,应该已经有人要坐不住了。


    一曲毕,颜宛蝶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又一连弹了几首曲子,有时心伤断肠,有时怒火冲天,又似乎隐含某种忧虑和急迫,最后所有情绪化为焦虑。


    她弹琴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琴弦在撑不住这样高压的弹奏,嗡的一声断成两截。


    颜宛蝶骤然回神,不知所措的站起身,一时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迈。


    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一位妇人拎着食盒走进来,将从酒楼打包的酒菜在桌上一一摆好。


    林清睁开眼瞟了眼桌面的菜色,这次倒是没什么问题,便将一副碗筷放在颜宛蝶那边,“吃饭吧,待会还有得忙。”


    颜宛蝶经过刚刚那番发泄,这会心情已经稳定下来,点了点头,坐在桌前,却又在看见林清身上衣服的时候顿了顿,挣扎片刻,还是问道:“大人身上的衣衫似乎有些眼熟,可是见过杨萧杨公子?”


    马甲早就掉了,林清无所谓道:“我就是杨萧。”


    颜宛蝶愣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向林清的目光更加感激,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大人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她得多攒些力气,不能拖大人后腿!


    用过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房内的烛灯被点燃,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林清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房门再一次被打开,瑶琴带着一位孝服杀手走了进来。


    她仍旧穿着那身青色衣裙,眉目清冷,只道:“白使要见你。”


    林清睁开眼,扫了一眼瑶琴完好的右腕,却是目光微凝。


    只见那手腕带着一串青玉珠串,正好九颗珠子,被一根细细的金线穿起,随意的挂在手腕上,又打了一个颇为凌乱的结。


    那打结的手法乃是天禄司暗卫独有的手法。


    林清又看了眼瑶琴,能把一个人扮演的这么惟妙惟肖,不漏破绽,又会司里暗卫才会的东西,是暗九吧。


    也只有暗九才有这个能力。


    林清若有所思,站起身,跟着几人往外走。


    颜宛蝶原本在椅子上休息,见状紧紧跟在林清后面,一同走出房门。


    夜黑风高,乌云遮月。


    尽管天气不好,但风中寒意已然不如深冬时刺骨,鸟啼虫鸣时有响起。


    林清看了眼黑沉沉的夜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鸟叫之音。


    时而如乌鸦一般,时而又似黄莺,或长或短,杂乱无序。


    林清垂下眸子,心思微动,这是天禄司暗卫联络的信号,西丰镇的人马已经交到暗五手里,这些应是暗九带来的。


    有了人马,有些东西倒是能安排下去了。


    尽管心思变换,林清脚下步伐节奏不见丝毫变化,不一会就到了白使书房外面。


    这里看守的人更多,看见瑶琴,纷纷让行。


    最里侧站的本是东婶,这会换成一个不认识的妇人,大约五十来岁,身材矮胖,一双三角眼盯着林清好一会才打开门。


    所谓书房不过是弄了个简易的架子,放上几本书,又在窗前的位置放了一张书桌,不大的屋子,却足足点了五六盏油灯,将这里照的极亮。


    白使就坐在桌案后边,手里正拿着一本翻开的书,见林清等人进来,招了招手,一旁伺候的下人立即搬来几把椅子。


    瑶琴自然的站在白使身侧,林清走到靠近桌案前的椅子坐下,颜宛蝶站在她的身后。


    其余人皆被挥退,唯独那名妇人被留在白使另一侧。


    他放下书本,“此地偏僻,委屈侯爷了。”


    “无妨,一时委屈罢了,本侯也并非受不得。”林清状似随意的扫过桌案,那书不算薄,书皮上方的字被挡住了,下方露出“国策”二字。


    白使叹了口气,道:“八百年前,天下仍是乱世,是我大齐先祖开疆裂土,建立大齐,哪想到两百年前却被三位卖国贼窃取国土,一分为三,姬姓皇族惨遭屠戮,几乎灭族,唯有少数人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


    林清面容古怪,“可我怎么听说,是太子与楚王争权,帝王与荣霄长公主裂土,以至于战争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所以各地方才出现起义军。”


    三国的开国皇帝便是起义军势力中最大的三位。


    这话算是把几人的老底给扒了干净,那老妪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看林清仿佛在看杀父仇人一般。


    白使的脸被面具遮着,看不见神情,但拳头紧握,手背青筋微现,看得出也很生气。


    林清笑笑,“我没读过几本书,这嘴跟没把门似的,竟说大实话,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白使忍了又忍,原本还想再说几句齐国的好,这会是半个字都说不出了,只得直入主题,“我已与主上谈过,林侯爷的要求重云宫可以答应,待日后建国之时,陛下会将渊京以北的地方划给侯爷自治。”


    他语气稍稍一顿,“不过谈合作就有些伤感情了,只要侯爷加入重云宫,以后便是自己人了,这一家人哪有什么说不开的事情。”


    林清略一挑眉,还真是好大的脸啊,说得好听叫入伙,只要她敢答应,下一步就是利用她蚕食天禄司了。


    一直站在白使旁的妇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四方小盒推到林清面前,“林侯爷服下这枚药丸,日后便是自己人。”


    林清随手拿起那小盒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一粒乌黑药丸,散发着恶臭的气味,是蛊。


    妇人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奉劝林侯爷还是快些答应为好,否则后果绝不是你能承受的,这里毕竟是我重云宫的地方,容不得别人放肆。”


    林清睨了她一眼,“你谁啊?”


    “我是主上派来照顾林侯爷的,名叫赵四娘。”


    林清把玩着手中的盒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傻子本侯见过不少,这么自说自话的,倒是头一次见。”


    赵四娘是真看不上林清,她就不信林清这么小的年纪,真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她后背站的笔直,一双三角眼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清,道:“看来林大人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看不清形势,活该送命,下辈子投胎注意些,莫要站错队了。”


    赵四娘拍拍手,只能埋伏在四周的杀手冲过来将林清毙命,可等了一会,却毫无动静。


    她得意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格外难看。


    林清也笑了,将那盒子里的药丸取了出来,悠然起身,缓缓捏住赵四娘的下巴,将那药丸给按了进去,随后松开手,取出一方帕子将手指慢慢擦净,“下辈子投胎注意些,但凡本侯经过的地方,记得退避三舍。”


    赵四娘没想到林清说动手就动手,她想要挣扎,浑身却使不上一丝力气,直至被逼着将药丸咽下,恶臭划过喉咙,又不断的从嘴里泛出味来,她恶心的不断干呕,惊恐的跌坐地上。


    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遭受这么大的屈辱,白使等人竟然动也未动!


