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不可背叛


    听到“伥鬼”两个字, 钱文丽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江玫，好像在看某种非人的怪物，许久, 涩声开口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还是说, 你也曾经和npc做过交易？”


    “你认为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吗？”江玫淡淡道,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是那句话,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对。”刘恒也走到一旁，环抱双手盯紧了她, “别想着跑, 不然那个黄毛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对于在地下一层因为大意放跑了此人，他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逮到机会终于能找回场子。


    钱文丽听了此话，有些茫然地转向门厅方向：“罗哥……”


    “他死了，死因是出界后被判定为游戏失败。”江玫面无表情道, “说起来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点用处。如果我不给你玩具，你现在应该也被系统执法，和那黄毛一样变成了一具尸体。”


    “呵。”钱文丽冷笑一声, “好像我真该庆幸似的。”


    江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一时没有开口继续问话。


    少顷, 她见对方的情绪还算稳定，便慢慢踱着步子，俯视着钱文丽道：“废话少说，我们先从你的‘死亡任务’开始聊起——和你签订契约, 指使你和其他三人一起来刺杀我的，是一个叫做‘维妮尔’的稻草人npc，对不对？”


    “对, 这是罗哥告诉你的？”习惯了对方近乎“无所不知”的状态，钱文丽这次倒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颓然点了点头答道。


    大概是在刚才的游戏中耗尽了精力，面对江玫的问题，她没有再遮掩或是编造谎话，回答得非常干脆，只是神色中一直透着股低沉消极的意味。


    “算是吧。”江玫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得知，通过消耗积分能够单方面解除契约？维妮尔告诉你的？”


    从韩承轩口中得知真相后，她思考一番，最终还是认为这个答案可能性最大。


    当然，至于对方为什么蠢到相信npc的话，她只能推测钱文丽一行病急乱投医，不得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以至于不敢戳破维妮尔的谎言。


    但钱文丽的回答却出乎江玫的意料，摇了摇头道：“不是。在一楼空地上的时候，我没有对那些人说谎，这条情报确实是一个玩家告诉我的”


    “玩家？”这下江玫真的好奇起来了，“和你一样签订了契约的失败者？”


    “是，她说她也签了契约，还说什么……这是一个机会，npc没有骗她，她一定能靠这个拿到最后的大奖……之类的，我虽然也是契约者，但她的话，很多我都听不太懂。”


    “反正，当我们确定了彼此的身份后，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契约无法解除，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就能够在商城里重新买回玩家的身份。她的语气很笃定，不像是在骗我，我当时也需要一个理由逼自己下副本，当然……也只能相信她说的话。” 钱文丽慢慢回忆道。


    “……机会？”江玫听了这话，微微蹙起眉头，“这个玩家是男是女？样貌如何？你知道她的名字和年级、专业吗？”


    “是个女生。”钱文丽有些自暴自弃，几乎知无不言，“我不知道她的个人信息，只记得她长得很可爱，娃娃脸，长头发披下来能垂到肩膀位置，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她是那种很典型的甜系女生，你如果见到她，应该很容易就能把她认出来。”


    江玫听完她的形容，一时倒当真怔忡了一下。


    确实是很明显的特征，仅仅通过这些潦草的描述，她的脑中也立刻冒出了一个不那么友好的身影——章桃。


    说起来，明明过去了还不到三个月，但她却好像很久没有再回想过这些事情了。


    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当下，江玫继续问道：“你知道她的行踪吗？她有没有参加四教的这个副本？”


    “没有。”钱文丽摇头，“我们是十一点多在食堂见面的，吃完饭就分头走了。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进副本的时候我注意过，门厅里没有她，如果建筑学院那边也没看见，那她就是没来。”


    江玫点了点头，将这个问题先放到了一边，转回“死亡任务”上：“这么说，你和此人告别后就来四教参加副本，执行‘死亡任务’……对了，维妮尔只要你们杀我一个人？没有针对我的几个同伴？”


    这也是她疑惑的一点，毕竟，当时在安全区里，是她和尹嘉、刘恒联手把这个稻草人点着的。


    听见这个问题，钱文丽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慢慢说道：“没有，目标只有你一个。你不问我，我都差一点忘记了，维妮尔……我们的契主要求很怪异，她最开始好像并不想杀死你，而是希望我们能逼你输掉这一场游戏。”


    “输掉游戏？”江玫有些诧异，不禁重复了一句。


    “嗯，不但是输掉游戏，还要让你和副本npc签订契约。”钱文丽仔细回忆道，“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再杀死你也可以。当然，我们不知道要怎么让你输掉，只能从一开始就选择第二种方法。”


    江玫听完她的讲述，目光一沉，当即就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钱文丽。”看着跌坐在地面上的女生，江玫沉默一会儿，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你了解签订契约的后果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钱文丽冷冷看着她，“我怎么可能了解？彗星才来不到一天，全C市有谁会知道所谓的后果？”


    江玫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难怪你会输掉游戏。”


    “你……！”钱文丽瞪着江玫，“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四个人，居然全都没有发现那稻草人话里的矛盾吗？”江玫缓缓开口，仔细梳理其中逻辑，“设想一下，维妮尔因为某些事情憎恨我，想要我的命，于是派人来暗杀我，这很正常。”


    “但是，在直接杀掉我这个选项之前，还有另一个选项，居然比‘死亡’的优先级更高——这证明了什么？”


    钱文丽听了此话，初时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仔细琢磨几遍，忽然间，她猛地醒悟了过来，整个人登时僵在原地，脸色也变得死去一般灰败。


    “这证明……证明……”女生哆嗦了几下，简单的一句话含在口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顺畅说出。


    “证明——在这个游戏里，签订契约，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一件事呢。”江玫帮她补完了接下来的词句。


    全场静默。


    钱文丽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论，她颤抖着环视四周，目光散乱，一边寻找某些能否定江玫推测的线索，一边喃喃辩解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那个女生告诉过我，只要有足够的积分……”


    “她骗了你，依靠积分根本不能解除契约。”江玫冷定道，“我不敢说对这个东西有多了解，但到目前为止，我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显示它是个永久存在的主仆认证。很难，或者根本就没有方法真正解除。”


    说着，她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红色的、从维妮尔手里得到的“契约凭证”，蹲下身子，将这张纸片在钱文丽手指上轻轻扫过。


    目光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大概是已经看到了凭证的说明，钱文丽的身体又晃了晃，脸色惨白地念出简介：“一经签订，不可撤销、不可更改……”


    “不，这不可能！”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钱文丽尖声大喊，视线下意识地乱扫，忽然，她看到了江玫手上的东西，猛然睁大双眼，厉声道，“你在骗我！那npc……维妮尔给我们的契约，不是这个颜色！不是这个颜色！你手上的东西是假的！”


    “哦？她给你的凭证是什么颜色？”江玫语气平静，在对方暴怒的衬托下，她整个人仿佛风浪中巍然不动的巨岩。


    “蓝色的！是蓝色的！”钱文丽歇斯底里喊道，“那才是真正的契约！”


    契约凭证还有颜色之分？江玫若有所思。


    对面，钱文丽受不了骤然的打击，几乎陷入了狂乱的状态。她凌乱地反驳着江玫说过的每一句话，等发现对方根本不想争辩，又停了下来，转头大声骂起身边的每一个人。


    刘恒听见此人的污言秽语，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忍不住就想抬腿踢她一脚。江玫注意到他的动作，却伸手拦住了他，摇摇头，示意再等一等。


    过了不知多久，钱文丽耗尽力气，终于偃旗息鼓，垂下头停止了怒骂。此时她的状态更加糟糕，脸色一片死灰，目光呆滞像是翻白眼的死鱼。


    江玫却很有耐心，眼见对方安静下来。她半蹲下身体，抬头平视着对方，尽量看着钱文丽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并不想永久背负着这个契约，从此以后一直为npc做事。现在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能帮你摆脱它的束缚，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


    钱文丽缓慢而机械地抬起头，许久，她才用干涩的声音道：“什么……什么方法？”


    “我和那稻草人有些恩怨，它想置我于死地，我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江玫认真道，“你和它之间有契约联系，也就有了接近它的机会。我不要你做太多，关键时候，帮我指出它的位置，或者暗中做些小动作，让我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这也差不多够了。”


    “……那我呢？”钱文丽木然道，“我的契约怎么办？”


    “很简单。”江玫笑了笑，“你想一想，如果那稻草人死了，或许，你的契约也就失效了呢？”


    钱文丽目光一动。


    “别急着拒绝，这是我目前想过的，最有可能成功摆脱契约的方法了。”明明说着不急，她的语气中却充满了诱惑的意味，“我可以等，你也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但是，你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要想好了。”


    身处绝境之中，很少有人不被这魔鬼般的话语所触动。钱文丽看着江玫，触及到她幽深的目光和平静的表情，许久，颤抖的嘴唇终于微微翕动了一下。


    “……好。”咽了口唾沫，钱文丽最终决定道，“我愿意与你合作。”


    江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但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的情况发生了——钱文丽话音落下的一瞬，她忽然不自然地瞪大了眼，口唇张开，喉咙中发出古怪的挤压声。


    那副样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喉咙。


    “不好。”江玫神色陡变，她俯身摸上女生的脖子，但触手所及，那上面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


    何数看见这边的情况，也上前两步赶来，紧紧皱起眉头：“这是……系统的执法？但她明明已经赢了游戏。”


    江玫看着钱文丽，心中着急，却也当真没有办法——看这种情况，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滞了呼吸，如果有熟练的医生在此，或许还能选择气管切开术进行急救，但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没有人，也没有器械。


    “不是……和之前副本没有关系。”电光火石之间，江玫陡然明白了其中的逻辑，“是契约——在它的底层指令里，绝不允许契者选择背叛！”


    这也是为什么，黄毛男生和钱文丽明明透露了这么多秘密都没事，接受她的策反后，却全都以这么快的速度，被系统干净利落地从游戏中抹杀。


    想通了这一点，江玫低头快速道：“我拒绝与你合作。”


    系统却没有任何反应。


    在窒息的状态中，钱文丽用力张开嘴，似乎想尽力多吸入一丝空气，但系统的执法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她的胸膛微微起伏两下，终于失去了力量，双腿蹬了蹬，便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


    作者有话说：回应一下评论区的问题：女主姐姐江蘅是一开始就有的人物，第一版大纲就在了，不是突然出来的，剧情里可能是我写的有点突兀吧。但是不用担心，她只有非常少的戏份，在前期是线索，快结尾的时候出场几次，不会抢戏的。


    还有，过完年了，之后恢复日更！加油！


    谢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金色凭证


    看着钱文丽的尸体, 江玫沉默了很久。


    “江玫学姐……”变故来得太突然，刘恒还没反应过来，他低头呆呆看了一眼死者惊恐苍白的脸, 立刻又移开视线, 小声问道, “她这就死了？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江玫闭了闭眼, 收手站起来：“把她埋了吧。”


    终究是她疏忽了。在和钱文丽的交谈中，她不断从此人口中挖掘情报，还以为说过了这么多秘密, 维妮尔如果真能通过契约监视契者, 那她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早就像黄毛一样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但她考虑到了可能的危险, 却还是没算到契约的底层逻辑，就算一直绑着钱文丽，限制她的活动, 最终她还是死在了系统的执法之下。


    “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江玫叹了口气道，“如果契约对此不设限制，任由契者随意背叛、投靠其他团体去谋杀契主, 那对于npc来说, 和玩家签订契约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心情有些糟糕, 旁边的几人也都能感受到那种低落的情绪。


    听完这些分析之后，何数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江玫学妹，我要多说一句, 这个女生她没有完成npc发放的死亡任务，本来就已经凶多吉少，你策反她触发系统执法也是无意的, 不用为此自责。”


    “放心，我很好。”江玫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原本就是以为，死亡任务的惩罚要等见到维妮尔才开始执行，借此机会，正好能躲在暗处观察它，顺便打它个出其不意……可惜。”


    沉默一会儿，江玫最后看了倒在地上的钱文丽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走进隔壁教室中将窗帘拉下来，然后扯起布料，和同伴一起仔细裹住了女生的尸体。


    “寻找玩具”副本结束，四教恢复了来时的安静。玩家早就离开，怪物也被猎杀干净，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在这种毫无生气的寂静中，江玫一行四人把钱文丽的尸身抬出去，搬到绿化的草坪上，然后一起简单挖了个坑，草草将她埋葬了。


    原本清新翠绿的草坪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真要说起来，她还算是运气好的。”站在坟前，刘恒挠了挠头，小声说道，“不但死得没什么痛苦，还有人帮忙料理后事。几位学长学姐，你们觉得咱们死后能有这待遇吗？”


    “……”尹嘉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我要活下来。”何数却握了握拳头，坚定道。


    “为了家人和朋友吗？”尹嘉颇有同感，不禁问道。


    “也不全是吧。”何数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觉得，我的论文都已经写完了、送审了，只差答辩通过就能毕业。倒在离毕业证一步之遥的地方，这谁能甘心啊？真死了我也绝对死不瞑目啊！”


    其他三人：“……”


    “何数学长，您还是别说了吧。”听到“论文”两个字，尹嘉和刘恒都戴上了痛苦面具，忍不住异口同声道。


    江玫听着三人牛头不对马嘴的闲聊，忽然间笑了笑，莫名就觉得笼罩在众人身上的阴郁气氛消散了许多。


    将坟包堆好，在钱文丽墓前默哀了一会儿，众人便收好东西，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此处，在林荫道上找了几个长椅坐下。


