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姑姑，我喜欢这个礼物。”穆昇满脸兴奋，板了一天的小脸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笑容。


    “你要把这只蝈蝈当成珍宝一样看待，这可是我跟你小叔叔在山上蹲了三天三夜才帮你抓回来的。”穆云缨向穆昇粲然一笑。


    “来吃羊啰。”


    随着一声高喝，赤着身子的西凉大汉用小刀利落地划开金黄焦脆的羊皮，酥香混着孜然的香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侍从呈上铁盘，羊肉切得齐整，油脂尚在滋滋轻响。穆云缨拣了块肥瘦匀停的羊排，递到穆昇手中：“别顾着玩蝈蝈了，先吃羊排。”


    穆昇小心翼翼地把蝈蝈放回油葫芦里，双手接过羊排，小口啃下，孜然与辣椒粉的香气在舌尖散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你干嘛呢。”穆云缨拍掉穆绍云准备伸向羊排的手，鼓着腮帮子，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拿羊排吃，什么干什么。”穆绍云收回手，莫名其妙地看着穆云缨。


    “你吃羊腿行不行，或者你去那边拿羊排，这块我想留给谢珩。”穆云缨护住铁盘，指着不远处的铁架，朝穆绍云努努嘴。


    “......”


    穆绍云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心想你们俩八字都没一撇呢，这么快就有郎忘了哥，等谢珩走的时候有你哭的呢。


    “行行行。你就宠他吧。”穆绍云咕哝。


    穆云缨嘿嘿一笑，不以为意，端着铁盆在人群中寻找谢珩。谢珩戴着黄金面具，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一眼就看到他立于人群外的修长身影，只不过他面前还站着一位西凉女子，女子嘴巴张合在向谢珩说着什么，谢珩只是微微侧首聆听，面具后的目光沉静如深潭。


    穆云缨停下脚步，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谢珩朝她的方向抬起头，视线透过金色面具的镂空纹路，与她遥遥相接。


    穆云缨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羊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谢珩会意，朝那名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女子脸上闪出一抹失望的神色，随即转身离去。


    谢珩缓步朝穆云缨走来，金色面具在篝火映照下泛着微光，他每走一步，风便掀起锦衣蓝袍的一角，那是穆云缨给他挑选的颜色和样式，非常适合他温润的气质。


    穆云缨心口轻轻一颤，脑海中浮现第一次在小巷里月光洒在他脸上的画面。她当时确实被他惊艳了，但真正让穆云缨下定决心救谢珩是因为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仍不忘让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她先走。


    那一刻，穆云缨确信他是个好人。


    “没想到戴着面具也藏不住九皇子的风采呀。”眼见谢珩就要走到近前，穆云缨歪了歪头，揶揄道。


    “是公主挑的衣服好。”谢珩谦虚地开口。


    “那确实有我的一份功劳。”穆云缨倒也不谦虚，挠挠头，尾巴早就翘上天去。


    “公主殿下，请问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一个娃娃脸少年在一众伙伴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穆云缨正啃着羊排，闻言怔了怔，她认识这个少年，以前在她的窗外唱过歌，穆绍云知道后把他打了一顿。


    谢珩适时递来一块手帕给她擦嘴，穆云缨大脑飞速转动，知道他正盯着自己，急忙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盛星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失望地耷拉着脑袋。他的兄弟见状马上把他拉到一旁安慰他。


    穆云缨无奈地耸耸肩，感情的事又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要是一个人就能决定两个人的感情那就不叫爱情而是控制。


    思及此，穆云缨望向谢珩，朝他伸出手：“九皇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共舞一曲。”


    谢珩没说话，但用行动告诉穆云缨他的想法。大掌覆上她温热的小手，穆云缨牵引着他，随着琴声和鼓点，融入舞池中央。篝火映照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一人进，一人退，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俊男靓女的组合本就出众，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西凉的明珠，一时间大家的目光纷纷汇聚在他们身上。


    “这男的谁啊？”有人跟身边人低声询问。


    旁边的宫女在都城内见过谢珩，但也只是知道他是穆云缨的朋友。


    “你说他会不会是我们西凉的驸马爷？”


    人们的低声交谈断断续续地传入穆云缨耳中，双颊飞速地染上红晕，心脏怦怦直跳，琴声更加激昂，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


    穆云缨和谢珩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笑意，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跟我走。”


    一舞毕，穆云缨吹了个口哨唤来小红马，紧紧拉住谢珩的手腕，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冲出人群。混乱间，穆云缨还游刃有余地捞了地上的两坛美酒。


    谢珩不知道她的想法，但下意识本能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将她环入怀中。夜风掠过耳际，小红马驮着两人踏月而行，酒坛在颠簸中发出清脆碰撞声，两人在夜色中疾驰，穿过繁闹的草原一直往南，直至马尾山上的一处山洞。