    仿佛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赵四娘恨恨的盯着屋子里的几人,一只手不断地逼迫自己呕吐,想要将那药丸吐出来,可吐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


    完了!


    “解药,解药呢!”她惊惶四顾,冲出门外,不见了。


    书房里只剩下四个人,白使与瑶琴,林清和颜宛蝶。


    林清重新坐回椅子上,“看来白使另有私下生意要与我商讨。”


    看那赵四娘的样子,明显四周应该埋伏人了,可她却没有丝毫感应,想来是之前就被白使撤掉了。


    白使轻笑,“谈不上交易,只是此事若成,对你我都有益处。”


    第236章 第 236 章 ……


    第236章


    书房内, 灯光通明,四人都没有说话,落针可闻。


    许久,林清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看似随意, 心里却在快速思索着。


    白使说与主人商议过, 这地儿可不好进出,也就是说那位重云宫的主人如今就藏在这大杨村内。


    而且看方才赵四娘那副样得意自信的样子, 显然是在四周安排了人手, 却未曾唤出一个人来。


    如今能在这个地方能做手脚的,除了瑶琴, 也就剩下白使了,也就是说白使与主人的关系其实并非像表现出来那么融洽。


    她刚刚选择对赵四娘下手,也是一种试探,结果正如她预料的一般。


    这或许是个机会。


    林清打定主意, 看向白使的目光格外真诚, “白使都这么说了, 本侯焉有反对的道理。”


    “侯爷爽快!”白使哈哈大笑, “有一句话侯爷说得极对,这天底下哪有永远的仇人呢, 只要利益得当,敌人也能成为朋友,侯爷这般通透, 却仍旧一人之下, 实数可惜。”


    如今能真正站在林清顶上的,也只有一个皇帝了。


    林清横了白使一眼,故作恼怒, “白使莫不是再打趣本侯!”


    白使看见林清这般作态,心里多了两分轻视,面上丝毫不显,甚至更加亲近,“侯爷这是哪的话,实不相瞒,我这有一奇人,名叫江绝,乃是江湖人称双绝的司徒绝的弟子,医毒皆精,尤其一手换脸术,更是出色。”


    林清也是颇为讶异,没想到那个司徒绝人在天牢,竟还有弟子流落在外,“你是想让本侯把皇帝给换了?”


    白使含笑说道:“哪里能说是换呢,真真假假,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情。”


    “也是,若那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己人,那皇宫大内……不,应该说整个大渊的运作便皆在你我等掌控之内,到时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确方便。”


    林清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司徒绝嘛,我也知道,想来他这弟子定是得了几分真传,才能有这般本事,就是不知你们合伙换了多少人的脸,最起码朝堂上多少得有几个吧?”


    她说着,视线飘过桌面,就见白使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这个问题不太好说,说了就是露底,不说,便是对合作的不诚心。


    不过看这样子,林清心里便有数了,朝廷里还真有被换的,但看样子似乎不多,要不然白使完全可以随便舍弃一个不怎么重要的。


    林清若有所思的看着白使,也不知被换的究竟是哪一位。


    白使也很快反应过来,“那替换的人脸需以本人为模本,制作工艺也极为艰难,哪是说换就换的。”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托词了。


    林清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看来白使对本侯也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诚心啊,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侯爷!”白使的声音仍旧带着笑,却多了一股寒意,“侯爷还是想清楚才好,免得丢了性命,得不偿失。”


    原本和气的场面骤然变得剑拔弩张,也不知从哪吹来一股邪风,将窗户吹开,五盏油灯一下吹灭四盏。


    原本明亮的室内骤然暗下来,像是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昏黄,淡淡的血腥气顺着风吹进室内,又消散于空气之中。


    杀机渐起,缓缓扩散。


    瑶琴漫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又将那一盏盏灭掉的油灯重新点亮。


    有了光,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便重新缩了回去,气氛再次平和下来。


    白使也放柔了语气,道:“我这人最是讲理,林侯爷也要认清形势,你我合作,方能共赢,若侯爷当真看不清形势,就修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站起身,再次将窗户推开,夜风灌入室内,刚刚点燃的油灯有两盏再次熄灭。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好,窗外的黑如墨水一般,只勉强辨出有些影子正在移动。


    白使看向窗外,道:“我已布置数十弓箭手,绣龙卫数百人,整个大杨村的人几乎都在这附近。”


    “便是这间屋子……”白使轻轻击掌,数十个身着孝服脸带面具的杀手从门窗涌入,眨眼间,这小小的书房几乎处处是人。


    他们拿着哭丧棒,顶端露出银色的尖刃,纷纷指向林清。


    所有人都是敌人,所有的刀刃都对准了林清二人。


    颜宛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惊恐的尖叫出声,叫到一半,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如惊弓之鸟,紧紧缩在林清身后,眼泪在眼眶积聚,又被她努力憋了回去。


    林清叹了口气,将颜宛蝶按在椅子上坐下,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而后起身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使脸上,讥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死士,原来是前朝的绣龙卫啊,居然还没死绝,倒也稀奇。”


    这话让白使噎了一下,他没想到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林清竟然还这么有恃无恐,便是再好脾气,这会也忍不住了,他冷哼一声,取出一枚漆黑药丸放在桌上,“林清,只要你服下这枚药丸,日后便是自家人了。”


    尽管生气,但白使同时也很是得意,他知道这场仗他已经赢了九成,只要控制住林清,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重云宫?


    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重云宫也不过是他的踏脚石,他会走在所有人的前面,挑起乱世,征服乱世,成为下一个开国皇帝!


    白使不介意林清的嘲讽,白虎面具后传来阵阵猖狂的大笑。


    “白使想来误会了。”林清惋惜的摇了摇头,“如今的皇帝与本侯才是自己人,本侯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非要换一个陌生人过来找不自在。”


    她勾起唇,“本侯并非反对,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同意。”


    白使的笑容刹然而止,像是被拔了毛的公鸡,怒道:“林侯爷忠心爱国,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虽说换掉你比较麻烦,但稍用手段,也并非不可。”


    “这里是我的地盘,杀你易如反掌,下辈子投胎,记得擦亮眼睛。”白使再没耐心,抬起手,命道:“动手!”


    可他预想之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屋子里的绣龙卫们静悄悄的,谁都没动,就连瑶琴都安静的站在那,仿若人偶一般。


    明明这么多人,却寂若无人。


    白使身形一顿,狐疑的看向四周,“你们怎么回事?听不见我的命令吗!”


