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赫微微垂头，看着宋佳玉，“是与不是有区别吗？”


    宋佳玉盯着容凌赫，“我会自己判断。”


    容凌赫沉默，凝着宋佳玉的眼睛，纤长的睫毛笼下一小片阴影，漆黑的眼珠像掩在深水里的珍珠，看不清情绪，又像没有情绪。


    半晌，拖出一句“算是吧。”


    “哈。”


    宋佳玉干笑，也说不清此时的心情，拽着容凌赫的手更紧，“谁暗算你？”


    “容秉初，容凌杰。”容凌赫反应平淡，“买主劳建仁。”


    宋佳玉的反应也很平淡，她见多了有亲缘关系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反目的事。


    只是劳建仁……


    “劳氏集团的老总？”


    “嗯。”容凌赫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宋佳玉心却微微一沉，有点儿走神。


    她是真没看出来，容家两父子的心还挺狠，把自己亲侄子亲堂弟卖给了一个老头子。


    脑海中划过容秉初的脸，很模糊，两人几乎没打过交道，仅有的几次相交都是在酒会上。


    印象中，这人百无聊赖，精神状态松散，眼神不聚光，跟与会的众人格格不入，谈话间都是些小而精的玩乐话题，典型的二代纨绔形象。


    相较而言，她对容凌杰更了解些。


    别看容秉初和容凌赫的爸爸是双胞胎，但容凌赫的爸爸晚婚晚育，三十三岁才跟大学同学走入婚姻，等容凌赫出生的时候，容凌杰已经快上小学，跟宋佳玉是同龄人。


    他们这个圈子，即使双方离得再远，通过朋友或朋友的朋友也能产生交叉，她跟容凌杰就是通过林兆祥认识的。


    不熟但了解，这人聪明但吹毛求疵，活的很讲究，爱好也奢侈，跟他爸爸一样，人很松散，可能从小生活在蜜罐里，得来的太容易，就显得对什么都不在意，妥妥的纨绔三代。


    这两人都看不出奸恶相，没想到遇上事后行事这么下作，果然，人的下限是不能预设的。


    她神情变幻不定。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没搬家前，劳建仁好像就住在她楼上。


    两人在车库和电梯上遇到过好几次，还打过招呼，至于几楼……她没留意……


    宋佳玉心里有了猜测，没追问细节。


    抬眼看容凌赫。


    只是，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那一周后呢？他为什么再一次找上门来？门厅那次，他看着可清醒的很。


    宋佳玉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都说了后面也没了瞒着的必要，容凌赫也干脆利落，“想找你做个交易。”


    交易。


    宋佳玉紧紧盯着容凌赫，“交易内容跟我提的一样吗？”


    她提的就是那份特殊的男女朋友的协议，她当时说的没那么露骨，简而言之就是他做她的“男朋友”，她给他“生活费”，今天之前，在她心里，这个交易是两人的共识，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容凌赫又沉默了。


    他回视宋佳玉，看着看着，发现她目光颤了下。


    容凌赫突然笑了，像春日里的阳光，眉眼间都是明媚。


    他缓缓低头，凑近宋佳玉的耳朵。


    温热的气息拂过来，宋佳玉稍稍后退。


    容凌赫注意到了，抬手扶住她的脖子，凑近，轻声道：“姐姐。”


    姐姐两个字一出，宋佳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聊斋看过吗？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被妖精盯上的书生。


    警惕心起，宋佳玉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抬手抵住容凌赫的胸膛，想推开他，下一秒又顿住，她听见容凌赫说，“我想做的交易内容，是CU的雏形……”


    宋佳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不敢置信，猛地转头，又倏地后撤。


    容凌赫笑地更加开心，他直起身子，摸了摸被她蹭上的唇角，深邃的目光泛着说不上来的光彩，似嘲似戏谑，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只是没想到，姐姐那么馋我……”


    “哎……”


    宋佳玉脑子嗡鸣，僵在原地。


    直到容凌赫走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头。


    容凌赫上了一辆车，透过车窗，她看见开车的是那个平头壮汉。


    壮汉发现她的目光，朝她尴尬一笑。


    副驾驶上，容凌赫耳朵上挂着耳机，拄着下巴，头朝着另一边，似在通话。


    车窗缓缓升起。


    关上。


    ******


    容凌赫透过后视镜看着车后。


    宋佳玉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两人在超越空间对视的感觉，他挪不开视线。


    “咳……”