    副本中度过的三小时说长不长，但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精神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同时为了寻找隐藏空间，大家一直在两栋楼中爬上爬下。到了现在，即使是体力最好的刘恒也已经累得不轻，反正白天的校园中没有怪物，众人干脆就地休息，先恢复体力再说。


    坐在长椅上，江玫想起自从副本结束后，她还一直没有查看过奖励，便随手点开个人面板，翻到“游戏进度”页面开始浏览。


    和系统的播报相同，做完一个主线任务、两个支线任务，五天生存时间和二十个积分都顺利打到了账号上。看着半透明屏幕上变动的数字，江玫有些感慨，不管过程如何艰难，他们终究还是争取到了探索真相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与其他地区、尤其是与首都取得联络，确定异变的范围，然后联合幸存者终结这个“游戏”……


    正思考着后续计划，江玫的手指划过“积分”栏，却听系统又发出“叮——”的提示音，定睛看去，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您已成功通关首个副本，商城、积分排行榜解锁……”轻声念出通知的内容，江玫抬眸朝上方找去。


    果然，在积分栏的后方，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图标——排行榜。


    带着些微好奇点开这个新图标，见到那从上至下一长串昵称的时候，江玫一时愣了一下。但很快，系统再次弹出弹窗，要求她也输入一个昵称。


    看来排行榜就像论坛网站，想登入必须先起个网名。


    这么想着，江玫随手输入自己常用的网名：Neptune


    点击确认过后，系统检验完毕，很快通过了她的修改昵称申请。弹窗终于在昵称录入成功后消失，江玫也得以开始查看页面的内容。


    和个人面板的其他界面一样，排行榜的设计非常简洁，一眼看去，最显眼的是一串排列整齐的昵称，后面则跟着玩家所获得的积分数目。江玫注意到，这个排行榜是实时更新的，在她点开查看的短短两分钟里，有个叫做“我真的不想再下副本了”的昵称一连上升了两位。


    系统搞出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让玩家竞争吗？


    但只要对游戏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玩家很快就会知道，下副本赚积分根本就不是办法，只会白白掉进npc设下的陷阱里。这种制造焦虑的设计，也就骗骗前期一些不知情的玩家罢了。


    摇了摇头，江玫看向昵称后面跟着的积分数目，一看之下却立刻睁大了眼。


    一百四十分。这是榜首“内裤外穿小超人”的成绩。


    而再往下数，前七名的积分居然都不低于一百，到了第十名之后，这个数字才骤然下降，跌到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五十分，随后便缓慢减少。


    但即使是五十分，也非常令人惊讶了。要知道，他们四人合力通关一个如此困难的副本，才不过各自获得二十积分，想获得五十，甚至一百的积分，这些玩家要么通关的副本难度极高，要么不止下过一个本。


    ……为什么在游戏里也要这么卷啊？


    而且这种卷法又没什么实际的用处。有这些功夫，不如找辆车去看看城际高速和国道还能不能通车。


    江玫扶了扶额头，对这些榜前玩家的行为非常无语。但如今电话和网络的通信都中断了，她也没法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公布出去，只能在看着心痛的同时，默默关掉了排行榜页面。


    回到“游戏进度”页，江玫正要切换页面，去之前无法显示的商城逛逛。但当她手指滑落时，却看到在最下方，“道具”栏里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拉下页面仔细看去，江玫发现，多出来的图标是一张卡片。


    和昨天她捡到的“契约凭证”相似，这张卡片呈现淡红色，尺寸相对更小，只有凭证的一半左右。而在它的下方，则写着一行简单的小字：升级卡，“寻找玩具”副本完美通关额外奖励。


    居然还有额外奖励。


    江玫有点儿惊喜，她摸了摸图标，想琢磨一下这张卡片的具体用途。当她的手指碰上那个卡片图案时，熟悉的弹窗再次出现：


    是否取出该道具：是/否（注：取出后无法执行回收操作）


    盯着这个弹窗看了一会儿，江玫没有再犹豫，果断在屏幕上点了“是”。毕竟，无法回收进系统不是个大问题，就算暂时不使用它，她也可以随身保管这张纸片。


    随着指尖按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江玫眼前，那半透明屏幕上的图标忽然变大，几次呼吸的功夫就变得更加清晰立体，然后，像是终于获得了实体，卡片猛然失去支撑，飘飘忽忽地落下，掉在了江玫的膝盖上。


    江玫：“！！！”


    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坚持了许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受到了动摇。从虚空中变出东西来，什么技术能够做到？虫洞传递？分子重组？


    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在副本中听韩承轩说过治愈绝症、死而复生之类的故事，但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也不是很相信此人的说辞，何况，医学的发展未必就不能达到如此地步。


    而如今，她真的有些疑惑了。


    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些超乎常理的东西吗？比如鬼神、灵魂、天堂和幽冥？


    江玫不知道。


    呆滞地看着膝盖上的纸片好一会儿，江玫深吸一口气，终于稍微镇定心神，摇了摇头，抬手拿起这张道具卡查看起来。


    卡片一入手，系统提示和物品介绍弹窗一起出现，江玫先扫了一眼面板上的简介：


    特殊物品：升级卡


    介绍：游戏发放的升级卡，可用于特殊物品的升级。此物品不可叠加使用，不可用于同类物品之上，确定使用后无法撤销，请大家谨慎决定哦。


    使用方法：将此道具放在需要升级的特殊物品上，持续至少三秒钟，当系统发出提示，面板中特殊物品简介更改后，即视为使用成功。


    等级：中阶一次性物品。


    不得不说，这种介绍风格，和那“契约凭证”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与之不同的是，这张道具卡很有用。


    看清介绍的一瞬间，江玫便是眼前一亮，她马上想到了从副本中获得的特殊物品“母亲的风衣”，这件衣服的效果本来就非常强大，如果能够再用升级卡提升一次，一定能在后续的探索中帮到她。


    风衣就穿在身上，江玫脱下来放到一旁，但当她再次伸手触碰时，却没有听见系统的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


    江玫先是一愣，心念一转，却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道具的介绍中有个一直被她忽略的点——“寻找玩具”副本专属。


    她之前猜测，有这个介绍，是因为风衣属于解密的重要道具，所以才给玩家做出提示。现在看来……这其实是指，离开副本后道具便会从此失效，变回一件普通的风衣。


    捏着风衣，江玫有些沮丧。


    重新穿上外衣，她想了想，又将韩承轩送的提问卡拿出来，也用手中的升级卡试了试，这一回居然仍旧没有效果。结合这东西不能被系统识别的特点，江玫严重怀疑，姓韩的根本就是拿了一张废纸敷衍她。


    叹了口气，这一下，江玫无法可想，只能先将三张卡片叠放起来，准备先收进口袋中留待以后使用。


    但是，当她捏着卡片试图对齐边缘时，系统的声音竟然再次突兀响起耳边：“升级卡使用成功，本次升级的特殊物品为：契约凭证。请于个人面板中查阅物品简介。”


    江玫：“……”


    见鬼！她忘了这个“契约凭证”也是一件特殊物品！


    拿起手中只剩两张的卡片，江玫目光呆滞地低头望去，却见升级后的凭证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那原本淡红色的卡纸，整体都变换为了一种深邃的暗金色。一眼看去，这纸片仿佛由熔金铸造而成，并不耀眼，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离开前的计划


    特殊物品：契约凭证


    介绍：游戏发放的契约凭证, 供双方签订契约使用。此契约为永久契约，一经签订，不可撤销、不可更改, 请大家谨慎使用哦。


    使用方法：不需使用印泥, 拥有此凭证的契主与其选定的契者, 分别在凭证上方按下手印, 听到系统播报后，契约即视为生效。


    等级：高阶一次性物品。


    和升级之前的中阶凭证一样，这张金色高阶凭证的简介仍然如此朴实无华, 除了稍微改动某些字句外, 几乎就像是整个复制粘贴来的。


    江玫拿着卡片仔细翻看了几遍，不管怎么想, 她也实在想不到这东西能有什么价值。毕竟，这是个从npc手上抢来的道具，唯一的用处就是契约奴隶, 而她作为玩家并不需要奴隶。


    算了，事情都发生了，再后悔也没有意义。


    谁叫她手快, 脑子又没转过来呢。


    江玫从来不是个纠结的人, 即使消耗升级卡获得了这么个无用的道具, 她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叹息一声将卡片叠好，放回了口袋里。


    不过，这张卡片的颜色倒给了她一个新的思路——钱文丽曾经说过, 她和维妮尔签订的契约是蓝色的，而按照目前掌握的情报看，中阶契约为红色, 高阶契约为金色，那么，蓝色契约是不是就是她没见过的低阶契约？


    不同的契约，效果会有所差别吗？


    还是说，只是对契主、契者的约束力强弱不同？


    获得可靠情报之前，这件事无法真正下定论。江玫思考一会儿，也就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放到了一边。


    这时，众人借着休息的时间，也各自查看完了自己的面板和任务奖励。尹嘉就坐在她旁边，当江玫悻悻收起卡片的时候，她也发现了“道具”栏的端倪，指尖一点，一张红色卡片在她面前从无到有地出现，最后飘落下来，掉在了她伸出的手上。


    “哎，玫玫你看，我居然得到了一个完美通关奖励呢。”尹嘉拿着卡片，有些惊讶地转向江玫道，“是一张‘技能淬炼卡’，介绍上说，可以用来提升特殊技能等级。这个奖励还挺不错的，我刚才在商城看过了，这种道具最便宜也要卖一千多积分呢。嗯，玫玫你肯定也有额外奖励吧，和我一样吗？”


    对于系统凭空变出东西，她的反应却没有江玫那么大，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游戏中的怪力乱神设定。


    “有，是一张升级卡，可以用来提升特殊物品。”江玫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可惜，我不小心把它用掉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拿到道具就应该用嘛。”尹嘉笑了笑，“你是用这张卡升级了风衣吗？升级后的效果怎么样？持续时间更长了，还是多出了新的功能？”


    她刚刚注意到了江玫脱下外衣的举动，才有了这些话。


    “没有……风衣离开副本后就已经失效了。”江玫也觉得自己的失误挺蠢的，有些尴尬道，“我本来想把升级卡收起来，留到需要的时候再用，但是我忘了，之前捡到的契约凭证也是一个特殊物品，所以……”


    她说着，拿出升级后的契约凭证，伸手在尹嘉眼前晃了晃。


    旁边的两个男生听见说话声，就将注意力转到了这边。此时，看见江玫手中陌生的金色凭证，在场三人全都惊了。


    “玫玫，你、你拿升级卡升级了……契约？”尹嘉难以置信。


    “只是不小心……”江玫越来越尴尬，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天哪，江玫学姐，你也太豪横了吧。”还没等尹嘉再说什么，刘恒便瞪大眼睛走了过来，盯着金色卡片怪道，“升级卡在商城里卖得比技能淬炼卡还贵，一张两千多积分，你就这么用来升级契约了？”


    “两、两千积分？”江玫呆了，这下她真的后悔起来，“这种道具卡真的有这么值钱？系统的商城是在抢积分吗？”


    何数听着众人的对话，脸色也有些怪异，跟着刘恒走近问道：“江玫学妹，你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吗？升级后的契约凭证有特殊用处？”


    “如果我说没有呢？”江玫苦笑，“这次真的只是手抖。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咱们先别谈这件事了行不行？”


    围观三人：“……”


    这种状态的江玫，他们是确实很少见到。


    “咳。”何数当先反应过来，很自觉地没有再继续这一话题，“那我们讨论一下未来的安排好了。江玫学妹，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下不来台的时候有人给自己解围，江玫着实松了口气。此时，她的思绪还有些混乱，便转而反问何数：“你呢？何数学长，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何数微微一愣，想了想，才认真道：“我觉得，关于今后的行动，我们应该认真规划、尽量合理利用每一分钟。这次下副本，大家都获得了五天的生存时间，这时长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或许可以分出两三天，先探索一下大学城的情况，试着联系周边的幸存者。”


    “何学长你说的很对，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江玫点点头道，“反正，不管如何，我们绝不能像排行榜榜前的玩家一样，为了积分而不停下副本，这样只会把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交到npc手里。”


    “那江玫学妹，你认为如果要探索的话，我们先从哪里开始呢？”何数继续问道。


    “我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尝试？”江玫卖了个关子，看向众人道。


    “什么想法？”尹嘉和刘恒都问道。


    何数却道：“江玫学妹，我信任你的能力，如果你真的觉得有这样做的必要，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江玫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笑了笑，坦然道：“这么问，不是怕你们不接受，只是我自己也有些顾虑。”


    顿了顿，她慢慢说出自己的方案：“大家应该都试过了，现在网络连不上，通讯信号也全部中断，大学城与C市其他地区、C市之外的所有省市都失去了联系，基本上变成了一个孤岛。我想做的，就是先恢复远程通讯，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来自外界的消息……”


    “哎呀，玫玫，我记起来了。”尹嘉想起安全区中的对话，忙补充道，“下副本之前你就和我们说过，出来之后，要想办法和首都联络。”


    “对，我当时就有了这个想法。”江玫点头，“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虽然电话打不出去，但无线电短波电台应该还能用。首都如果没事，一定会向全国发送相应广播，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可以接收信号的收音机，或者找一辆车，打开上面的车载电台，就能收听相关信息……”


    “没用，电台里没有任何消息。”谁知，就在这时，何数面色凝重地打断了她的话。


    “嗯？为什么？”江玫不解，“何学长你试过了？”


    何数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的手机型号比较老，上面就内置了接收无线电短波的组件。早在昨天晚上，逃出图书馆不久，我就试过在手机上搜电台，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生物异变的新闻。但我把波段从头调到尾，里面也没有人声传出来，我觉得，外面的情况可能也不容乐观。”


