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姝这才赶忙切入正题，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桃桃说道：“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吧？”


    陈桃桃微微一愣，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番，而后点了点头：“算数。”


    戚姝看了看地上还昏迷着的殷谨辞，心思一转，咬了咬牙，一脸决然道：“那这样，一口价，我阿弟就卖给你家了！”


    “卖！”陈桃桃着实被惊到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戚姝。她只是让他们来府中做工就行，没想着直接买下。


    戚姝看她这般大反应，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呀。”


    “你真要卖？”陈桃桃还是有些震惊不已，眼神在戚姝和殷谨辞之间来回游移。


    见自己刚才表现得过于心急，戚姝赶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与哀伤，说道：“陈小姐，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啊，实在是家中穷困潦倒，揭不开锅了。我阿弟跟着我也只能受苦受累，所以才万般无奈出此下策。”


    说着，戚姝还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殷谨辞，抬手抹了把压根不存在的泪，而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桃桃：“陈小姐心善，定能理解我的难处对吧？”


    陈桃桃看着戚姝这般模样，面色有些迟疑，但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可买个人回府毕竟不是小事，还是得慎重考虑考虑。


    沉默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要卖多少？”


    戚姝此前特意去打听过市场价，那些个人牙子售卖下人，价格都是几十两不等。


    她又看了看陈桃桃对殷谨辞那喜欢的模样，心一横，大胆要价道：“五十两。”


    “五十！”


    陈桃桃惊了一下，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殷谨辞。一脸惊讶，这是亲弟吗？人家卖身葬父还要一百两呢。


    陈桃桃如此大的反应，让戚姝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多了。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又把人搬回去吧。犹豫了一下，戚姝咬了咬牙，让步道：“那三十。”


    陈桃桃咽了咽唾沫，断定了，不是亲的。


    看着陈桃桃依旧一脸为难的样子，戚姝心中有些着急，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最后报出一口价。


    “二十！若不行，我就不卖了。”


    听着戚姝说着不卖，陈桃桃一下就急了，赶忙应了下来：“二十就二十吧。”


    见陈桃桃应了下来，戚姝暗暗地松了口气，不然还得费力把人拉回去，那可真是又费力又废命的事儿。


    陈桃桃立刻派人去取银子。戚姝看着还晕乎着的殷谨辞，缓缓蹲下了身。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臂，“可不要怪我呀，怪只怪，咱们二人命运相克，不相为谋。”


    不多时，二十两银子便拿到了手。


    方才的心虚与担忧瞬间淡去，戚姝嘴角忍不住上扬，都快合不拢嘴了。


    但她还是佯装出一脸忧伤，舍不得的样子，说道：“那我就走了，我阿弟就交给陈小姐了。”


    说罢，戚姝转身离开，那脚步声都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地上的人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玄月在空中渐渐闪现，县城的街头小巷也挂起了灯笼。


    戚姝穿梭在街头，不一会便不见了身影。


    陈府。


    陈桃桃看着殷谨辞毫无苏醒迹象，便转头吩咐婢女小翠：“小翠，你去叫几个人来，将这他抬去房中。”


    小翠应了一声，赶忙唤来几个下人，几人合力刚要将殷谨辞抬起。


    一直紧闭双眼的殷谨辞忽然猛地睁开双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后的警惕。


    小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弹开。


    殷谨辞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他晃了晃晕乎乎的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心生警惕，当看到蹲在面前的陈桃桃时，他瞳色中顿时带上了几分戒备，声音有些低沉发哑：“戚姝呢？”


    他记得他是和戚姝一起在路边吃面来着，吃着吃着就晕乎乎的。


    陈桃桃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一愣，脸上写满了茫然。


    殷谨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焦急，撑着身子，换了种称呼，问道：“我阿姐呢？”


    阿姐啊，原来是问他阿姐。


    陈桃桃这才反应过来，一五一十地说道：“走了呀。”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从殷谨辞心头涌起，他好看的眉眼紧紧拧在一起，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陈桃桃见状，怕他刚醒身子不稳摔着，连忙伸手就要去扶，却被殷谨辞毫不留情地明晃晃避开了。


