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跳跃，辛勒在月光下如鸟般掠过，如鱼般游进窗户。我紧跟在他身后，在无人的走廊上踮脚狂奔，瞥过一扇扇窗，楼下是奔跑的皇室小队。


    这里离水池不过百米，得抓紧了。


    辛勒猛地跃出窗户，啵的一声，腰间的瓶子开盖，水之魔杖萦绕他身。辛勒用一头拽住窗户，一头牵住他的腰，他在小队头顶晃荡两下。


    队伍毫无察觉，在他的脚底跑过。辛勒精准地松手，水之魔杖分成一大一小，小的水流飞速袭向队尾，裹住两个人的头，大的水流在空中卷成一团，接住跳下来的辛勒。


    落地之时，辛勒顺手掐住两人的喉咙，水之魔杖让他们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充满了水的头罩里张开嘴。片刻之后，水之魔杖重新回到腰间，辛勒轻手轻脚，没有惊动任何人，将他们安静地放在地上，想必人已经因为溺水陷入昏迷。


    时隔半年，辛勒和水之魔杖，已经不是当初团体战的磨合期了，可以说是进步巨大。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磷目瞪口呆，震惊地指了指辛勒，再指了指我。


    我顺着她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吗？我不会那个。」


    风之魔素悄然凝聚，空气魔素也在运作。或许是因为人鱼的栖息，这里的灵浓郁，甚至生出了空气孢灵与水之孢灵，我和后者素未蒙面，但却和前者极其熟悉。


    小树枝魔杖的顶端冒出细微的青光，空气孢灵好心地将我的周围套上隔绝，我翕动嘴唇吐出「漂浮」二字，裹住我和磷。


    不幸的是，这次小队有人发现我们了。后排的队员回头，发现后面没有了人，正想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嘘，安静点，」我将食指竖在嘴前，他们的眼神却更震惊了，「你们再怎么喊也是没用的，这里有一层『隔绝』，声音传不出去。」


    空气孢灵收敛羽翼，头蹭着我的脸，我用手指搓了搓她们的头顶，拜托她们帮我将这几个人窒息打晕。


    「好呀好呀！那你要陪我们玩！」


    祂们拥有这片空气的占有权，天然便是主宰者，青色的羽翼几下挥动，他们周围的空气瞬息便被抽空，昏迷倒地。


    我即刻伸手，接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平缓地放在地上。


    「这叫……不会？」


    虽然不明白磷的意思，但我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要赶紧跟上去了，接下来，有更好的戏可以看。


    哄完空气孢灵，祂们亲昵地躺进我的兜帽，我们三人装作是原本的队员，跟在后面跑。


    「停下，我们快到水池了，这些鱼类对水面上的动静非常敏感，小心点。」


    前方发令，一排一排地停下，雷诺压低的声音传到队尾。


    「一会儿分成三个小队，一队吸引人鱼注意力，一队把人鱼打晕，一队运输。要注意，人鱼是我们未曾了解过的生物，看似美丽，实则残暴，务必小心。必要时可以伤害，但不能弄死。」


    话毕，小队均匀散开，想必是之前已经分过组。我们对视一眼，走进少了人的战斗组。这个分组正合我意，是最方便的位置。


    负责吸引注意的队员率先出队，一步一步地挪向阴影之外，运输的则藏进屋子前的灌木后面。战斗组加上我们三人，还有一个陌生人，我们便假装娴熟地跟着对方走，对方走到离水池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是一个方便攻击的位置。


    队员已经挪到了月光下，紧紧地盯着水面，浑身紧绷。但等待了几分钟，迟迟不见人鱼的身影，于是领队挥手，身后队员一点点靠近水池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儿，水池边上，人类缓慢地蹲下来，伸出手，如镜子般的池面，终于裂开了。


    哗啦。


    水池中央，一双眼睛探出水面，盯着岸边的人。


    人鱼已经被唤醒了。


    「我们是古斯塔乌大人派来……给你们加餐的。」


    队员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举起手里的水桶，里面传来哗啦啦的贝壳碰撞声。


    我挑了挑眉头，还算聪明，竟然搬出了我们的名号。


    「什么……」


    不谙世事的人鱼少女有些不满，攥紧了拳头。


    战斗组唯一一个队员顿时察觉，投来警惕的眼神，捅了捅我们。


    我连忙把磷拉到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突然，脖颈有点勒，原来是兜帽晃了晃，磷的气息变得平稳下来。似乎是空气孢灵安抚了磷，真不愧是在世界树里长大的种族，拥有太强的孢灵亲和力。