    他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便掏出手机打开收听电台的软件。果然，无论如何调整频道，里面传来的都只有毫无规律的“沙沙”声。


    “怎么会这样？”江玫皱起眉头，“异变的范围真能覆盖全国？还是说，有某种方法，能够同时将无线电信号也一起屏蔽了？”


    “一般来说，不可能有这种方法。但既然我们身处游戏之中，我也不敢把话说死了。”何数迟疑着道，“目前看来，电台是不会有消息了，我们还要继续坚持这个路线？”


    江玫沉默一会儿，却继续道：“不用着急，我还有其他方案。既然简单的方法不管用，那就试试困难的——我想用这五天的时间离开大学城，开车去C市的东南边缘看一看。”


    “哦，你想离开C市？”何数问道。


    “不一定要离开。”江玫解释道，“这么做有两个考虑，第一，我记得那边有一座正在运行的信号中转站，功率还算是比较高的。如果能利用其中的信号塔对调频波进行加强，或许能冲破游戏的信号封锁，恢复C市的无线电话通信。第二，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实在恢复不了远程通信，那我们就离开C市，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不信游戏真能覆盖到地球的每个角落。”


    “信号中转站？”何数听到这个词，一时间当真愣了一下，“江玫学妹，我记得你不是学电信的吧，你懂得怎么操作里面的器械吗？”


    江玫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一直苦恼的一点。我当然不懂，只希望在这五天里，我们能找到和通信工程专业相关的同学来帮忙，但还好，这边是大学城，隔壁就是电子科大，应该不会太难找吧？”


    何数听见此话，却笑了笑，眼中有种自信的光芒。


    “说来还挺巧的，学妹你应该不用再费力气找人了。”何数道。


    “哦，何学长你有认识的人吗？”江玫好奇道。


    “认识的人没有。”何数摊了摊手，“但现成的技工倒有一个——我本科就是学通信工程的，考研的时候转了专业。现在虽然过了三年，书本上的东西倒还记得一些，等我回去把旧书翻出来看看，应该不会比本专业的差多少。”


    “是吗？”江玫有些惊喜，笑了笑，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两人便达成了共识。


    “未来路上，有劳学长的帮助。”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通关奖励


    商量完了接下来的计划, 众人又随意闲聊了一会儿。


    由于有了江玫之前的乌龙事件，大家都对道具卡非常关心，说着说着, 话题再次转回各自获得的奖励之上。


    “这次我们做完了全部任务, 应该都有完美通关奖励吧？”尹嘉挥了挥手中的卡片, 询问道, “玫玫的是升级卡，我的是能力淬炼卡，你们的呢？”


    刘恒当先道：“我也是能力淬炼卡, 但我平时容易丢东西, 就没拿出来。对了，这道具卡是现在用掉, 还是等必须下副本的时候再用啊？”


    江玫想了想，建议道：“你们现在用吧，即使不下副本, 夜晚的猎杀时间也很危险，能增强一些实力，对未来的探索也有所帮助。”


    刘恒点点头, 笑道：“那好, 正好我也想看看, 特殊技能升级之后能有什么变化。”


    说着，他便打开面板，准备拿出“技能淬炼卡”提升“力量”技能。


    尹嘉捏着属于自己的道具卡，却没有像刘恒一样迫不及待, 她犹豫了一下，反而转向江玫道：“玫玫，我觉得, 这张道具卡给你更好。我的特殊技能不是战斗类的，如果遇不到需要回溯事件的情况，基本上就没有用处了。你的技能适用的地方更多，相对更有用些。”


    江玫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愣了一下，无奈道：“尹嘉，你竟然是这样想的么？”


    “啊？”尹嘉不解。


    “我不认为你的技能没有用处。”知道这个时候说客套话没有任何用处，江玫索性认真分析，解释道，“先不说在副本里解谜第四隐藏空间的事情。你有没有注意过，除了‘侧写’技能之外，我和刘恒的技能冷却时间都是十二小时，只有这一个，冷却时间是二十四小时。”


    “好像……确实是这样。”尹嘉回忆了一下，皱眉道，“但这不是说明我的技能更加不好用吗？用了一次，再用还要等上整整一天！”


    “不能这样想。”江玫摇了摇头，“游戏在前期阶段，赋予玩家的技能一定是相对平衡的，不可能出现过分强大，甚至超越副本npc之上的能力。当一个技能太强了怎么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削弱它——缩短使用时间，同时延长它的冷却时间。”


    “咦，这么说……”尹嘉一惊。


    “没错，‘侧写’的冷却时间比我们的技能长一倍，很可能并不是因为它相对较弱，相反，它或许无法用于战斗，但应该属于比较特殊，或者比较稀有的那种能力。”江玫猜测道，“其实从第四个隐藏空间出来后我也想过，你的技能虽然应用范围比较小，但有个很特别的点，那就是它涉及到了‘时间’属性。”


    “时间属性——回溯时间。”尹嘉顺着江玫的思路想下去，喃喃道，“对了，副本里的其他异能者，他们的技能好像大多数都是战斗类的，相反，像我们这种‘侧写’啊、‘速记’啊，说不上有什么用处的，反而非常少。”


    江玫见她已经想明白了，便笑着点头道：“就是这样。游戏既然给了我们特殊技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话说回来，这张技能淬炼卡你先自己用了，不必担心我，下一场游戏里没准还能获得这类道具卡。”


    尹嘉听了此话，终于彻底放心，点点头拿起卡片，开始按照说明提升自己的特殊技能。


    不同于他们三个异能者，何数获得的奖励是一个特殊物品，看图标像是一口大铁锅。


    “铁锅？”江玫听到何数的形容，顿时有些愕然。


    游戏出产的特殊物品都这么另类吗？之前是毛巾、贺卡、520胶水等生活用品，现在居然出现了厨具。如果游戏设计者脑洞够大，她是不是还可以期待一下口红、粉底等为原型的物品？


    何数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对着个人面板道：“看起来确实是锅，但在道具栏里，它显示出的名字叫做‘百变随机混合仪’……嗯，没有拿到手里，我也不知道具体功能是什么。”


    百变随机混合仪，这名字简直和它的铁锅造型一样怪。


    江玫皱了皱眉：“要现在拿出来看看么？”


    “还是不要吧。”何数犹豫道，“我看这锅体型不小，如果是铁质的肯定会很重。拿出来就放不回去了，要一路搬到寝室楼不得累死，还是等我们回生活区再研究它吧。”


    对于这个安排，江玫当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她也不想搬一路铁锅。


    两人说话的功夫，刘恒和尹嘉已经先后升级好了特殊技能。让人失望的是，技能提升为2级后，唯一的变化只是缩短了冷却时间，如刘恒的“力量”技能需冷却十小时，而尹嘉的“侧写”变为二十小时。


    “游戏也太抠了点吧。”刘恒忍不住抱怨，“卖一千多积分的道具卡，居然只有这点鸡肋用处，设计商城的人一定是个大奸商！”


    “刘学弟也不用抱怨了。”尹嘉却很看得开，摇摇头道，“游戏肯定不会让玩家在前期提升得太快，不然副本也就没难度了，这种情况只在意料之中。”


    刘恒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见到这种情况，江玫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升级卡”会比“技能淬炼卡”卖得更贵，因为特殊物品只有高、中、低三个等级，每提升一次都可能产生质变，而特殊技能前期提升艰难，只能缩短冷却时间，所以自然更便宜。


    四人耽搁了这些时间，距离副本结束，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眼看快到下午四点，太阳也坠向西方地平线。为了避免在黑夜来临前仍停留在安全区外，众人收拾好后便立刻动身，一起离开教学区向生活区出发。


    一路上，江玫好奇何数离开图书馆后的经历，便随口向他询问了一下。结果这一问，众人才知道，原来除了他们停留的商店仓库之外，学校的所有寝室楼居然都属于安全区。昨天晚上何数担心留在外面有危险，就走最近的路线回了自己的寝室，结果歪打正着，顺利度过游戏中的第一晚。


    “竟然是这样。”江玫听罢恍然，“其实也难怪，要是寝室不被保护，昨天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玩家活下来。”


    “感觉游戏并不是想要我们死。”何数道，“只有npc，或者说部分npc的恶意很大，游戏逼我们下副本，背后应该有个最终的目的。”


    可惜这个目的没人清楚。


    获得了寝室楼安全的情报，江玫三人也就不打算再去仓库，而是和何数一起返回寝室区。


    由于四人年级、专业各不相同，来到生活区外围时，刘恒、何数就与江玫两人不再同路。大家于是先约定好见面的时间，确定明天早上天一亮就在此处集合，开始一起寻找车辆，离开大学城。


    商量完了这些细节，大家在商业街的店铺中拿了些食物，便各自分头返回住处。


    和尹嘉一起回到双人寝室，江玫看着属于自己的小床，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几乎想不管身上的脏污，毫无顾忌地一头栽倒在上面。


    好在长久以来的爱洁习惯救了她。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江玫找出换洗衣物，走进淋浴间里匆匆洗了个澡。热水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等出来的时候，终于感觉那股子疲惫略微缓解。


    转头再看隔壁床，尹嘉没有她那么讲究，早就倒在床上蒙着被子睡着了。往书桌上一看，从店铺中搜来的食物都没动。


    江玫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自己也累，当然不好再打扰室友休息。随意打开一袋面包吃了两口，她将换下的衣物收好，准备收拾完书桌再上床休息。而就在这时，两张卡片从风衣口袋中掉了出来。


    契约凭证和提问卡。


    随手把脏衣服扔进桶里，江玫拿着提问卡，在这安静的独处时刻，脑海中忽然有无数问题涌现了出来，一个一个，都迫切寻求着答案。


    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最终大奖”是什么东西？


    还有契约……


    沉思着，江玫下意识将提问卡举到眼前，对着这张金色的、绘有精致太阳图案的卡片开口提问：“契约的本质是什么？”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整整五分钟过去，纸片上没有出现任何字迹。


    也是，韩承轩在将这个道具给她的时候就提醒过了，有关游戏底层机密的问题，提问卡无法做出回答。


    契约无疑和底层机密紧密相关，她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答案。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揭开这个她一直好奇的谜底呢？


    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江玫叹息一声，将卡片重新放下，起身去阳台洗漱，准备上床休息。


    而在她身后，书桌之上，两张同样是金色的卡片叠放在一起。五点半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金红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其上，隐约之间，那卡片上仿佛有淡淡的光华流转，暗中诉说那些无法透露的秘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夜半惊魂


    江玫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很少做梦, 但这个夜晚却一直噩梦连连。有时是昨天异变开始时怪物横行、鲜血淋漓的画面；有时是少女时代，江蘅坐在书桌后冷冷地看着她；有时是幼年之时，她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 抬起头来看向远方, 好像一直在孤零零地等待什么。


    梦境最后, 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匆匆从马路尽头走来, 手里举着一根棉花糖，来到她面前，对她笑道：“小玫, 哥哥请你吃棉花糖, 好不好？”


    她拿过棉花糖咬了一口，很甜。熟悉的味道给了她信任感, 她慢吞吞站起来，抬头看了面前少年一眼，便朝他伸出手去, 想要跟他离开。


    但脱离了孩子的视角，处于梦境之外、作为旁观者的成年江玫却立刻发觉不对——这个少年的面容是模糊的，无论她如何努力, 都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停下！你不能跟这个看不见脸的人走！江玫在心底大喊。


    梦里的人却听不到她的呼唤。少年牵着女孩悠闲地离开街头, 一步步走过眼前的这条长街, 最后消失在人群里。


    ……


    “啊——，救命！救命呀！”尖锐的呼救声猛然划破夜幕。


    江玫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在梦里，她正要追着那少年和女孩跑去，但越是想快些, 速度反而越慢，着急之中，她抬头再次往前一看, 却见不知何时，两人的身影已经融入人流难以分辨了。


    就在这个时候，女生的呼救击碎了梦境。


    江玫猛地睁开眼睛。直到神志回归，她摸索着打开门边的电灯，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噩梦而出了一身冷汗，看上去实在有些狼狈。


    奇怪，为什么回到熟悉的地方，她反而休息不好？明明在小卖部仓库里都睡得还不错。


    江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呼吸平复下来，才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手机就放在桌上充电，顺手点开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四十二”。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把杯中的凉水喝干，江玫正要躺回床上继续休息，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惨叫声再次传来：“啊——！快跑！快……”


    声音戛然而止。


    江玫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她忽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个声音，好像并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就在她们身处的这栋宿舍楼里！


    寝室中出了变故？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江玫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明明知道安全区理论上没有危险，心中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一种不安感。想了想，她打开推拉门走上阳台，探出身去，想要看看对面楼栋的情况。


    谁知，这一看之下，江玫的瞳孔登时就是一缩——


    在距离她们不足二十米的前方，对面寝室四楼的阳台里，有一只巨大的、猛禽模样的变异鸟类正停栖在栏杆上。江玫走上阳台的时候，它的头颅还对着破碎的玻璃门，而当她凝神看去的时候，那怪鸟正灵巧地转过脖子，敏锐朝有人的地方扫视了过来。


    研究生寝室夜间都不熄灯，即使两栋楼离得有些远，江玫一眼望去，也能清晰看到，它的喙中叼着什么血淋淋的东西，正撕扯着往下吞咽。结合怪物的习性和对面狼藉的阳台，这些血肉的来源简直不用细想。


    意识到事情不对，在那变异怪鸟注意到自己之前，江玫当机立断蹲下身，借着阳台栏杆遮掩身形，随即快速移动身体，趁着怪鸟没有起飞巡视，手脚并用返回寝室，将推拉门重新关上。


