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樟的话，沈昭先想了想还是憋在肚子里，兄长马上就要考试了，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不痛快。


    送兄长考试的当天，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沈维周没有紧张，沈昭先反而十分紧张。她将一个大包裹递给兄长，里面塞满了她认为兄长可能用到的一切物品，从笔墨纸砚到应急的干粮点心，甚至还有一件厚实的夹袄，生怕他在号舍里冻着。


    “兄长，你千万不要紧张啊。”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目光紧紧锁在沈维周身上，仿佛想从他平静的面容上汲取力量。


    沈维周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裹，目光落在妹妹强作镇定的脸上，只是温和地应道：“放心，我不紧张。”


    他抬手，轻轻拂开她鬓角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倒是你，”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关切，“照顾好自己。”


    沈昭先喉头一哽，她用力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我明白。”


    沈维周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转身汇入如织的考生人流中。长衫的背影在涌动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挺拔。


    沈昭先站在原地，目送着兄长的身影消失在贡院森严的大门内，直到那朱红大门沉重地合拢。


    周遭送考的人群喧嚣依旧，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混杂着父母妻儿的殷切叮嘱和考生们或紧张或亢奋的交谈。然而这一切热闹的声响，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在她耳边模糊、褪色。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卷起地上零星的枯叶，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天气这般寒冷，考试的时候也不会专门给考生火盆取暖，也不知道兄长能否撑得住。


    她独自站在人潮边缘，周遭的热闹喜庆映衬着她形单影只的孤寂与沉重。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从旁伸出，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沉稳。


    沈昭先猝然一惊，猛地转头。


    赵楚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官袍肃穆，神情沉静如水。她看向他的目光还带着关切，“穿的这么少不会冷吗？”


    当然是有些冷的，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外面站这么久。送考的人群都散了一些，应该是自己刚刚站在此处出神，忘记了时间。若不是被赵楚樟拉住，自己应当还要站很久，这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应该会生病。


    想到这里她感激的看向赵楚樟，“多谢大人，大人怎么在这里？”沈昭先向他的身后看去，张守信和杭叙言骑着马在人群之后，他们的身边还有一匹马，那应该是赵楚樟的坐骑。


    “你莫不是忘了，最近我要巡街。”赵楚樟很想伸手将沈昭先那被风吹起的发丝拢回耳后，那动作在指尖微动时便已停住。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究只是将手缓缓垂下，藏入袖中。


    初春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起她鬓边的几缕乌丝，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亮。


    “风大，莫要着凉。”他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沉稳，目光却未从她脸上移开。


    沈昭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那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迎上他的视线，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大人巡街至此，是公务在身？”


    赵楚樟的目光掠过她微抿的唇，只淡淡道：“顺路。”二字轻描淡写，他侧身，示意她看向不远处候着的张守信与杭叙言，“此处风急，我送你回府。”


    不远处的张守信听着大人说的顺路，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鉴于身旁的杭叙言不苟言笑，不然他一定要说说大人最近都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让人在沈昭先背后跟着，说是怕她有危险。


    且不说这沈昭先就只是开封府的小画像师，那昌王就算心中有气要撒，也撒不到沈昭先的身上啊。他多想说，大人，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那昌王现在对你可是恨之入骨啊。更何况之前的刺杀，都是针对你的！


    张守信丰富的表情还是引得杭叙言侧目，看了良久后，他才问：“所以，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守信被杭叙言这么一问，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大人对沈姑娘，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心。”


    杭叙言闻言，目光又投向了不远处的赵楚樟和沈昭先，只见两人正并肩而行，赵楚樟不时侧头对沈昭先说着什么，而沈昭先则微微低头，认真地听着，那画面，竟有几分和谐。他收回目光，淡淡道：“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我们做好分内之事便是。”张守信闻言，也收起了玩笑之色。


    所以啊，这事若是和骆成骧分享出去，不知能被他闹出多少乐子。是以有些事还是不能和这不苟言笑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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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封这几天科举，沈昭先请了几天的假。在家的这几天，她日日都在担心兄长，一直都听说号舍中狭小，人在里面也不好休息。最近的天气还不算暖，也不知道兄长能不能挺得住。


    然后就是担心兄长带去的夹袄是否够厚；还有那个小炭盆能否驱散号舍中的寒气。实在憋闷得慌，沈昭先决定出门走走，透透气也好过在家中胡思乱想。她裹紧了衣衫，信步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