    他看向瑶琴,声音中的得意已经不见,反而多了一丝焦躁,“瑶琴?”


    瑶琴冷冷瞥了他一眼,动了。


    她缓步走到林清面前,拱手行礼,“暗九给主子请安。”


    此话一出,白使傻了。


    林清看他像是在看笑话似的,她的声音很轻,却满是讽刺,“一直看不清形势的不是本侯,是你啊。”


    话音未落,所有人调转方向,动作整齐划一,手中兵刃对准了白使,森寒的杀气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这些不是你的绣龙卫,而是本侯的天禄卫啊。”


    白使只觉一颗心仿佛从喉咙跳出来一般,剧烈的跳动让他四肢发软,踉跄后退,直至整个身体贴在墙壁上,随即眼睛一转,立即冲窗口飞去。


    但天禄卫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根本不用林清开口,众人齐齐扑了上去,不过须臾就把白使给按在了地上。


    白使跪在地上,双手被捆,肩膀被两只手押在地上,整个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唯有脑袋还能移动。


    他看了看扮成瑶琴的暗九,又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满是不敢置信,“你究竟是何时换掉我的人?”


    暗九走上前,将那白虎面具扯了下来。


    没有面具遮挡,白使那张脸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长方脸,下垂眼,朝天鼻,每一个器官都长在该长的位置,只是那个比例过于夸张,丑的惨绝人寰。


    暗九顺手又将面具给白使带了回去,这才对林清说道:“你一早带人出去,久久不归,我便察觉不对,后来暗卫禀报,说看你跟着颜家送葬人一同离开了。”


    “我清楚你的性子,知道此事必有异常,彻夜不归又无信件传回,定是遇见困境,便带人寻找线索追去,哪想到山间起火,只得匆忙下山,辗转来到西丰镇,刚到没多久,就听见禀报,说是看见山中燃放的信花。”


    “我安排人回京禀报,又与西丰镇的暗卫一同赶来,兵分两路,也是凑巧,我在山间潜伏时遇见两个瑶琴。”


    暗九知道林清对瑶琴的关注,自然也熟识瑶琴的样貌,又对易容术极为精通,仔细一查就知道那二人是什么情况,干脆堂而皇之的扮成瑶琴,混了进来。


    “瑶琴的脸当真好用,我利用这个身份将天禄司的暗卫与绣龙卫替换,又将外围守卫全部遣走,竟无一人怀疑我。”


    暗九看向白使,颇为讽刺,“你安排的那些弓箭手已经都死了,这宅子里的人也只剩下天禄卫,再无旁人,我们的主子只有林清一人,自然只会听她吩咐。”


    白使低着头,或许是绳子松了,带上的面具从脸上滑落,露出里面满是震惊的脸。


    也就是说他安排的人手从一开始就被换掉了!


    白使知道瑶琴的事,也一向放纵,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因此坏了自己的事!


    他回过神,阴恻恻的打量着所有人,“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


    第237章 第 237 章 ……


    第237章


    暗九的到来是林清意料之外的, 可若说起这间院子里的异象,林清还是察觉到一些,毕竟空气中的血腥气旁人可能闻不到,于她而言却极为明显。


    只是这院子里势力混乱, 她暂时没想到是哪一方势力, 便选择暂时不管, 却没想到是她的人。


    还怪让人惊喜的。


    林清盯着白使那张脸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暗九, 你看他的脸可有不对?”


    暗九一愣,一把捏住白使的脸仔细端详, 果然在头皮内部发现一点突起。


    这脸果然有问题!


    她精通易容之术,看脸更注重骨相,白使这张脸尽管丑的不那么自然,但偏偏每一处骨相都是恰到好处的合理, 若无林清提醒, 还真让她忽略去了!


    林清一看暗九的样子就知道她猜的没错, “能拆下来吗?”


    白使吐出一口血沫, 哼笑道:“这就是我的脸,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


    林清睨了一眼白使, 旁边的天禄卫立即会意,一巴掌扇在白使的侧脸上,力道之大, 直接让白使左侧脸颊高高鼓起。


    白使再次吐了一口血沫, 连带着两颗染血牙齿一同落地。


    暗九回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右边,只见白使右侧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暗九舒了口气,对称了, 这才说道:“我不是医者,对这方面的了解比不上小顾大夫。”


    林清想了想,问道:“顾春来了?”


    暗九摇摇头,“顾大夫不会功夫,无法跟随我们长途跋涉,我让后面过来的天禄卫将他带上了。”


    林清命道:“那便等顾春到了,将他这张假脸皮给我拆下来,先给他多灌些软筋散,关押起来。”


    众人应命,立即有一小队人押着白使出去了。


    林清挥挥手,剩下的人也纷纷出去,不一会这间书房里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暗九和颜宛蝶。


    这时房顶忽然传来一声稀碎的动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暗九看了眼上面的屋顶,微微蹙眉,“上面有老鼠。”


    “不必管他。”林清说道:“你抓到几个瑶琴?”


    “三个。”暗九颇有兴趣的问道:“大人也对易容术产生兴趣了?”


    林清:“我哪会那个,不过是察觉到一些不对罢了。”


    “对了,还有一事。”暗九走到林清身边,“我本打算先与你取得联络,但过来时,发现你那房间外面时常有人监视,虽说着装都差不多,但看上去,不像是一拨人。”


    “应该是刹盟的人。”林清思索片刻,而后看向颜宛蝶,“现在这里已经被天禄司控制,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你可以说了。”


    颜宛蝶点点头,“我……”


    她的嗓子忽然变得沙哑,缓缓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昏死过去。


    这变故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暗九立即将颜宛蝶放平,略一把脉,脸色更是难看,“她中毒了。”


    这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们的人,颜宛蝶竟然还能中毒,这不是摆明了说她带来的人里有人浑水摸鱼。


    林清抓着颜宛蝶的另一只手,将内力缓缓注入她的体内,将毒素压制下来,“未必,这毒不算猛烈,想来对方并不想要颜宛蝶的命,只是怕她说出什么。”


    林清垂着头,突然发现颜宛蝶白皙的手腕多了些许红色的疹子,她将颜宛蝶的袖子往上拽了拽,只见少女白皙的手臂被大片的红疹占据,直到肘部才缓缓减少。


    这是……过敏了?