    “咳咳！”


    “咳咳咳！！！”


    容凌赫收回目光，瞥了眼刘斌，眼神不善，语气却很淡，“嗓子塞鸡毛了？拿根棍子给你捅捅？”


    “老板，你这话，听着不怎么对劲儿……”刘斌哀怨。


    容凌赫黑了脸，“滚！”


    刘斌不为所动，嬉笑起来，“老板，我看不懂了，你到底是跟那姓卫的有仇还是跟这美女有事儿？”


    自从他老板让他跟踪卫宁开始，他就在怀疑，要不就是他老板跟姓卫的有仇，所以想撬墙角给姓卫的带绿帽子报复他，要不就是他老板跟这美女有故事，姓卫的横刀夺爱，更胜一筹抱得美人归，他老板不甘心报复他。


    相比第二种，刘斌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他老板那张脸，啧啧，怎么说呢，是不符合他阳刚威猛的审美，但那得看跟谁比，虽然比不过他，比卫宁那可强太多，身高也不差，比卫宁高出小半个头，怎么看怎么不会输。


    除非……


    除非那美女不好美色，看穿他老板周扒皮的恶劣本质，不要他。


    “你在笑什么？”阴测测的声音。


    刘斌一个激灵，立刻收敛嘴角扬起的弧度，面不改色推卸责任，“老板你看错了。”


    容凌赫冷笑。


    刘斌转移话题，旧话重提，“对了，老板，你说那美女离婚后我有机会不？我老大不小了，也该结婚了，我妈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前几年没觉得，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她老人家说的对，一个人时间久了，是怪孤单寂寞冷的。”


    容凌赫目光一冷，转头盯着乐呵呵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事的刘斌。


    要不是共事多年，了解刘斌的底细和为人，容凌赫真会以为这是个装货，不怀好意，毕竟谁家正常人一会儿精明，一会儿又跟个二愣子睁眼瞎似的，随时转换？


    “你没机会。”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那美女。”刘斌正畅想未来，被容凌赫打击，一下子从美梦中醒了，特别不服气。


    他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能过日子会疼媳妇，他怎么就没机会了？他老板怕不是自己是个单身狗，羡慕嫉妒他吧。


    “因为她是我的。”


    刘斌一怔，猛踩刹车。


    又手忙脚乱换到油门，车重新启动。


    接下来的一路，刘斌欲言又止，又像便秘一样。


    容凌赫跟平时差不多，脸上没太多表情，闭目养神。


    等到玉宇国际楼下，看着下车的容凌赫，刘斌终是没忍住，犹豫开口，“老板，我刚才……好像……幻听了？”


    容凌赫回头，眯眼看着刘斌。


    半晌，龇牙一笑，特别温柔，“你耳朵好的很。”


    “回家洗洗涮涮，主要好好刷刷脑子，再整天惦记不该惦记的，就给我滚回M国，换赵齐……”


    “谢谢老板关心，我这就回家洗！那个，您好好休息，做个好梦！明天见！”


    刘斌吓得一脚油门踩到底，迅速逃窜，半点儿不带停顿的。


    去他妈的M国，他这些年吃白人饭吃的够够的，让他回来再回去，他宁愿做一辈子的单身狗！


    ******


    “宋总。”


    眼见接容凌赫的车离开，郑惠走上前来，低声道，“我跟那辆车一起上来的，开车的人看着眼熟，很像一直跟踪卫宁的人。”


    郑惠退伍后一直跟在宋佳玉身边，保护宋佳玉的安全，自从宋家各种争斗结束，郑惠没了用武之地，宋佳玉跟郑惠沟通后，注资了快要倒闭的中威安保公司，郑惠任负责人。


    这家公司规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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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业务量每年有限额，除了服务宋佳玉，现在主要为明星提供服务，也没有向外延伸扩张的打算。