    陈桃桃面色一滞，戚姝之前说他怕生，她也就没多想。


    殷谨辞站直身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陈桃桃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心中一慌，赶忙大声说道：“你要去哪呀？”


    可殷谨辞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脚下的步子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加快。


    陈桃桃心中焦急万分，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他，大声说道：“你阿姐把你以二十两银子卖给我了，所以你不能走，不然我不就白花钱了！”


    二十两！卖了！


    殷谨辞只觉得脑袋哐地的一声，迷糊间耳边传来的那些窸窸窣窣的话，此刻都如重锤般砸在他心上。


    那都做梦，也不是臆想，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事实。


    戚姝真的把他卖了！


    眸色中好似快速闪过戚姝近日总总的异常，那些她哄骗自己的话也如幽灵般在脑海盘旋。


    她说什么护着他，说什么和他亲，一切都是假的！


    殷谨辞心中一时冷意横生，眼底的涣散全然被一股低厉取代，那眼神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垂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渐渐加重力气。


    陈桃桃看着他这副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模样，担忧地出声：“那个……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头疼啊？”


    殷谨辞泛白的嘴角轻嗤一勾，那笑容中满是自嘲。


    他哪是酒喝多了，分明就是戚姝给药吃多了。


    是他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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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了，大意地以为她真的只是给自己买碗面。


    他喉结滚动，却没有出声，只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与难过，抬步就要走。


    陈桃桃却不让，毕竟自己是花了真金白银的，她伸出手再次拦住殷谨辞，苦口婆心地说道：“我说了，你阿姐将你卖给我了，再说了你家那般贫困连饭都吃不起了，你阿姐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可太好了！


    殷谨辞在心中冷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敛下情绪，动作干脆利落地自腰间拿出一个袋子，扔到桌上，随后便一身冷然地转身走了。


    陈桃桃一脸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拿起钱袋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银两，仔细算下来，比二十两还多不少。


    她不禁喃喃自语：“那为什么还卖弟弟啊？”


    从府中一路出来，殷谨辞脚步匆匆，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路边的面摊前。


    此时，面摊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桌子凳子，和一个孤零零的狐狸面具。殷谨辞看着方才他同戚姝而坐的位置，眼眶忽然有些发红酸涩。


    风悄然拂过，地上被遗落的狐狸被吹动翻了个面，落寞的身影缓缓走过蹲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狐狸面具在手中，指尖摩擦着面具边缘，神色暗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刻天色已晚，没了驴车，通往清河村的路亦没有一盏灯笼，唯有半空中的月亮，还算看得清路。


    黄土的路上，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一道墨青的身影走得有些急切，那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倒映在一旁波光粼粼的小河中，随着河水的流动而微微晃动，好似也在为这份急切而不安。


    不知走了多久，半空的玄月都快被厚厚的云层包裹，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黑夜中，独留这一道身影前行，只剩下他孤独的脚步和那潺潺的河水流淌声。


    河水流淌声悠悠传入殷谨辞耳中。他疲惫地抬了抬眼，那座熟悉的小屋隐匿在黑夜中，没有一点光亮。


    嘴角淡淡动了动，殷谨辞加快了步伐走近。


    缓缓推开陈旧的木门，殷谨辞下意识就往戚姝床铺而去，可伸手一摸，显而易见摸了个空。


    一股风透过窗柩幽幽地袭进，吹动他那墨黑的发丝，明明是酷暑季节，可殷谨辞还是觉得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屋中好似还隐隐留有她的气息，那是一种熟悉的，带着淡淡草药香的气息。


    黑暗中殷谨辞未在动弹，坐着戚姝睡得床榻间，眼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鸦声掠过，这到身影却一直未动。


    不知何时，天茫茫亮起，透过的第一缕光闪在他的额间。殷谨辞总算动了动身，在昏暗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眸色渐渐变得清凉。


    看着空荡的小屋，他眼底逐渐浮现出一抹低厉。


    去盛京是吗？那么她便到盛京亲自等着她。


    天茫茫亮，一道身影又穿梭在清河村的小道上，那身影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