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江风清晰地听到了心中刚刚建立起的微弱信心碎裂的声音。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喉咙发紧。


    眼前安妮身上的暗物质似乎比她昨天杀死的那个要多。这是什么情况，一个新的“安妮”吗？


    在她身后，正要跟出来的墨菲也看到了这一幕，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低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游隼。


    游隼不满地抱怨在看到他僵硬的脸色后，也戛然而止。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扳手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情况有变，保持警惕。重复，情况有变……”


    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门边的阴影，他的存在感降得更低，仿佛随时准备融入黑暗，给予致命一击，或者……随时带着队友撤离。


    “愣着干什么，快出来吃饭！”孙奶奶再次催促，神情里似乎没有露出任何异常，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淡然。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三个死而复生的孩子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江风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不能让所有人暴露！


    在孙奶奶的认知里，房间里只能有五个孩子，“长大后”的孩子不能和小孩子同时出现。否则，以孙奶奶那简单又固执的逻辑很有可能会瞬间崩溃，后果无法预料。


    电光火石间，江风做出了决定。她背在身后的手，对着房间内的三人快速打了一个隐藏的手势，同时身体微微侧开，挡住了大部分门缝，只对墨菲使了个眼色。


    “奶奶，我们这就来。”江风的声音强行维持着平静，她伸手，看似随意地拉上了房门，留下了一条细缝。确保里面的三人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也能在必要时冲出来。


    她看向墨菲，把声筒切换到内部频道，低声道：“我们两个出去吃饭，你们隐蔽。


    ”墨菲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他是昨晚和江风一起进到这栋房子的“哥哥”，逻辑上，他出现是合理的。


    他脸上迅速堆起那副笑脸，即便隔着头盔看不真切，应和道：“对对，饿死了，奶奶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孙奶奶浑浊的眼睛在江风和墨菲身上扫过，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嘟囔几句：“就你们俩？好像不一样……”


    墨菲赶紧指向那三个小孩：“一样的，这不是五个人吗？没多没少。”


    孙奶奶咕哝着，转身走去厨房端菜，不再追问。


    江风和墨菲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两人硬着头皮，走向弥漫着怪异味道的餐桌。


    一切都和昨天的场景一模一样，饭菜，碗筷摆放的位置，连那个小男孩不小心掉了筷子都一样。


    这个房间好像会自动刷新。


    扳手的在频道内的话确认的江风的猜想：“暗物质数值回到了我们刚进来时的数值，空间坐标也回溯了……是重置。”


    “条件呢？凭什么啊？昨晚的打白挨了！”墨菲愤愤不平地开口。


    扳手静默了片刻，开口道：“目前重置的规则未知。”


    频道内传来墨菲一声声的哀叹。江风隔着餐桌看了他一眼，随后专心应付着晚餐。


    安妮的位置正好对着江风，她时不时地抬起眼，偷看江风一眼，一旦江风看回去，她又会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吃饭，只是嘴角会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江风能感觉到，安妮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对于墨菲，她只是偶尔瞥一眼，似乎并不在意。


    这种被“锁定”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


    吃完饭，孙奶奶开始收拾碗筷，嘴里依旧念叨着“不能饿着”、“要听话”之类的话。


    墨菲和江风帮忙收拾了一下，正准备找借口溜回房间，安妮却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小跑到江风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


    “你长得高，我叫你姐姐行吗？”安妮的声音带着小孩特有的依赖，“姐姐，我们回房间睡觉好不好，你给我讲故事。”


    那一刻，江风感觉自己像是被拖上岸的鱼，明明在大口呼吸，脑子却因为缺氧而变得越来越浑浊。


    她恍惚间觉着自己又听到了那首童谣，窒息感让她回忆起昨天做的‘噩梦’，她真的逃出那段楼梯了，对吧？


    安妮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


    她低下头，对上安妮那双看似纯真的眼睛。在那眼底的深处，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幽暗。


    “……好。”江风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


    她不能或者说是不敢拒绝，至少在摸清‘重置’的规则前，不能激怒她。


    墨菲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勉强笑道：“对对，睡觉睡觉，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孙奶奶对此没有异议，只是强调：“不许吵，乖一点！”