    “先妥善安置吧,多安排一些人保护她的安全。”林清双眉紧蹙,将颜宛蝶的袖子放下,“对了,寻个熟悉西丰镇的暗卫过来。”


    暗九应下,抱着颜宛蝶离开了,约莫半盏茶后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是西丰镇据点的副管事,暗八十六。”


    暗八十六提醒挑高挑纤瘦,向林清行礼问安,而后规矩的站在一边。


    林清道:“你可知西丰镇颜家是什么情况?”


    暗八十六怔了下,忙道:“颜家是西丰镇的第一富户,商铺田地皆是不少,现任颜家家主名叫颜翼,与颜回颜大人乃是亲兄弟,不过颜大人乃是妾室所生,后记在主母名下,颜翼则是颜家的嫡次子。”


    林清疑惑道:“嫡次子?”


    暗八十六道:“大约是五年前,嫡长子颜峰在继承家业之前,丢了。”


    他稍稍叹息,“颜家因为这事大动肝火,可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人始终没找到,最后只能作罢,由嫡次子继承家业。颜翼虽然不争气,但有颜大人在,西丰镇上也没人敢找颜家麻烦。不过颜家人向来规矩,经常布施,对颜家村也很照顾,所以名声向来不错。”


    林清思索片刻,“颜大人的生母是何来路?”


    暗八十六顿了会,垂下脑袋,“属下不知。”


    林清敲敲桌面,“去查,另外派人回京查清林君柔近期动向。”


    暗八十六领命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林清与暗九。


    暗九将门关好,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坐下吧。”林清吐出一口气,抬手揉揉眉心,“等。”


    外面的风越加大了,吹得窗户叮咣作响,烛光摇曳,两人都没再说话,等待着下一个契机。


    或许是暗五,也或许是其他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兵器撞击的声音远远传来,很快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一名天禄卫跑进来,“大人,有人劫囚!”


    暗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林清。


    林清睁开眼,“来人是何种样貌?在哪个位置?”


    天禄卫立即回道:“皆是黑衣蒙面,大约五十来人,他们突然出现,如今全部聚在关押白使的房门外面。”


    林清沉思片刻,“暗九,你去支援。”


    暗九领命,与那名天禄卫一同离开。


    林清走出书房,夜间还是有些寒凉,风中砂砾刮的人睁不开眼,她看着暗九离去,随后向另一边走去。


    白使被关在东面的院子,颜宛蝶则被送到了西边的厢房。


    这一路除了风声,几乎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不多时就来到颜宛蝶门外。


    这小院很安静,看守的天禄卫全部倒在地上,陷入昏睡之中。


    房门开着,里面的灯亮着,已然能看清躺在床上的颜宛蝶,她双目紧闭,仍旧昏睡着。


    除此之外,床前多了两人,颜微与穆晚唐。


    穆晚唐似有所觉,转过身,正对上林清的视线,浑身微微一僵,又仿佛应该是这个样子,眸中所有的复杂随之归为平静。


    颜微见他这幅样子,好奇的扭头一看,随之惊住了,想跑,却又不知道往哪跑。


    林清缓步上前,指尖悄然捏住一根细针,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晚唐,“看来你这毒已经不用麻烦我了。”


    穆晚唐红唇轻抿,“颜微帮我弄到了解药。”


    林清走到两人面前方才停下,闻言,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所以从一开始,那间牢笼就困不住你,所谓的交易,不过是你又为了隐藏某种目的表象罢了。”


    “穆晚唐,想从你嘴里听几句彻头彻尾的真话,当真是难如登天。”


    穆晚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颜微看不过去,理直气壮,“你不是还活着嘛!”


    林清冷眼看他,“你怎么没死了呢。”


    颜微想起那碗滚烫的汤水,忽的打了个寒颤,紧紧闭上嘴巴。


    穆晚唐紧紧注视着她,狭长的狐眸中多了些许急迫,“牢狱之中遇见你是我意料之外,但我真的没想让你去死!我知道祠堂供桌下方有一条密道,我本想带你从那离开……”


    “行了。”林清无所谓的打断他,“我们所属势力不同,立场不同,你要害我也是正常,我若死了,那便是我输你一筹,胜者王败者寇,没什么好说的。”


    林清负手而立,虽仍旧带着笑,眼中却蕴着一场狂风暴雨,“与其说那些有的没的,不妨说说三更半夜,你们来这做什么?”


    她瞟了一眼后面的颜宛蝶,“杀人灭口吗?”


    话音未落,空气似乎陡然尖锐起来,几人都没有说话,唯有门外风声依旧。


    这问题没法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许久,穆晚唐还是开了口,“我若说是呢。”


    林清冷笑一声,“你觉得你们为何能出现在这?”


    穆晚唐想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成针眼大小,骤然看向林清。


    颜微诶注意到穆晚唐的异常,轻哼一声,“我们能出现在这,自然是我们的本事,只是没想到你竟反应的这么快。”


    “声东击西?”林清如同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还是不明白啊。”


    “自从我到这里,监视我的共有两批人,一个是重云宫,另一个想必便是刹盟的细作,没多久这里已经被我的人掌控,暗九将能支走的人全部支开,支不走的,全部替换,你们凭什么觉得刹盟的细作可以幸免于难?”


    林清意味深长道:“自是被特意安排的。”


    颜微愣了下,他不傻,一下就明白其中关窍,他们本想声东击西,派人假意劫走白使,趁此抢走颜宛蝶。


    可若消息是林清故意放给他们,那么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计划,所以才会来此处截住他们。


    不,不对……


    颜微脑子有点打结,颜宛蝶不过一个小姑娘,按道理应该没有白使重要,若换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们真正想要救走的是白使才对,可林清为何知道他们的目标会是颜宛蝶呢?


    颜微后知后觉,总算察觉出异常之处,随之瞳孔巨震,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


    林清似笑非笑,视线飘向床后的位置,“行了,剩下那一位,就不必藏了。”


    第238章 第 238 章 ……


    第238章


    房内的灯光不算亮, 昏黄的光芒之下,一道人影从床后缓缓走出来,正是裴绍光。


    他仍旧穿着白日里的衣裳,绝美的容貌在烛光下仿佛被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 原本空洞的双目凝聚出以前不曾有过的复杂, 像是人偶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裴绍光缓缓走出, 却在床脚的位置就停下了,那里距离烛火很远, 远到他的容颜大半被黑暗覆盖, 让人看不真切,“你知道了?”


