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会旅馆前，顾辞“砰”得一声带上了桑塔纳的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这次迎接她的是位梳着高马尾的姑娘，笑容十分明亮。


    “您好，请问预定了吗？是来办入住的吗？”姑娘弯着眼睛问她道。


    “警察，来办案。”顾辞出示了证件。


    “哦哦哦，是为了死去的那个女孩吧。”姑娘有些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是，也不是。”顾辞直入主题，“之前在这里值班的那个女孩子呢？”她伸手往脑门上比划了一下，“就是头上盖着厚厚的平刘海的女孩子。”


    “啊，您说东青啊。”姑娘不假思索着道，“她前面走掉了，我是老板紧急招进来的。”


    “走……走了？”顾辞有些诧异。


    “是啊，连辞呈也没写，电话也打不通，给张姐留了个口信说不干了，就走掉了。”姑娘想不通似得，“老板还押着半个月的工资呢，她都不要了。”


    顾辞从旅馆走出来的时候，觉得阳光分外得刺眼，她从刚入行的时候就知道，要对除了受害者以外所有人的证言保持警惕，不管是亲友，目击者，还是嫌疑人，人们总是会对事件加上自己的主观色彩。


    但让人这么无力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碰见。


    叫做东青的女孩必然被安源收买了，自己怎么又掉以轻心了呢。


    回到警局后，顾辞收到了陆九朝关于安源的调查报告，电子文档里是张青涩而充满朝气的面庞，介绍里还写着是优秀毕业生，很难想象，这样的少年仅在毕业两年后就走上了邪路。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是邹晴，她带来了最新的验尸报告。


    冯甜死于急性的心力衰竭，诱因或许是非常剧烈的性活动，但主要原因是在她血液中检测出来的二甲基色胺，某种具备高强度致幻和催情作用的精神类药物。


    “还有。”邹晴的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崔发你还记得么？他的血液里也含有二甲基色胺，但是他应该是混合吸食了多种毒品，其余的成分还在检验当中。”


    崔发，好久没想起来这个名字了，难道他也和不夜城有关？


    顾辞来不及消化，林宴那边又传来了爆炸性的消息。


    “惊奇夜”那天晚上他手下的分队跟踪的五名嫌疑人中，除景啸阳外，另有一人落网。


    12月6日晚10:35，该男子在丰野区海街公园处徘徊，行迹十分可疑，30分钟后，该男子接到电话，到公园自动贩卖机旁的灌木丛中摸索。


    在男子不知把什么物体揣进口袋中时，警方当即将他抓获，随身搜查出30千克的古怪“巧克力”，经检验，该巧克力中含有二甲基色胺。


    负责的缉毒警押着犯人进审讯室之后，林宴和顾辞全程在监控室旁听。


    因为被抓了个现行，犯人显得很老实，基本警方问什么，就答什么，只是求着少判他几年。


    他名叫李松荣，年38，高邮省无爱市人，长年来往于内陆与高邮之间，走私毒品。


    据他供述，“不夜城”并不是什么毒贩窝点，反倒像是一个中间平台，随着科技的进步和警方执法力度的加强，道上的朋友们做起事来更难了，钓鱼执法也屡见不鲜。


    这种时候，“不夜城”背后的人发明了“地下3层”，用来调查、筛选参加交易的人，同时也为各方做背书，惩罚以次充好、耍滑头、赖账、跑单等情况，有时还会协助交易。


    当然，这里也是“大家”偶尔休息的地方。


    而这次所谓的入场券也很有讲究，唯有地下3层的会员知道其内幕，对于消费800万以下的人来说，那是和露娜睡觉的机会，对于消费800万元以上的人来说，那是货物定金，货是在开拍前请了专业人士提前来验的。


    交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则另行通知的，可能在平海市，也可能在其他省。


    李松荣收到入场券的时候，也拿到了一部老式的手机，每天晚上8点他会收到一条短信，之后按照短信的内容行动区取货。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接触过卖方，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信息？”


    “是，我就只是个拿货的。”


    “那其他参加拍卖的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买家之间没有什么来往，不过萧先生那里有名单，如果能查到就能知道。”


    “另外拍下入场券的两位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不知道。”李松荣摇了摇头，“每个人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拍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林宴轻轻在监控室的墙上敲了三下。