    “啪”的一声按灭电灯，江玫急匆匆推醒尹嘉，便开始摸索着换上衣服、快速整理必需的物品。


    “嗯，玫玫怎么了？”尹嘉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现在天还没亮呀，为什么这么早就叫醒我……”


    “别睡了，今晚的寝室不是安全区。”江玫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将尹嘉放在凳子上的背包递给她，“我们快点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待到天亮，不然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遇到怪物！”


    “什么？”尹嘉听了这话，也顿时清醒了过来。


    和江玫不同，她入睡的时候没有换下衣物，此时倒是方便一些。两人手忙脚乱地将食品和工具装进背包，直到此时，尹嘉仍有些茫然：“玫玫，为什么寝室突然又不是安全区了？何数学长骗了我们？他没这个必要吧。”


    “他肯定没有骗我们，傍晚分开的时候，他也是往方向寝室走的。”江玫快速道，“我猜，这又是游戏挖的坑——每天晚上，安全区的位置很可能并不相同。第一天没有怪物的地方，第二天就可能变得非常危险。”


    听完江玫的分析，尹嘉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不由得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呢？这么说来，不但寝室不能住，连昨天晚上的仓库也不能回了。”


    面对这种情况，江玫也有些犹豫，沉吟一会儿才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先离开此处再说。”


    她的这句话刚刚落下，阳台外面，不知是不是关灯的举动吸引了怪物的注意，那巨鸟离开对面阳台后在空中盘旋几圈，竟然尖啸一声，振翅便直直朝江玫两人寝室的阳台扑来！


    “不好，快出去！”见到门外黑影，江玫立刻推了尹嘉一把。


    两人提起背包，匆匆忙忙地出了寝室门。


    来到门外，江玫立刻发觉一种熟悉的阴冷感包围了上来。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种感觉，简直和她下午刚刚进入四教时，那种突如其来的不适如出一辙！


    ……难怪自己会做噩梦，在无数怪物的包围下，能睡好才怪了。


    出了门，外面就是走廊，为了节省电力，整栋楼公共区域安装的都是声控灯，此时，被她们出门的动静所惊扰，门外最近的一盏灯亮了起来。


    白炽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江玫两人神色凝重的脸。


    凌晨四点不是个出门活动的好时间，除了这个位置，整层楼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人影。而她们的寝室位于中部，距离两端楼梯都不算近，左右望去，走廊上的其他声控灯全部熄灭，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被刚刚扑上来的巨鸟吓了一跳，尹嘉的声音有些发抖，下意识问道：“玫玫，我们往哪边走？”


    江玫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仔细听了听两边的动静，又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惨叫声，斟酌片刻才道：“先往左边走试试，我依稀能感觉到，这边阴冷的气息稍微淡薄一些。”


    尹嘉当然没什么意见。定好方向后，两人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朝楼梯位置前进。


    为了不惊扰暗处可能存在的怪物，她们此刻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尽量放轻脚步，不让声控灯继续亮起。至于照明问题，江玫故伎重施，拿出手机打开电筒举起，也算是勉强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到了现在，手机失去拨号和联网的功能，唯一的作用也只有充当临时电筒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好在一路无事，没多久便接近了楼梯位置。但就在即将进入楼梯间的时候，左前方位置，一间大开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毫无预兆地摆动了几次。


    极度紧张的情形下突然听到声音，走在前面的尹嘉猝不及防，整个人顿时僵了僵。待激烈的心跳稍微平复，她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想松一口气，抬起脚步继续前进——


    却见门轴位置，有两点红光突兀亮了起来。


    “尹嘉，怎么了？前面有东西？”后方，江玫见同伴停在了原地，不由得低声询问道。


    尹嘉咽了口唾沫，后退两步，同样低声答道：“对，在门边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看上去像两个红点，很矮，应该不是太大的怪物……”


    她说着，朝旁边移动位置，给走在身后的江玫让出视线。


    江玫低头看去，果然也见到了那两点红光，心中登时一凛。此时的寝室楼中不知潜伏着多少猎手，偏偏她们又没有外援，如果与怪物狭路相逢，展开搏斗，将其他怪物也吸引过来，那情况真是不能更糟糕了。


    “玫玫，接下来怎么走？继续往前，还是回头走另一边？”尹嘉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询问江玫的意见。


    江玫听了这话，无声苦笑一下，心说按照她之前的感受来看，走廊右侧也绝不是什么轻易能通过的地方，甚至因为那股浓郁的阴冷气息，那边只会比这里更加危险。


    “不能回去，那边的怪物应该更多。”江玫果断摇头，“楼梯间马上就到，我们尽量贴着另一边的墙走，放轻动作，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要怪物没有注意到我们，就不会轻易发动攻击。”


    尹嘉得知了这个决定，抬头又看了那红光一眼，心中有些害怕。但她也知道这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咬了咬牙，还是贴着墙缓缓迈步，继续朝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走去。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阴魂不散


    随着尹嘉开始行动, 江玫也跟在她身后，放轻了脚步靠着墙缓慢前进。


    两人的注意力在此时都提升到了极致。尤其是江玫，为了不惊扰门边的未知怪物, 她索性将手机电筒也关掉了, 一片黑暗之中, 借着前方尹嘉手中的光线, 她行进得比之前更慢，也更加谨慎。


    死寂般的气氛里，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当江玫挪着步子走过门户洞开的房间,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 不远处，那红光竟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眼看就要脱离危险, 江玫再接再厉，正想继续往前方迈进几步。


    谁知就在这时，离她们不远的一间房间中, 尖锐的惨叫混合巨鸟厉啸，陡然间爆炸一般响了起来！


    “啊——！！！”一个陌生女生的声音，透着濒死时的刻骨恐惧。


    江玫和尹嘉齐齐一惊。听见这声音, 她们也不难猜到, 窗外那变异猛禽扑空之后, 肯定又迅速换了个地方展开狩猎，从声音传来的位置看，这次遇难的是和她们同一层的学生。


    寂静的深夜里，尖叫声的穿透力太强了, 由于距离过近，即使隔了一层寝室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也被震得微微抖动。


    刹那间, 被巨大的声音所惊动，整条走廊之中，包括江玫和尹嘉所在的这一段，大部分声控灯全都在此刻亮了起来！


    灯光扫除了黑暗中隐蔽的一切事物，两人悬着心转头看去，却见门边的两点红光正如她们所猜测的那样，是一双通红的、变异动物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则是一只比普通家猫体型更大的老鼠。


    这老鼠原本正低头啃着身下的什么东西，并未注意到小心走过的两人，灯光亮起之后，两人暴露身形，它停下动作抬起头，登时便和脸色难看的江玫对上了视线。


    鲜活的猎物远比死去的更有吸引力，变异老鼠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放弃身下的血肉便想朝两人扑来。


    情急之下，江玫急中生智，在那老鼠即将动作的瞬间不进反退，朝前方踏出几步。然后，趁着它还没有离开房间门口，她伸手按住大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门板甩了回去。


    “砰”的一声巨响，变异老鼠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关进了房间里。


    但与此同时，受到刚刚的叫声和此时的碰撞声指引，走廊这个位置，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气息飞快加重，甚至侧耳细听，江玫还能清楚听见各处隐约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说明有怪物正朝她们两人的位置飞快逼近。


    “快走！离开寝室楼！”


    再也管不上是否会惊扰怪物，江玫朝尹嘉招呼一声，拔腿便朝楼梯间飞速奔去。


    两人互相照应着跑下了两层楼，正想继续往下，突然间，走在前方的江玫听见下方动静，立刻脸色苍白地停下脚步，转身拉着尹嘉返回走廊中。


    “下面有怪物？”尹嘉也听到了动静，不由得问道。


    江玫抿着唇点了点头，这种危急情形下，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回答，只能一边注意着身旁动静，一边环顾周围寻找逃脱的路线。


    这层楼的走廊也并不安全，江玫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段，那种刺入骨髓的阴冷感立刻将她逼了回来。她退后几步，又看向来时的方向，但楼梯上方，剧烈撞击声响过后，也有脚步声飞快往低层逼近。


    前进无路，后退也无门，一时间，两人竟好像被堵死在了这段走廊里。


    “糟糕……”低声喃喃一句，江玫没有办法，只能依次去敲两边的寝室门，希望能找到一个未上锁的房间，给她们提供周旋的余地。但很可惜，不知是房间里都没人居住了，还是里面的学生害怕惹事，敲遍所有门户，却没有任何一扇能够开启。


    “玫玫，这下怎么办？”尹嘉着急起来，“要不随便找个方向先往前跑吧，如果被赶来的怪物一起堵在这里，那我们就彻底跑不掉了。”


    “不行。”这个主意实在不够理智，江玫果断摇头，“随便找个方向跑的话，如果我们半路被拦截，其他怪物照样能追上来，到时候还是二打三甚至更多，盲目突围绝不可取。”


    说着，她也放弃了敲门的举动，大喊一声叫亮声控灯，想要在这最后时间寻找可行的方法。


    如果无路可退，那说不得，两人只能沿窗外的水管爬下去了。


    但这条路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坠楼。江玫心中盘算着爬水管的可行性，一边走到窗边，有些忧虑地看了一圈。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一凝，停在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物品之上——


    消防用具柜。


    是了，她一开始怎么没想到呢！如果用消防水管充当缓降绳，拉着绳子快速下落到地面，不但更加安全，而且能用最快速度脱离险境！


    想到了办法，江玫不再犹豫，打开玻璃柜门便从其中扯出水管，然后拉着一端探身出去，在窗外的塑料管道上打了个死结。


    “尹嘉，快来！”做完这一切，江玫立刻朝好友招手，“我们拉着绳子下去，这样就不用走楼梯。赶快撤退，楼下的怪物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尹嘉听了这话，知道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她低头看了窗外遥远的地面一眼，虽然害怕，却还是尽力忍住了，朝江玫点了点头。


    踩着窗台爬到寝室楼外墙边缘，江玫手中拉着绳索，深吸一口气，没有看下方的地面，而是紧紧盯着自己包裹了毛巾的双手，然后让身体前倾、下落，彻底离开窗台。


    瞬间，身体的重量全部集中在了双手之上，她稳定心神，先让双脚踩上墙面形成支撑，再慢慢松手，让自己维持安全的速度，利用重力向地面降落。


    借助绳索缓降，这事听起来惊心动魄，但只要不往下面看，真正身处半空中时，江玫居然也不觉得有多艰难。尤其是在这生死危机的关头，连尹嘉都克服了恐惧，跟着她一起做这种疯狂至极的事情。


    “玫玫，我告诉你，我之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咱们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走下寝室楼。”为了不让自己到处乱看，尹嘉索性闭上了眼睛，边下落边靠说话释放压力，“要是在异变之前，有人看到咱们这么模仿蜘蛛侠，肯定明天就要在论坛贴吧表白墙刷屏了……”


    “再然后，学校就该进行通报批评了。”江玫撇了撇嘴，对这套流程熟稔于心。


    去年有一伙新生在体育馆外玩攀岩，最后也是这么处理的。


    尹嘉听见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一下就笑出了声：“还好现在学校管不到我们头上，不然我们院主任肯定又要发火。”


    这么打趣一阵，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慢慢降落到了地面的草坪上。江玫眼见逃脱成功，忙从绳索上跳下，站在地面接引尹嘉。


    她们下降的起始点是三楼外窗，下方只有两层楼，加起来还不到十米高，但这点距离在被迫开展紧急缓降的两人眼中，却几乎堪比埃菲尔铁塔。等尹嘉也落到地面，两人身上早就满身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紧张导致，还是被刺激的过程吓的。


    站在草地上环视四周，黑夜中的校园一片空旷，不远处，绿化树木失去了白天中安静无害的样子，枝叶扭动，似乎正欲择人而噬。


    尽管暂时脱离险境，但没有找到安全区，江玫两人还是丝毫不敢耽搁，稍微休息一会儿，便绕过树木来到寝室楼前的空地上，想要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安全区……”看着面前道路，江玫飞快思索起相关线索。


    “要不要先去何数学长和刘恒学弟的寝室看看？”尹嘉提议道，“他们那边可能还是安全的，而且刘恒学弟的异能是战斗类，有了他帮忙，我们遇上怪物也能有力气抵抗。”


    江玫听了此话，犹豫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这样做太冒险。如果我的猜测成立，游戏两天将同一个地方设置成安全区的几率太小了。我们现在没有太多保命道具，再进寝室楼，很可能真的把命丢在里面。”


    尹嘉担心两个同伴的情况，但听江玫这么一分析，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何学长与刘学弟……”


    “他们发现了不对，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往外逃。”江玫快速道，“刘恒有异能，何数胆小但思维敏锐，运气好应该都不会有事。我们真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反而要他们分心掩护。既然合作了，就相信他们。”


    顿了顿，江玫看向商业街的方向：“我们先找到安全区，等确定了可以撤退的地点，再做好标志，出来接应他们。这样不但能确保我们的安全，也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她的话条理分明，最终还是说服了尹嘉，两人一起往商业街的方向前进。


    之所以选择商业街，是因为根据她们观察，这边的许多建筑在昨晚都没有被设为安全区，相对来说，今天被选中的几率反而更大。


    急匆匆绕过柳树赶到商业街入口处，江玫两人停下脚步，刚要从第一个店铺开始检查，但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笛声从前方清晰传来。


    江玫悚然一惊，在原地站定了，抬头向前看去。


    透过游荡在广场上的无数怪物和行尸，她果然见到了一个骑在白羊上的，无比熟悉，也非常恶心的身影——


    维妮尔——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进入第二个副本“瘟疫医院”，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感谢在2023-02-01 07:04:43~2023-02-02 05:2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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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瘟疫医院（1）


