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05印度公交车
作品:《小红花诡屋[无限]》 公交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猛地刹停在寺庙门前,轮胎在尘土中刨出两道深痕。
郑琳达松开汗湿的方向盘,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方才那亡命般的驾驶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气力。
“到了。”
周笔灰第一个行动,利落地跳下车,背上依然稳稳驮着那个昏迷的印度女孩。
女孩手臂上用撕碎T恤做的简陋包扎,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色正慢慢洇开,染红了周笔灰肩头的衣料。
幸存者们大约二十多人,包括黄羽翎他们七人、三个惊魂未定的印度女学生、几个带着孩子的本地家庭,以及黄羽翎一直小心搀扶的那位沉默的老婆婆,此刻都聚集在这座突兀地矗立在破败环境中的寺庙前。
眼前的寺庙十分诡异,而诡异的点不是别的,而是外表太新了。
在这么个四周无不是脏乱差的地方,一座寺庙能保持地如此干净洁白,其诡异程度,和丧尸的出现不相上下。
站在无名的寺庙面前,众人抬头往高处望。
纯白的石墙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高耸的塔楼上雕刻着繁复的神祇图案。
可仔细看去,那些神像的面容却模糊不清,仿佛雕刻师在赋予它们五官的瞬间,遗忘了一切具体的模样。
没有香火熏燎的痕迹,没有信徒踩踏出的磨损,连常见的乞丐和小贩也无影无踪,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广场。
还有那两扇紧闭的、雕着奇异花纹的厚重木门。
“这庙……怎么这么新这么干净,看起来很有钱呀。”
龙琴书蹙紧眉头,脑洞新奇道。说完,还看了看朱志明。
朱志明接腔:“就是,一看就很有钱,应该供养的僧侣也多吧,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见出来个人?”
其他本地幸存者,和黄羽翎他们语音不通,文化习惯不同,自然地保持地较远的距离。
他们挤在广场边缘,不敢靠近寺庙大门,用急促难懂的本地方言激烈地争论着,脸上写满了深切的恐惧和犹豫。
“他们怕什么?”叶温缇小声问道。
“听不懂,”顾辉摇头,目光锁在那些本地人惊惶的脸上,“但看样子,这庙不太正常。”
仿佛是为了印证顾辉的话,这个时候,远处集市方向,丧尸那特有的、拖沓而贪婪的嘶吼声由远及近。
黑压压的一群,至少有四五十只。
它们应该是刚才被公交车的噪音吸引,正摇摇晃晃地向广场涌来。
“没时间了!进去!”周笔灰低吼一声,率先冲向大门,用力一推。
门轻松地被推开,吱呀一声,露出内部幽深的门厅。
这个庇护的场所一打开,没有立即受到人们的庆幸,反而让一些本地人发出了惊恐的低呼,脚步甚至向后挪去。
“快进去!等死吗!”黄羽翎朝他们喊道,同时搀紧身边瑟瑟发抖的老婆婆,率先跨入门内。
求生本能最终压倒了莫名的恐惧,人群在丧尸嘶吼的逼近中尖叫着涌入门内。
最后一人刚踏入,周笔灰和朱志明便合力推动木门,沉重的门扇缓缓闭合,将门外越来越响的嘶吼声隔绝了几分。
这座寺庙,从外面看起来新,进到里面依然很新并且空。
光滑的白色大理石从地面铺到墙壁,除了几根支撑柱,别无他物,连一根像样的门闩或重物都找不到。
“这地方……怎么什么都没有,这么空?”朱志明环顾四周,“这么大面积,也不花钱做点装饰。”
门外,丧尸的脚步声和抓挠声已经近在咫尺。
“准备!”周笔灰将背上的女孩轻轻放在墙边,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根从公交车上带下来的钢管。
其他人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碎石、折断的金属条,或是仅仅攥紧的拳头。
黄羽翎将老婆婆护在身后角落,老婆婆却只是茫然地看着四周,嘴唇无声地嗫嚅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门缝外越来越近的幢幢鬼影。
……
然而,预想中的冲撞却并未到来。
丧尸群在门外几米处诡异地停了下来。它们茫然地徘徊、低吼,空洞的眼窝扫过大门,却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在寺庙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
“它们……看不见这里?”透过门缝往外看,朱志明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龙琴书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暂时安全了,”周笔灰的语气却未见轻松,他转过身,开始仔细打量这座诡异的避难所,脸上忽地惨白的一笑。
“不是我乌鸦嘴啊,我怎么感觉里面比外面还恐怖!”
