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语气比刚才生疏了一些：“姐姐，我困了。”


    “睡吧。”江风现在脑子乱的很，随口应付一句。


    看着她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另外两个小孩也早已睡熟。


    五个人凑在一起，即便在频道内沟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声音还是下意识地压低。


    “怎么说？”游隼问道，“我提议去1301看看。”也就是安妮的家。


    影子耳朵微动，抬头向外看去，仿佛要穿透黑雾去看那个未知的房间：“我去找。”


    “怎么找啊？”墨菲给他泼了盆冷水，“这个小区咱们之前都检查过，最高就六层，哪里来的13层？”


    扳手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看向手里的数据板，重新评估空间数据，在频道里和基路伯重新分析着1301可能在的位置。


    片刻后，他自顾的嘀咕几句：“锁死了……”


    “什么？什么！老大你把话说明白一些。”墨菲要求。


    “哦，”扳手把数据调给几人看，仔细解释着：“这个数据显示，目前污染区里没有1301的空间标记，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就像是上了锁的防盗门，你没有钥匙，就找不到通向那里的路。”


    “那就找钥匙呗？有没有可能在孙奶奶那里。”墨菲仔细回想了一下，孙奶奶脖子上就挂着一长串的钥匙。


    “孙奶奶……”江风低声念叨一句，“有没有可能，孙奶奶才是那个锁。”


    这个推论合情合理，孙奶奶就是污染区规则的执行者，她束缚着孩子们，也束缚着这片空间。只有打破她，才有可能看到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几人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江风眼角带笑，“就像打那种街机游戏，干掉小BOSS才能见到大BOSS。”


    江风说完这句话，脑子里闪过了一些在地下室和另一个小男孩打游戏机的画面，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几人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各自考虑着她的话。


    游隼率先表示同意：“可行。”


    “不是吧姑奶奶，咱们这就去打污染物了？”墨菲声音夸张，眉毛挑起半边，但是看不出丝毫惧色。


    江风坚定地点点头，将视线投向扳手，等着他做决定。顿了一下，继续说：“左右现在也找不到别的办法。”


    墨菲忍不住玩笑道：“你还真是上打六旬老太，下打七岁稚童啊。”


    扳手轻声笑了两声，开始在频道内部分配任务：“晚上要提防阴影的攻击，明天天一亮就行动。”


    “好！”


    “没问题。”


    后半夜几乎在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中度过。江风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暗处蠢蠢欲动的阴影，像是在潮水边缘不断修筑一道脆弱的堤坝。


    当灰白的天光照进房间里时，几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提前用麻醉剂将那三个小孩放倒，免得对付孙奶奶的时候她们来添乱。


    房间外，孙奶奶一如昨天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听了听里面的情况，随后去厨房准备着早餐。


    扳手定好的计划是江风和墨菲去厨房吸引孙奶奶的注意力，游隼和影子搞偷袭，尽量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她。


    江风对此没有意见，她把手套上的破洞扯的大了一些，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也方便自己吞噬。


    准备好一切，两人活动一下筋骨，深吸一口气，走向厨房。


    越是靠近厨房，那股食物腐败的气味就越是浓烈，几乎要穿透防护服的过滤系统。


    墨菲扇了扇，皱起鼻子在频道里抱怨着：“什么味啊？这老太太不会是搞什么‘科学研究’呢吧。”


    厨房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孙奶奶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时不时地回应着她。


    墨菲说完，对着江风使了个眼色，脸上的表情稍显严肃，他伸手轻轻推开了厨房的门。


    门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嘎吱声，随后，两人被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扑了满面。


    江风的身子被墨菲挡住了大半，但也足够她看清里面的情形。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就连自称“见过无数恶心污染物”的墨菲，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瞬间惨白。


    这哪里是厨房？！屠宰场还差不多。


    墙壁、地面以及低矮的天花板上，都溅满了近乎发黑的暗红色污渍，层层叠叠，早已干涸凝固。


    菜板上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的肉块，骨头堆放在一旁，吸引着巴掌大的蟑螂啃食。洗碗池里蓄着一池浑浊不堪，漂浮着油脂和残渣的污水，孙奶奶正用那水洗着抹布。


    听到开门的声响，她手上的动作先是一顿，随后缓慢地转过头，泛白的眼珠盯着两人，似乎在疑惑她们两个为什么会过来。


    她眉头皱得越来越高，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似的，放下抹布，转头去菜板上处理着那堆肉块。


    “等着，饭马上就好……不吃饭长不高……”孙奶奶一边嘀咕着，一边去跺肉块，“咚、咚、咚”的剁肉声敲在两人的心脏上。


    而小队的其他成员也通过基路伯的共享看到了厨房里的景象，不自觉的紧张了些。


    孙奶奶剁了几下，像是对她们两个还站在这里不满意似的，菜刀用力砍向菜板，扭头瞪着两人：“别来捣乱……”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沙哑，在这眼前这种景象的衬托下，反而多了几分毛骨悚然的寒意。