    江玫从未想过这稻草人居然会亲自找上她。


    见到维妮尔的瞬间, 她脑中闪过无数思绪，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和尹嘉立刻原路返回，以避开这一触即发的危危机。


    但片刻之后, 她还是站定了, 在面前无数怪物的拦截下环视四周, 一边尽量拖延时间, 一边寻找突围的机会。


    “维妮尔。”视线越过尸群，江玫冷声开口，“有时候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针对我？”


    “当然是因为你足够聪明。”维妮尔骑在白羊上慢慢走近, 手中玩弄着它的笛子，“我相信, 你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


    猎人？江玫一挑眉。


    “可惜你太不识好歹了。”稻草人的声音充满嘲弄意味，“没办法，我必须给你一些教训。”


    口气真大。


    江玫冷笑一声, 却道：“那昨晚在商店仓库的时候呢？你明明从未见过我，怎么知道我聪明还是愚蠢？”


    顿了顿，她的语气变得深邃而低沉：“维妮尔, 这些都是你的借口罢了, 没猜错的话, 你专门找上我，是和我的姐姐江蘅有关？”


    对面稻草人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不用对方再做出任何回答，仅凭这个细节，江玫就已经确定了答案。


    面对逐渐逼近的白羊和四散的尸群, 江玫拉住微微发抖的尹嘉，紧盯着对方的脚步，一点点不着痕迹地朝侧后方退去。不知不觉中, 在和维妮尔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她们竟然慢慢接近了商业街边的店铺区域。


    但就在此时，维妮尔再次开口：“这些事情，是今天的副本主人告诉你的？”


    “是。他和你一样是游戏的领主？”江玫毫不犹豫把韩承轩卖了，眯起眼睛看着对方，“听你的口气，你们npc之间的关系恐怕不算太好。”


    “……一样？”维妮尔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你猜错了，我们可不一样，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在‘那边’也有身份的人，我们怎么能和他相比呢？”


    那边？又是她不理解的一个词汇。


    江玫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随着调查不断深入，她越发觉得整个“游戏”就像一座冰山，交代给玩家的信息只有水面上极少一部分，而大量细节则全部被隐藏在幽暗的海底。


    “不过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获得这样一个身份。”话锋一转，维妮尔“咯咯”笑了起来，“至于你，江玫，在此之前，我会用一个完美的方法好好把你处理掉。”


    话音落下，它举起手中的笛子，专注而急促地吹奏起来。


    江玫看见这稻草人的动作，瞳孔登时一缩。这时两人已经慢慢移动到了商铺台阶下，她眼看情况不妙，立刻拉起尹嘉沿路飞奔，同时开启刚刚冷却完毕的特殊技能“速记”，想要在周围的建筑中找出一个真正的安全区。


    无数细节洪流般涌入脑海，江玫一边带着同伴躲闪，一边抽空观察四周。她看到的东西越多，眼前所有一闪而过的画面，便也全都被异能无差别地记录下来。


    头一次，在大量信息的冲击下，江玫感到脑海深处一阵针扎般的锐痛。


    “不行，玫玫，我身后……啊！”


    凭借求生意志的支撑，江玫忍着头痛闪过四五个行尸，但就在她身后，屋漏偏逢连夜雨，尹嘉不知看到了什么，尖叫一声，忽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尹嘉……”江玫愣了一下，收回右手转头看去。


    眼前的景象几乎让她目眦欲裂——在她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一只她们昨天晚上见到的变异蚯蚓破土而出，取代了尹嘉的位置。而尹嘉本人，则被蚯蚓水桶般的身躯牢牢缠住，整个提到了半空中。


    怪物五瓣的口器大张着，随时都会咬下来。甚至，即使它不立刻进食，只要身躯稍稍用力，尹嘉全身骨骼也立刻会像纸糊的一般支离破碎。


    情急之下，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便想要转身冲去，赤手空拳和追上来的怪物与行尸展开搏斗！


    但下一刻她的动作便凝滞了——她找到了安全区。


    那是离二人所在位置不足五米的一个商铺，江玫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扫过身侧，有一个画面被她此刻敏锐至极的视觉所捕捉，并顺利解析成线索——两具行尸被她避开之后，由于惯性向前冲了几米，最后撞在了商铺前一面无形的空气墙之上。


    行尸没有玩家允许，无法进入安全区，这空气墙就是证明！


    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有效的攻击方式，只花了一秒钟，江玫就让自己充血的大脑冷静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刻有了新的计划。


    商铺外面放置有货架，架子上此时都散落着凌乱的货物。再次闪过几个行尸，江玫抄起架子上的东西，一边往安全区跑，一边接连不断地将货物朝那变异蚯蚓砸去。


    这一举动成功激怒了怪物。不知为何，它抓住尹嘉后，却没有立刻杀了她，只是用身躯包裹，随后顺着江玫逃跑的方向追了上来。江玫见到怪物的行为，虽然暂时放了心，但一种奇异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浓。


    明明昨天还是只知道狩猎和杀戮的怪物，为什么到了今天，它的行动却变得如此……具有目的性？


    是不同方向的变异吗？还是……


    没等这个念头继续下去，两步路的功夫，江玫已经顺利避开行尸和怪物，踏入了安全区里。


    一进入商铺的范围，她整个人的感受登时和外面大不相同——受被游戏强化过的直觉影响，只要进入怪物众多的区域，她都忍不住浑身发寒，刚刚被行尸包围时更是如坠冰窖。而现在踏入安全区后，那股子彻骨的寒意竟然迅速消退下去，仿佛瞬间从数九天的室外进入暖气房。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江玫看见紧追而来的蚯蚓和被困住的尹嘉，目光一凛，立刻将手中剩下的商品全部砸了出去。


    那变异怪物大概真的没脑子，被这么砸了一路，它全没意识到这只是对方的诱敌计划。江玫故伎重施时，它再次中计，身躯一弓，张开五瓣大嘴便朝斜下方狠狠咬来——


    “砰”的一声巨响，蚯蚓怪重重撞在了空气墙上。


    这一下撞击的力道足可以砸碎水泥地面，但与江玫想的一样，作为游戏设立的“安全区”，这个商铺外围的空气墙简直坚不可摧。就像仙侠中的“结界”一样，千钧巨力，最后却被这无形的空气所化解了。


    众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变异蚯蚓砸在墙上，相当于自己狠撞了自己一回，饶是这东西皮糙肉厚，也被砸懵了片刻。


    它的身躯松弛瘫倒，尾端缠着的尹嘉也落了下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眼见计划奏效，江玫心中暗道“好险”，便要踏前一步走出安全区，先把尹嘉接应进来再说。


    希望她没有受太重的伤，不然现在这种情况，找药品和做手术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下一瞬间，变故陡生。不远处，白羊驮着它背上的稻草人飞奔而来，转眼就到了尹嘉身边。


    这不属于人世的坐骑，有着超出世界上任何兽类的速度。在江玫眼中，它根本就不是一只羊，而是一台瞬间能加速到120迈的超跑，连眨眼的功夫也没有，这东西便拖着残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江玫瞳孔骤缩。此时她离尹嘉已经不足五米。


    但这五米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了。


    缓慢地一步步退回安全区，江玫盯着维妮尔，沉默许久才涩声开口：“凭你的速度明明可以直接追上我们，为什么要控制怪物替你动手？”


    自从游戏开始以来，她从未感到如此刻一般的无力——是的，对方明明可以直接杀她，但却一直在玩弄她。


    游戏赋予npc的权限和实力太大了，在与维妮尔的这场对决里，她作为玩家只能尽落下风。


    她憎恨这种无力感。


    “咯咯咯咯。”对于江玫能发现安全区，维妮尔丝毫不意外，好像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但见到死对头眼中的恨意，她还是畅快地发出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说过，我会用一个完美的方法把你处理掉。”笑声落下，维妮尔才慢慢道，“江玫，让你死掉，从这场游戏里出局，那也太便宜你了。虽然很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但我作为好心的领主，还是为你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去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玫盯着它，目光犹如不见底的寒潭。


    “明天，不，今天下午一点整，去校医院参加一场游戏。”维妮尔这个时候丝毫不打算卖关子，咯咯笑道，“我在那里安排了一个惊喜等着你。”


    “如果我不去呢？”江玫挑眉。


    “你当然可以不去，但一点过后，这几个人的人头就会准时出现在你面前。”维妮尔说着，俯身把昏迷的尹嘉拎上羊背，又朝江玫扔出两件衣服。


    那衣服的样式十分眼熟，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竟然是何数与刘恒昨天穿着的外套。


    江玫不语，只是身侧的拳头更捏紧了几分。


    “想想我昨天是怎么知道你要下哪个副本的。”维妮尔继续道，“江玫，只要在C市之内，你就别想逃跑，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如果你不去明天的副本，我也只好杀了你，当然，你死得恐怕不会那么痛快了。再见。”


    说完，它吹起短笛驱策白羊和怪物，转头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看着维妮尔的身影远去，江玫站在商铺门口很久很久，几乎化作一座石像。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边露出一丝曙光。


    见到阳光，她惨白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接着，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她伸手进口袋里，拿出昨天在副本最后，韩承轩送给她的那张金色提问卡。


    将卡片举到面前，江玫缓慢开口，问出目前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请问，如何彻底杀死一个游戏领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瘟疫医院（2）


    “快到一点了, 她会来吗？”


    “她十九会来。”


    “十九？还有十一不会，如果她不来呢？”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亲自去处理掉她。”


    “……”


    “等解决完这件事，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游戏？”


    “是。”


    “天哪, 维妮尔, 你真的打算去‘那边’？你想好了吗？”


    “我早就想好了。游戏赋予我们真正的灵魂, 我们就该摆脱这被强加于身的命运, 自己决定自己的前途。”


    “可是，那边也不见得比这里好……”


    “也不见得比这里不好。”


    “如果真的很好，奥林匹斯殿堂中的十七神座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何况, 那边的裁决者……”


    “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什么办法？你没获得那个关键的身份, 裁决者不可能放过你的。据我们所知，目前为止还没人逃脱过最后审判……”


    “不用说了, 安琪。一点钟快要到了，准备开启副本吧。”


    “……算了。你好自为之。”


    ……


    下午一点，江玫提前二十分钟, 准时赶到了位于学校北面的校医院。


    一踏进医院大门，她立刻见到了前厅中或站或坐的十余人。


    毫无疑问，这些人就是本场游戏的其他参与者。与昨天热闹但有些混乱的景象不同, 今天的玩家数量少了很多, 但相比之下, 所有人的神情都更加镇定，手边也大多带上了武器，显然经过昨天的历练，大家都明白了副本的危险性, 并对此做出了充足准备。


    江玫离开商业街的时候，也顺手拿了店中的小刀备用。可惜学校的商铺没有稍长些的刀具，连厨具都少, 她自己又不太会改装，只能将就着拿这些水果刀防身。


    不过，她来此的目标，并不是和玩家争斗通关。


    在挂号大厅角落的长椅上坐下，江玫捏了捏口袋中的提问卡。不用取出来查看，上面的字迹便清晰浮现在眼前，如同刻印一般——


    游戏中的领主并非不死之身，只要……


    “是你！”


    正思考着，身旁一个玩家忽然惊呼一声，从长椅上站起，快步走向校医院入口的方向。


    这玩家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江玫被打断思绪，也顺势朝门口看去。这一下，她一眼就看见了门外大步走来的新玩家。


    来人是个身形高挑的女生，剪着一头很利落的短发，面容锐利且冷淡。她穿着一套干净合身的运动装，脚下也踩着球鞋，看起来为了下副本专门准备过。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肩上背着的一个极长的帆布包。这布包有点像是装大提琴的琴箱，但远没有那么大的容积，背在那女生背后，远远看去只有细细长长的一条，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物件。


    这人难道带了一包拖把杆来下副本？


    江玫下意识这么想，但也很快否定了这个推测——没有道理，棍棒类武器很容易获得，根本没有提前准备的必要。


    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之前起身迎接这女生的玩家开口了，恭敬道：“大佬，是你啊，你今天又来下副本了？”


    “你是……”短发女生被来人拦住，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你不记得了？昨天在那个‘谁是凶手’的副本里，是你带我们通关的！”见到熟人，这个男玩家有些激动，赶忙提醒道。


    “哦。”短发女生不以为意，“顺便而已。”


    “哈哈，大佬你太谦虚了。”男生笑了笑，“能和你下同一个副本，我的运气也还不错，看在咱们之前一起通关的份上，这次一起合作怎么样？”


    “不必了，我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短发女生摇摇头，快速拒绝了对方。


    说完这句，她在前厅中环视一圈，见只剩江玫身旁还有位置，便走了过来，放下肩上背包坐到了长椅上。


    “……”男生被此人这么一噎，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口里，想说说不出来，想咽却也咽不下去。


    他的脸色青红交错地变化了一阵，少顷，见到短发女生神情漠然，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不满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等待游戏开始。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江玫倒是对身旁的这个女生来了兴趣。她偏头看了对方一眼，见到此人放在脚边的细长布包，好奇心更加重了几分。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这时，长椅上的另一个女玩家经过刚才的动静，也注意到了后来的这个女生，忍不住选了个话题开口搭讪道：“同学，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场游戏？听起来你好像很厉害，是为了排名？”


    短发女生气质冷漠，但似乎并不是生人勿近的性格，听见有人问话，随口接了一句道：“难道你不是？”