    路上的人们讨论的事情不是官员侵害案就是最近发生的科举。他们一会儿讨论着永城侯的处罚力度不够，然后又说参与进去的官员都有谁。甚至还能说出几个因为背景深厚从而逃脱处罚的官员。


    确实如他们所说，有一部分官员因为参与的不多或者背景深厚，从而减轻或者逃脱处罚。关于这一点，整个开封府都不愿看到。不过陈黛的父亲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永城侯世子，几乎被他打了个半死。


    那位“世子”的惨叫声，沈昭先到现在还记得，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也算是出气了吧，虽然没能得到最想要的结果……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茶楼前。茶楼里人声鼎沸，茶香四溢，沈昭先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昭先点了一壶清茶，静静地望着窗外。茶楼里的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段江湖故事，引得周围的人阵阵喝彩。


    然而另外一个名字却突然被人叫起，他们说起了夏开琛的事情。


    “就是说这楚家和房家怎么还争上那个姑娘了？”身后之人声音这带着疑惑。


    沈昭先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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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身体，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状似不经意地靠后，那边茶客的声音清晰地飘了过来。


    “可不是嘛，”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市井特有的幸灾乐祸，“那夏开琛，说不上命好，但这也不差，你看到了嫁人的年纪就被家里找回去了，这一定能嫁得良人啊。”


    这夏开琛被接回去是要嫁人的？夏开琛的脾气那么好的吗？都十几年没联系了，回家就为嫁人？不过，这事骆成骧知道吗？那他最近也挺不容易的，这情绪大起大落的，也就是他年轻身体好，换一个身体不好精神不好的，早就被折磨疯了。


    “咱就是说，我要是那夏开琛都能把房家给点了。十几年前就为了外室就把我赶出家门，十几年后，就因为那外室的女儿不愿意履行婚约，就要把我送上花轿？我把夫家也一起点了，全都死！”那人似乎真的代入角色，十分愤怒，桌子拍的震天响。也幸好此时茶馆人多，大家都不在意。


    “人不是在楚家吗？你说这两家最近是不是……”这两家不合的事情全开封都知道了，毕竟楚家姑娘之前在房家没少受欺负，现在又要欺负夏开琛，他们房家真当楚家没人了吗？


    这件事身后的两人就这样提了一嘴，然后转换了话题，沈昭先却担心起了这位镖师。虽然她人现在在楚家，但房家的事情她是有记忆的，要不要和谢秋衡一起去看看她呢？


    这样想着，也就行动了。


    站在镇远镖局前，看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和开阔的门庭，沈昭先只觉里面透着一股子不同于开封府衙门的肃杀之气。朱漆大门紧闭，只留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门前青石板路光可鉴人，显然是常有人往来。


    沈昭先站在门前，心中一时有些踟蹰。自己与夏修也算共同经历过些事，但毕竟谈不上深交，此番贸然前来，是否太过唐突？只是，关于房家逼迫婚约的流言，真假难辨，自己这般上门，也是在担心夏开琛。


    正犹豫间，那扇小门“吱呀”一声被从里拉开。一个身穿短打劲装，腰扎板带的精壮汉子探出身来，眼神锐利地扫过沈昭先，带着审视的意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瓮声瓮气地问：“姑娘找谁？”


    “在下沈昭先，和夏镖师是认识”沈昭先定了定神，抱拳行了个江湖礼，“烦请通传一声。”


    那汉子听到夏镖师三字，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她，又或者只是觉得这名字敏感，“那很不巧了，她不在，已经住进可楚家，你去哪儿找她吧！”


    忘了，这人误会了，沈昭先立即说：“不，我说的是夏修，夏镖师。”


    那汉子狐疑的看着沈昭先，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人该不会是那个房家派来的吧？


    对上对方的眼神，沈昭先立即解释说：“我是开封府的画像师，曾经与夏镖师同路，去往颖昌。”


    那汉子这才放松下来，颖昌的事情他有听说过，抛去那个讨人厌的，剩下的人都很好，“你稍等。”说着变转身就叫人。


    门内隐约传来兵器碰撞的铿锵声，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铁器特有的混合气味。沈昭先不由想起夏开琛，这样的女子，当真会甘心被十几年前抛弃她的家族当作联姻的棋子，随意摆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