    “颜宛蝶已经都告诉我了。”林清的心情同样复杂, “你们慢了。”


    颜宛蝶仍旧昏迷着,所有人的视线在她昏睡的脸上略过,颜微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 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你们, 颜宛蝶明明什么都没说过!”


    林清从容不迫, 缓缓说道:“你不懂, 是因为你蠢。”


    颜微气的脸色铁青,可除此之外, 他什么都不敢做,对林清的恐惧已经随着那碗滚烫的汤水灌入他的肺腑,若没穆晚唐在这壮胆, 他大概连说一句话的胆子都没有。


    林清连看他一眼都欠奉, 她凝视着裴绍光,“我一直觉得你不一样,一种本能的直觉, 没有证据,你很老实,每天都在用功读书,甚少外出,就跟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一样。”


    “就算出现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也是被人骗过去的,背景可查,事情脉络清晰,哪怕失踪,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林清顿了下,不得不承认,“我抓不到你任何把柄,找不到任何对你不利的证据,我甚至一度认为是我错了,还想过若你真是举子,我会供你科举,保你入官途。”


    她自嘲一笑,“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的直觉是多年来生死间锻炼出来的,它不会骗我。”


    裴绍光眼帘低垂,声音低沉,“你带我回侯府,衣食住行从不短缺,又屡次救我,我一直以为,即便我比不上顾春,但至少也能有他一半重要吧,原来……你这么早就在怀疑我了。”


    林清负手而立,闻言轻轻抿了抿唇。


    顾春单纯,真心奉她为主,药王谷与天禄司关系向来亲近,她自然更信任顾春,可对于裴绍光,她也是有一定信任的。


    或许是因为这张倾城绝世的脸,也或许是那份找麻烦的能力,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还是很在意的,只是这份在意,不会凌驾在她的理智之上。


    “事实证明,我没有错。”


    她深深吸了口气,认真注视着裴绍光,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才是天启。”


    此话一出,三人身形顿时僵住,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连呼吸都成了一件让人难受的事情,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大。


    砰,砰,砰……


    耳中充斥着心跳的轰鸣,杀意时而浮现,又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深深按了下去,不断地挣扎着,最终消弭。


    裴绍向前走了两步,彻底站在烛光下,眸光晦暗,“办案讲究证据,如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可有证据?”


    林清抬手指向躺在床上仍旧昏睡的颜宛蝶,“她就是。”


    颜微闻言不屑冷笑,反驳道:“颜宛蝶连话都说不了,还不是任你编排。”


    林清取出颜宛蝶留下的那个荷包,将那根小小的绒毛倒了出来,“这便是她要告诉我的。”


    颜微嗤之以鼻,“不过一根不知是何种动物的碎绒毛罢了,想来是不小心粘进去的,它能说什么话。”


    林清道:“你曾说过,是重云宫给你分配的任务,命你点燃棺材,你说了实话,却藏了一半,你的任务还有引导,保证颜宛蝶能遇见假衙役,又来到城南义庄领尸。”


    “按照原本计划,重云宫用颜回真正的尸体作为威胁,让颜宛蝶帮忙隐藏,颜宛蝶不得已答应了,可事情却在此时出了意外,那日在义庄之中,不止是那几位伪装成看守义庄之人,还有旁人。”


    她看向穆晚唐与裴绍光。


    穆晚唐微微闭着眼,喉头滑动,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你有何证据?”


    林清道:“我既然怀疑裴绍光,必会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颜宛蝶领取尸体的那日,裴绍光正好外出过。”


    “暗卫告诉我,裴绍光是与同僚在武陵渡附近参加一个诗会,举办者是他的同砚,暗卫查证过,确实没有问题。”


    “我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设守卫呢,哪怕明面上没人,暗里也有暗卫轮换,若有人真把什么东西丢在门口,不消片刻就会被处理掉。”


    她看向裴绍光,“可裴绍光偏偏在院门口捡起一本书,还是一本夹着密信的书籍,要想不被暗卫发现,要么那本书法术能自行移动,要么就是裴绍光自己丢下又捡起,扮成是他捡到的样子。”


    “不过是传个信罢了,却透着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是怕我知道那一日你们两个私下见过?”


    裴绍光与穆晚唐眼神交汇,旋即各自移开视线。


    林清从这两人的脸上看见一种名叫心虚的情绪,就挺无语的。


    “有暗卫随行,裴绍光能离开的时间并不多,最起码来去路上都是正常的,那么你们见面就只能在诗会之时。”


    “是在河上?还是武陵渡附近某个地方……”林清看着手里的绒毛,“是颜宛蝶给了我答案。”


    “如今雪球正是掉毛的时候,便是裴绍光再精于打理,身上也难免会沾有猫毛,巧的是,颜宛蝶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外出时,她会对身上沾有动物毛发的人多关注几分。”


    “便是这几分,让她发现裴绍光的不对劲。我发现颜回棺材有异,跟上探查,颜宛蝶一眼便看出裴绍光身上沾染的猫毛与昨日所见一模一样。”


    在大渊养狗看家护院的不少,但猫却是个稀罕物,尤其是品相好的猫,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雪球又被裴绍光随身携带,颜宛蝶不可能记不住。


    林清顿了顿,接着说道:“颜宛蝶即便无法肯定裴绍光的身份,但怀疑是必然的,她并不知道真正有问题的人是颜微。阴差阳错,大概是为了救下所有人吧,她先一步点燃了棺材,却险些把自己炸死。”


    颜宛蝶还在昏睡,当时她到底是如何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然不易。


    林清看向裴绍光,神色复杂,“颜宛蝶所为并不隐蔽,你知道她对你起了疑心,你也清楚若再由她留下,我很快就能找出漏洞,届时,你必定暴露,所以在湖边休息时,你趁机绑走了颜宛蝶,干脆将这条线索彻底斩断。”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步错,步步错,裴绍光藏得很好,林清虽说怀疑他有问题,却从未把他跟天启联想在一起。


    毕竟刹盟那种地方,作为两上人之一,林清一直以为天启的功夫映带比天乙差不了多少,谁能想到在南境极有名气的天启上人,竟然完全不会武功。


    裴绍光没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不言语,仿佛再一次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穆晚唐紧紧注视着林清,有震撼,有失落,有警惕,有喜欢,所有的情绪缠在一起,就像是将一团棉花塞进心口,既难受,却又说不出的痒麻。


    颜微已经快惊掉了下巴,这几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林清竟然真能根据那一点点线索将所有事情给彻底揪了出来,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细细的看着每一件事发生。


    她什么都知道!


