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笑傲行(二十) 崖顶双剑交锋,雪里红……


    啃完几枚面饼, 楚曦立即持剑起身,准备继续修习剑法。风清扬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瞧着楚曦将今日所学的招式一一使来。有的平和中正, 有的凌厉逼人,招式衔接之时, 已然全无滞涩,可以说是进境神速!


    汗水早已浸透了楚曦单薄的青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勾勒出劲瘦却透着韧劲的腰背线条。风清扬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示意他暂歇片刻, 沉声道:“明日第一战,老夫会指名……让丛不弃那小子应战。”


    楚曦闻声收剑,以剑拄地,稳住有些虚浮的身体, 抬头看向风清扬。


    “此人在那三名不肖弟子中,武功最差,性子急躁鲁莽,脑袋更是空空如也!”风清扬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切中要害, “今日你以言语相激, 又‘收’了他手中长剑,他心中必然愤恨。何况,他早就对你存了轻慢之心,动起手来, 必然急于求成,招式中破绽便多。”


    风清扬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骨棒,也不知是哪个魔教长老身上的, 就开始比划起来:“独孤九剑,首重‘破’字!除了总诀式之外,还有分别破解剑、刀、枪、鞭、索、掌、箭、气八式。那些先不忙学,今日就先指点你这‘破剑式’。”


    “看仔细了!”风清扬手腕一抖,那根灰白色的骨棒带着轻啸直刺而出,“‘破剑式’并非只破剑招,更要破其剑意,破其用剑之心!敌人未出招时,要观其意图,已出招时,便寻其破绽,一举破之!”


    “丛不弃那厮,根基虚浮,急躁冒进。他心中有气,出手只会更快、更猛,却也更易露出破绽。你只需静心凝神,看清他剑招的来路——并非只看他手中剑从何处攻来,更要看清他肩臂如何发力,手腕如何转折,腰胯如何带动……”


    风清扬并未演示那些繁复的剑招,手中骨棒每次挥出,轨迹都简洁到了极致。但楚曦用心揣摩时,却为那洞穿一切变化的凌厉暗自心惊。


    风清扬讲解完“破剑式”的要诀后,又亲自给楚曦喂招,传授“料敌机先”与“攻其必救”之剑理。这一指点便是数个时辰,汗水顺着楚曦的额角与下颌不断滴落,眼前几乎开始发黑。但他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深处,却始终燃烧着一团不灭的活火。


    风清扬看着楚曦几乎虚脱却眼神灼亮的样子,缓缓收招,颔首道:“练得也算有模有样了,你且先闭目调息一阵,天亮之后,他们必来叫阵。”


    “是,前辈。”楚曦在洞中一块相对平整些的大石上盘膝坐下,无数剑招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与风清扬所传的独孤九剑精要交融碰撞。身体疲惫得沉重如铅,精神却像淬火后的剑锋,敛去了躁动,只余下内敛的寒光。


    要在三日之中战胜封不平、成不忧与丛不弃,每一战都必须竭尽全力。楚曦的内力虽然浅薄,但却不怕连日消耗。因为他还有一个有些鸡肋的“金手指”,便是新手大礼包附赠的功能【战斗后一个时辰自动补满内力】。


    作为日月神教圣子,平日里,小打小闹不用他出手,面对高手也没他这个武学菜鸡上阵的份,这才显得这个功能十分鸡肋。但这三日中,他既要应战三位剑宗高手,又要接受风清扬的高强度“特训”,这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知过了多久,料得是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成不忧的声音有些不耐地在洞外响起:“风师叔,时辰不早了!不知楚少侠是否已准备妥当?”


    随即是封不平有些低沉的声音道:“师叔,弟子备了糕点和清水,就放在洞口了。”


    风清扬慢悠悠地起身,踱到洞口,取了封不平留下的糕点和清水,回到洞内递给楚曦,微笑道:“先填饱肚子,再休息上一阵子,让他们候着便是。如此拖他们一拖,再折他们几分锐气。”


    楚曦双手接过,腹中也确实饿了,立即大口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又盘膝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洞外成不忧催促的声音已带上了明显的焦躁,风清扬才淡淡道:“走吧。”


    洞外,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早已等得不耐。风清扬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随后指着丛不弃道:“第一战,你来!”


    “是,师叔!”丛不弃正愁没机会狠狠教训楚曦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下心中一喜,脸上狠厉之色更甚。只是他的佩剑昨日已被楚曦“收”走,此刻只得转向成不忧,低声道:“师兄,借你长剑一用!”


    成不忧立即拔出腰间长剑,递了过去。丛不弃一把接过,手腕一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他本想直接剑指楚曦,但风清扬就在楚曦身侧,如此施为,未免有不敬师长之嫌,因此只是将剑尖斜指地面,左手顺势捏了个剑诀。


    楚曦将手中长剑斜插于地,向丛不弃抱拳行礼,姿态甚是谦恭。但就在他重新拾起长剑的空档,一只通体黝黑的小小蛊虫已经从他袖口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钻入了他脚边的石缝之中……潜伏下来,静待时机。


    丛不弃见楚曦连拔剑的动作都如此扭捏,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嗤笑道:“小子,昨日让你侥幸逃过了一剑,今日看爷爷怎么收拾你!待会儿若是跪地求饶,爷爷说不定还能手下留情,只断你一条胳膊!”


    楚曦横剑当胸,丛不弃的佩剑并非凡品,剑身清亮如一泓秋水,映着他霜雪般的白发和沉静的面容。他仿佛没听到丛不弃的狂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前辈,请赐教。”


    话音未落,丛不弃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恶气,暴喝一声道:“看剑!”


    剑光乍起,丛不弃这含怒而发的一剑,当真是又快又狠!


    剑光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楚曦面门,看来是存心想在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先开个血窟窿,用心当真险恶歹毒。楚曦手腕一翻,长剑由下向上斜斜撩起,在半空中将丛不弃的剑路一截一断,顿时火星四溅!


    丛不弃的长剑被他这么一挡,便再也刺不下去,只能横剑一荡,等待重整旗鼓。但他这一剑用足了内劲,凌厉的剑气擦着楚曦的脸颊掠过,楚曦只觉一丝凉意伴随刺痛袭来,白皙的面颊上赫然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这道血痕在白发雪肤的映衬下尤为刺眼,只是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凄艳。楚曦知道不能与丛不弃硬碰,当下将【祸世魔颜】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试图扰乱丛不弃的心神,让他自己露出破绽!


    丛不弃被这雪里红梅的景象刺得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剑势一变,剑风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招招不离楚曦要害。他看出楚曦根底浅薄,心中越发得意,存心要以快打慢,以力压人,让楚曦完全失却还手之力!


    楚曦初时确实手忙脚乱,手中长剑每次与丛不弃的长剑相交,虎口都被震得发麻,脚下也是连连后退,几乎只能凭借极强的战斗直觉闪避格挡。封不平和成不忧在旁观战,心下均想:“这小子不过仗着风师叔撑腰,真动起手来,根本撑不过十招!”


    楚曦紧咬牙关,努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凝神细察——丛不弃的剑招虽然凶猛,但他求胜心切,招式中破绽便多。只是楚曦功力不足,出手较慢,有时明明瞧出了破绽,但他长剑刺到之时,丛不弃已然变招,独孤九剑便无法奏效!


    丛不弃见楚曦竟能勉力支撑,剑势越发狂暴凌厉。眼见楚曦虽步步后退,身形狼狈,但在生死攸关之时总能从他剑下逃出生天。那张已经染血的惊世容颜,更是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魅力,干扰着他的心神!


    “小畜生,看你还能撑到几时!”丛不弃狂吼一声,剑光暴涨。封不平与成不忧嘴角已噙起一丝冷笑,只道胜负顷刻便要分晓。风清扬却负手而立,眼神深邃,仿佛早已看透战局变化,并不为楚曦着急。


    就在丛不弃一剑横扫,意图斩断楚曦腰肋的刹那,楚曦那看似被逼至绝境、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凝,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翻转,清亮如秋水的长剑不再格挡,而是顺着丛不弃剑势的间隙,如同灵蛇般反撩而上!


    “嗤啦!”


    丛不弃格挡不及,右臂衣袖竟被楚曦齐齐整整地削落一截!这一下让他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被他视作草包废物的白发青年,竟能险些伤到自己。这份羞辱,当真比昨日失剑之时更甚百倍!


    他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竟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将全身劲力灌注于剑尖,长剑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厉决绝,直刺楚曦咽喉!这一剑,快逾奔雷,狠毒刁钻,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务求一击毙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曦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哨音,那潜伏在楚曦脚边石缝中的蛊虫猛地弹射而出!它身形小巧,速度奇快,精准无比地在丛不弃裸露的脚踝上叮了一口!


    丛不弃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刺骨的剧痛,刺向楚曦咽喉的致命一剑不由自主地一滞,凌厉的剑气也泄了三分!


    就是现在!


    楚曦眼中寒芒一闪,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啸,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迅疾的一刺!


    如同白虹贯日,又似流星破空!——


    作者有话说:这两章打斗会稍微多一点


    今天开始出差了,如果中间达到加更条件的话,会回来之后补上[眼镜]


    第42章 笑傲行(二十一) 胜负已分!……


    丛不弃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因为楚曦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楚曦只需轻轻一刺,立时便可了结了他的性命。


    胜负,已分!


    “前辈, 承让了。”楚曦缓缓收剑,向后退了两步。他的脸色因消耗过大显得有些苍白, 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虽然得胜,但他的眼中却没有半分骄狂,只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审视。


    这下不只是丛不弃, 连封不平和成不忧都大大吃了一惊!他们虽没注意到蛊虫的动向,但楚曦方才那一剑, 出手狠辣果决不说,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破丛不弃那一招而创制的,精准得令人胆寒!


    楚曦的剑虽已撤去,丛不弃却仍然僵立当场!直到他的脸色完全从暴怒的赤红褪成死灰, 才讪讪地收了长剑,咬牙退到封不平身后。他眼神怨毒地盯着楚曦,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成不忧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方才看得分明, 丛不弃那一剑声势骇人, 却不知为何在中途莫名滞涩了一瞬,才给了楚曦反击的机会。但无论如何,楚曦那洞穿破绽、后发先至的一剑,其眼力、其胆魄、其时机把握, 都绝非侥幸所能为!


    这小子……难道真的在短短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了?


    风清扬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依旧古井无波, 淡淡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成师侄,明日由你出战。”


    封不平等三人强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躬身应道:“是……师叔。”


    风清扬这才转身,对楚曦道:“小子,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洞中,楚曦伸手轻轻捂着胸口,显然胜得并不轻松。风清扬走到那块光溜溜的大石旁坐下,目光落在楚曦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


    “方才那一剑,倒也有了几分火候。”风清扬的声音在石洞中回荡,听不出太多情绪,“虽用了些……旁门左道的小手段,但丛不弃本就占了个内力比你强上许多的大便宜,这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


    楚曦自然知道风清扬的眼力十分毒辣,施放蛊虫的那些小动作,又怎能瞒得过他?只是风清扬既然没有追究蛊虫来历,他也不刻意解释,只是躬身道:“晚辈天资愚钝,全赖前辈指点,方能险中求胜。”


    风清扬摇头道:“生死相搏之际,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哪能计较这许多?明日你对上成不忧,此人比丛不弃更稳上几分,功力不浅。接下来这一日功夫,你若还是这点本事,怕是难在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没等楚曦答话,风清扬就走到石壁之前,继续说道:“这一日光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昨日教得仓促,第一招的三百六十种变化,你还未能完全掌握,咱们再来练练。至于第二招、第三招中的许多变化,你先强行记住,再慢慢咀嚼体味。”


    风清扬当即继续传授楚曦独孤九剑中“破剑式”的精要,又将“总决式”的口诀中紧要的几句细细解释,传以种种附于口诀的变化。楚曦听得全神贯注,如饥似渴,将风清扬所授牢记于心后,立即持剑演练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衫,背后的伤口也还隐隐作痛。但楚曦手中的剑却越来越稳,出手也越发精准果断。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洞内火把的光影在石壁上跳跃。直到楚曦感到实在疲惫不堪,这才将长剑往地下一插,盘坐在大石上闭目养神。


    次日一早,两人在洞中用过封不平送来的饭食,依旧又拖了一阵,这才慢悠悠地出洞应战。只是今日的气氛,与昨日大为不同。丛不弃就像斗败了的公鸡,脸色铁青地站在一边。封不平与成不忧则是脸色阴沉,昨日的轻松之态也已荡然无存。


    “前辈,请赐教!”楚曦依旧恭敬行礼,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已然结痂,非但不损其容,反而平添了几分英气。成不忧冷哼一声,也不还礼,长剑“呛啷”出鞘,剑尖斜指地面,沉声喝道:“废话少说,进招吧!”