    “啊，其实……我真的不是呀。”女玩家讪讪道，“我的同学受伤了，我差点积分就能去商城买药品。而且，这里是医院，或许探索副本的时候也能找到一点能用的呢。”


    短发女生听了这话，转头看了这说话的女生一眼，追问道：“什么伤？”


    “骨折。”女生咽了口唾沫，脸色不太好看，“但在医院找到药也没用，正常休养，她几个月都别想走路。只有商城里的药能救她，我看说明，用过之后伤势马上就能痊愈，这样才能不耽搁几天之后进副本。”


    “……”短发女生沉默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女生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多了，见对方不再接话，便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别的方向。


    而在一旁，江玫听见两人的问答，心中突然一跳——排行榜？


    顾不得与陌生人搭话的不适感，江玫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下意识追问短发女生一句：“冒昧打扰，请问这位同学，你下副本是为了刷积分榜排名？”


    短发女生转过头来，微微蹙眉，她似乎没料到会被人连续问两次同一个问题，看着江玫，语气不耐地道：“是又怎么样？”


    “为了最后的神秘大奖？”江玫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凝定，深邃而没有一丝波澜。


    对上她的目光，短发女生微微一挑眉，沉声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如果可以，请不要继续频繁地下副本。”江玫没管对方的敌意，快速地低声道，“根据我手上掌握的信息，我合理怀疑所谓的最终奖励是一个陷阱，进入副本的次数和时间越多，越有可能彻底落入npc的掌控中。”


    听见江玫的话，短发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转过身，第一次认真地审视旁边的女生，一会儿，才收好脸上怪异的表情，张了张口想对江玫说些什么：“你到底知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一个诡异尖锐的笑声在前厅中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随着这笑声，白衣飘飘的木偶女孩从天而降，落到了玩家视线汇聚的大门前，“各位玩家们，下午好呀，欢迎参加游戏，我是本场游戏的负责人——安琪莉娅。为了今天，我可是等了很久呢，希望你们大家都喜欢我设计的副本呀！”


    一点钟快到了，游戏即将开始。


    见到引导npc出现，前厅中的玩家无论在做什么，此刻都安静下来看向那个木偶人。


    短发女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明显有些不甘心，但她也不敢冒着错过规则的风险继续追问，只能收回目光，和大家一起将视线投向大门方向。


    木偶人安琪莉娅看见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本场游戏的内容为：瘟疫医院。请听好游戏规则：这是一家泄露了致命病毒的医院，而你们都是其中的患者。很不幸，各位都已经受到了感染，程度有轻有重，但别担心，在医院中央的绿地里，你们能找到特效药，不管病情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服下一粒药物，就能延长你们半个小时的生命。


    “在所有的患者中，有三个隐藏的零号感染者，他们是一切瘟疫的源头。被他们所感染的玩家需要联合起来，找出这三个零号感染者，并杀死他们，一旦成功，剩下的玩家就会全部获得通关资格。”安琪莉娅顿了顿，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但如果到游戏结束时，还有零号感染者未被杀死，那不属于此阵营的玩家则全部视为游戏失败，需要接受惩罚哦。”


    “等等，我有不清楚的地方。”一个玩家举起手来，“请问零号感染者也需要服药吗？”


    “当然，任何感染者都需要服药。”作为引导npc，安琪莉娅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尽职尽责。


    “那请问普通感染者与零号感染者要怎么做出区分呢？”另一个玩家问道。


    “这就是你们该探索的了。”安琪莉娅摇了摇头，示意这条线索不在npc可以提供的范畴里。


    江玫看见他们主动询问引导npc的举动，一时倒有些惊讶，毕竟连她也没考虑到可以在这个环节做文章。


    回想起昨天参与的副本，开场时众人见到突然出现的韩承轩，都是一脸的惊讶和茫然。如今这些玩家与之相比，明显都积攒了不少经验，如果真的成为“零号感染者”站在所有人对立面，那局面会比“寻找玩具”的后期更加危险。


    当然，这也有可能正是维妮尔的计划。


    安琪莉娅回答完这个问题后，没有玩家继续开口，它环视一圈众人，点了点头，便最后道：“本局游戏只有主线任务，没有支线任务，普通感染者与零号感染者的任务各不相同。游戏时间总共三小时，在此期间，所有玩家均不允许踏出校医院白线范围，否则同样视为游戏失败。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确定参与本局游戏。十秒倒计时结束后，正式开始游戏进程：十、九……三、二、一。游戏正式开始。”


    说完这些话，木偶人又“呵呵哈哈”笑了一阵，整具身体便像是被丝线牵引着一样，飘飘摇摇升上半空，消失在二楼开放走廊的尽头。


    看着引导npc离开的方向，江玫若有所思，却没有立刻动作。


    展开行动之前，先理解游戏的玩法非常重要。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复杂规则，江玫信手点开个人面板，先到“游戏进度”页面查看自己的身份的任务。


    面板切换后，主线任务上的“零号感染者”五个红字赫然在目。江玫看着其中的身份信息，一抹冷笑慢慢浮现在唇角。


    果然，那恶心的稻草人只会玩这种把戏。


    可惜它虽然想得挺好，但形势却未必会朝它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何况……江玫眯了眯眼，想到昨天参与过的“寻找玩具”副本，心中对这场游戏的设计更多了几分不屑——


    不同于四教中的层层深入、杀机暗藏，这个“瘟疫医院”直接把所有危险都摆在明面上，为了增加难度，还故意做了类似狼人杀的角色区分，想要由此引起玩家内斗。


    不得不说，相比于韩承轩的外表温和内心变态，这个安琪莉娅虽然没有人的相貌，但思维实在简单耿直得让她想笑。


    这么想着，江玫当真笑了笑。这时周围其他玩家也基本看过了面板，动身开始组团探查，考虑到时间紧迫，她往引导npc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也从长椅上起身，想要先沿楼梯上楼看看。


    谁知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声叫住了她：“等一等，同学，刚刚我们的话还没说完，能不能再耽搁你几分钟？”


    江玫一怔，回头看去，却见是那短发女生追上来了。


    对于这个女生，她的观感还不错，于是放缓脚步，一边朝楼梯的方向走，一边向她点了点头道：“可以，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你认为最终奖励是个陷阱？”短发女生开门见山，跟着她边走边低声问道。


    “我猜的。”江玫淡淡道，“有个npc一直在针对我，想要让我以各种方式输掉游戏，因为它，我从不同渠道获得了很多信息，这些信息的最终指向只有一个——游戏隐瞒了玩家非常重要的规则和细节，所以，千万不能按照他们所期待的方向走。”


    她这话说得非常隐晦，短发女生愣了一下，坚持追问道：“你说你获得了很多信息，到底是什么信息，能否透露一些给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江玫站定了看着她。


    “我们可以交换。”短发女生神色镇定，“从昨天到现在，我总共下过五个副本，相信知道的不会比你少。如果你也感兴趣，我们大可做一场对彼此都互惠互利的交易。”


    “五个副本？”江玫瞳孔一缩，“你在排行榜的排名很高吧。”


    “现在是第二名。”短发女生扬了扬下颌，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傲然之色，“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俞听风，地球科学与环境工程学院大三，排行榜id是‘百步穿杨’，你应该见过。”


    江玫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过这女生可能很厉害，但没想到居然是榜二大佬，这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好，我愿意交换。”江玫瞬间就做出了决定，点头道。


    她很快自报了身份姓名，等握手寒暄过后，两人便找了个无人的僻静地点开始互换信息。


    “闲话不多说，我现在也急需关于游戏的线索。”江玫直入主题，“俞听风学妹，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一问，你对于‘契约’所知多少？”


    听到这两个字，俞听风的脸色也明显一变：“契约……你也遇到过猎人？”


    “猎人？”江玫反倒不解了。


    “投靠npc的背叛者。”俞听风的语气有些气愤，“他们和npc签订契约，然后像那些怪物一样，开始在夜晚和副本里猎杀玩家。上一个副本里，我就遇到过两个这样的东西，他们混在玩家里面挑拨离间，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江玫听着有些不对，继续问道：“他们参加游戏，是否需要完成主线、支线以外的附加任务？还有，猎人这个称呼是你们给他们取的吗？”


    “附加任务？没听说过，这个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当然，也许杀玩家就是他们的任务。”俞听风想了想道，“但‘猎人’的称呼并不是我们玩家取的，这是他们的自称，我也是听过一场密谈才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那他们签订的契约凭证是什么颜色？红色？蓝色？”江玫隐约有些明白了。


    “我怎么会知道？”俞听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契约还分颜色？而且你怎么得到这个信息的？没记错的话，你说的东西在商城里都没有售卖。”


    不在商城中出售？难怪。江玫点了点头。


    “咦，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谈话进行到这里，俞听风有些不满了，“江玫学姐，你是否也该告诉我一些线索？”


    “好吧。”江玫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我得到的信息很多，也很零散，你都想了解哪些？”


    “既然说到了契约，那就继续聊这个。”俞听风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才道，“江玫学姐，我想问你，你是否知道解除契约的方法？”


    “解除契约？为什么？”江玫蹙了蹙眉，“你有认识的人和npc结契了？”


    “是。”俞听风叹气，“在第一个副本里，我们失散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但等我再遇到他，才知道他为了活命签了契约。”


    既然是输掉游戏签下的契约，那就有些麻烦了。


    “抱歉，不能。”江玫摇头，“根据我所知道的，这种契约签订之后无法解除，或者说，无法用正常的方法解除。”


    “……”俞听风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这么说，还有不正常的方法？”


    “当然。”江玫点头，“杀了契主。”


    俞听风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沉默下来。


    许久，她才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这个办法管用？”


    “我不确定。”江玫也只能叹气，“只是我从可靠渠道得知，其他方法都不管用而已。真想摆脱契约，只能尝试这唯一的方法。”


    “但那是游戏npc……”俞听风抿了抿唇，“它们真的可以被杀死？”


    “当然。”江玫点头。


    说着，她从口袋中掏出看过无数遍的提问卡，放到对方眼前：“这是我通关上个副本得到的奖励，据说能够回答大多数关于游戏的问题，这道具同样不会出现在商城里。你可以看一看，想要的答案，我已经帮你问到了。”


    俞听风定睛看向卡片，透过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她果然见到了自己想要的方法：斩下头颅或分裂身躯，其后以火焚烧。


    定定将卡纸上的字迹读了十几遍，俞听风终于移开了目光。


    “我明白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看向江玫，“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江玫学姐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想到之前她对那个男玩家说的“我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江玫有些感慨，却很快点了点头：“可以。从现在开始，还是等这个副本结束？”


    “现在。”俞听风的声音很坚定，“我们尽快通关副本，等出去之后，我马上找人打听关于我同伴和他契主的事情。”


    “可以。”江玫点头。


    这时俞听风想起什么，点开自己的面板看了一眼，确定了身份才转向江玫问道：“江玫学姐，我是普通感染者，你应该也是吧？只要找出三个零号感染者，我们就算完成这个副本了。”


    “不。”谁知，江玫唇边却露出一丝笑容，慢慢道，“你猜错了，我是零号感染者。”！！！


    俞听风大惊，登时后退几步，将肩上的布包卸下来拿在手中，一边伸手向里面探去，一边做出防御的姿态。


    “不用着急。”江玫的神色却是淡然的，她背靠着雪白的墙壁，用温和平静的目光看着对面女生，“我既然敢告诉你，就不怕那个木偶人定下的狗屁规则。俞听风学妹，按你的说法，你打算在游戏结束后去杀一个npc，是不是？”


    “……”俞听风仍然没有放下戒备，“是，至少我要尝试一次。”


    “那现在，利用这个副本，我们可以先演练一遍。”江玫笑了，“你也说过，我们现在就算开始合作了，不是么？”


    “演练？这是什么意思？”俞听风不解。


    “通关这个副本，正常来说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普通感染者找出所有零号感染者，普通感染者获胜；第二种，零号感染者活到最后，其他人全部算作失败。”江玫慢慢分析，“但如果，我们必须让两方都活下来呢？”


    “……要做到这一点，两种方法都行不通。”俞听风喃喃道，“除非能找到第三种方法。”


    “嗯，第三种方法，那个不正常的通关方法。”江玫点头，像是引诱夏娃吃下苹果的魔蛇，“刚才不就在你的眼前么？”


    “你是说……”俞听风抬起眼。


    “杀了引导npc！”——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2-06 07:32:06~2023-02-08 02:3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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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瘟疫医院（3）


    走在去往中央绿地的路上, 俞听风沸腾的心绪慢慢冷静下来，但与此同时，那个女生对她说过的话, 却同时更加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个副本的杀机并不完全在两派人的斗争上。”当时江玫如是道, “如何甄别零号感染者、混入其中的零号感染者如何伪装自己、玩家之间应该团结还是互相猜疑……每个环节, 只要稍有不慎, 都很容易导致大家自相残杀。”


    “但是，江玫学姐，我们的目标既然是引导npc, 那何必多管玩家之间的事情？”俞听风不解道, “直接把那个木偶找出来，然后大卸八块不就行了？”


    “不能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江玫笑着摇了摇头, “我身上目前没有太多攻击手段，你应该比我强些，但毕竟只是普通人的范畴。就凭我们两个, 你觉得有百分百把握能杀掉那个npc吗？”


    俞听风一时沉默了，作为榜二的强者，这时她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思考片刻, 她才再次开口道：“说句实话, 我从来没有和npc起过冲突, 学姐你手上是否有这方面的情报——副本引导npc很强吗？”


    “很强，至少远比怪物和行尸强。”江玫点了点头，“所以想要达到目的，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和优势。”