    心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颜微怔住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立即问道:“可两个人明明是一起不见的,你为何还是会怀疑他?不,应该说你为何会怀疑我们?”


    林清道:“因为那个被抹掉的痕迹。”


    “你们盘算的很好,当送葬那些人都过去,地上的脚印自然就踩乱了,许多痕迹也就无法辨别,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特意抹掉一个痕迹?”


    颜微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情的漏洞竟然就是他随脚抹掉的痕迹!


    他瞪着林清,呐呐不言。


    林清睨向裴绍光,说道:“那地方距离这里不算近,若二人被一人所掳,如此累赘,深山之中又无车马代步,逃走的速度绝不可能比我快,若是那般,应是我先到大杨村才对。”


    “除非有兽代步,还有路上伏击我的野狼,狼王颈间是天启独有的火焰印记,穆晚唐也说过,天启就在这里。”


    其实到这一步,林清已有九成把握知道真正的天启到底是谁,可还需要最后一点验证。


    她看着面前三人,“颜宛蝶害怕裴绍光,连信息也不敢留的太明显,若你们知道她已经在我手里,必然会狗急跳墙,所以我在等,等你们现身。”


    若他们没来,那就代表她的推断有误,裴绍光或许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可若他们来了,那便代表裴绍光就是天启上人无疑。


    林清缓缓吐出一口气,拍了拍手,原本倒在地上的天禄卫全部从地上爬起,迅速冲进房中,手中兵刃闪着厉光,齐刷刷地对准了穆晚唐、裴绍光与颜微三人。


    颜微再一次傻眼了,“他……他们竟然没中迷香!”


    林清嗤笑一声,“天禄卫都接受过特殊训练,一点迷香,自是难不倒他们,更何况是我早早安排下的,骗你们玩罢了。”


    从一开始,局面就掌控在林清手里,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就像几条鱼儿游进了渔民的网里,不过是网没收紧,还真当自己能随意妄为了。


    “果然如此。”穆晚唐苦笑摇头,“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这一次我大概要输了。”


    林清:“也不算数,至少有一些事情,我看不懂你们,就比如你们为何要颜微将我带到大杨村?”


    裴绍光抿了下唇,回道:“因为重云宫不能留,颜宛蝶也不该死。”


    穆晚唐随之点头,“若我们真要动手,颜宛蝶早就死了。”


    林清看看穆晚唐,又看看裴绍光,忽然疑惑道:“你们两个不是死对头吗?”


    第239章 第 239 章 ……


    第239章


    林清记得以前穆晚唐曾说过, 他不但不知道天启长什么样子,而且两人竞争刹盟盟主之位,打的也是你死我活,怎么这会就成一家人了?


    这点问题穆晚唐还是很愿意解答的, “我与天启自幼时常见面, 虽说有面具相隔, 但对彼此一些习惯都很清楚,在侯府时, 我们住的那么近, 时间一久,岂会看不出来。我们的确是敌人, 但大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我们在面对重云宫的问题上, 目的一致。”


    裴绍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情愿的样子, 低低的嗯了一声。


    林清沉思片刻, 干脆直接问道:“重云宫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穆晚唐摇了摇头, “刹盟与重云宫的合作是重云宫主与盟主共同定下的,我与裴绍光只负责协助处理一些事情, 就比如那萧沧澜母子,盟里只是传话,让我定要将他们掌控在手心, 决不能落入朝廷之手, 但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林清微微怔了下,那对母子竟然被这么重视, 想来还有她没挖掘到的秘密,“也就是说黎王君主诬陷萧萍的案子,却是你所为了?”


    “谋划是我做的,我原本只是打算将萧萍母子留在黎王府,但那位郡主不怎么听话,碾碎了萧萍的骨头,以至于出了纰漏。”


    “纰漏便纰漏吧,左右只是让我将人留住,或许骨头断了,能更听话些。”穆晚唐叹了口气,说到这件事也颇为头疼,“可我没想到青使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将他们安置在那埋了死人的屋子里,我更没想到萧沧澜竟会豁出命去找你。”


    他看着林清,一双如狐狸般的眸子满是真诚,“你一掺和进来,我就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了,所以立即收手,斩断首尾以自保。”


    林清:“只是如此?”


    穆晚唐点点头:“便是如此。”


    林清微微一笑,穆晚唐这张嘴向来真假参半,看着是真话,谁知道哪里就留几个坑。


    她半个字都不信。


    林清接着问道:“青使到底是谁?”


    穆晚唐:“我不知道。”


    林清嫌弃的后退一步,“好歹是个上人,这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还是说非要去司狱刑房走上一圈,才舍得说出实话。”


    穆晚唐哀叹道:“就是因为这次所谓的合作太过离谱,我才选择混入黎王府,借助黎王势力调查,但手中可用之人被折损不少,势单力薄,只能想办法不断给某个聪明人递消息,哪知道信刚送出去,我就被发现了,被抓到这荒山野岭之中,还身中奇毒。”


    林清觉得手很痒,有一种想要提刀砍人的冲动,她看向裴绍光,“王爷可还有话要说?”


    天启就是四王爷,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也就是说裴绍光是地道的皇亲。


    这身份其实不太好办。


    裴绍光犹豫片刻,“许清商那边……”


    林清打断他的话,“冷大人上有老下有小,先帝一道圣旨,还想让他别着一家老小脑袋为陌生人抗旨不成,许清商杀了他,只是流放边疆,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按道理,许清商哪怕不是凌迟,也得砍了脑袋,但里面掺杂的事情太多,例如万家冤案,四王爷的血脉亲情等等。


    李明霄又是个重情的,终究是留了许清商一命,只判了发配边疆。


    林清又道:“不过我将发配的路线改了下,押送队伍正好路过先帝陵寝。”


    其实万家冤案真正的凶手只有两位,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正在给死掉的那个守陵。


    许清商若能宰了太后,也算是给她去了个麻烦。


    不过这么久都没消息,想来是失败了。


    林清也觉得有些惋惜,她还挺看好许清商来着,很聪明,够狠辣,也够绝情,怎么就失败了呢。


    裴绍光失魂落魄的呆了片刻,“我曾劝过他,杀了那些人不算报仇,真正的仇人是太后,是那个下旨灭杀万家全族之人,是……皇帝,可他不同意,他说他要杀掉每一个沾染万家鲜血之人。”


    林清倒是颇为诧异,“你没掺和?”