    成不忧嘴上喊着让楚曦先进招,实则话音未落,就已经抖动长剑,朝楚曦攻了过来。那柄长剑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招式凝练刁钻,与丛不弃那直来直去的刚猛路数大相径庭!


    成不忧心中依旧对楚曦存了些许轻慢之意,认为昨日丛不弃之败不过是时运不济,才令楚曦侥幸得胜。但今日亲自出手,心中也不由得想要求稳,这一剑出手,显然暗含先声夺人、试探深浅的心思。


    楚曦足下不退反进,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并非硬格,而是斜斜削出,看似轻飘飘不着力道,却恰到好处地贴上了成不忧的剑脊,再顺势一滑一挑,正是“破剑式”中卸力引偏的巧招。成不忧只觉一股绵里藏针的黏劲从剑上传来,心中一凛,只得强行变了一招。


    “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成不忧毕竟经验老辣,一招受挫,剑势非但不衰,反而借着滑开的力道顺势一转,剑光如匹练般横扫,凌厉的剑气破空而至,砍向楚曦肩头。这下变化快如电光石火,不仅狠辣依旧,而且衔接得天衣无缝。


    楚曦心知不能与他硬碰,当下施展轻功,身形疾旋,在成不忧那连绵不绝的剑光中闪转腾挪。成不忧一招得势,岂容楚曦有喘息之机?当下低喝一声,剑随身走,如附骨之疽般紧逼而上,将楚曦完全罩入自己的剑影之中!


    楚曦凝神应战,将独孤九剑的奥义发挥到极致,虽被成不忧牢牢压制,险象环生,却始终让他不能再进一步。封不平在一旁冷眼观瞧,眉头紧锁,丛不弃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这小子立即被成不忧大卸八块,以消他心头之恨!


    长剑交击之声渐渐密集起来,楚曦身上青衫被凌厉的剑气割出了数道口子,耳后的一缕白发也被削断,随风飘落在地。封不平和丛不弃在一旁看着,眼神中渐渐又浮起一丝笃定——这小子并无多大本事,在成师兄这等稳扎稳打的剑法面前,终究支撑不了多久!


    转眼间,两人已激战近三十回合。楚曦的呼吸越发急促,显然有些气力不济。他深知自己的内力远逊于成不忧,再这样被动防守下去,只会因气力耗尽而落败,必须想法子……诱使成不忧露出破绽!


    楚曦心念电转,手中长剑的招架之势陡然一松,脚下似乎也踉跄了半步。他呼吸越发急促,脸色也更显苍白,仿佛内力即将枯竭,难以为继,手中的长剑越舞越慢,顿时左肩门户大开!


    成不忧久经战阵,这破绽虽诱人,却未能让他完全放下戒心。然而,眼前楚曦那摇摇欲坠、强弩之末的姿态是如此真切,尤其是那急促的喘息和汗如雨下的狼狈,全然不似作伪。


    成不忧心中虽有疑虑,但料想自己功力远胜楚曦,可进可退,若是中计,撤剑回防便是,何必怕了他?如此畏首畏尾,哪还有一点剑道高手、武学宗师的气度?


    成不忧心念已定,足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手中长剑再无半分试探与保留,剑光暴涨,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寒芒,直刺楚曦左肩空门!


    这一剑将快、狠、准三字拿捏到了极致,封不平与丛不弃眼中同时爆出精光,丛不弃更是忍不住喝了声彩:“好!好剑法!”


    楚曦那踉跄的身形又是一晃,劲瘦的腰身如风中柔柳般一扭一转,左肩位置立时完全暴露在成不忧的剑光之下。成不忧心中一喜,顿时卯足了劲力,欲让这一剑直接洞穿肩胛,便可废掉楚曦一条手臂!


    如此一来,既没有伤他性命,全了风清扬的面子,又能让这狂妄的小子成了独臂废人,为丛不弃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楚曦眼中非但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反而瞬间爆发出一阵极为锐利的光芒,像是蛰伏待机的野兽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他等待的,正是成不忧这倾尽全力、志在必得的一刺!


    成不忧的眼中只有楚曦左肩这处破绽,却忽略了自身早已门户大开,处处都是破绽!


    冰冷的剑锋瞬间撕裂皮肉,狠狠刺入楚曦的左肩!鲜血瞬间喷射而出,染红了整条衣袖。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让楚曦眼前一黑,但他右手中那蓄势已久的长剑,也如毒龙出洞般,从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成不忧心口要害!


    这一剑,快如惊雷,正是独孤九剑“攻其必救”的精髓所在!


    成不忧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他万万没想到楚曦竟敢如此搏命!更没料到对方在身受重创的剧痛下,反击竟能如此凌厉、如此精准!


    他刺向楚曦左肩的剑势已老,想要回剑格挡根本来不及!想继续右手使力,卸下楚曦一条胳膊,更无可能!只因他若敢再前刺半寸,楚曦的长剑就会先洞穿他的心口!


    “嗤——”


    楚曦凝聚于剑上的内力化作一道纤细却锋利的剑气,从剑尖激射而出!虽然剑尖并未刺入皮肉,但那冰冷的杀意已让成不忧好似到鬼门关走了一回!


    成不忧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一道细细的血线自他心口处蜿蜒而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惊骇。


    “前辈,承让了。”楚曦退开两步,将肩头自成不忧的剑下拽了出来,鲜血迸流,一袭青衫上斑斑点点尽是血渍。他右手中长剑低垂,一滴血珠自剑尖滑落,滴在地上,发出“啪嗒” 一声轻响。


    成不忧,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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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笑傲行(二十二) 风急浪高,一剑破万……


    成不忧踉跄着后退几步, 脸色灰败如土,险些连长剑都握不住了。


    他看向楚曦左肩那深可见骨、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处那个被剑气精准刺破、仅伤及皮肉的小洞,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刚才那一剑,他至少留了七八种变招,脑海中推演了十数种后手, 但楚曦的剑……就那样从他毫无防备之处刺了过来!


    而他的长剑早已钉在楚曦肩头,又怎能及时变招回防?


    自己那一剑砍下去, 楚曦最多是废去一条胳膊,而自己……必成剑下亡魂!


    丛不弃在一旁看得心中发凉,但还是指着楚曦肩头不断涌血的伤口,有些不服气地叫道:“成师兄刺中了他, 他也只是点到了成师兄!怎能算他赢?我看……这是平了!”


    “丛师弟,不可在师叔面前造次。”封不平脸色阴沉,抬手示意丛不弃不要再讲下去,“是我们败了,快给成师弟敷药治伤吧, 莫要在此叨扰师叔了。我们……明日再来, 由封某领教楚少侠的高招。”


    成不忧收剑入鞘,颓然地垂下头,默默退到封不平身后,三人结伴下崖去了。楚曦方才那以伤换势、精准刺向要害的一剑, 足以说明……此人不仅剑法进境神速,而且……对自己够狠!


    封不平本来对自己独创的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极为自信,但上次已经败在令狐冲手中, 这次又碰上一个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或许比令狐冲更绝更狠的楚曦,让他心中如何能不慌张?


    “小子,我们进去。”见三人狼狈离去,风清扬这才看向楚曦。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身子,血珠顺着垂落的指尖不断往下滴。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全无,额角布满冷汗,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却依旧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风清扬伸手点了楚曦两处穴道,助他止血。回到洞中,楚曦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他咬着牙,用右手有些笨拙地撕开已被鲜血浸透的青衫,那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皮肉翻卷,伤得不轻,好在没有截断筋骨。


    风清扬转身出洞,不知要去何处。楚曦不及细问,从怀中摸出那盒金疮药,忍着钻心的疼痛,将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


    “嘶……”剧烈的刺激让楚曦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随后紧抿着薄唇,从随身空间里取出干净的布条,一端用牙齿咬着,右手在伤处将布条绕了几圈,牢牢裹住,再忍着疼用力拉紧。


    布条粗糙的纹理摩擦着皮肉,带来一阵阵刺痛。这一番动作下来,楚曦全身都被冷汗浸得透湿透,额角青筋微凸,汗水混着血水滑落脸颊,半晌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恰在此时,风清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口,手里还拿着一件青布旧衣。他扫了一眼楚曦肩头包扎整齐的布条,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淡淡道:“你这小子,倒有几分韧劲。来,先把这个换上。”


    风清扬将手中的青布旧衣轻轻抛向楚曦,看着只是随手一扔,却不偏不倚,稳稳落在楚曦腿上,劲力柔和,绝不会伤他半分,显然是极其高明的暗器功夫。楚曦微微一怔,忙将布衣拾起,恭敬道:“多谢前辈。”


    他忍着痛楚,脱下染血的破衣,露出劲瘦却线条流畅的上身,肩胛处新包扎的布条格外刺目。风清扬的旧衣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好在并不如何影响行动。


    风清扬抬眸审视着他,颔首道:“你的‘独孤九剑’,已初具火候。今日一战,虽是钻了他急于求胜、心思不纯的空子,但能在对方功成之前,揪其破绽,取敌要害,正合了‘破剑式’的精髓。”


    “明日你要迎战封不平这小子,他的根基最稳,剑法也最老辣。更别说他连着两日见着另外两个草包被你打败,明日出手,必是稳扎稳打,进招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左肩又受了剑伤,再想行险,难如登天。”


    “晚辈明白……”楚曦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发虚,他强压下左肩传来的阵阵钻心剧痛,努力让自己的神识保持清明,“讨巧的法子……已不易再用。而且,晚辈听说……封前辈自创了一路‘狂风快剑’,不但剑招精奇,而且气势凌厉,使时一剑快似一剑……”


    “他用的是快剑?”风清扬他枯瘦的手指在身前虚划了几下,仿佛在勾勒剑势的轨迹。楚曦忙接着道:“正是,据说是他在山中隐居十五年……所创的得意剑法,剑出如风,每出一剑……激起的风声也越来越强,剑气凌厉,并非徒以剑招取胜。”


    风清扬的目光落在楚曦苍白却专注的脸上,沉声道:“如此说来,他这套剑法,攻势必须连绵不绝,方能将对手完全裹入自己的剑势之中。然而,快剑……快则快矣,只要你在这一百零八式中不落下风,他只能将招式从头再用来,寻他的破绽便简单了。”


    楚曦心头一震,忍着肩头疼痛,打起十二分精神细听。


    “他快剑连绵,每一剑的力道转换、新旧衔接之处,便是最易出现滞涩与破绽之处。”风清扬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敲在楚曦心坎上,“攻势越快,便越不容易着力,你只需守好门户,凝神观看对方剑招中的种种变化便可……”


    “只需从他肩动、臂展、步伐乃至呼吸吐纳的细微变化中,窥其剑势将起未起、将变未变之兆。彼时,你无须格挡他凌厉的剑锋,以‘破剑式’中最简捷的一刺,直取他这转圜的‘缝隙’!他快剑连环的‘势’,便如被抽了根基的堤坝,顷刻瓦解,再难连绵……”


    风清扬借石壁上的五岳剑招,以指代剑,为楚曦讲解独孤九剑的种种精义,每说一句,都令楚曦如拨云见日,心中豁然开朗。待风清扬讲完,他立即拿起长剑,随意使了几招,虽与石壁上的剑法俱是似是而非,但其中剑意,已是今非昔比!