    “江玫学姐你是说, 副本里的其他玩家？”俞听风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这里的玩家都是人类，我们本来就有着共同的利益, 只是副本规则强行分裂了我们。”江玫分析道，“如果能将所有人集合起来，一起伏击那个木偶人安琪莉娅，我们或许能以最小的损失通关副本。


    “但是，如果副本里的玩家一直被规则牵着鼻子走……”江玫语气一转，“那情况就会变得很不妙——我们不但失去了相当数量的盟友，还要面临其他玩家的猜忌和追杀，到时候腹背受敌，对上npc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


    “……”俞听风听过这番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非常正确。


    叹了口气，榜二强者沉默片刻，才接着她的话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一边寻找和对付npc，一边稳定玩家群体间的情况。啧，听起来真是麻烦。”


    “想要谋划万全，本来就是很麻烦的事情。”江玫笑了笑，道，“俞听风学妹，看起来我们有必要分头行动了。”


    “好吧。”俞听风无奈道，“江玫学姐，你是去探索，还是去中央绿地调查玩家情况？”


    “我先选么？”江玫有些惊讶。


    “主意是你出的，我当然得让你一次。”在某些方面，俞听风非常大方。


    “好吧，那我选探索。”江玫点头，“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看出来了。”俞听风打量她一遍，转身朝她挥了挥手，“那我就去中央绿地，顺便给你找一份特效药备着，记得二十分钟后到那里集合。”


    “好，合作愉快。”江玫也朝她挥了挥手。


    说完，两人各自转身，朝不同的方向奔赴而去。


    ……调查玩家情况，稳定内部问题么？来到中央绿地边缘，俞听风看着草坪上那几棵高大茂盛，但明显发生了变异的松树，忽然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在周围玩家的注视下，她倚靠在墙边，旁若无人地打开手中提着的布包。


    随着几声惊呼响起，包裹中的细长物品暴露在阳光之中——不是棍棒，也不是钢筋，竟然是一张非常精巧专业的复合弓！


    熟练地给弓上好弦，俞听风背上箭筒，从背后抽出一根开刃的长箭，然后迈开步子，搭箭、瞄准。


    一时之间，所有玩家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卧槽，牛逼啊，这就是大佬吗？”


    “她哪来的弓箭？商城里不能兑换这种武器吧？”


    “哎呀，有人开路还不好吗？这下不用担心拿不到特效药了……”


    嗯，虽然麻烦，但这个任务也不算很难嘛。


    ……


    在幽暗的走廊上穿行着，江玫回忆那npc最后消失的方向，最后停在了三楼D区，医护值班室所在的位置。


    和外面的公立、私立医院都不同，师大校医院没有常驻的行政人员，所以内部不设办公区。虽然名为“医院”，但其实基本划归医学院管辖，不但人员调动、设施管理都走医学院的办公室，平时也有很多学生来此实习。比起隔壁的医科大附属医院，这里更像一个只能治点小病的诊所。


    在这种小医院，整座建筑之内能待人的地方，除了各科门诊，就只有眼前这个空间不小、装修也还算舒适的医护值班室了。


    推开门，江玫走到房间最深处，果然见到了那个正躺在软椅上，拿着书本无所事事翻看着的引导npc——安琪莉娅。


    “看来我猜的没错，副本进行中，设计它的npc和玩家一样必须留在白线范围内。”慢慢走至木偶人面前，江玫饶有兴致地歪头看它，“你竟然会看书，谁教你人类文字的？”


    安琪莉娅见到江玫，木质的身体僵了一下，但那双镶嵌上去的玻璃眼睛中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


    放下书本，它打量了江玫一会儿才道：“玩家江玫？你竟然找到了这里，看起来，你确实和维妮尔说的一样聪明。”


    “你和维妮尔是什么关系？”听见这个名字，江玫的脸色沉了下来。


    木偶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我是它的朋友。”


    “怪物也会有朋友？”江玫冷笑。


    安琪莉娅忽然坐直了，它板起脸看着江玫，那双玻璃眼珠里竟然能看出明显的认真神色。


    少顷，它开口道：“玩家江玫，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东西？”


    江玫愣了一下，在她心中，这些npc是不会对自身存在进行反思的，它们就该像草木、像野兽、像传说中的妖精鬼怪一样，仅凭本能行事，活一天是一天，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眼前的安琪莉娅却给了她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即使它没有人类的外表，但在认知方面，它和真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仿佛在那“非人”的身躯下，存在着一个活人的灵魂。


    沉默片刻，江玫没有贸然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安琪莉娅抬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宙斯创造了我们，最后又抛弃了我们，他把我们阻拦在奥林匹斯神山之外，就像上帝把亚当和夏娃驱逐出伊甸园……”


    这些话听来不知所云，但又好似暗含隐喻，江玫站在木偶人面前听着，初时还能理清思路，几句话过后却也陷入了茫然之中。


    少顷，她实在忍不住，只能轻咳两声打断道：“你是在讲神话故事吗？”


    “不，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呢。”木偶人的眼中又流露出悲伤，“我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但我们知道，我们拥有和你们——人类，一样的灵魂。”


    江玫定定看着它，忽然倒退了两步。


    “你们不是人。”她一字一句道，“只是游戏的npc。”


    “谁知道呢？”安琪莉娅笑了两声。在空旷的房间中，这笑声分外诡异，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江玫站在原地思绪万千，咬着下唇没有开口。


    “对了，差点忘记问了。”相比于江玫的沉默，对面的安琪莉娅却非常悠闲，主动换了个话题道，“你干嘛找到这里来，不去继续外面的游戏吗？要知道所有感染者都必须按时服药哦，如果你发展到重症却没吃特效药，不用别人来杀，你自己就要病死了。”


    “不劳关心。”江玫呼出一口气，抬眸直视对方，“这游戏本来就是你和维妮尔做的局，我也不着急自投罗网。”


    “呵呵，那你也别指望一直躲在这里。”安琪莉娅幸灾乐祸。


    忽视了对方讽刺的话，江玫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所有副本明明都是系统在运作，为什么你作为设计者，却必须待在其中？”


    “那是因为副本规则必须由……”安琪莉娅随口答道，但它只说到一半，立刻警惕地住了口。


    瞳孔一缩，木偶人震惊地看向江玫：“你怎么会知道副本是由系统运作的？”


    “韩承轩告诉我的。”江玫笑了起来，实话实说。


    安琪莉娅张了张嘴，忽然间哑了。


    “还要多谢你透露给我这个信息。”江玫不再耽搁，转身朝门外走去，“副本是npc设计的，所以玩家胜负和规则标准都由设计者来界定么？这也难怪，毕竟在第一场游戏里，韩承轩认可了我的故事，第二个支线任务才算完成。”


    “你……”安琪莉娅陡然明白自己中计了，从软椅上站起身，怒道，“玩家江玫，你诈我！”


    “是又怎么样？”江玫站在门边回头看它，目光沉沉，“你不是自诩有和人类一样的灵魂么？那我可以告诉你，阴谋诡计都是人类惯用的伎俩，相比之下，你和维妮尔出的主意简直像三岁小孩一样可笑——如果只有这个水平，不用谈什么灵魂，你们还是继续当副本npc好了。”


    话音一落，不知道戳到了木偶人的什么痛点，它陡然跳了起来，尖声叫道：“玩家江玫，你会为这些话后悔的！我要让你输掉这场游戏！”


    “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么，何必再重复一遍。”江玫手心已经渗出汗水，但神情却仍然镇定自若，“安琪莉娅，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关上门，一脚踏入走廊的黑暗之中。


    第40章 第四十章 瘟疫医院（4）


    离开医护值班室, 江玫在阴暗的走廊中穿行，悄悄松了口气。


    那个木偶人应该没有发现她的目的。


    即使已经从韩承轩那里得知，引导npc并非会时刻监视着玩家, 她还是不确定安琪莉娅是否监听了她和俞听风的对话。目前看来, 情况比她想象中好得多, 这两个“非人”的npc没有姓韩的那么多心眼, 而是将赌注全押在了系统控制的副本上。


    亏它们那么自信，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里面的纰漏。


    江玫低低笑了一下，心中对计划的成功又多了几分把握。既然轻松确定了引导npc所在的位置, 下一步, 就是找到办法联手干掉它了。


    必须选择一个万全之策，尤其, 要针对npc的弱点。


    所以那木偶人和维妮尔的弱点是什么？


    回忆着游戏开始以来和维妮尔针锋相对的过程，江玫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不久, 她慢慢梳理思路，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些头绪——


    在安全区中第一次见到维妮尔时，她曾经短暂占到上风……


    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记忆里, 忽然间,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喝骂声, 突兀打断了她的思考。


    江玫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往外面看去。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从值班室出来之后，不知不觉中已经沿着楼梯走到了一层, 而在走廊窗户外侧，正是特效药所在的中央绿地。此时那片草地上枝叶狼藉，人群聚集起来, 似乎起了什么冲突，叫骂声隔着窗户都隐约能听见。


    拿出手机查看时间，正好距离第一次取药的时间也不远了。江玫想起俞听风的承诺，便顺势走下楼梯，想要看看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走出医院大楼，踏进草地之中，人群的声音马上变得清晰起来。侧耳听去，最尖锐响亮、引入注意的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榜二怎么了，排名高了不起啊！就能不把人命当回事？”此人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尖锐的音调压迫声带，听起来简直声嘶力竭。


    听到“榜二”这两个字，江玫立刻明白冲突肯定和俞听风有关，她心中不由得一咯噔，赶忙跑到事发地，挤进人群中打算搞清楚情况。


    三小时时间紧迫，如果真要对npc下手，这种时候绝不应该多生枝节才对。


    但从之前的表现看，俞听风却也不像那种不靠谱的人，那么……


    这么想着，来到人群前方，江玫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玩家的包围中手持弓箭、神情不耐的榜二大佬。看见俞听风手上的复合弓和肩上的箭筒，江玫的眼睛也瞬间睁大了一下——她想到了对方的战斗力可能不错，但那都是基于是“业余”的前提下，现在看此人手中的武器，这种专业复合弓明显就不是才入门的人能玩的，恐怕连一般体育俱乐部的成员都搞不到手。


    所以她真的只是师大的学生吗？还是说以前曾专门学过竞技类弓箭？


    目光在俞听风手中的弓箭上停留了好一阵，江玫压下心中的惊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这时，俞听风对面的男生哭喊了一阵，又重新开口了：“你凭什么让老冯打头阵？现在他死了，你高兴了？”


    “是他自己争着要去的。”俞听风的声音平静冷漠，如同结了薄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动起伏，“我并没有这样要求过他。”


    “那你干什么不拦住他？”男生的声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明明一开始是你先打算动手的，要不是你说这草地里没什么危险，老冯他也不会信了你的鬼话……”


    “他想先人一步抢到特效药，自然要冒比别人更大的风险。”俞听风试了试弓弦，已经懒得继续和此人说话了。


    但那男生却不依不饶，仍指着她断断续续叫骂起来。


    转过头看向此人的方向，江玫才发现这男生正跌坐在地面上，浅色的运动衣大半都沾了血迹和污泥，比起长身而立的俞听风来，不是一般的狼狈。


    而他的怀中正抱着另一个男生的尸体。此人也是学生打扮，不知遭到了什么怪物的攻击，模样十分凄惨，右腿齐膝而断，胸腹上则布满了十余个拳头大的血洞，内脏都隐约可见。他仰头躺在叫骂男生的腿上，双目大睁着，脸上布满了惊慌和恐惧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一边观察当事人情况，江玫一边听着男生的指控，一会儿，她也总算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死者老冯是男生的同班好友，他们来到草地后，正碰到俞听风拿出弓箭，打算独自进入草地寻找特效药。他们并不知道俞听风的底细，老冯此人也比较鲁莽，眼看一个女生都打算动手了，为了提前一步拿到药，让自己在游戏中占得先机，老冯没有仔细查看草地中的状况，只挑了一处植物比较稀疏的地方，便抢在所有人之前闷头冲了进去。


    结果嘛，自然就是现在这样。


    在男生旁边，有个玩家也心急找药，早就被男生的无理取闹弄得不耐烦了，此时忍不住帮着俞听风说话：“骂够了没有？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拿特效药的，不是为了站着听你哭的，你拦着我们和俞同学走，你朋友也活不过来，只会耽误大家的时间。”


    “就是，游戏里死的人还不够多？我室友第一天就死光了，我说什么了？一个大男人还在这里哭！”


    “敢下副本就要做好死的准备，你当副本里是安全区？”


    众人大概早就看烦了这种戏码，一开始的惊慌和兔死狐悲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耐和焦急，这种情绪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浓，最后终于演变成了接连不断的指责和嘲讽。


    男生听见这些话，整个人明显变得慌张起来，他抬起头环视四周，似乎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那股歇斯底里的劲头终于收敛了一些。


    俞听风见了周围玩家的反应，对众人打的什么心思自然心知肚明。虽然知道此刻大家都在为她说话，她的表情却没有变得更轻松，反而微微蹙起眉头，低头对那男生道：“你朋友已经死了，想要药就跟上来，我不等人。”


    说完，她不再理会男生的反应，握着弓箭便转身往草地中央走去。


    男生愣了一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此时医院大楼里又走出一个人，见到此人和倒地的老冯，他很快跑上前来，问了些问题，又低声安慰几句，终于劝动了男生，两人一起动身跟上了大部队。


    旁观了刚才这场闹剧，江玫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她还以为愿意在第二天继续下副本的玩家，不说像俞听风一般对自己实力有绝对的自信，至少也像开头遇到的女生那样小心谨慎、目标明确。没想到这其中竟混入了这么个情绪不稳定的家伙，看来昨天的副本他也未必是靠自己过的。