    于是，江风和墨菲带着那三个沉默的孩子，走向卧室。


    江风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内，游隼、扳手和影子早已借助有限的遮蔽物隐藏起来，连呼吸都放缓了。


    两个小男孩依旧是目不斜视地爬上了属于他们的上下铺，躺下，盖上被子，像两个被收好的玩具。


    只有安妮，她没有立刻上床。


    她站在那，卷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毛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风，仿佛房间里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背景板。


    “姐姐，”安妮再次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你昨天睡得好吗？”


    江风的心脏猛地一下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安妮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安妮平行。


    “还好。”她简短地回答，同时细致地观察着安妮的每一个表情。


    “我睡得不太好，”安妮微微撅起嘴，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我总是在想妈妈。”


    “……你妈妈？”江风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嗯！”安妮用力地点头，眼睛里迸发出渴望的光芒，“妈妈说过，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她就会来接我！还会送我礼物呢！”


    “生日礼物啊，是什么呀？”墨菲也凑了过来，试图用轻松地语气套话。


    安妮看向墨菲，眼神淡了一些，但还是回答了：“是音乐盒，妈妈亲手做的，她说，打开盖子，就会有我喜欢的音乐……”


    安妮的语气极度渴望，表情却稍稍有些空洞。


    江风的心沉了下去，音乐盒？和那首诡异的童谣有关系吗？


    “你妈妈……经常把你放在孙奶奶家吗？”江风试探着问，声音放得更轻。


    安妮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低下头，摆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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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手指，声音也低了许多：“嗯……妈妈很忙，总是很忙。她是大科学家，要做实验的。她说孙奶奶会照顾我，让我乖乖等她……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


    她的语气里带着委屈，这种真实的情感流露让江风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要忘记眼前这个女孩只是污染区里的一个怪物。


    “我不喜欢这里，我害怕孙奶奶，别的小朋友也不理我，我想要妈妈，我想回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似乎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抱怨。


    安妮忽然又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江风：“姐姐，你会陪我等到妈妈来的，对吗？”


    江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怕答应了就会被安妮困在这里。


    安妮眼中的期待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最后她低下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无意识地哼唱起来。


    “他们……在跳……”


    这调子，是那首招惹来阴影怪物的童谣！


    “嗡”的一声，江风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


    几乎是在安妮哼出第一句的瞬间，她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安妮的嘴。


    “唔！”安妮受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江风，惊慌地想要后退两步又怕江风生气。


    江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安妮温热的呼吸，以及那被强行中断的旋律。


    寒意顺着掌心爬上，将她整个人包裹，冷的她直打哆嗦。


    她盯着安妮，出口警告：“不许唱！”


    安妮被她吓住了，眨了眨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风缓缓松开手，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想象，如果让安妮把这首童谣哼完，在这个“重置”的夜晚会发生什么。


    “……对不起，姐姐。”安妮小声嗫嚅着，像是做错了事，“我……我只是想妈妈了。妈妈以前会哼这首歌给我听的……”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江风。


    母亲哼的童谣、生日礼物音乐盒、被寄养在孙奶奶家、漫长的等待。一些破碎的线索开始在她脑中拼接。


    隐藏在暗处的扳手等人也悄然现身。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让他们也捏了一把冷汗。


    扳手单手操作着数据板，分析着刚才江风和安妮的对话，眉头紧锁：“这个污染区，或许就是围绕着安妮对于等待母亲的执念形成的。”


    江风怔怔地看向安妮，眼前的小孩子乖巧可爱，一点看不出‘怪物’的样子，而且她身上的暗物质浓度很低，还不如孙奶奶的。


    她提出自己的质疑：“她真的是核心吗？我昨天杀她的时候很容易……”


    扳手看着数据版上的暗物质指数，挑明了问道：“我们怎么确定眼前的这个就是真的安妮？”


    “……”


    江风一阵沉默，她确认不了。


    “也就是说，想解决这里的问题，可能得找到他妈，或者那个见鬼的音乐盒，那样才能引出真的核心。”墨菲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话接了过去，声音透过频道传出来有些许失真。


    “可是我们去哪儿找？”游隼烦躁地说，“这个鬼地方，连楼都不能随便出去……”


    她话音未落，眼中突然亮了一瞬，看向江风：“等等，既然这个污染和安妮有关，那她一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