    “好小子,果然天资聪颖!”风清扬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他上前几步,枯瘦的手掌看似随意地贴在楚曦背心,“不过你的底子实在太薄,你且凝神静气。”


    楚曦依言闭上双眼,收拢内息。一股温和却磅礴如海的暖流瞬间从风清扬掌心涌入楚曦体内,这股力量精纯浩大,却并不霸道,如同涓涓细流,迅速汇入楚曦干涸的丹田经脉。


    楚曦只觉得原本因失血和剧痛而有些虚浮的身体瞬间变得充盈有力,丹田暖洋洋的,经脉中丝丝缕缕的刺痛感瞬间被一种奇异的麻痒与舒畅感所取代,仿佛枯枝逢春,重新焕发出生机。


    左肩那原本火烧火燎、深入骨髓的剧痛,竟在这股沛然浑厚的内力滋养下,被强行压制下去,虽未消失,却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提示:风清扬以精纯内力助你疗伤并充盈丹田!】


    【当前状态:内伤大幅缓解,体内真气充盈,功力得到临时性提升!】


    【警告:此乃外力灌注,无法持久,效果将于十二个时辰后逐渐消退!】


    一夜过去,楚曦再跟随风清扬走出思过崖山洞时,封不平、成不忧与丛不弃三人已然在此等候多时。三人的脸上早没了与楚曦初见时的轻慢,封不平的脸色更是沉肃如水,眼神一刻也没离开楚曦身上。


    楚曦身着风清扬那件略显宽大的青布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左肩的伤处被厚厚包扎,因此在肩头微微鼓起了一个小包。他的脸色也因失血和昨日的剧斗而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如同寒潭映月,清明无比。


    封不平率先踏出一步,声音低沉有力:“楚少侠,请。”


    楚曦横剑当胸,丛不弃那柄清亮的长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清鸣:“前辈,请赐教。”


    楚曦话音刚落,封不平剑已出鞘!


    没有任何的试探与虚招,封不平只是手腕一抖,登时刺出连环七剑,如风如雷般攻向楚曦,顿时将他逼到思过崖边,断了退路!楚曦心下暗惊,这封不平的剑术,简直远在成不忧与丛不弃之上,岳不群与他相比,恐怕更是要矮了一大截!


    剑光一闪,封不平的剑已至面门!那剑势当真快如疾风,剑尖颤动,竟似将楚曦上身几大要穴都罩在了剑光之中!凌厉的剑气激得楚曦鬓发飞扬,面皮生疼,正是他浸淫十五年、引以为傲的独门绝技——狂风快剑!


    若是两日之前,楚曦难免要撤剑认输。但这三日以来,他精研独孤九剑,尤其昨夜在两番险胜之后,又得风清扬指点,对“无招胜有招”的至高剑理已然领悟更深。


    他每次出剑,都不拘泥于原有剑招,有时使到一半就变了招式,有时将几招杂糅在一起,毫无花巧,却反让封不平无法招架!封不平心中无比惊骇,心中只是反复思量:“这小子用的是什么剑法,难道我竟一点不知?”


    封不平的“狂风快剑”首重连绵不绝的气势,一旦展开,便如长河奔涌,一浪高过一浪,将对手彻底淹没。可楚曦每次的随手一刺,都能一根精准无比的楔子,牢牢钉在他剑招连绵的关键之处,让他无所着力!


    怪,实在是怪!——


    作者有话说:[爆哭]今天……又坐了……十几个小时……大巴……


    还好……赶上了……更新……(气绝)


    第44章 笑傲行(二十三) 他辛辛苦苦拼了命才……


    封不平越打越心惊!他的“狂风快剑”出手如风, 迅疾如电,顷刻间已将一百零八招尽皆使完,却始终奈何楚曦不得。


    他的“狂风快剑”向来以气势压人, 一旦展开便如怒涛狂卷,不给对手丝毫喘息之机。然而此刻, 无论他如何催动内力,如何变化剑招,楚曦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 截断他的剑势,并予以还击, 让他的剑尖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他越是想速战速决,越是急于破开楚曦这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防御,剑招就越发显得急躁。原本圆融无碍的“狂风快剑”,渐渐带上了几分生硬的斧凿痕迹, 看似威力不减,实则破绽百出!


    反观楚曦,在封不平如狂风骤雨般的剑光之中,动作却愈发从容。


    他左肩伤处仍然隐隐作痛,脸色也因消耗而愈发苍白, 但右手中的长剑总能精准地寻到封不平招式中的破绽, 逼他不得不回剑自保。他并不急于求生,每斗一刻,就又多了几分对独孤九剑的体会,愈战愈强!


    不管风吹浪打, 胜似闲庭信步!


    封不平心下焦躁,口中长啸一声,长剑攻得更紧。几式绝招连环使出, 剑光暴涨,如同平地掀起一股更猛烈的狂风,要将楚曦彻底撕碎!


    但他无论如何拼命,那剑法始终还是拘泥于原有“招式”,从而被楚曦轻描淡写地破去!


    就在他身形旋转,即将第三次使出那招“风卷残云”之时,楚曦不再犹豫,手腕一抖,长剑瞬间化作两道迅疾如电的寒星,射向封不平!只听“嗤嗤”两声轻响,封不平的右臂和肩头已经各中一剑,封不平右手一软,手中那柄视若性命的长剑几乎脱手!


    “前辈,承让了!”


    楚曦本可以直接挑飞封不平的长剑,但顾及他的面子,刺中他之后就向后退开,并不继续进招。高手切磋,本就是点到为止,在场众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楚曦胜了。他口称“承让”,先给了封不平个面子,以免丛不弃这厮再出言纠缠。


    不过这一番激战下来,风清扬注入楚曦体内的真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他微微喘息着,左肩的包扎处渗出的血迹又扩大了一圈,只是脸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只是随手为之。


    成不忧见封不平僵立不动,立即上前一步,低声道:“封师兄,我们……”


    封不平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凄凉落魄的滋味。他本以为自己剑术已臻化境,谁知出山之后连续败在两个毛头小子剑下,别说夺回华山门户,简直颜面无存。


    他当下对着风清扬的方向拜倒,嘶哑着声音道:“风师叔……弟子……弟子剑术粗陋,不堪造就,今日……给您老人家丢脸了!弟子……无颜再留于此地,这就带两位师弟下山,觅地隐居……从此……再不问江湖之事!”


    成不忧与丛不弃闻言,心中也是一凉,连忙跟着下拜。风清扬望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三人,半晌,方才喟然一叹,沉声道:“剑道无涯,你们且去吧。”


    封不平缓缓起身,他并未抬眼看楚曦,更不敢再看风清扬,只是用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对着身后同样失魂落魄的两位师弟道:“走……我们……下山。”


    丛不弃看着腰间空空荡荡的剑鞘,本想将楚曦手中那把佩剑要回,但又实在拉不下脸。干脆破罐子破摔,解下剑鞘,狠狠抛在楚曦脚下,冷哼一声,这才随封不平而去。


    “封前辈,请留步!”


    封不平万万没想到楚曦竟会开口叫住他,心中不解其意,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楚曦从容地捡起丛不弃抛下的剑鞘,将长剑缓缓收入其中,目光落在封不平那微微颤抖的背影上,语气诚恳:“封前辈的剑术造诣,晚辈深感钦佩。这‘狂风快剑’凌厉迅疾,自成一家,实乃上乘剑术。依晚辈愚见,前辈的剑术造诣,其实早已远在岳不群之上!”


    “华山剑气之争,已是过往云烟。前辈一身绝学,何必执着于这华山一隅?华山一脉传承,贵在剑意,而非山门。前辈若能以剑宗绝艺广收门徒,将华山剑宗的剑术发扬光大,让世人皆知华山剑法之精妙……到时候,谁又能说华山派就是他们气宗一家的?”


    封不平终于缓缓转身,他脸上的惨白褪去了一些,眼神复杂至极。他深深地看着楚曦,这个刚刚击败了他的白发青年,语意诚恳,脸上不带半点讥讽之色,让他心中又是一震!


    良久,封不平对着楚曦,郑重地作了一揖:“楚少侠……金玉良言,振聋发聩!封某……受教了!”随后直起身,眼中颓败已消散大半。他对着风清扬的方向再次深深一躬,随后对成不忧和丛不弃沉声道:“我们走!”


    这一次,三人的背影虽然依旧单薄,却少了几分狼狈,多了几分决然。


    楚曦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知道自己算算终于转危为安,当下轻轻吁了口气。他转过身,也对着风清扬拜倒在地,顿首道:“晚辈能够脱险,已全赖前辈援手。此后又得前辈传授无上剑术,得窥剑道门径,实在感激不尽。只是晚辈还有要事在身……这便要告辞了。”


    风清扬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打量着楚曦,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再看个通透:“你这小子的‘独孤九剑’,不过才摸到点皮毛,连门槛都未跨过。这般绝世剑法摆在眼前,你……难道不想再学下去了?”


    “绝世剑法,晚辈自然想学。”楚曦抬起头,眼神坦然而坚定,“只是令狐兄当前命在旦夕,救命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如今此间事了,晚辈不敢因一己私事而负诺。能早赶回一日,令狐兄便少一分凶险。”


    风清扬凝视着楚曦苍白却坚毅的脸庞,看着他肩头渗血的布条,良久,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赞许和释然。他微微颔首,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好,好!你年纪虽轻,却能心怀侠义,已是很不简单。老夫早已将独孤九剑,尽数传给了令狐冲那小子。你救他性命,他自当投桃报李,到时你再向他请教便是,料他也不敢藏私!”


    说到这里,风清扬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告诫:“只是,莫要向任何人提起老夫行踪。”


    “晚辈谨记!”楚曦肃然应声,当下又拜了两拜,再抬头看时,风清扬早已飘然而去,不见了踪影。楚曦望着风清扬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敬意与怅然。当下也不再耽搁,强忍着左肩的疼痛,沿着小路缓缓走下思过崖去。


    【恭喜宿主完成奇遇任务!】


    【奇遇任务:剑宗秘闻,结算中……】


    【任务完成情况:习得独孤九剑,成功击败三位剑宗高手,并引导其另寻出路!】


    【任务评价:完美!】


    【提示:支线任务·阻止五岳剑派并派,进度得到推进!】


    系统提示音在楚曦脑海中响起,他记得逍遥子曾经说过,完成奇遇也有不菲的奖励,既然自己的完成度已经达到了【完美】的级别,那奖励总不能太寒碜吧?不过,这次不仅完成了奇遇,还让剑宗脱离了左冷禅的掌控,顺便推动了支线任务,倒是意外之喜。


    【获得奖励:积分200,武力+5,福缘+10,自由属性点+3!】


    【提示:是否立即加点?】


    楚曦心念微动,继续将三点珍贵的自由属性点加到了【悟性】上。


    【加点成功!当前悟性值:30】


    【再次确认宿主属性:武力:32,博闻:34,魅力:80,悟性:30,福缘:21。】


    【当前积分:800】


    【提示:当前并未持有“随身商店”功能,如要打开临时商店,需额外花费100积分】


    “啧……”楚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系统也太奸商了吧?商店里的东西贵得离谱也就算了,想临时买点东西,还得先交一百积分的“开门费”?


    他辛辛苦苦拼了命才攒下这点家当,他容易么!


    算了……反正暂时也没有什么想买的。


    楚曦咬牙关闭了系统提示界面,好在……看着属性面板上终于突破“3”字头大关的武力值,以及已经都提升到了20以上的各项属性,楚曦心中还是涌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


    从战0渣开局的废柴,到如今能在剑术上正面击败成名高手,这其中的艰险与付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但至少……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他强忍着肩头疼痛,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华山险峻,来时攀登不易,下山也同样耗费体力。待到终于踏上山脚坚实的土地,楚曦已是气息微促,脸色更显苍白。


    他寻了一处僻静溪流,简单洗了把脸,重新给伤口上了药,用干净的绷带包上,又重新束好微乱的白发,这才雇了辆马车,星夜兼程,向着开封府疾驰而去。


    马车颠簸,楚曦却并未闲着。他从【随身空间】中取出那本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紫霞秘籍》。指尖摩挲着古朴的封面,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令狐冲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若他知道自己取来的是《紫霞秘籍》,恐怕宁可自己受异种真气反噬而死,也绝不肯在未经岳不群允许的情况下修炼!