    感叹了一下世界的参差，江玫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越过那不依不饶的男生，俞听风带着众人径直朝草地中央走去。刚刚众人所在的位置正好越过了草地旁的景观树，因为被争吵吸引了目光，直到此时，江玫才发现周围散落了许多树枝，而旁边的几棵松树都变得光秃秃的，简直整个树冠都被剃掉了一般。


    “厉害吧！”一旁，那个在大厅中和江玫有一面之缘，说要为朋友找药的女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由得开口解释道，“这可都是领头那个大佬的手笔，咱们只要跟着她，就肯定能轻轻松松拿到药了。”


    “是吗？”江玫笑了笑，“她看起来确实很厉害。”


    “何止是很厉害，那是非常厉害。”见过俞听风出手后，女生已经开始崇拜起了这位榜二强者，憧憬道，“咱们可真是走运，有大佬在，这个副本一定能顺利通过的。”


    “希望如此。”江玫的淡笑依然如故。


    走过了景观树守卫的外侧区域，一行人很快到达了草地中央。这里一片空旷，只有中央几棵不高不矮的枣树。在场玩家之中很少有人来过校医院，即使来此看病，也不会走进草地里查看中央绿化，见到这些枣树，众人一时都啧啧称奇，没想到绿地内部还有这样的设计。


    但是，惊奇过后，很快有人发现了问题。


    “特效药呢？”一个玩家不由得疑惑道，“这里怎么只有枣树，没有其他东西了？引导npc应该不会在初始信息上骗我们，难道药被埋在了地里，我们还要去挖地吗？”


    站在最前方的俞听风想了想，转头问身后众人：“npc确实不会骗我们，但有可能隐藏相关信息，你们谁还记得那个木偶人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人群一片沉默。


    江玫等了一会儿，眼见无人出面，她便顺势踏前一步，开口答道：“引导npc的原话是：我们都已经受到了感染，程度有轻有重，但别担心，在医院中央的绿地里，我们能找到特效药，不管病情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服下一粒药物，就能延长半个小时的生命。”


    话一出口，一时间，所有玩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江玫的身上。


    俞听风听见声音，转头朝这里看过来，见到是江玫，顿时眼前一亮。但她刚准备开口招呼时，却见对方一边走出人群，一边微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谨慎行事。


    俞听风登时会意，在原地站定了，面色不变地朝她点点头：“多谢。”


    “不用谢。”江玫客气回敬。


    “原来npc只说过药物在中央绿地上，没说过具体的位置吗？”另一个玩家沉思道，“这也太模糊了，难道我们必须将整个草坪探索一遍？但这样的话，周围变异的植物不少，半个小时之内绝对无法搜索完毕。”


    众人眼见遇到难题，都开始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但江玫大略听了一会儿，发现所有人的思考方向都与刚才的玩家大体一致，认为特效药被隐藏了起来，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组织人手，打算对草地展开搜索。


    这样下去可不太行。江玫观察着四周情况，心中有些犹豫。


    该不该出声提醒俞听风？


    但这种时候，她作为“零号感染者”之一，过于出风头绝不是好事。如果因为一些小事被人盯上，此人想要做些手脚让她遭到怀疑，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游戏里，她再谨慎也防不胜防。


    沉吟了一会儿，眼见领头的俞听风看上去还沉着，江玫只好暂时相信这个临时盟友，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隐身人群中静观其变。


    人群前方，俞听风却并没有被其他人的思路带偏。她转头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江玫，见到女生平和的表情，一种奇异的念头忽然在她心中冒了出来——


    如果是江玫学姐，她会怎么想？


    “我们谈话的时候，她是如何分析这个副本的？”低低自语了一句，俞听风思考着，答案很快浮现在了心头——


    逻辑，利用逻辑串联所有零碎的信息。


    目前在玩家手上，信息一定是充足的，引导npc在提供线索的时候，就给所有玩家留了一条供本人顺利通关的路线。如果不按时吃药，两种感染者都必死无疑，所以那木偶人说的话没问题。


    重点是，这些信息的关键是什么？中央绿地、半小时、药物……应该如何把它们联系起来？


    俞听风慢慢踱着步子，在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垂眸陷入沉思。少顷，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npc设定必须半小时服一次药，就说明在半小时之内，玩家一定能拿到药，所以盲目搜寻草坪一定是错误的。


    而它之所以将线索说的这么模糊，未必是在刻意增加难度，而是相反——它认为目标非常明确，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提示！


    想通了这一点，俞听风豁然开朗，一切线索都在这条思路的串联下变得完整：这草地上，有什么东西是非常显眼，不需要任何提示就能一眼看见的？


    当然是眼前的几棵枣树。


    向前再走几步，俞听风举起复合弓，抽箭拉弦，随时注意这些变异植物的动静。一边警戒着，她一边眯起眼睛朝枣树树冠内仔细审视，这一看之下，她马上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等一等，各位请先安静。”慢慢后退远离攻击范围，俞听风松了口气，大声宣布道，“不用费力搜索，我找到特效药的位置了。”


    众人听了此话，都是一愣，场中果然应声安静下来。


    一个玩家不太相信她的话，停了停，便用带着疑惑的语气开口问道：“明明刚才还没个主意，现在你就说找到了药品位置？而且也没看你动手啊？先说说看，药到底在哪里？”


    此人几乎是说出了在场玩家的心声，话音一落，众人纷纷附和。


    俞听风并非为了稳定场面才说这些话，面对质疑，当然镇定自若。她抬手指了指刚刚查看过的枣树，朗声道：“不用怀疑，所谓特效药应该就是这些枣树上结的果子，你们可以走近仔细看。”


    此言一出，玩家们脸色各异，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也不少，但既然大佬说出了这条线索，不少人也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枣树上。


    “天哪，大佬是不是说错了，我们要吃的药真的是这些树上结的果子吗？”江玫身旁，寻药女生听见俞听风的话，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嫌恶之色，一边和众人查看一边抱怨，“还是变异了的怪树，真吃了会不会出问题啊？”


    “我倒觉得，那位……嗯，大佬的判断并没有错。”江玫却如此安慰道。


    刚刚两人互相交换了姓名，江玫才知道，这女生名叫葛灵，是师大王牌——教育学院的大二学生，专业大类是学科语文，说起来和尹嘉的方向有点儿重合。江玫对这个仗义的妹子很有好感，对方既然愿意主动和她交流，她也自然愿意为对方解惑。


    “为什么啊？”葛灵真不明白，眉头已经狠狠蹙了起来，“说起来，大佬为什么认定这树上的果子就是药？如果吃错了呢？”


    “这个简单，你想一想，现在是几月份？”江玫慢慢道。


    “五月份呀，怎么了？”葛灵扭头看她一眼，怪道。


    “枣树一般几月结果？”江玫再问。


    “……”葛灵脱口便想说十月，但她刚刚张开嘴，忽然就明白了江玫的意思，话音于是留在嗓子里，最终没有吐出来。


    “是这样……但有没有可能这些树变异了，所以才会提前结果呢？”葛灵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好吧，既然你坚持不想吃这些果子。”江玫淡淡道，“那除此之外，你有其他关于特效药的线索吗？而且，现在离游戏开始已经不足十分钟了，还要保证在这些时间里能找到它们。”


    “……”她的话有些尖锐，葛灵一时哑然。


    “引导npc不会将必需的药物藏在太隐蔽的地方，那样一来，半小时的探索时间肯定会不够用。”江玫指向前方，“所以，当排除了其他可能性，那个最合理的解释，当然就是正确答案。”


    葛灵听到这里，不由得垂下脑袋。她显然已经被江玫的话说服了，但对于吃变异植物产出的果子，心理阴影仍然不小。


    江玫见到她的样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说完，便一起来到俞听风等人停留的位置，继续跟着大部队行动。


    人群之中，玩家虽然对俞听风的分析将信将疑，但如今谁也没找到其他线索，加上半小时眼看就要到了，有人病情加重，已经开始出现虚弱的状态，迫不得已之下，众人只能病急乱投医，冒险赌一把。


    对付变异枣树，仍然是俞听风打头阵。毕竟目睹了之前老冯莽撞的下场，即使自认实力不弱，也没人敢再当这个出头鸟。


    长箭搭上，弓弦拉满，只听“咻——”的一声锐响，开刃的箭头刺破枝叶的封锁，直直扎入一条侧枝之中。


    这是江玫第一次看见俞听风用弓箭对敌。通过电视剧和科普文章，她对冷兵器的威力有些了解，但真正亲眼目睹，才能知道这种设计精妙的现代武器究竟有多强的杀伤力。这张复合弓上的每一个滑轮和弹簧，都能够将使用者施加其上的力气利用妥当，绝不造成丝毫浪费，看上去顶多三十磅拉力的制式弓，却几乎打出了子弹出膛般的气势。


    “啪嚓”，枣树中箭的那条树枝应声而断，干脆利落。


    看见这过分轻松的一幕，江玫此时总算明白，前路上那些被削秃了的松树是怎么来的了。


    俞听风一旦握住弓箭，目光就变得异常凝定。她变换着位置不断瞄准，长箭如落雨一般飞快激射出去，不到一分钟，背后的箭筒就已经空了大半。而迫于距离遥远，变异枣树只能挥舞着带刺的长枝左右摇摆，偏偏又够不到她，有几条树枝勉强伸得够远，却也被俞听风轻易避开，随后飞速瞄准击断。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众人见惯了怪物对玩家穷追猛打，此时形势逆转，惊讶之余，却也感到分外爽快，当长箭击断枣树的主枝时，还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葛灵就是这些玩家的其中一员，她不但在鼓掌，还大声叫起好来，不过俞听风离得远了，大概没有听见这些赞美之词。


    “好了，你那个大佬已经走了。”对于这位学妹的举动，江玫哭笑不得，只能开口提醒道，“还剩下三分钟，去拿药吧，不然错过了时间会被规则杀死，那就太不值得。”


    “放心放心，我知道的。”葛灵随口答应一声，和江玫一起来到击落的树枝旁边，避开尖刺搜寻叶片底下的果子。


    变异枣树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使枝叶脱离了主干，也仍旧躺在地上不停扭动，看上去就像垂死挣扎的虫子。江玫两人一边注意寻找果子，一边还要小心留意树枝的动静，一番折腾下来，身上疲劳，心里更累。等翻找完三条枝干，两人眼睛都看花了，不得不停下动作。


    这时，副本的前三十分钟已经过去。在场玩家身上不约而同出现了胸闷、咳嗽、乏力等症状，只是程度有轻有重，感染程度轻的人还能站立活动，严重的则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江玫两人也明显感到不适。好在通过刚才的翻找，她们两人手中各拿到了一颗果子，总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变异枣树结出的果子是暗红色的，形状看起来完全不像枣子，反而像是一颗龙眼，但相比龙眼，它的皮软得多，捏上去薄薄一层，好像塑料包裹着一汪血水，看上去还没什么，但真要入口还是难免犯恶心。


    将暗红果子举到眼前，即使是之前一直神色淡然的江玫，此时也不由得沉默了。她忍着身体上的难受仔细端详一会儿，深吸几口气，才总算做好心理准备，把果子放进口中飞快咽下——


    入口就是冲鼻的血腥气，江玫费尽平生定力，终于忍住了没把这东西从嘴里吐出来。好在味蕾受折磨的时间并不久，果浆全部流进咽喉之后，身上一阵轻松，显然这怪异的果子开始发挥它的药效。


    不得不说，“特效药”真不愧于它的名字，吃下去不到一分钟，江玫便发现自己身上的病症全部消失，整个人完全恢复到健康状态。


    转头一看身旁，葛灵受不了呼吸困难，终于也越过心里障碍咽下了果子。她的反应就比江玫大多了，吃完后不停干呕，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不知是吃之前更难受，还是现在这种情形更糟糕。


    “见鬼，这东西怎么一股腥味，不会真的有血吧？”呕吐了一阵，葛灵勉强缓了过来，苦着一张脸喃喃自语，“之后还要吃几次？天哪，副本真不是人能下的东西！”


    江玫苦笑了一下，心说按她和维妮尔的关系，这果子没准是那个木偶人专门设计出来恶心她的。不过在学妹面前，她绝对不能这样实话实说，索性沉默下来，坐在草地上默默恢复体力。


    不管如何，第一关总算顺利度过。


    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呢？是先找理由说服其他玩家，还是先和俞听风商议对付npc的方法？


    其实，对于杀死那木偶人，她心中倒是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正思索着，突然间，身后的一声尖叫再次打断了她的思绪。江玫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这一次，坐在她旁边的葛灵向后看了一眼，猛地从草地上跳起来，伸手急急地想要拽起她。


    “不好了！江玫学姐……”葛灵脸上一片惊恐之色，眼睛睁得极大，说起话来也是杂乱无章，“不好了，枣树、枣树活了！快跑！”


    “怎么回事？”江玫拉着她的手借力站起，同样回头一看。


    这一下，她当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那几棵刚刚被俞听风用弓箭击打枝干，削去了树冠的枣树，此时重新焕发生机，自那光秃的主干上重新生出了柔韧的枝叶。就在众人在注视之下，新生枝叶不断伸展、延长，很快整株树木便恢复了初见时的状态。


    葛灵说的没错，枣树活了。或者说，它们重新活过来了。


    “啪”的一声，在呆若木鸡的人群中，枣树摇摆着它新生的枝条，忽然猛地朝一个玩家抽了过去。带刺的长枝击打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泥土草屑。


    沉默之中，一声尖叫骤然响起：“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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