    讯问的警察随即将一个人的照片出示在了犯人眼前，“那这个人呢？你见过么？”


    李松荣伸长脖子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没有。”


    里面的人还在断断续续地问着高邮那边的问题，关于李松荣沿途接洽的人以及他的上线，这起案子的范围超过了周边省市，看样子要两岸联合办理了。


    监控室内，看着林宴的小动作，顾辞问道：“那个一身黑衣的神秘男子是什么人？”


    “那个人。”林宴弹了弹烟灰，“我猜是卖方。”


    “他非常的谨慎，我不敢跟的很近，只能远远地看着，最后看着他进了成田机场。”


    “就这么溜了？”顾辞有点不敢相信，“有看到他去了哪里么？”


    “等我进去的时候，他应该已经登机了，那时候有三架飞机，都是国际航班，有一架是去美国纽约的，有一架是去日本东京的，还有一架是去柬埔寨金边的。”


    “已经把照片交给航司的人让他们去查了，不过还要一段时间。”


    “不会制造工厂在国外吧？”顾辞感觉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很有可能，这种大案如果破起来，起码要一年打底。”林宴说着，将烟头往旁边的烟灰缸里撵灭了，“不说这个了，你那边呢？命案查得怎么样了？”


    顾辞将情况如实说了番，“可以确定犯罪嫌疑人就是费仲翔，帮助他逃离现场的人是安源，也是不夜城的领班，大概率是回不夜城的地下3层去了。”


    “现在还不能进行抓捕。”林宴提醒道，要等个时机，才好把那帮人一网打尽。


    “我知道。”顾辞显得有些无力，这种知道罪犯在哪儿却不能抓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另外那两个小子呢？送回学校了？”林宴有些挂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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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先送到未成年庇护所去了。”顾辞很纠结，“应该告诉他们吗？他们的同窗是杀人凶手。”


    “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宴又点了支烟，“案子迟早要破，17岁少年的杀人案件，媒体知道了肯定会大肆报道，搞些博人眼球的标题，瞒也瞒不住。”


    “也是。”顾辞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我过几日再找个机会告诉他们吧。”


    但还没等顾辞去找他们，庇护所的唐老师在翌日一早便给她打来了电话。


    “顾警官，昨天送来的那两个孩子啊，半夜里就开始打架，动静闹得老大，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今早却发现少了一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唐老师，您稍等，我这就过来。”


    30分钟后，市庇护所，安静而又温暖的拼图房内，李文君垂着脑袋坐在桌子前，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


    顾辞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场外的老树正在淅沥沥地往下飘着枯黄的树叶，少年无精打采的身影映在窗框上，好像也要枯萎了。


    “李文君？”顾辞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柔些，“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和秦宇飞打架了。”少年撇了她一眼说道。


    “我知道。”顾辞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那是为什么呢？”


    “我……我……”少年唔咽了两声，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哭得整个人都在抽搐，好像把这么多天压抑的情感都释放出来了。


    顾辞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等着他汹涌的情感过去。


    大概十多分钟后，少年吸了吸鼻涕，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哭好了？”顾辞递了几张纸巾给他。


    “嗯。”少年轻声应道，像一只小猫。


    “昨天为什么打架？起了什么冲突？”顾辞再次耐心问道。


    “顾警官，你告诉我，杀掉甜甜的凶手是费仲翔，对不对？”李文君抬起红红的眼睛，直视着顾辞。


    “是。”顾辞没有犹豫。


    “我的感觉是对的。”李文君的脖子又弯了下去，“昨天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在争论，秦宇飞他不相信，就和我吵架，吵着吵着他就打了我一拳。”


    “甜甜死了我也很难过啊，我不服气就打回去了。”


    “那他是今天早上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早上6点多起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


    “他有说过要去哪里吗？”


    “他说他不相信我说的话，要自己去查清楚。”


    自己去查？顾辞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这孩子不会是回不夜城去了吧？


    “他电话多少？”


    李文君告诉了顾辞，“我已经打了好几个了，一直都打不通。”


    “没事的。”顾辞又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能做到吗？”


    “嗯。”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辞前脚刚出拼图房，后脚就把秦宇飞的电话发给了老吴，“老吴，快看看这个号码现在的位置，可以搜到吗？”


    15分钟后，老吴发来了最新的定位，是不夜城。


    顾辞差点当场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