    何况,劳德诺为此秘籍杀死了令狐冲的至交陆大有,令狐冲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他,心中有愧,更不会愿意修炼。而自己虽然知道劳德诺的真面目,但……无凭无据,似乎还不到在令狐冲面前点破之时——


    作者有话说:“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出自《水调歌头·游泳》


    [眼镜]有加更,今天的更新怕大家等急了先发出来了,明天是两更合一


    第45章 笑傲行(二十四) (含3000营养液……


    楚曦思忖片刻, 小心地捏住写有“紫霞秘籍”四字的封皮,连着后面几页一些无关修炼的部分一同撕下,又拿出墨块, 将秘籍内页那些可能暴露功法名称或来源的文字,不是涂得模糊不清, 就是故意弄成残缺模样。做完之后,又反复核对了几遍,这才放心。


    他将那撕下的几页撕得粉碎, 随手丢出窗外,任其被车轮碾入尘土。那些“天下武功, 以练气为正”之类的屁话也被消除殆尽,现在,楚曦手中的这本秘籍,只是一本没有名字, 内容还有些残缺不全的“家传心法”了。


    楚曦知道令狐冲熟知华山心法口诀,但和紫霞秘籍中记载的修炼法门相比,终究还是粗浅了些。就算令狐冲练到中途发现了些许端倪,那时……他顾及楚曦的面子,又已势成骑虎, 总不能再废了自己一身功力吧?


    楚曦看着手中这本“新”秘籍,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再次翻开秘籍,趁着赶路的闲暇,利用【自由活动时间】潜心研读这被改头换面的秘籍。他虽因内力根基尚浅,暂时无法修炼其中高深法门, 但细细揣摩其心法精要,对自身武学见识的提升也是大有裨益。


    【提示:成功研读《紫霞秘籍》,似有所悟!】


    【获得奖励:武力+2!博闻+2!】


    【当前武力值:34!】


    【当前博闻值:36!】


    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内功理解, 楚曦满意地合上秘籍,重新用油纸仔细包好,收入随身空间。他闭上眼,在颠簸中调息,默默恢复着体力,同时也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独孤九剑的种种变化。


    待马车终于缓缓驶入开封府那条熟悉的小巷,楚曦才缓缓睁开双眼。到了平一指的医馆门前,车夫利落地跳下车辕,放下脚凳。楚曦不紧不慢地起身,掀帘而出,身姿挺拔,落地无声。他随手抛给车夫一锭银子,车夫忙不迭地躬身道谢,脸上堆满了笑容,再次驾车离去。


    楚曦推开院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平一指正蹲在院角的药炉前,拿着一把小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眉头紧锁,似乎心情不佳。但平一指心情好的时候实在太少,因此楚曦也不以为意,径直走上前,温声道:“平大夫,我回来了。”


    平一指并不抬头,但脸上的阴郁之色显然稍霁。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用蒲扇指了指后院方向:“又来给我添堵了!还有那苗女,成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令狐小子在后院,你自己去寻他吧!”


    楚曦知道蓝凤凰是为了他临行前嘱咐之事连日奔波,心下甚为感动。当下不再多问,道了声谢,便快步走向后院。刚一穿过大堂,就听见一阵低沉而悠扬的箫声随风飘来,曲调婉转动听,颇有几分意趣。


    楚曦放轻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令狐冲背对着他,靠坐在一棵老槐树下。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脸上虽仍有病容,但气色已比起楚曦离开时好了许多。此刻,他正微闭双目,专注地吹奏着楚曦亲手制作的那支竹箫。


    楚曦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倚在月洞门边,聆听那饱含心绪的箫曲。直到最后一个音符随风飘落,他才轻轻抚掌,打破了院中的宁静:“好!令狐兄的箫艺,当真是突飞猛进!”


    “楚兄!你……你回来了!”令狐冲闻声猛地回头,看到倚门而立的白发青年,顿时惊喜万分。他立刻撑着树干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


    楚曦从怀中取出那本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无名秘籍”,郑重地递到令狐冲手中,微笑道:“这一趟……幸不辱命。”


    令狐冲双手接过那本没有封皮还略显破旧的册子,心中感激,听楚曦简要说了“途经”华山,偶遇风清扬等事后,看向楚曦的目光更加热切:“楚兄,既然你也得了风太师叔传剑,我们也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弟了。独孤九剑之精要,我必定倾囊相授,绝不敢有半点藏私!”


    楚曦微微一笑,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语气轻松地转了话题:“学剑的事,暂且不急。倒是令狐兄,箫艺精进,可称神速,指法气息都已颇具火候,我先教你几首新曲如何?”


    令狐冲闻言,眼中顿时亮起光彩,暂时将心中的沉重压下,朗声笑道:“求之不得!楚兄不吝赐教,那是再好不过了!”


    是夜,楚曦厚着脸皮从平一指那讨了两壶他珍藏的佳酿,与令狐冲两人施展轻功,跃上屋顶,并排坐在屋脊上,饮酒赏月。夜风微凉,吹拂着两人的衣袂发丝。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与漫天繁星交相辉映,夜色宜人。


    酒过三巡,箫曲也学了两首。令狐冲吹奏着新学的一曲古调,起初潇洒旷达,渐转苍凉激越,仿佛孤鸿掠过长空,又似侠客独行于莽莽荒原。但吹着吹着,箫声却骤然渐渐低缓下来,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令狐冲握着竹箫,没有再吹下去,只是望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怔怔出神。


    “令狐兄?”楚曦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霜白的长发亦被照得丝缕分明,“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事?”


    “没……没什么。”令狐冲回过神来,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和自嘲,“只是忽然想着……不知道小师妹……现在在做什么呢?”


    楚曦闻言,心中立刻了然。他虽未曾同岳灵珊有所交集,但从令狐冲每每提及她时的神情,以及原著中的描绘,也能在心中勾勒出几分模样。


    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月光下,令狐冲眼中那份难以掩饰的落寞与思念,几乎要随着夜风流淌出来。


    楚曦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提起酒壶,为令狐冲和自己又各自斟满了一杯。他伸出手,遥遥指向满天星辰,声音温和却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令狐兄,你看那天上星辰,看似亲密无间,实则相隔万里。纵使能陪伴一程,却注定只能于银河两岸……遥遥相望。”


    楚曦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映着令狐冲怔忪的面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钻入令狐冲的心底:“令狐兄,我知你是极为重情之人,一时痴心难忘,也是人之常情。我读书时曾记下几句话,颇为心折,今日也说与令狐兄一听。”


    他把酒杯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木案上,从杯中倒出些许酒液,用染着薄红的食指沾了酒,就着月光,写下一行飘逸自如的字: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情深不寿,情深不寿……”令狐冲的目光被那行酒字牢牢锁住,那字迹飘逸洒脱,带着几分楚曦特有的不羁,却又透着一股洞穿世情的冷冽与清醒。他反复喃喃着,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心头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令狐冲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涩然。


    他默然半晌,才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沙哑着嗓子道:“多谢楚兄指点……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明白?小师妹她……她敬重的是我师父那样的君子,只当我是个游伴,她从来……从来不尊重我。”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嘲,却也带着一种豁达的清醒。这份清醒,或许早已深埋心底,只是今夜被楚曦的话语和这朦胧的月色……勾了出来。


    楚曦轻轻伸出手,覆在他紧握酒杯的那只手背上。那手掌的温度微凉,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令狐兄……切勿妄自菲薄。你为人至情至性,无须戴上那副‘君子’面具,便足以动人。只是为人处世,切不可太过任性。这些道理,其实都很浅显,以令狐兄的聪慧,假以时日,定能全然明白,真正放下。”


    “楚兄,多谢……”令狐冲反手用力握了一下楚曦的手,随即松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落拓不羁的笑容,虽然眼底还残留着一丝落寞,但整个人却轻松了许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来,喝酒!”


    “圣子弟弟,喝酒怎么不叫我呀?”


    就在两人准备再度举杯痛饮之际,院子里传来一个极为柔美动人的声音。楚曦低头看时,只见蓝凤凰在月下亭亭而立,巧笑倩兮,正抬眼瞧着屋顶的两人。楚曦动作一顿,对令狐冲歉然道:“令狐兄稍坐,蓝姊姊寻我,想必有要事,我去去便回。”


    说罢,他身形轻飘飘一跃,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蓝凤凰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才又笑道:“圣子弟弟,你平安无事就好。姊姊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向你讨酒喝。是想告诉你……你交托的事,虽然麻烦些,办起来倒是顺利得很!”


    “辛苦蓝姊姊了。”楚曦知道蓝凤凰为此事连日奔波,甚是不易,心中十分感激。


    蓝凤凰明眸流转,笑意盈盈,压低声音道:“人是联络了不少,各路豪杰听说圣子之名,也都愿意来投。只是……这些人性子各异,彼此间还有些旧怨嫌隙。如今虽然应召,但想将他们完全聚拢在一块……恐怕还得圣子弟弟亲自出面。”


    说到这里,她掰着手指头,报出一串人名:“有合称‘黄河老祖’的老头子与祖千秋两人,还有天河帮的帮主‘银髯蛟’黄伯流、长鲸岛的岛主司马大等人,平日里对圣教都颇为忠心,听闻圣子相召,正是求之不得。还有那个‘夜猫子’计无施,也想来投靠……”


    楚曦一面凝神细听,一面在脑海中迅速勾勒着应对之策。


    “黄河老祖”老头子与祖千秋这两人,一个为救爱女“老不死”已近癫狂,一个嗜酒如命、喜好收集奇珍酒器。只要自己能设法缓解甚至治好“老不死”的先天之疾,这两人必定知恩图报。


    蓝凤凰精通用毒,对医理也有些独到见解,或许……可以一试。


    至于天河帮黄伯流、长鲸岛司马大这类人,他们自有家业,投靠日月神教,不过是寻一棵遮荫的大树罢了,对江湖事务并不过分热心。只要自己巧妙地许以好处,确保他们的势力和利益不受损,甚至能因拥护“圣子”而更上一层楼,他们自然归心。


    最为棘手的人是“夜猫子”计无施。此人天赋异禀,目力特强,能在暗中视物,与白日无异。他行事忽善忽恶,或邪或正,虽名为计无施,却绝非“无计可施”,反倒“诡计多端”,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对付这样的人,虚情假意、故作高深……只会适得其反。唯有展现足够的能力、魄力和诚意,才能换来他的真心投效。日后行事,若有计无施作为军师,辅佐他指挥众人,往来行动便容易得多,说不定……还能打杨莲亭一个出其不意。


    心念电转间,楚曦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对蓝凤凰温和一笑,低声道:“辛苦蓝姊姊了,明日,便再劳烦姊姊一趟,带我去会一会那‘黄河老祖’。”


    蓝凤凰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嫣然道:“好,那姊姊明日一早来寻你。你也早些休息,莫要饮太多酒,免得夜里头疼。”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屋顶的方向,这才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楚曦再次轻飘飘地跃上屋顶,令狐冲正自斟自饮,见他回来,笑着递过酒壶:“楚兄,蓝姑娘寻你何事?莫非是嫌我占了你的美酒,要来讨回去不成?”


    楚曦拾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道:“蓝姊姊向来大方,只是她平日爱喝的‘五宝酒’,凡夫俗子怕是无福消受。”


    他放下酒杯,手背轻轻擦去唇角上的酒渍,望着远处万家灯火,语气忽然郑重起来:“令狐兄……我恐怕又要暂别几日了。”


    令狐冲闻言一怔:“楚兄才刚回来,怎的如此奔波?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或许……我能帮上些忙,这次……就与楚兄同行,如何?”


    楚曦见令狐冲话语真诚关切,心中微微一动,沉声道:“令狐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要去见几位朋友,处理一些要事。你……还是留在此处为好。”


    “这是为何?”令狐冲心中不解,“莫非是嫌我武功未复,成了累赘?还是……楚兄要见的朋友,有什么不便之处?”


    楚曦认真道:“令狐兄,我知你与岳不群……岳先生虽然生了些嫌隙,但你毕竟是他抚养长大,心中也仍旧把自己当作华山派的首徒,对门派的赤诚之心,从未变过。如此一来……你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还是少和我……还有我的这些朋友来往为好。”


    令狐冲闻言,立即蹙起眉头。他猛地放下酒壶,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刺痛的不快:“楚兄此话何意?你为人光风霁月,智计超群,更对我有救命之恩。像楚兄这样的人物,难道天下还有人不会愿意同你结交,会看轻了你的朋友?为何……为何要说这等见外的话?”