    裴绍光摇了摇头,“我的目标从头至尾只是太后,但大人的反应太快了,我知道,若我再行动,必会被大人察觉,我不想……”


    他轻轻抿了下唇,“我不太想被大人误会,觉得我是个乱杀之人。”


    裴绍光真的很好看,那是一种已经超越性别的美,他同样也会隐藏他的美,只要他不愿,好似便能融入黑暗,化为一道影子,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便是林清也偶尔会忽略他的容貌,如今想来,裴绍光应该是修炼过什么特殊的步法,所站位置总会让人无意中忽略他。


    可当他走出那个位置,就好像所有的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美人微微垂着头,眸中蕴含着无法消散的委屈和悲伤。


    若换个人,这会只怕已经心软了,林清却觉得有点牙疼,不乱杀人?那不就跟穆晚唐指天发誓说自己以后不说谎了似的。


    可能么?


    “康王地下那些蛊人也是无辜之人。”


    裴绍光眼里的委屈顷刻间消散了,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清,“我只是让人透漏一句依照蛊方制造的东西既听话又不畏死,蛊方是康王自己从九兽坊偷走的。”


    他顿了下,接着说道:“至于九兽坊的蛊方,乃是从我研究药兽的记录中偷走的,本就是残篇,又与他们本教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结合,方才制造出那些所谓的蛊兽,后来清商觉得他们培育的东西很有用,便以我的名义留下了。”


    裴绍光缓步走到林清面前,一双瞳孔只倒映着她的脸,“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放任而已。”


    林清略抬了下眼皮,“放任死亡?”


    裴绍光呆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放弃了,“旁人的生命于我而言并没有意义,或许那些人活着,还比不过地上的一只蚂蚁,最起码,我可以利用食物让蚂蚁听话的朝某个方向爬行,顺便帮我捎带一些特殊的东西。”


    林清:“可你却选择放过颜宛蝶?”


    其实裴绍光完全可以选择一开始就杀了颜宛蝶,甚至不让她走出义庄,明明找个人假扮颜宛蝶更加省时省力。


    林清甚至怀疑重云宫原本的计划便是找人顶替颜宛蝶,但颜宛蝶成功活了下来。


    裴绍光又想了会,认真道:“大概是这些日子与你待在一起,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了吧。而且冬狩那会,我感觉你好像还挺喜欢她。”


    林清无语,她还以为裴绍光会说受她影响对生命多了一点尊重之类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她杀的人似乎比她救的人还要多,被她影响,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影响,有可能让裴绍光本就不怎么正常的思想歪的更加严重。


    “那日也是凑巧。”穆晚唐走过来,站在林清身侧,“我废了很大功夫才查到那间义庄似乎有些不对劲,又谋划了不少事情,才让吴勇答应带我和裴绍光进入义庄,却正巧遇见颜宛蝶。”


    “想来你也猜到了,重云宫的确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找人顶替颜宛蝶。”说到这穆晚唐顿了下,他原本没考虑颜宛蝶的死活,但现在多少有些后悔,“裴绍光突然出手,毒杀了那个顶替者,坏了我的计划,也因此被颜宛蝶看见。”


    尽管他们都遮着脸,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穆晚唐也是一阵头疼,“所以我们真的没打算杀了颜宛蝶。”


    “我知道。”林清点了点头,抬步走到床前,“若你们选择动手,这会已经死了。”


    她稍稍侧开身,伸出手在床沿触碰一下,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灰白色的气体从床沿处扩散,融入空气中。


    穆晚唐反应最快,转身就要往外飞走,可这一动,方才发现丹田内里犹如胶脂一般,已经无法运转,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裴绍光和颜微则连反抗都做不到,直接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穆晚唐不断的喘着粗气,努力的保持神智最后一丝清明,“你何时下的毒?”


    林清指了指正在燃烧的烛火,“那蜡烛里已经被暗九加了足量的药粉,放心,没毒,只不过是会让人行动迟缓罢了,至于颜宛蝶床里的药粉。”


    她微微一笑,“没事,就是迷药而已。”


    林清和天禄卫早就服了解药,从始至终只是等着某些人毒发罢了,尽管局面被她掌控,但能少死些人还是好的。


    尤其这还是刹盟两位上人,天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手段。


    这时处理完另一边的暗九也赶了过来,嫌弃的抬脚踢了踢已经人事不知的颜微,“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三人?”


    林清淡淡扫了眼地上的三人,“绑起来,找棵树吊上去,再给我找根鞭子。”


    她抬步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罢了,先跟白使关一起吧,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第240章 第 240 章 ……


    第240章


    有林清的命令, 天禄卫立即将穆晚唐三人捆得结结实实,抬走跟白使作伴去了。


    林清抬步走到院外,问道:“何时了?”


    暗九:“已是亥初。”


    林清:“暗五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


    暗九:“尚无。”


    暗五没有消息,天禄卫大部队也还没到, 大杨村除了这间宅子, 其他地方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林清蹙起眉, 事情有些棘手。


    暗九听完方才发生的事情,有些疑惑, “那三人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 难道真以为你才放过颜宛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清继续往前走, 穿过院子,再次回到那间书房,“人心是最善变的,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如何能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倒不如先关起来, 等事情结束再说, 也省得给我添乱。”


    书房里的灯油或许是刚被下属换过,亮如白昼, 林清走到书案后的椅子坐下,看着暗九将门关上,“对了, 待会派人回去, 让王武亲自带人去城南义庄,看看那里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若城南义庄有问题,绝对逃不过王武的眼睛。


    她倒是好奇那义庄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能让穆晚唐那么在意。


    林清忽然想到城西废宅下的那些炸药。


    重云宫制作大量炸药,城市废宅下的那些她已经让属下悄悄料理了,但那个数量来看,应该不是全部,那么城南义庄下会不会也藏着类似炸药的东西?


    林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她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等王武探查之后才能肯定。


    她又将思绪拉回眼下,凝视着前方的油灯。


    虽然现在看着安全,但实际上,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按照白使所说,他的主人如今就潜伏在大杨村中,赵四娘已经跑了,保不准什么时候这一位就要杀上门来。


    如今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天禄卫到来之前,这里一切无恙。


    她想的好,但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被敲响的院门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但一细听,就会发现其中存在某种规律。


    林清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说出来那叫乌鸦嘴,她不过就是想想,总不能是乌鸦脑子吧。


    暗九也很是凝重,她仍旧打扮的与瑶琴一样,上前一步,“我去吧。”


    林清摇摇头,之前听白使说话,故意早与他那主子生了嫌隙,这会只怕人家是过来算总账的,暗九出面用处也不大。


    早知道她就不该顾虑白使,直接将赵四娘一刀毙命。


    林清:“可曾探查外面有多少人?”