    郑惠已经很久没有出马，这次人手不够，连孙雪城都被赶鸭子上架推了上来，更别说郑惠。


    “就是他。”宋佳玉收回目光，朝郑惠的车走去。


    “跟着他们吗？”郑惠跟上。


    “不用。”宋佳玉道，“让人把我开上来的那辆车开回去，跟酒吧老板交接就行。”


    郑惠点头，犹豫了一下，道：“那人看着粗壮，其实动作敏捷，对人的目光很警醒，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应该跟我出身不一样，气质能看出来，不知道什么来头。”


    郑惠跟在宋佳玉身边十多年，比容凌赫早的多，所以她不但认识容凌赫，还单方面对容凌赫很熟。


    其实当初容凌赫出现在宋佳玉身边的时候，郑惠想过深入调查他，早些年她都是这么做的，但那次宋总没吩咐，郑惠就没多事，她能成为宋佳玉的心腹不是偶然，立场从来摆的很正，也知道分寸。


    对于容凌赫，职责之内，她私下去京大简单走了一圈，确定他无害后，再没插手过，也没跟宋佳玉说过。


    后来容凌赫远走，听说去了M国，再见就是这次，挺意外，也有点儿担心，因为那平头男，明显是容凌赫的人。


    想起当年宋总和容凌赫之间的分分合合爱恨情仇，郑惠脑子里划过她老娘刷过的小短片，就那什么……哦，对了，就那什么“被男友抛弃，怎料十年后她脱胎换骨，霸气回归”的恍惚感，只不过男女角色对掉了，时间也缩短了，就很荒唐。


    “卫宁？”宋佳玉不想多谈容凌赫，包括他身边的人，她心疼的厉害，CU，容凌赫当年要跟她做的交易竟然是CU的雏形！


    荒唐，荒了个大唐。


    不过当时卫家还没递上橄榄枝，没有恒远做地基，CU对当时还专注房产的镇海和金狮价值远没有现在大，她那时候又被美色迷了眼，加上时机未到，跟容凌赫相比较，还真不见的对CU像现在这么垂涎。


    “控制起来了。”郑惠道：“孙雪峰跟卫家联系了，卫老爷子说要跟您对话，孙雪峰拒绝了，按照您的吩咐，摆明车马先领证，其他的以后再说。”


    “照片该删的也都删了，孙雪峰说就算有几张流出去也无所谓，已经通知公关部门，会控制舆论。”


    宋佳玉点头。


    两人上车，郑惠接着说，“宋阳绘半个多小时前联系过您，您一直没回信息，电话打到了孙雪峰那里，他让我转达：宋阳绘递过来消息，常小姐答应您明天的下午茶邀约。”


    宋佳玉看向郑惠。


    郑惠已经习惯宋佳玉的目光，知道她是无意识的，丝毫不紧张。


    半晌，宋佳玉道，“跟孙雪峰说不用管照片的事了，真流出去，明天下午后，卫家会比咱们还急。”


    她还真小瞧宋阳绘了，没想到他有这能耐，能说服常掌珠在她跟卫家撕逼的关键时候站出来。


    车开到山脚下，不久前还闹哄哄的地方一片安静。


    “林总把人都劝走了。”郑惠解释。


    林总说的是林兆祥。


    这事宋佳玉知道，她之前给林兆祥发信息说的就是这件事。


    ******


    回到玉宇国际已经十点半，一路上，宋佳玉电话短信没断过，她一概没理。


    洗漱完毕上床后，宋佳玉突然想起一件事，拿过手机打开WX，找到容凌赫的头像，打开他的朋友圈，里面只有一条内容。


    [一时没防住，被爱慕者得逞了，男人行走在外，还是要小心点儿]


    图片是一张被吻花了的嘴唇。


    宋佳玉越看越心烦，今天这事过后，连她都有种自己是女色魔，对容凌赫一直垂涎欲滴的感觉。


    问题是，她不是啊。


    宋佳玉拉起被子盖住头，不愿再想，关机睡觉。


    结果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容凌赫拿着笔记本电脑，低垂着眉眼，很沉默，她双手插兜，昂首挺胸，把他从头发丝打量到脚，嘴边还噙着笑。


    第二天醒来，宋佳玉周身气压低到可怕，眼底都是青的。


    就很羞耻，像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