    他的话语真挚而急切,显然是将楚曦视作了过命的至交好友,对楚曦这突如其来的刻意“疏远”,自是感到万分不解。


    楚曦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情绪深沉,复杂难辨。他默然片刻,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良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轻轻叹了口气。


    “令狐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当然视你为知己,因此……有些事,我也不再瞒着你。蓝姊姊……她就是苗疆五毒教的教主,蓝凤凰。而五毒教一向又遵日月神教号令……”


    令狐冲心下一震,那个善于驱使毒虫的“蓝姑娘”,竟然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五毒教主!那么,让五毒教主蓝凤凰都能言听计从的楚曦,他……他难道……就是……


    楚曦见令狐冲的脸色变了又变,当下颔首道:“想必令狐兄已经猜到了,其实……我的父亲便是日月神教的前任教主,任我行。而我……正是日月神教圣子。但我此番行事,并非为魔教张目,而是要清理门户,除去杨莲亭等宵小之辈。”


    “你是魔教……圣子?”


    令狐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握着酒壶的手猛地一抖。整壶酒“哐当”一声砸在屋瓦上,碎裂开来,酒液飞溅,沾湿了楚曦的前襟和鬓发。楼下传来平一指的喝骂声,但令狐冲脑中嗡嗡作响,完全没听进耳中!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甚急,甚至踉跄了一下,几乎要从屋顶摔下去,连忙强行稳住身形。


    日月神教!那是与五岳剑派仇深似海的死敌!是武林正道口中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五岳剑派之所以结盟,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共御魔教!魔教教徒众多,武功不俗,正道之人往往不敌。只要提起“魔教”之名,人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而楚曦……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侠,竟然是魔教的……圣子?


    楚曦对他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并未因他的失态而有丝毫动容,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神坦然:“令狐兄,你觉得在下的为人……究竟如何?”


    令狐冲张了张嘴,艰涩地说道:“楚兄你……智勇双全,待人至诚,于我有再造之恩……尽管如今在江湖上还名声不显,但假以时日……必能成为顶天立地的侠士!”


    “多谢令狐兄赞誉。”楚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脸上依旧泛着红晕,不知是酒意未消,还是因为令狐冲的这番话羞红了脸,“令狐兄,你自幼在华山长大,岳先生想必时常告诫你,剑气殊途,剑宗一脉心术不正,已经堕入邪道异端,可有此事?”


    令狐冲默然无语,只是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岳不群常挂在嘴边的话,在他参看石壁剑招之后,更是多次提起。


    “那风清扬……风老前辈。”楚曦缓缓问道,“他一身剑术通神,隐居山中,不问世事,你觉得……他可是岳先生口中的‘邪道’?”


    “自然不是!”令狐冲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


    “反观那五岳盟主左冷禅……”楚曦的声音冷了几分,“他顶着‘正道魁首’的名头,阴鸷险刻,心狠手辣,屠戮刘正风满门之时,连毫无武功的妇孺都不放过!难道就因为他顶着‘正道’的名头,便做什么都是‘正’了吗?”


    令狐冲浑身一震,刘正风满门被屠的惨案他早有耳闻,当时便觉嵩山派行事太过狠毒,顿时神色变幻不定。


    “令狐兄,我年纪尚浅,却也觉着……看一个人是正是邪,不可单从门派而论。”楚曦语气放缓,顾自说了下去,“与人结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辨正邪,重在听其言、观其行,绝非门户之见可以定论。”


    令狐冲怔怔地看着楚曦,眼中的震惊、抗拒、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和深深的感慨。他退后两步,缓缓坐回原位,许久,才低声说道:“楚兄所言甚是,令狐冲……又受教了。”


    【提示:坦诚身份并阐述正邪之辨,令狐冲深受触动!】


    【令狐冲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100(生死相托,绝对信任)!】


    好感度……竟然直接升满了?


    见到眼前忽然弹出的系统提示,楚曦心中微暖。他拿起旁边未碎的那壶酒,为令狐冲重新斟满一杯,递到他手中,微笑道:“令狐兄,我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为我做些什么,只是不愿欺瞒好友,故而坦诚相告。”


    “此次离开开封,正是为了处理教中事务,不过……并非什么急迫险事。你伤势未愈,又刚得到内功秘籍,正需静心修炼,实在不必随我奔波。至于我的身份……还望令狐兄能暂且替我保守秘密,莫要向他人吐露。”


    令狐冲接过酒杯,重重点头:“楚兄放心!我令狐冲在此立誓,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无论你是何身份,永远是我令狐冲的……至交好友!”


    月光洒落,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1.“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出自范仲淹《御街行·秋日怀旧》


    2.“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经常被误传为诗经或者某篇古文里的句子,实际出处是金庸的第一本小说《书剑恩仇录》第八回“千军岳峙围千顷,万马潮汹动万乘”。乾隆暗中祭拜亲生父母,偶遇陈家洛,将一块随身暖玉相赠,让陈家洛日后可以送给心上人,上面用金丝嵌着四行细篆铭文,就是这十六个字。


    第46章 笑傲行(二十五) 【提示:是否确认花……


    翌日清晨, 楚曦与蓝凤凰在平一指的唠叨声中起行,动身前往黄河老祖的居所。老头子住在黄河岸边一间不起眼的瓦房里,房子坐落在一个小土坡上, 与渔家无异。若非有人指引,谁能想象这小小破屋里, 竟然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江湖高手?


    瓦房周遭甚是荒僻,还未走近,便隐约听到屋内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低语。


    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楚曦当即加快了脚步, 赶到屋外,准备抬手叩门。蓝凤凰示意他不必客气, 大大咧咧地推开了大门。屋内三人都吃了一惊,但看见来人一头白发,容颜俊美之至,又有蓝凤凰亲自作陪, 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恭敬行礼,齐声道:“恭迎圣子!”


    “不必多礼。”楚曦微微一笑,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威严,打量起面前这三个人来。最中间的那个胖子几乎肥成了一团肉球, 满面愁容, 想必便是老头子了。


    他左侧那位,一身邋遢儒生打扮,浑身酒气,看来是爱酒如命的祖千秋。而右边那位, 一身青衫,倒有几分文人模样,自是那“夜猫子”计无施。楚曦微微一顿, 又温声说道:“我看三位我看三位神色间似有郁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祖千秋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抢先道:“这……劳圣子挂心了,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琐碎杂务,岂敢烦扰圣子……”


    话音未落,便被楚曦挥手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药方和两瓶丹药,递到老头子手中,语气愈发温和关切:“这是平大夫托我和蓝教主为令爱带的方子和丹药,几位如此忧心,莫非……是令爱的病情又有反复?”


    “多……多谢圣子!”老头子身体猛地一颤,眼中充满了惊讶和被戳中心事的酸楚,“那个……圣子明鉴……小女……小女她……”话未说完,喉头便已哽住。


    祖千秋见状,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也不用再避讳了,当即接口道:“禀圣子,不死侄女的病……之前由平大夫悉心诊治过,我等按照药方,收集了多年,终于制成‘续命八丸’,给她服下。平大夫当真医术通神,不死侄女的命……总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眼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他侧首往内室方向望了一眼,声音逐渐沉了下来:“只是这病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能恢复到如今这般,已属不易。她终日仍是精神短少,气血亏虚得厉害,脸上瞧不见半点血色……平大夫也说,能保住命就已是万幸,这亏损的元气,恐怕……唉,实在不敢再劳动圣子忧心。”


    “这先天之症……想要痊愈,确实不易。”楚曦眉头微蹙,颔首道,“我想去看看她,不知是否方便?”


    “这……圣子开口,自然方便!”老头子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引路,将楚曦和蓝凤凰引向内室,祖千秋和计无施也默默跟在后面。内室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帷,门窗紧闭,窗缝都用绵纸糊住,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让习惯了药味的楚曦都觉得有些呛人。


    老头子搬过一把椅子,摆在床边,请楚曦坐下。随后揭开帐子,柔声道:“不死好孩儿,圣子大人驾临,特地来看望你,你快睁开眼瞧瞧,可别失了礼数。”


    楚曦心中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头子这样粗犷豪气的人物,事亦正亦邪,但为了这唯一的女儿,当真是耗尽心血,这份舐犊之情,着实令人动容。


    他依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温和地投向帐内。


    帐幔掀开,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长长的黑发如云般铺散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她体态单薄,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想来她自出生起就缠绵病榻,因而如此弱质。


    老不死听见父亲的声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茫然,待看清坐在床边的楚曦时,那双因久病而浑浊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爹……爹爹?这位……这位白发神仙……是您请来……给女儿治病的吗?他……他长得真好看……”


    她的声音十分细弱,却含着十二分的惊奇,还有一丝孩童般的雀跃。


    “好孩儿,这是圣子,不是……”老头子怕女儿言语冒犯了圣子,慌忙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窘迫地转开脸去,不忍再和她对视。楚曦连忙开口,柔声道:“嗯,别怕,让我瞧瞧你好些了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老不死额前几缕乱发小心地梳理整齐,随后两指搭上她的手腕,仔细探查她那微弱而紊乱的脉息。老不死乖乖地任由他动作,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眼中满是期待之情。


    楚曦心中一沉,她的脉象虚浮无力,先天根基的亏损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全靠名贵药材吊着,又因久病卧床,整个人虚弱得厉害。他收回手,目光转向一旁的蓝凤凰,轻声道:“蓝姊姊,你也来看看。”


    蓝凤凰立即上前一步,坐在床沿,笑着说道:“好妹妹,放松些,让姊姊再帮你瞧瞧。”她并不会诊脉,却自有一套苗疆蛊医的治病法子。仔细检查了一阵后,她面上笑容不见,只是回头看向楚曦,微微摇了摇头。


    竟然连蓝凤凰也没有一点法子?楚曦深吸一口气,尽量不露出为难或者忧虑的神色。蓝凤凰走到他身边,一缕极轻的声音悄悄传入他耳中:“圣子弟弟,这姑娘身体亏得厉害。我们五仙教的‘五仙大补药酒’虽然神奇,但药性太过霸道,她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


    老头子、祖千秋与计无施脸上神色都是微微一变,他们虽然听不见蓝凤凰说了什么,但只看两人神色态度,便知就里。老不死咳嗽了两声,有些艰难地抬头望向楚曦,颤声道:“神仙哥哥,怎么样?我的病……是不是太重了,连神仙都治不好了?”


    她说话时气若游丝,楚曦看着这张苍白脆弱的小脸,听着那微弱却执着的追问,藏在袖中的手不禁紧握成拳。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不……不对!还有……还有那个东西!


    是【百花清露】!


    这个恢复能力堪称恐怖的道具,连身中剧毒、只剩一口气的蓝凤凰都能瞬间救回,难道还治不好一个小姑娘的不足之症?


    只是……先前系统提醒过。如果想在副本进行过程中临时开启商店,就得先“上贡”100积分,购买一瓶【百花清露】,更是要足足500积分!自己从风云客栈一路闯到这里,历经千难万险,多次命悬一线,也才攒下800积分而已!


    若用来救人,顷刻间便所剩无几。


    更何况……百花清露主要功效是解除所有负面状态,对这先天带来的弱症,是否真的能起效……其实也是个未知数。


    也就是说,就算他愿意付出这600积分,也不过是又得到了一次“赌”的机会!


    赌对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赌错了呢?这六百积分便彻底打了水漂——不仅对她的病症毫无作用,也为自己挑战下一个副本平白增加了不少难度。


    “神仙哥哥?”老不死见楚曦久久不语,眼里的光彩微微黯淡下去,声音更轻了,更颤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失望。


    这声呼唤像一根针,刺破了楚曦心中最后那点犹豫。


    这姑娘……长到这么大,怕是都从来没有踏出过这间狭小的屋子,可能连外面温暖的阳光都未曾感受过。她终日被困在这密不透风、充满药气的房间里,唯一的念想只是“活下去”。


    即便只有一线希望,即便要倾尽所有,他……也必须试一试。


    电光石火间,楚曦心中已有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令人心安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老不死冰凉的手背:“哥哥已经有办法了,现在去向太上老君取药,你在这乖乖地等哥哥一会儿,好吗?”


