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潇瞪大眼睛望向福王，面上满是困惑。


    “皇嫂不必这般看着我。”


    福王笑容依旧，只是那笑意不似方才爽朗，反而透出几分阴沉。


    “我确实想引开皇兄，却是被人捷足先登。”


    “这宫墙之内，并非人人都如我一般……盼着皇兄安好。”


    林潇潇闻言，倏地望向太子离去的方向。


    若不是福王，那会是谁？太子此刻会不会正陷入危局？


    她转身欲走，却被福王唤住。


    “皇嫂且慢！”


    福王向前两步，见林潇潇停步回眸，才继续说道：


    “禁宫之内，皇兄绝不会有事。若真有人敢在梅苑行刺，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林潇潇暗自后悔自己先前低估了福王，竟未多做准备便独身前来，实在鲁莽。


    可即已至此，不如趁此机会把话挑明，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福王殿下！”


    她迎上福王的目光，眸色阴沉，并将这四个字咬得极重。


    “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福王仍旧保持微笑，不惊不怒。


    “本王倒想问问皇嫂，今日戴上这对珥珰，又是何意呢？”


    “若非如此，王爷能来寻我吗？”


    林潇潇不躲不闪，直言相告。


    福王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再度细细打量她。


    今日的林潇潇，与记忆中温婉柔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哦？看来皇嫂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只是想告诉王爷，你我之间纵有前缘，也已是多年前的旧事，望王爷高抬贵手，莫再纠缠。”


    说罢，她仰头直视福王，目光灼灼如焰，隐有怒意。


    这本与她原先的计划相悖，但太子眼下吉凶未卜，只能行此险棋。


    福王显然没料到她如此直接，微微一怔，旋即面上笑意又深。


    “皇兄如今强敌环伺，岌岌可危。皇嫂何不早谋生路？难道非要与他共赴黄泉才行？”


    林潇潇此刻只觉此人虚伪至极，屡次加害于她，此时却一副为她着想的姿态。


    “民间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入东宫，便与太子生死同舟。”


    “但我还要告诉王爷，我绝不会坐以待毙。若是王爷执意与殿下争储位，我必以死相拼！”


    福王闻言朗声大笑，片刻之后才淡淡开口：


    “想必皇嫂今日，是为东州之事而来吧？”


    “王爷是何意？”


    这次轮到林潇潇诧异，她尚未提及，福王竟主动挑明。


    “皇嫂是否以为……是本王在东州行刺，谋害皇兄？”


    林潇潇抿唇不语，只蹙眉盯着他。


    福王见她犹疑，又缓缓说道：


    “以皇嫂之聪慧，必已看出行刺本是冲你而去。听闻王木已死，他临终前……就未曾向你交代什么？”


    林潇潇冷笑一声，自怀中取出王木所给的那瓶“极乐散”。


    “王爷可识得此物？事到如今，还要狡辩？”


    “你以为是我指使？”福王神色从容如初，“那皇嫂便错了。”


    “本王听闻，极乐散可令人五脏俱腐，七窍流血而亡。我对你倾慕多年，怎忍心对你下此毒手？”


    说罢，他的目光竟含情脉脉地投来，看得林潇潇不由后退半步。


    福王见状又是一笑。


    “以皇兄眼下处境，根本无需本王动手，自会有人置他于死地。本王只需坐收渔利便可。如此……你还认为是我指使么？”


    “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潇潇正欲追问，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双怨毒的眼神，王木临终之言再次回荡耳际……


    “小心……福……”


    她此刻如遭冰水浇顶，激得浑身一颤，骤然惊醒。


    王木所言，根本不是“小心福王”，而是“小心福王妃”！


    她懊悔至极，此前所知线索太少，竟一直不知福王妃的存在，若非昨日侯峰提及，此刻仍蒙在鼓里。


    自己如此贸然行事，直接将所掌握的线索尽数暴露于福王面前，再无先机可言！


    “林潇潇！你当真是个猪头！”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却也已于事无补。可转念一想，福王为何主动将这些透露给她，岂不正是引她换怀疑福王妃？


    福王看着她面上神色变幻，料定她已想通关键，这才开口：


    “现在，皇嫂可知晓本王的一片赤诚了罢。”


    林潇潇再看向他，只见那张俊美面容笑意宛然，心底寒意陡生。此人为达目的，竟不惜将结发妻子推向死地。


    “本王还可再告知皇嫂一桩秘密。”


    福王踱步至她身侧，微微倾身，声线压得极低。


    “行刺的‘流民草寇’中，尚有三人……仍藏在京城。”


    说罢，他缓缓站直身子，踱至那丛黄梅边，拈起一朵轻嗅。


    “王爷，你究竟为何如此？”


    林潇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夫妻之间究竟有何仇怨，能令他行事至此。


    “为何？”福王轻笑一声，眸光再次投向林潇潇。


    “皇嫂此时还问这般问题，未免太伤我心了。”


    他眸光脉脉地投来，那眼中情谊仿佛能融化冰雪。


    但林潇潇与之对视的刹那，她似乎捕捉到了那情谊深处，带着的冰冷寒意。


    她顿感周身冰凉，他竟仍以玩笑口吻应答，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得到“她”？


    “王爷难道……不是为了储君之位？”


    她沉思片刻，仍想再探虚实。


    “储位？”福王拂了拂袖袍，语气淡然，“本王从未在乎过，不过……若是皇兄不慎跌落，我倒也不介意接替他。”


    “皇嫂，”福王再次倾身靠近，“本王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


    福王说着，眼神示意林潇潇向后看，林潇潇蓦然回首，瞳孔骤缩。


    只见不远处月门下，李景坤正静静伫立，目光沉沉地望向他们。


    他身后的天光被梅枝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他身上投下昏暗的碎影。


    几瓣被风惊落的腊梅，无声地划过他紧绷的面颊，他浑然未觉，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他们，眸中尽是寒意。


    林潇潇惊愕地望过去，浑身血液在这一刻全部冻结。


    “本王还会再来寻你。”福王低声留下一句，笑意微深，“但愿下次……不会再被回绝。”


    说罢转身离去，独留林潇潇一人呆立原地。


    她慌得向李景坤走去，可刚迈出一步，便见他转身离去。


    原以为今日是她藏于暗处试探福王，直到此刻，她才恍然——


    自己，才是那只落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