    暗九:“已经探过,三十多人,由赵四娘带着。”


    林清一愣,“赵四娘?”


    暗九:“是,赵四娘站在面前,后面的人看装扮也是绣龙卫,不过与白使的人有些差异,脸上的面具皆为玄色,尤其是赵四娘身后的两人,面具两侧又用白色勾勒出莲花的样子,很奇怪。”


    林清沉吟片刻,“先让咱们的人全部撤离。”


    暗九应下,立即出去安排。


    本就是准备随时离开,离开的速度也是极快,几乎命令下达,看守白使等人的天禄卫立马将迷药给灌下去,装进几个随手找来的麻袋里扛着离开,颜宛蝶也被放在床板上抬走了。


    可尽管天禄卫速度快,前面的敲门声同样急躁,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林清站起身,“接下来,他们能走远,就看我们了。”


    暗九将手中一把长剑放在桌上,“虽不及你那把,也可将就用下。”


    林清拿起剑掂了掂,别在腰上,而后向大门走去。


    夜黑如墨,山风未歇。


    门外的赵四娘已经等不及了,一双小眼透着狠厉,像是看见粮食的老鼠,“那个林清狡猾至极,这么久都不开门,只怕里面已经出了变故,将门撞开!”


    赵四娘开口,几名下属立即上前准备撞门。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众人一怔,就见一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她衣衫凌乱,额角似乎还有擦伤,神情惶恐,看见赵四娘时就仿佛看见了救星。


    赵四娘紧紧盯着这人,试探着叫道:“瑶琴?”


    暗九踉踉跄跄的跑过去,紧紧抓住赵四娘的手,眼眶泛红,“那个林清果然奸诈,刚刚你一走,那个林清便说私下有事情要与白使商量,将我等都支了出去,结果刚关上门,她便反水杀了白使!”


    赵四娘脸色骤变,声音陡然拔高,“白使死了?!”


    暗九:“脑袋都被林清割下来,活不成了。”


    赵四娘一颗心噗通直跳,脸上多了些许庆幸,幸好她被赶走了,否则这会只怕死的就是她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她却迅速冷下脸,“我就说那个林清狡诈如狐,必有阴谋,偏偏你与白使不信,现在可好,命都没了。林清呢,她人在哪?”


    暗九垂下脸,掩盖住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意,“她杀了不少人,我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并未注意。”


    “你说你有什么用,连这都不知道。”赵四娘恨铁不成钢,“我不过是回船上搬些人过来,你们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今后如何让主子信任你们!”


    暗九低下头不说话。


    “罢了,待我抓到林清,再将你交于青使责罚。”赵四娘叹了口气,转过身向后面的绣龙卫们发布命令。


    林清一直藏在门附近的一棵老树上,眼下便是机会。


    她要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吸引在她的身上,让他们只会追在她的屁股后面。


    林清动了,长剑铮然出鞘,犹如一条银龙,冲向赵四娘。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


    赵四娘尖叫一声,下意识将眼前的‘瑶琴’推了出去。


    ‘瑶琴’发出一声惊叫,直直的看着赵四娘,似乎想不到赵四娘为何这样做。


    赵四娘反应过来也是一阵心虚,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林清顺势停下,下一瞬,长剑已然架在‘瑶琴’的脖子上,散发着阴寒的剑刃仿佛再靠近一点,就能斩断‘瑶琴’的脖子。


    林清挂上慵懒又玩味的笑,冲赵四娘点点头,“多谢。”


    所有人的视线因为这声谢,或多或少的扫过赵四娘的脸,毕竟大家可都看见了,这人质可是赵四娘亲手推过去的。


    赵四娘一张老脸难看极了,之前被林清灌毒药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但她不是白使,不会傻到真的让林清杀死瑶琴,最起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想到这,赵四娘脸上变化,已然挂上紧张担忧的神情,“林清,这村子里都是我们重云宫的人,你逃不掉的,放了瑶琴,我可以考虑向主人为你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林清轻蔑的看着她,“全尸就不必了,我林清自从进入这大杨村,就没想过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多拎几个垫背,到了下面也不孤单。”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赵四娘只会嘲笑那人自不量力,绣龙卫可是重云宫精挑细选的,各个身经百战,哪会轻易被人斩杀。


    可林清却不一样。


    不说以前林清那些斐然战绩,就是在这大杨村中,林清就杀了多少人,若她真不畏死,非要拉他们垫背,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血流成河。


    赵四娘心里一阵阵害怕,突然萌生出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连声音都不如一开始那么底气十足,“你以为你是谁,重云宫岂是你能肆意侮辱的!”


    她看向瑶琴,“瑶琴,为了宫中名声,只有委屈你了。”


    瑶琴只觉一阵呕得慌,颇有种想要一刀结果赵四娘的冲动,“林清,你听到了,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你杀了我吧。”


    林清:“……”


    演的挺像。


    她的视线略过赵四娘,停在她身后的左边的那人身上。


    那人身披孝服,脸带玄色面具,面具两侧各有一支雪白的荷花,正是之前下属禀报的两人中的一个。


    自从她出面,几乎所有人都移动过位置,或防御,或准备突袭亮出兵器,唯有此人一直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未移动半分。


    林清双眸透着凝重,这人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有真本事,身份也好,功夫也罢,足以大到掌控全局,才能做到这般冷静。


    她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赵四娘扬起手,嘶吼道:“杀!”


    尖锐的嗓门几乎破音,却又透着几分底气不足的感觉。


    可是她喊完了,所有人几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跟没听见一样。


    赵四娘也察觉到不对,左看看,右瞧瞧,顿时脸色极为难看,“你们耳聋不成!别忘了,是主子将你们派给我的,不听命令,回头我便让主子砍下你们的脑袋!”


    尖锐的女音在场上回荡,绣龙卫仍旧没动。


    赵四娘快气疯了,怒火直窜脑门,似乎将她整个脑子都点燃了,她猛地抓住旁边的一位绣龙卫,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那人面具丢了,脸上多了五个血淋淋的指印子。


    赵四娘似乎还不解气,对着那人的脸又抓又挠,一句句脏话不断从她的嘴往外冒,十八代祖宗都没逃过去。


    林清双眼微微瞪大,今儿个她还真是开了眼了,这个赵四娘是不是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