    “嗯!”老不死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熄灭的光彩瞬间又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她乖乖地躺好,小手紧紧攥着被角,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楚曦的身影,仿佛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亲眼见证神仙施法的机会。


    楚曦神色自若地起身,对屋内众人道:“诸位请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蓝凤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老头子等人则连忙躬身应诺,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楚曦转身走出这间压抑的屋子,径直来到墙外那棵枣树下。确保四周无人后,他心念微动,打开了系统界面,忍痛点下了标着“打开商店”四个字的金色按钮。


    【提示:是否确认花费100积分开启临时商店界面?】


    确认。


    楚曦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但是嘴角肉疼得抽了抽。


    【已为您打开商店界面,积分-100,当前积分:700】


    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瞬间展开,楚曦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一瓶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灵药上,伸手点了下去。


    【提示:您已成功购买药品——百花清露*1!积分-500!】


    【当前积分:200】


    积分骤减的提示简直要冰到了楚曦的心底,一股微不可察的心疼飞速掠过,但心中充斥着的更多是决然之后的平静。他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玉瓶,又从随身空间中取了几株常见的草药拿在手中做样子,这才快步返回瓦房。


    但愿……有效!


    第47章 笑傲行(二十六) 600积分不能白花……


    楚曦步履沉重地回到屋内, 到内室门口时,又深吸一口气,把脚步放得很轻, 脸上也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以让自己看起来更“仙风道骨”。


    “神仙哥哥!”老不死本来已经躺好, 又重新撑着身子坐起来,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曦。楚曦轻轻咳嗽两声, 在床边坐下,声音温和得不可思议:“别担心, 我已经从太上老君那里求到仙药了,你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


    楚曦小心地扶着老不死,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小心地拔开玉瓶的瓶塞, 一股奇异的草药清香瞬间弥漫开来。这药到底能不能治好她的病,楚曦心中也是没底,但这可是600积分换来的,不管有没有用,可不能浪费。


    哪怕只洒出去一滴, 都会让他本就贫穷的心……更加刺痛……


    计无施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 眼中精光一闪,却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目光更深沉地落在楚曦身上。楚曦将瓶口凑到老不死唇边,她顺从地微微张口, 小心地吞咽着,将这珍贵的“仙药”尽数饮下。


    老头子紧张得手心冒汗,祖千秋在他身后反复踱步, 显然也是万分忧心。


    楚曦整个人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定定地看着老不死。


    没……没效果吗?


    那六百积分……就这么打了水漂?


    就在楚曦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时,只见老不死忽然眉头紧紧蹙起,用手捂住嘴巴,开始干呕起来。楚曦连忙取过帕子,让她吐在帕子上。老不死脸色一变,竟然吐出了一小口颜色深暗、近乎瘀黑的浊血!


    这口鲜血倒是不多,却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气息。楚曦将帕子顺手丢在床边的痰盂里,老头子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就要扑上来,被计无施死死拉住,沉声道:“别急,你看……”


    只见老不死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晕。那股笼罩在她周身的病气仿佛被这口污血瞬间带走,她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紧蹙的眉头也一点点松开,眼睛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擦亮了,骤然清澈了几分。


    “嗯……”她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软地靠回楚曦臂弯里。


    楚曦小心地为她顺气,过了半晌,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瘦弱的手,看了看,又试着动了动胳膊,惊喜地低呼出声:“爹!我……我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好像……好像真的有力气了一些!胸口也不闷了!”


    这变化来得太快,也太惊人!这下,她更对“神仙哥哥”深信不疑。老头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激动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扑通一声就朝着楚曦跪了下去:“圣子!您……您真是活神仙啊!我孩儿的病……总算……总算好了!”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祖千秋也是一脸狂喜,跟着拜倒下去:“圣子手段通神,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计无施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系统提示已经出卖了他心中所想:


    【提示:成功救治“老不死”,施恩于黄河老祖!】


    【老头子、祖千秋的忠诚度锁定为“誓死相随”!】


    【老头子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100!】


    【祖千秋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90!】


    【计无施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80!】


    “两位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楚曦看着老不死脸上真切的红润和眼中的光彩,长长舒出一口气——这600积分总算没有白花。他小心地扶着躺好,随后向还是不肯起来的老头子嘱咐道:“这屋子闷得太久了,于养病无益。快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换换气。”


    老头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迭声应着,手忙脚乱地去开窗。清新的河风带着水汽涌入,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沉闷,所有人都感觉精神一振。


    老不死连对清风都觉着新奇,有些贪婪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满心喜悦之情。


    楚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重新给她把脉,又对老头子嘱咐道:“令爱已无大碍了,很快就可以下床走动。到时可以传授她一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带她多出去走走看看,对身体恢复大有好处。”


    老头子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计无施给他递了个眼色,他才急忙说道:“圣子,我孩儿既已除了病根,她的事便不必急了。待办完圣子的大事,再慢慢来也不迟。”


    计无施趁势接过话头,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倒有些想法,正要寻机向圣子禀报。”


    楚曦心中一动,知道计无施想说的必然与他意图聚集群豪一事有关,当即起身,示意他出去再谈。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间,原本故作轻松的神色都顿时郑重了起来。


    计无施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沉声道:“圣子聚义群豪一事,属下已听蓝教主说了。近年来正教中不少高手野心勃勃,欲对我神教不利。而神教之中……变故颇多,人心浮动。如今圣子愿意出来凝聚人心,带领兄弟们重整旗鼓,那是最好不过了。”


    计无施这一番话说得委婉,什么“变故颇多”,还不是暗指东方不败接任教主,宠信杨莲亭,搞得日月神教中乌烟瘴气之事。


    而“人心浮动”……自东方不败闭关后,杨莲亭更是变本加厉,教中不少忠心耿耿的兄弟也遭了他的毒手。正教中如左冷禅等人也对剿灭神教野心勃勃,若再放任不管,覆灭就在顷刻!


    “计兄弟说的是,神教如今风雨飘摇……正是我心中所虑。”楚曦沉吟片刻,颔首道,“我之所以离开黑木崖,远赴这中原之地——一来是怕被有心人觊觎,身遭不测;二来……就是为了将兄弟们聚在一处,合力做些大事。”


    他心中所想的“大事”,自然是攻上黑木崖,拿下东方不败。但如今人心未稳,“对付正教”恰是一个极好的幌子。正教魁首少林、武当两派向来是日月神教的大敌,左冷禅想合并五岳,也不仅仅是想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亦存了和日月神教作对的心思。


    计无施立即会意,当即拱手道:“圣子,属下愿前往游说天河帮帮主‘银髯蛟’黄伯流,请他替圣子做东,在五霸岗设宴,广发英雄帖,召集四方豪杰、各路忠贞教众,共同朝拜圣子,共商大计!不知圣子意下如何?若蒙允准,请圣子定下一个日期,属下即刻去办!”


    五霸岗大会?


    楚曦心中暗暗叫好,这计无施果然是个能办事的!蓝凤凰先前虽已放出风声,毕竟不便公开用他的名头行事。如今借助黄伯流的势力和威望,正可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人马,为他所用!


    “此计甚好,计兄弟果然智谋过人。此事交予你去办,我最是放心。”楚曦赞了一声,语气坚定而果断,“日期便不必定了,办得越快越好!待我再处理些琐事,便赶往五霸岗,众兄弟们一到,立即开宴!”


    “属下遵命!定不负圣子所托!”计无施见楚曦年纪虽轻,行事却沉稳果断,对属下又是用人不疑,心中更加折服,立即躬身领命。他的轻功本就是极好的,辞别楚曦之后,立即闪出门去,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楚曦微微一笑,这计无施果然是自己的得力臂助。转身要回内室时,蓝凤凰便先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对楚曦道:“圣子弟弟,两位兄弟感念你的大恩,刚刚商量了好一会儿,终于给你想好了一件大礼,你快来看看。”


    大礼?什么大礼?


    楚曦有些不解,抬头往她身后一张,只见老头子和祖千秋两人正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在后头。老头子一拍祖千秋的肩膀,催促道:“好兄弟,还藏什么,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就你那臭棋篓子的本事,那宝贝留着也是没用!”


    “胡说,怎会没用?”祖千秋埋怨了他一句,随后清了清嗓子,整了整他那身略显邋遢的儒衫,神情变得异常郑重。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装帧古朴的册子,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楚曦面前:“圣子请看。”


    “圣子不辞辛劳,施展神通,治好了不死侄女的病症,对我等恩同再造。方才听蓝教主提及,圣子似乎正在搜寻一些珍奇的棋谱书画,有大用处。属下……属下这里恰好有一本早年机缘巧合得来的珍谱,名唤《烂柯棋谱》,今日便敬献给圣子,聊表寸心,还望圣子切勿推辞!”


    《烂柯棋谱》?


    传说晋时有个樵夫王质,一日到石室山砍柴,见二童子对弈,便在一旁观看。待一局终了,手中斧柄已烂,回到村中时,才知已经过了数十年。因此,后人便把石室山也称烂柯山,这烂柯棋谱,相传非人力所为,而是仙人所留,当真是珍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初对蓝凤凰随口提及的几句话,竟真的引出了这样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楚曦强压下心头的惊喜,面上依旧保持着从容温和的笑意,双手接过那本册子。册子已十分古旧,楚曦只翻了几页,便觉里面绘着的棋局图谱精妙非凡,玄奥无比,远在寻常棋谱之上。


    这东西,管保教梅庄二庄主黑白子垂涎三尺!


    第48章 笑傲行(二十七) “属下准备了些许礼……


    【提示:获得重要道具“烂柯棋谱”并阅读, 博闻+2!魅力+2!】


    【当前博闻值:38!】


    【当前魅力值:82!】


    四点属性……倒也不错,至少……总算回了点本。


    楚曦那颗因为600积分而隐隐抽痛的心脏,终于跳得舒缓了些许。如今四件宝物已得其二, 只要再找到书、画两样珍品,就可以着手计划营救任我行了!


    他心下稍安, 珍重地将棋谱收入怀中,这才对祖千秋和老头子拱手道:“两位厚赠,楚曦铭记于心。此物于我而言, 确实大有助益。”


    老头子连连摆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圣子言重了!区区一本棋谱, 怎能及圣子救我孩儿性命的恩情!圣子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曦温言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令爱好生将养。两位暂且安心在此照料, 待她身子骨硬朗些,再来五霸岗与兄弟们会合也不迟。”


    两人自然无有不从,恭敬应下。


    楚曦回到内室,与老不死姑娘话别,柔声嘱咐她安心休养, 这才与蓝凤凰一同出了瓦房。


    河风扑面, 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吹散了方才屋内的沉闷。这些日子以来,楚曦时刻提防着黑木崖的探子,怕他们对自己的行动有所察觉。但杨莲亭那边却没有传来半分动静, 恐怕他的注意力……正放在那些他认为更有威胁的长老和护法身上,无暇他顾。


    这倒是给了自己绝好的机会,等五霸岗大会后, 他身边自有群豪可供驱使,杨莲亭更加奈何他不得。


    两人默默走出一段距离,蓝凤凰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明眸此刻有些狡黠地瞧着楚曦,幽幽道:“圣子弟弟,你同姊姊说句实话——方才那‘仙药’,是从哪来的?闻着那药香,似乎就是当初你给姊姊解毒时用的?”


    楚曦心中一震,难道蓝凤凰看破了什么?他去枣树下兑换道具的时候,特地确认了周遭无人。何况……系统界面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就算是特殊的npc,也只能看到自己最终拿出了【道具】而已。


    他停下脚步,试探着道:“姊姊好灵的鼻子,正是那味丹药。”


    蓝凤凰罕见地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圣子弟弟,姊姊只想问你,你求来这东西……是否会对你身子有害?或是折损寿数?若在毒龙洞时,你手中就有两瓶这神药,又何必……何必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来救我?”


    楚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蓝凤凰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但一关心起人来,却又如此心细,让他不能不心头一热。他立即摇了摇头,温声道:“姊姊多虑了,那丹药虽珍贵,但于我身子无损。至于来路……我既是日月神教的圣子,自然有些旁人不知的手段。”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蓝凤凰略一思忖,忆起楚曦决定取药之前那有些为难的踌躇,便知道取到这瓶“仙药”,绝非楚曦说得那么轻松,当即又追问道:“难道我们姐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谈的么?”