    穆云缨勒马翻身下地，顺手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入喉，穆云缨这才发觉手上这个竟是西凉烈酒青稞酒。


    她将酒坛递给身后的谢珩，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尝尝？”


    谢珩摘下面具，接过酒坛，喉结滚动，仰头便饮。辛辣直冲脑门，他却眼也不眨，只抹了抹唇角，低笑：“好酒。”


    想象中谢珩被呛咳的场景没有出现，穆云缨薄唇抿紧，斜睨了他一眼，暗戳戳问：“你不觉得辣吗？”


    “还好。”谢珩看出她的心思，及时解释：“北方的军营中也有类似的烈酒，喝多了也就习惯了。”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山洞内，穆云缨手上举着一个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亮了洞壁。谢珩走在她身边，低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跟我哥发现的秘密基地。”穆云缨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山洞顶部有个天然形成的圆形天窗，月光如银，自天窗倾泻而下，洒在洞内宛如一池静水。坐在天窗下，可以清晰看见漫天星辰流转，是观星的绝佳地点。


    洞内并非什么都没有，石壁边上摆着几张毛毯和几包干粮。


    谢珩出去捡柴火，穆云缨把毛毯摊开铺在月光底下，仰头望着天际，举起酒坛饮了一口。洞内升腾起一抹暖光，穆云缨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谢珩坐下。


    “你觉得我们西凉怎么样？”穆云缨抱着自己的膝盖，声音因为喝了酒而带上一丝慵懒的喑哑。


    谢珩静静地坐在她身旁，鼻尖萦绕着青稞酒的辛辣与她发间的草木清香，让他一时恍了神。“西凉跟我想得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穆云缨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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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淡淡笑了一下，丹凤眼里倒映着穆云缨明媚的侧脸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晟朝对西凉人不是很友好，觉得西凉人粗俗、傲慢。但经过我的亲身体会，百姓都是质朴的，不过是因为在不同的环境生活而塑造了不同的性格。”


    “我现在最喜欢的是西凉人豪放的性格。”谢珩最后一句明显意有所指。


    穆云缨呵呵低笑两声。


    谢珩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茱萸香囊：“今早一直没机会给你，这个香囊送给你。”


    穆云缨一怔，呆滞地瞅了眼他的表情，又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你从哪里得到的香囊？”


    “射箭赢回来的。”谢珩表情轻松，眉梢上扬，透着一股少年特有的自信。


    “你知道在我们西凉，男子送女子香囊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很适合你。”谢珩深邃的目光非常认真。


    “那我要是说，男子送香囊是想和女子交往，你还要送我香囊吗？”穆云缨低下头，抱着膝盖的双手绞在一起。


    谢珩骤然倾身过来，穆云缨鼻腔里呼吸着他身上温暖的橘子气息，手中被塞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我可以吻你吗？”穆云缨心如擂鼓，小声请求。


    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吻无比珍重地覆了上来。


    穆云缨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呆呆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一吻过后，穆云缨背对着谢珩，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


    半晌过后，她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把脸转了回来，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唇，似在回味：“怎么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刚刚不会拒绝吗？”


    “你想让我拒绝吗？”谢珩双眸微眯，眼角泄出一丝愉悦，竟有些腹黑。


    “那不行。”穆云缨摇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将腰间玉佩解下，轻轻放入他掌心：“今天我很开心，这玉佩就赏给你了。以后要是有人问你要信物，你就把它拿出来给他们看。”


    谢珩珍重地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口的口袋。


    “谢珩，你想当太子吗？”穆云缨拉过谢珩的手，摩挲着他指间常年握剑留下来的老茧。


    谢珩沉默了三秒钟，摇了摇头。


    “那你十二岁从军，是你父皇派你去的还是你自己想去？”穆云缨问。


    谢珩闭了闭眼，短暂地陷入回忆之中，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我讨厌权力斗争。我的母后是一个仁德的人，可惜被宫斗牵连，她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离朝堂远远的。”


    “我三哥跟大哥为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这次我也算是被牵连进这场纷争。”说到这，他眸光一暗，“大哥仁厚但生性懦弱，三哥狠辣却有治世之才，父皇偏爱三哥的才干，却又顾虑其心性，所以迟迟没有立太子。父皇想提拔我，来制衡三哥的势力，可我只想守边疆，护百姓，远离这些争斗。”


    穆云缨不太会安慰人，像往常安慰穆昇一样，伸手揉了揉谢珩的脑袋。


    “谢珩，跟我说说你行军中的趣事吧。”


    谢珩低声说起他在军中看到的趣事，低沉醇厚的嗓音响在耳边，穆云缨又困又醉，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啄米的小雀。


    忽然，谢珩肩头一重，一只小醉猫倚了上来。


    谢珩轻轻一笑，把外袍披在穆云缨肩上，让她睡着时没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