    墨菲站在前面，视线扫到角落里堆着的“食材”。已经被处理成块状的肉类，形状怪异，肌肉纹理上泛着绿色，有些甚至还连着衣服碎片。


    “呕~~”墨菲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防护头盔的面板瞬间就被脏东西糊住。


    “靠！她到底给咱们吃的什么？不会是污染物的尸体吧！”墨菲操控着按键清理自己刚吐过的痕迹，一边和其他人抱怨。


    江风板着一张脸，冷声回了一句：“你又没真吃。”


    她紧紧盯着孙奶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暗物质的浓度比前天见到的时候还重一些。硬拼的话，她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1301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等着她们，倘若受伤，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污染区都不一定。


    江风只思考了一瞬，就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她之前吸收暗物质的时候，也会吸收到一定的情绪和记忆碎片。


    她需要一瞬间的接触去吸收孙奶奶的记忆碎片，只要能吸收到一点儿，她们就多一点赢面。


    江风对着墨菲使了个眼色，随后开口：“奶奶，早上吃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无意地伸出手，去拉孙奶奶的手臂。


    “！！”


    墨菲瞪大了眼睛，靠！开团怎么不提前和他商量一下，更何况直接接触多危险啊，难不成想搞偷袭。


    指尖接触的瞬间，冰冷且生硬的触感顺着暗物质一起涌向江风，像是生吞了一块铁蒺藜，刮得她整个食道都火辣辣得疼。


    脑袋因强行灌入孙奶奶的记忆和情绪而剧痛。


    “嘶——”江风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的一切场景都开始分崩离析。


    她像是被短暂地囚禁在别人的躯壳之中，借着别人的眼睛去看过去的故事。


    此刻，她不再是江风，她是孙秀芬。


    手心里是软乎乎的小手，还带着点汗湿。江风知道，这是孙奶奶孙女，婷婷的手。


    集市上人挤着人，阳光晒在头顶上暖烘烘的。


    婷婷吵着要吃糖画，身子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奶奶，就买一个吧，我想要大龙。”


    “好，好，给你这个小馋丫头买。”她听到孙奶奶宠溺的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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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松开手，低头从旧布包里掏零钱，嘴里还念叨着：“别乱跑，抓紧奶奶……”


    她把钱递给老板，又从老板手里接过糖画，再转身，腿边空了。


    “婷婷？”


    周围人潮汹涌，糖画摊子的老板还在吹着糖。可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见了，就在她低头掏钱的那几秒钟。


    “婷婷！婷婷！！”


    她的声音开始变调，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她像疯了一样在人群中挤着，推开一个个陌生的身体，眼睛拼命搜寻着那个穿着蓝色布裙的身影。


    没有。这里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耳朵里嗡嗡作响，集市里所有的嘈杂都褪去，只剩她越来越绝望的呐喊，以及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回音。


    头顶的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周围人的脸都扭曲成了模糊的背景，世界天旋地转。


    江风在那一瞬间感同身受，她的脸色苍白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吞噬暗物质还是因为看到了婷婷。


    眼前的画面再次开始扭曲。


    这一次是家里。儿子红着眼睛，额上的青筋暴起，拳头攥得死紧，对着她咆哮，唾沫星子喷在她的脸上：“……你怎么看的！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儿媳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眼神空洞，只是反复地哭喊着：“你还我闺女！你把婷婷还给我，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我的宝贝啊……”


    那些话，像钝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扎进她心里，捅进去还不算，还得搅动几圈，剜出血肉来，才算完事。


    她想解释，想道歉，想跪下来求她们原谅，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会这么痛啊！江风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场景再次转换。空荡荡的房子里，全家福的相框被摔得粉碎，只剩下孙奶奶一个人坐在地上。


    自那以后，她总是坐在靠近门口的那张旧藤椅上，耳朵竖着，捕捉着楼道里每一丝相似的脚步声。


    当那声音一靠近，她的心脏就漏跳一拍，猛地站起身。可门开了，外面不是自己的婷婷。


    周围邻居背后指指点点的低语压垮了她的背，她也不反驳，只是缩回藤椅里，倔强地盯着那扇门，期待着它某一天会被婷婷推开。


    后来，这栋旧楼多了些别的孩子。有安妮、小虎、明明……他们的父母总是很忙，或者根本不在乎。


    她看着他们，就像透过他们，看到了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小小身影。


    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在她心里疯狂滋生，如同荆棘一样死死缠绕住她的灵魂：


    “不能再丢了……”


    “一个都不能再丢了！”


    “看好他们……关起来也行，锁起来也行……谁都别想再从我身边带走一个！”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我就是他们的奶奶！”


    “谁想破坏这个家……谁想带走孩子……我就……我就杀了谁……”


    江风感受到刚被吸收的暗物质带着无尽的毁灭倾向在她体内奔涌，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向后跌去，脊背撞在门框上。


    明明只接触了几秒，却让人异常难熬。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都是冷汗，有瞬间的恍惚，她到底是谁？江风还是孙秀芬？


    “江风？”


    墨菲扶住她，手腕凉的不像个人类。看着她失焦的瞳孔，心头的那抹异样越来越明显，江风她是故意接触暗物质的吗？


    而此时的孙奶奶身体猛地一僵，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你……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极其刺耳，像是有人在耳边刮擦金属。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孙奶奶从为围裙里翻出那把沾着污渍的剪刀，奔着江风刺过来。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