    “这……那药……确实来之不易,说是向‘神仙’求来的,倒也不算错。”楚曦迎上她担忧的目光,斟酌着言辞,“只是这神仙……规矩大得很,不是随时能见的,也从不做亏本买卖。想要从他那儿得点什么,总要付出些相应的‘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这……请恕我不能与姊姊多讲。”楚曦微微一笑,试图抚平蓝凤凰心头那点不安,“姊姊既信得过我,就应当知道……对朋友与诸位弟兄,只要有我能出力之处,我绝不会藏私。”


    蓝凤凰怔怔地看着他,楚曦霜白色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眼底也晕开一片深沉的墨色,但看那神情语气,绝不是在随意搪塞,而是确有难言之隐。


    半晌,她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比之前更加明艳动人,却也更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疼惜:“圣子弟弟,我自然信你。只是……姊姊希望你别总是这般,心里只记挂着别人,结果太过亏待了自己。有些‘代价’……能不付,还是别付得好。”


    “姊姊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楚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姊姊的话,我记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度并肩而行。


    回到开封,楚曦先去见了平一指,将五霸岗大会之事简单告知,邀他赴会。平一指虽嘴上抱怨着“又要把老夫扯进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破事里”,但终究还是骂骂咧咧地表示“免得你们这群不省心的死在外头没人收尸”,收拾了药箱,说他自有安排,去不去可不一定了。


    蓝凤凰则放出五毒教联络的暗号,将随自己从苗疆而来,又为探听消息而散居开封内外的五毒教众迅速聚集起来。临行前,楚曦特地前去探视了令狐冲,见他修炼《紫霞秘籍》已有小成,精神大好,心中十分宽慰。辞别之后,一行人这才快马加鞭,直奔五霸岗而去。


    五霸岗地处鲁豫交界,东临山东定陶,西接河南东明。周遭地势颇为平坦,远远望去,岗子本身并不算高,周围沼泽水洼星罗棋布,更显得五霸岗只是在一片平野中略有起伏的小土岭。楚曦平时多是乘马车出行,但在这等泥泞崎岖之地,马车多有不便,于是改为骑马。


    他原本并不精于骑术,但如今内力精进了不少,身体也已经大好,不过短短时日,控马之术就已经颇为娴熟。这一路疾驰下来,竟也驾驭自如。到了五霸岗下,楚曦抬头看去,只见岗上黑压压一片大松林,唯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土路方便上山。


    岗下搭着一个有些不起眼的草棚,但棚中之人却甚是警觉。听到马蹄声近,立即有一队人马从棚中走出,手中各执兵刃,想来便是专门在此戒备的。


    领头那人身材极为高大魁梧,走起路来,脚步声都比其他人要沉重几分。他见楚曦满头白发,姿容俊秀,便知此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神教圣子,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属下司马大,恭迎圣子驾临!”


    “司马岛主客气了。”楚曦见此人生得着实高大,身边所携帮众又如此干练,心中暗暗赞许。司马大转身一挥手,竟有八名精壮汉子从草棚后抬出一顶装饰颇为气派的八抬大轿来。司马大这才又转向楚曦,恭敬道:“岗上路陡,属下令人准备了软轿,请圣子乘轿上山!”


    “嗯,长鲸岛的兄弟们果然不凡,岛主有心了。”楚曦微微一笑,并未推辞,从容下马,坐入轿中。他绝不是讲究奢华排场的人,但自己此刻以“圣子”的身份聚集群豪,该有的架势确实不能少。


    八名抬轿的汉子脚力甚好,越往上去,林木渐疏,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山道两侧,来自三山五岳的草莽汉子东一簇、西一堆地聚在一起。这些人口音混杂,服饰各异,扯着嗓门高谈阔论。但当他们的目光投向这顶轿子时,神情顿时都恭敬了起来。


    楚曦特地掀开帘子,在群豪面前露脸,尽可能地发挥【祸世魔颜】的独特魅力。


    山风将他垂落的长发吹得飘起,衬着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更显几分超凡脱俗。他目光平和地扫过道旁众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显得平易近人,又不失圣子应有的威仪。


    “是圣子!圣子到了!”


    “属下恭迎圣子!”


    “属下准备了些许礼物,还请圣子笑纳!”


    刹那间,山道两侧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群情激昂。那些粗豪汉子们纷纷抱拳行礼,神情激动,眼中充满了敬仰与狂热。不少人更是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只为能看得更清楚些。迎接圣子的呼声更是在人群中此起彼伏,连山风过林的呼啸声都被压了下去。


    楚曦微微颔首,向众人示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而来的目光——有纯粹的敬畏,有殷切的期盼,也有少数几道带着审视的视线。这都在预料之中。五霸岗大会鱼龙混杂,并非所有人都真心归附,其中也许就有杨莲亭安插的眼线,或是存了别样心思之人。


    他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气度。群豪跟着轿子,相随护卫,还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想献上早已备好的礼物,什么珠宝古玩、珍稀药材,甚至还有提笼架鸟,意图献上“祥瑞珍禽”的,乱哄哄地围拢过来。


    楚曦端坐轿中,面色平静,既不过分亲热,也无丝毫倨傲。


    对于众人的问候,他微微颔首回应;对于递上的礼物,他也不亲自去接,只是运起内力,朗声说道:“诸位兄弟远来辛苦,又都对神教一片忠心,实在难得。这些礼物,我不便独占,又不愿拂了众位心意。就暂且由我代为收下,造册入库,日后兄弟们若有需要的,尽管自取。”


    他声音清朗,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此话一出,群豪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喝彩。众人对这位圣子所知不多,但见他年纪虽轻,却气度从容,处事有度,心中更是添了几分敬服。


    那些原本还存着几分看热闹或是试探心思的人,见到如此景象,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暗暗退开。楚曦向山路两边看时,沿途空地上早已搭起了连绵的草棚,里面摆开桌椅,粗瓷大碗、茶壶茶杯等物一应俱全,布置简单,却自然透着一股江湖气——


    作者有话说:最近工作比较忙,因为作者是一周工作七天乐没有休息的,最近更新时间可能都比较晚([墨镜]→[爆哭])


    [眼镜]看看什么时候熬熬夜多写一点,就能恢复早上定时更新了


    第49章 笑傲行(二十八)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


    那八名汉子将软轿一路抬至岗顶最为开阔平坦之处, 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山岗的喧闹景象。楚曦目光扫过,只见山道上人头攒动, 各色旗帜虽不统一,粗粗望去, 怕是不下千人之众。


    天河帮众人早在山顶搭上了一个内里更为开阔的草棚,足可容纳数百人。能在此处有个座位的,自然都是各帮各派中的紧要人物。棚内早已摆好了粗木桌椅, 上置酒坛肉食,帮众吆喝忙碌, 搬运器具、铺设草席,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山风掠过草棚,卷起一阵尘土与草屑,却掩不住众人粗犷的谈笑声, 更衬得这岗顶之地如一方江湖缩影,豪迈中不乏纷扰。“银髯蛟”黄伯流与“夜猫子”计无施也早领着数十位气度不凡的草莽人物,在此等候圣子驾临。


    轿子刚稳稳落地,立即就有人上前为楚曦掀起轿帘,草棚内外嘈杂的声浪也骤然一滞。那些原本在高声谈笑的帮派头面人物, 此刻也都敛了声响。众人的目光齐齐射向那顶轿子, 聚焦在缓步踏出的那位白发青年的身上。


    只见他身姿挺拔,如雪般的白发高高束起,面容年轻俊美,却不见丝毫轻浮, 反而透着一股超越年岁的沉静。宽大的袖口随着山风微微拂动,腰间束着一条玄色腰带,仅仅是站在那里, 便有一种无形的魅力散发出来。


    棚内棚外数百道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一时间,先前草棚内外那粗犷喧闹的江湖气息,竟立即被这超凡脱俗的身影压了下去。


    黄伯流已有八十来岁年纪,一部花白的大胡子直垂至胸,精神却十分矍铄。他立即大步上前,抱拳洪声道:“属下黄伯流,恭迎圣子!圣子所吩咐的一应物事,皆已齐备。只是仓促之间……无法处处周全,还望圣子海涵。”


    楚曦微微颔首,赞许道:“黄帮主,你辛苦了。能在短短半月之中,就将大会筹备得如此周全,汇聚天下豪杰于此,实乃大功一件。”


    黄伯流闻言,脸上红光更盛,连忙谦逊道:“圣子谬赞了!全赖圣子威德感召,天下豪杰这才闻风而动。我与帮中兄弟们不过略尽绵力,奔走联络而已。”他虽如此说,但语气中的自豪与激动却难以掩饰。


    计无施也上前行礼,与黄伯流一同将楚曦引进草棚之中,在主位上坐下,群豪也各有座次。待众人坐定,计无施这才对楚曦道:“蒙圣子信任,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此次聚会,日月教旗下各方帮主、舵主、洞主、岛主少说也有几十位,都在此处,听候圣子差遣。”


    计无施说罢,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楚曦面前:“圣子久居黑木崖,对神教下属的众位兄弟许是尚不熟悉。属下特地将他们的姓名、绰号、所辖地盘及势力大小等情况,一一记录在册,请圣子过目。”


    楚曦暗道计无施果然心思缜密,将一切都考虑得甚为周到,是个可堪大用之才。接过册子看时,只见册子上墨迹尚新,显是近日赶工而成,但字迹工整,条目分明。不仅记录了各人的江湖诨号、所辖地域,就连其手下人马多寡、主要营生乃至近年的几桩得意事迹,都以蝇头小楷在旁注明,可谓详尽备至。


    楚曦心中一震,他缓缓合上册子,指腹在那深色封皮上轻轻一按,微笑道:“计兄弟,你办事周全,远超我所期。如今群雄汇聚,鱼龙混杂,调度指挥绝非易事。我身边正缺一位能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军师。不知计兄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计无施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没料到楚曦会如此直接地许以重任。略一沉吟,并未立刻答应,而是谨慎地试探道:“承蒙圣子厚爱,属下惶恐之至。只是……不知圣子聚集群豪之后,意欲何为?属下得知以后……才好量力而行。”


    楚曦闻言,不仅没有责怪,心中反而对计无施更加欣赏。如今,他身边所需要的,正是一个能审时度势、独当一面的智囊,而非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应声虫。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指,指了指东边方向。


    饶是计无施早有准备,看到楚曦如此举动,脸色也为之一变。


    楚曦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计兄弟不必惊慌,此事若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也有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各位。何况……近年来,他深居不出,宠信奸人,惹得黑木崖上人心离散,兄弟们人人自危。”


    “若只是如此,还倒罢了。可那奸人心中恐怕还别有所图,这些日子以来,又有不少忠于神教的兄弟遭了殃。即便我贵为圣子,留在黑木崖,也不过是他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长此以往……神教恐怕再难与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教中人抗衡。”


    这一番话,把计无施听得连连颔首。他胸中泛起惊涛骇浪,目光灼灼地直视楚曦:“圣子所言,句句肺腑。神教之中……妖氛日炽,神教根基已遭蛀蚀。属下虽不才,亦知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圣子既有拨乱反正之宏愿,属下愿竭尽所能,以效犬马之劳!”


    “多谢计兄弟信任,你见识超卓,思虑周全,正是我急需的臂助。”楚曦环顾四周,示意他放低声量,“如今群豪虽聚,却还如散沙一般,我正需一位军师人物居中调度,这一位置……非计兄弟莫属。”


    这番话语真诚而恳切,毫无上位者的颐指气使,全然是平等相商、委以重任的姿态。计无施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立即答道:“属下明白!”