    「古斯塔乌吗？」


    另一颗脑袋也冒出水面，从雀跃的声音来判断，无疑是南珠了。她似乎没考虑过说谎的可能，一下便想跃出水面，得亏旁边的人鱼拽住她。


    「那他人呢？」


    「他今晚已经回去了，留了这桶贝壳，让我们晚上拿来。」


    对方应答如流，但两个人鱼翻着尾巴潜下去，一下就不见了。


    岸边的人类有些急切地上前。


    「哎——」


    哗啦啦。


    三个人鱼在离岸不远处，同时探出水面，看来刚刚是去喊另一个人鱼了。


    「你放那儿就行，人走远点。」


    队员欣喜地点点头，将桶放在地上，后退几步。


    「再远点。」


    又后退几步。


    「别耍小花招，走到灌木那边去。」


    对方便转身跑上几步，人鱼们满意地点头，慢慢地游向岸边。


    战斗组的另一个人压低声音，对我们说。


    「准备。」


    我们纷纷点了点头。


    在安静的夜里，细微的水声也变得格外清晰，鱼尾翻卷，她们和岸边的距离逐渐缩短，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得很紧。


    只不过我们和他们，目的相反。


    南珠迫不及待地伸长了手，那双纤细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洁白，指缝间还有一层膜。


    哗啦，她碰到了水桶。


    「冲！」


    战斗组猛地冲上前去，寂静的黑夜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极其刺耳。


    就连脚步声也只有一个。


    他震惊地回头。


    「你们怎么不冲？！」


    磷也茫然地问。


    「对啊，我们怎么不冲？」


    「这个嘛——」辛勒摸了摸下巴，「那是因为，我们不想遭殃啊？」


    「什么——」


    魔法荧光悍然亮起，场上骤然亮出三个蓝色魔法阵，魔法符号轰然旋转，魔法阵即刻运作，水柱冲天而起，精准地将所有皇室小队的人都冲得七荤八素。


    饶是再笨，也要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在水柱消失的同时，我们即刻跃出，将战斗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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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一个人压制，捆成一团。


    雷诺猛地跃起，抹掉脸上的水。


    「你们是谁？！」


    「被你们刚刚借用名号的人咯。」


    古斯塔乌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月光一瞬照在他的身上，可以看清他站在窗户后，用手托腮，另只手打了个响指。乌云遮月，在月光再次移到刚才的位置时，古斯塔乌已经不见了。


    水池中央亮起硕大的魔法阵，整个水池都被搅动着。在水池的边上，竟还跳出了几个水之孢灵，祂们拖着水做的衣尾，茫然地看着陆地上的一切。


    无数股水流从池中伸出，扫荡岸上的人，古斯塔乌在抛却魔法的禁忌后成了最大的助力，完全发挥了天才的作用。


    在水魔法阵混乱的攻击里，我们三人灵活地躲避水流，一边给皇室的人下绊子。空气孢灵因为剧烈的摇晃飞出我的兜帽，本着想要继续和我玩的愿望，打算先帮我解决这些。不得不说，该怎么让这些任性的小生灵帮自己，我已经相当娴熟了。


    「风斩」配合「隔绝」，最适合趁人不备。我谨慎地观察水流的动向，不断地斩落还在挣扎的队员，在水流里东奔西跑。


    「小心！」


    水魔素刹那盈满鼻腔，眼前一黑，后脑勺顿感凉意。蒙遭一击，模模糊糊地传来惊呼。


    「卡沃伊，你没事吧！对不起，这个没办法操作得太细！」


    「没事！」


    眼前还是一片眩晕，我还是强撑着挥了挥手，但下一秒，一抹银光闪过眼，不好！


    哗啦！


    水流猛地冲出来，替我挡住对面的刀，但并非是从魔法阵里出来的，而是——


    透明的裙摆在眼前摇晃，小小的水人儿对我晃了晃手。


    「你没事吧？」


    「水之孢灵……？」


    还没等对面回应，空气孢灵就狂扇羽翼，大叫着。


    「你干嘛你干嘛！就算你不救，我也会救下他的！平常不爱搭理人，干嘛现在出来！」


    「是你们太吵了。」


    水之孢灵很快就失去兴趣，看了我一眼，便转身重新化作一团水，融入水池里。空气孢灵更是不满，坐在我肩上，用翅膀遮住我的眼睛。


    「不要看了！有我这么伟大的孢灵在你身边，有什么好看的！」


    「好了好了……还在打架，好危险的。」


    我扒拉掉祂的羽翼，不住地哄祂。


    实际上，战况已经进入了尾声，古斯塔乌的魔法阵已经停止运转，磷打晕最后一个人，便拍拍手和我们汇合了。


    不过一个小时，打晕所有人和收尾就已经全部做好了。


    他们被五花大绑地放在岸边，空气孢灵躺在我的兜帽里。和古斯塔乌汇合后，我们重新聚在岸边，旁边是悠闲地拍着水面的人鱼。


    「你们就不怕……被下了毒吗？」


    我有些失语地指了指水桶，南珠正将最后一个贝壳肉吮吸干净，将壳丢了进去，残留的壳碰撞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另一位人鱼舔了舔指尖。


    「味道还不错噢。」


    「那这次任务就圆满结束了。」古斯塔乌满意地点头，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对了，」他转过头去，朝着雷诺蹲下，笑得挑衅，「夜行衣，这不就用上了？」


    有用是有用，只不过是对我们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