    “好!”楚曦微笑起身,郑重地整了整方才被山风吹乱的衣襟和长发,“现在还请计兄弟随我去见见众位豪杰,待众人到齐之后,我自有话说。”


    计无施领命,立即唤来黄伯流一道陪同。楚曦与已经到草棚中的诸位帮主、舵主、岛主等头面人物——相见,他本就记性极好,又有计无施在旁协助,往往能一口叫出对方名号,甚至能提及一两件对方的得意之事或辖地风物,令这些草莽豪杰又惊又喜,倍感尊重。


    许多因为他年纪尚轻就心存轻视的豪杰,见他举止从容自若,气度浑然天成,竟无半分少年人的浮躁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扫过之处,虽平和沉静,却自有一股不容逼视的威严内蕴其中,仿佛能洞穿人心。那点轻视与隔阂,便很快在楚曦非凡的魅力下消融殆尽。


    待与众人皆打过招呼后,一个天河帮的汉子走过来,对着黄伯流低声禀报了几句。黄伯流听罢,立即对楚曦道:“圣子,所邀客人皆已到齐,是否……”


    他后半句请示的话语尚未出口,楚曦就已会意,当即颔首道:“有劳黄帮主了,这便开始吧。”


    黄伯流忙恭敬道:“是,还请圣子先行入座。”


    楚曦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朝着位于木制高台上的主位走去。数百道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草棚内外的嘈杂声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缓缓压下,渐次低微。方才还豪迈喧嚣的草莽英雄们,一个个屏息凝神,不再谈笑。


    楚曦行至主位前,并未立刻落座。他目光沉静地扫过面前济济一堂的各方豪强,那些或剽悍或精干或各具奇相的草莽豪杰,此刻无不挺直了腰背,神色郑重地望向这位年轻的圣子。棚外空地上,许多未能入棚就座的人也纷纷踮脚引颈,试图探听棚内的动静。


    黄伯流得了圣子首肯,精神大振,花白胡须都似要飞扬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到草棚前方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那里摆放着一面磨盘大小的牛皮巨鼓。


    只见他抄起旁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硬木鼓槌,双臂运力,朝着鼓面便狠狠擂了下去!


    咚——


    咚——


    咚——


    三声雄浑沉重的鼓响,如同闷雷炸裂,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风声人语,远远地传扬开去,回荡在整座山岗之上。


    第一声鼓响,草棚内外所有尚在低语或走动的帮众,动作齐齐一僵。


    第二声鼓响,棚内所有坐着的人,无论身份高低,尽皆挺直了脊梁,目光灼灼地投向主位方向。


    第三声鼓响落下,整个五霸岗上,所有喧嚣如同被巨浪吞噬,瞬间归于一片死寂。千余双眼睛,无论远近,无论棚内棚外,全都聚焦在那白发青年身上,等待着他的言语。


    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清朗平和,内息充沛,立即压过了山风的呼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今日请诸位兄弟齐聚于此,实是因如今江湖局势,风云变幻,圣教近年来屡遭变故,内部……颇多动荡,已到了危急存亡之时!”


    他话语稍顿,点到即止,但在场众人谁不知东方不败闭关,任凭杨莲亭弄权之事?顿时引发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和愤慨之声。


    这正合楚曦心意,他又将声量抬高了几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冷冽:“而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伪君子们,无一日不对圣教虎视眈眈!嵩山左冷禅,野心勃勃,早想攻伐圣教。少林、武当,顶着‘普度众生’‘自然无为’的名头,却也对我们欲除之而后快!”


    这番话直直戳到了群豪心底,不少人想起了多年来与正道的恩怨,或是亲友同门遭到的迫害追杀,顿时群情激愤,怒骂之声四起。


    “圣子说得对!正道那群伪君子,没一个好东西!”


    “左冷禅这匹夫,简直欺人太甚!”


    “咱们跟着圣子,和少林武当的那些秃驴牛鼻子们拼了!”


    第50章 笑傲行(二十九) 龙举鸾集,风云际会……


    楚曦站在高台之上, 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群情激愤的众位豪杰,并未立即制止他们的喝骂声,而是任由这股同仇敌忾的情绪发酵了半晌。待声浪稍歇, 他才缓缓抬起手,向下虚按, 山顶的喧哗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兄弟们说得好,拼……自然要拼!”楚曦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 瞬间划破了热烈过后有些凝滞的气氛,“但对付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教, 绝不能逞一时血气之勇。今日邀诸位兄弟前来,就是要聚众人之力,让那些视我等如草芥的伪君子们开开眼!”


    楚曦稍作停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见刚才那番话已经掀起不小波澜,这才继续道:“如今神教之内,有人不但不思进取,反而自相残杀,令人心寒!我虽身为圣子, 亦深感势单力薄, 这才不得不暂离黑木崖,联络四方忠贞的兄弟,共商大计!”


    “从今往后,愿与诸位兄弟同心协力, 扫除奸佞,重振圣教声威!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看看,我等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这一番话下来, 无不让众人想起近年来教众互相倾轧,令正教乘虚而入,以致伤亡惨重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个个眼中喷火,胸中热血沸腾。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响应声,群情激昂,士气高涨:


    “誓死追随圣子!”


    “扫除奸佞,重振圣教!”


    楚曦见人心可用,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朗声道:“好!既然诸位兄弟有此决心,我必不负众望!今日,便请诸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其余诸事,待酒足饭饱,再同大家商议不迟!”


    群豪轰然应诺,只见楚曦轻轻击掌,早已候在草棚中的天河帮弟子们立刻应声而动,陈年美酒,山珍海味,一样样摆上了桌。碗筷碰撞声和粗犷的笑骂声此起彼伏,楚曦也在黄伯流、计无施等人的陪同下,走下场来,与众人把盏言欢,并无丝毫架子。


    酒酣耳热之际,楚曦正欲再说几句勉励之语,随后安排各项事宜,却敏锐地捕捉到草棚之外传来一阵骚动之声。他瞧了计无施一眼,计无施点点头,心中会意,正要走出去瞧,一个胖如肉球的怪人与一个邋遢儒生已急急忙忙地撞了进来,正是老头子与祖千秋!


    只见两人满头大汗地分开人群,挤到楚曦面前,甚至顾不上行礼,就匆忙喊道:“圣子,大事不好!正教的那群龟孙子不知从何处探听到了咱们的动向,暗中集结了大批人马,意图三面夹攻,将我们在这一锅端了!”


    老头子一口气说完这些,不住喘息起来,胖脸上的肥肉不住抖动,显然他们探听到正教的消息后就一路赶来,费了不少力气。楚曦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三面夹攻?可知道他们来了哪三路人,领头的又是哪些正道高手?”


    祖千秋在一旁喘匀了气,急忙接口道:“回圣子,我们已经打探清楚。此次牵头的,正是那五岳盟主、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他不仅带足了嵩山门下精锐弟子,还有‘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等嵩山好手,来势汹汹!”


    楚曦颔首道:“就凭他嵩山一派的实力,料想还不敢直接与圣教作对,少林寺的秃驴们想必也来了?”


    祖千秋道:“正是!少林寺一路由方生大师带领,旗下有不少达摩院的高手,阵仗不小。最后一路是昆仑派的好手,领头的正是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三路人马加起来,精锐云集,恐怕人数也不在我们之下!”


    老头子狠狠啐了一口,骂道:“最可恨的是这些兔崽子,仗着人多势众,夸下海口,说什么要‘除魔卫道,剿灭魔教妖人’,我呸!他们行事鬼鬼祟祟,八成是左冷禅那厮出的主意。好在中途被我与祖千秋恰好撞上,此刻……他们怕是快到五霸岗下了!”


    计无施细心听完二人所言,神色亦是凝重起来,在楚曦耳边低声道:“圣子,左冷禅、方生、震山子这三人俱是正教中的一流高手,此次他们三派联手,声势浩大,这一仗……恐怕不好打。”


    楚曦点头道:“计兄弟所虑……不无道理,但也并非没有破局之策。我等定下五霸岗聚会的日期,不过就是近日之事,左冷禅再如何筹备,行事也必然仓促。他们兵分三路,虽一道行动,或许正是貌合神离,而我等确实同心协力,不妨……略施小计,将他们各个击破。”


    楚曦心中冷笑,他本就想给这些自称武林正道的家伙一些颜色看看,没想到他们竟自己送上门来。如今,群豪虽惊不乱,大多面露愤慨,摩拳擦掌,显然已被正道的嚣张气焰激怒,战意高昂。


    而他,正要利用这个机会,于群豪面前立威,让他们彻底心服!


    计无施见楚曦临危不乱,似乎胸有成竹,心下也是佩服。他环顾四周,当即高声道:“还请圣子登台号令,我等愿为圣子执鞭坠镫,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好!”楚曦霍然转身,登上高台,面向此刻因这突发消息而有些躁动的群豪,运足了真气,高声道,“诸位兄弟,方才得到急报,嵩山左冷禅、少林方生、昆仑震山子,已纠集大批人马,正朝五霸岗扑来,扬言要将我等一网打尽!”


    “那帮不要脸的狗崽子!竟敢偷袭!”


    “兄弟们,废话少说,跟他们拼了!”


    “请圣子下令!宰了那帮龟孙子!”


    楚曦抬手,再次以绝对的威压平息了喧哗。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激愤的面孔,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他们既然敢来,正好叫他们有来无回!今日,便让天下人看看,我日月神教在江湖上立足……凭的是什么!”


    “黄帮主。”楚曦开始发号施令,脸上已不见了平日里那股从容温和的气度,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的统帅之风,“你与天河帮的众位兄弟最熟悉五霸岗上下地形,还请你统帅豫、鲁两地豪杰,负责正面迎击。”


    “不过……这一场,只许败,不许胜!与那些正教中人碰上后,只需试探敌方虚实,略作抵挡,之后便可佯装不敌,且战且退,将其诱至五霸岗下沼泽地带。待其进退不得之时,再与伏兵一同杀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黄伯流毫不迟疑,抱拳应道:“属下领命!圣子放心,我定将那帮眼高于顶的龟孙引到烂泥塘里去打滚,教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黄伯流领命而去,楚曦随即转向司马大,吩咐道:“司马岛主,你们长鲸岛的兄弟水性最好,又擅长各种水下机关。此刻事态紧急,还请你即刻统领所有擅长水战、熟悉机关陷阱的兄弟,火速前往岗下,布置陷阱,待敌人进入彀中,立即发动!”


    “遵命!”司马大慨然领命,“圣子放心!我等定叫那沼泽变成正教的葬身之地!”说罢毫不拖沓,点齐了人手,快步如飞地向岗下奔去。


    “蓝教主。”楚曦目光沉静,看向蓝凤凰,“还请你率领来自西域、苗疆的各位教主、峒主及其部下,埋伏在沼泽两侧的密林之中。你们的奇术毒功,正是出奇制胜的关键!待敌人陷入沼泽,阵型大乱之时,再从侧翼出击,乱其阵脚,分而击之!”


    “是,包在我身上!”蓝凤凰嫣然一笑,素手轻扬,袖中银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她身后,几位身着奇装异服的教众也抱拳领命,随即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开始召集各自的部属。


    楚曦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迅速转向另一位魁梧的身影:“白蛟帮史帮主!”


    “属下在!”一个面如重枣、虬髯戟张的壮汉排众而出,声若洪钟。


    “你帮中兄弟擅使硬弩强弓,且膂力惊人。即刻率领所有弓弩手,占据岗上制高点,尤其是那片乱石林!待敌深入沼泽,与黄帮主、蓝教主他们缠斗之时,务必阻断他们的后路,压制其援兵!”


    “得令!”史帮主眼中凶光毕露,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定叫那群秃驴牛鼻子尝尝咱们毒龙穿心箭的滋味!”他大手一挥,身后一群背负强弓劲弩的精悍汉子立刻跟上。


    “黄河老祖!”


    “圣子有何吩咐?”


    “你们率领余下教众中轻功较好的兄弟,兵分两路。敌人到岗下之后,有前三路人马与其周旋,阵型必然散乱。你们不必顾忌太多,也不必考虑往哪冲杀,只要看见落单的正教弟子,立即擒拿或是格杀!你们来去如风,一击即走,搅得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自乱阵脚!”


    老头子闻言,脸上肥肉一颤,眼中凶光四射,笑道:“圣子放心!这等痛打落水狗的勾当我最是拿手!定杀得那群龟孙哭爹喊娘!”


    “计兄弟,劳烦你坐镇中枢,以旌旗为号,统一调度各路兵马!”楚曦转向计无施,嘱咐了一句,随后转向一旁脸色不太好看、但一直凝神细听的平一指,“平大夫,劳烦您就在这草棚之中歇息,我拨几个机灵人手给您打下手,若有兄弟受伤,便立刻送来救治。”


    平一指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发出,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群豪见楚曦指挥若定,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战意更是高昂。


    待部署完毕,楚曦不敢松懈,再次拔高了声量:“诸位切记!我们的目的是挫敌锐气,扬我声威,绝不可与对方高手死磕!与其交手之时,不可贪功冒进,更不可孤军深入!若遇强敌,还请多作周旋,等待教中其他兄弟支援!”——


    作者有话说:[眼镜]五十章了,有种未来会直奔200章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