接着,众人三五成群,互相扶着牵着,往里面走。
越过空荡荡的门厅,来到寺庙的核心内部。
寺庙之内,本应庄严肃穆,供奉着形象明确、各具渊源的神祇。然而此处,却寻不见一尊能够清晰指认的神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诡谲的氛围:目光所及,尽是风格杂糅的宗教符号。
希腊式的多立克柱巍然耸立,柱头上却刻满了印度教的圣洁莲花;两侧墙壁镶嵌着彩绘玻璃,其斑斓色泽勾勒出的,竟是□□风格的繁复几何花纹。
而当人仰头望向穹顶,映入眼帘的壁画分明描绘着佛陀讲法的庄严场景,可环绕在佛陀周身的,偏偏是基督教里背生双翼的天使。
这些本不属于同一体系的元素,被毫无过渡地强行拼凑在一起,非但不能引人敬畏,反而让人心中混乱。
这令人心神不宁的混乱环境,似乎也搅动了幸存者们本就脆弱的神经。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仿佛是为了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对着墙上一幅面容模糊的画像虔诚跪拜。然而,这番举动立刻引来一个女人的激动指责。
在对方的指点下,男人再次端详画像,脸上竟迅速浮现出一种被愚弄的羞愤,先前的敬畏荡然无存,甚至抬脚欲踹向墙壁,情绪转变之快令人心惊。
类似的闹剧在寺庙各处上演:有人刚在角落发现一个神龛,如获至宝地开始顶礼膜拜;可一旦听到旁人的争论与否定,其信念便顷刻崩塌,转而愤然将神像砸碎在地。
“他们在干什么?”朱志明看得目瞪口呆。
“拜错了神,”顾辉扶着郑琳达的胳膊,声音低沉,“发现了立刻翻脸。”
“错了就错了呗,拜都拜了。”郑琳达不解,“万一有用呢。”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传来一声轻微的哼叫。
不远处的墙边,那位刚才由黄羽翎扶着进来的印度老婆婆,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软软地瘫倒下去。
正在低声讨论着寺庙诡异之处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
“婆婆!”黄羽翎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扶住了老人消瘦的胳膊。
老人可能和普利亚医生他们一样,拥有体面的身份。即便经历了巴士惊魂、一路奔逃,身上那件素雅的白色纱丽依旧一尘不染,紧紧包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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佝偻的身躯。
她头上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髻,纹丝不乱,与周围幸存者们灰头土脸、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黄羽翎收回眼光,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坐到附近一个光洁的石墩上。
“坐这里,休息一下。”
口吐中文,黄羽翎反应过来,连忙改口用简单的英语放缓语速说道,试图给老人传递些安抚。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却始终没有聚焦在黄羽翎身上,仿佛透过她,望着某个遥远的虚空,只顺从地坐下。
短暂休整后,周笔灰背起奄奄一息的女孩,与另外两位印度女孩一同继续前行。三人谨慎地沿着风格混乱的长廊向寺庙深处探去,其余人则紧随其后。
长廊尽头是一扇高大的拱门,门后是寺庙的主殿。
踏入主殿的瞬间,三人都不由得一愣。
主殿异常空旷、宏大。
圆形的空间,高耸的穹顶绘着□□风格的星空图案,细看却发现星辰诡异地排列成了基督教的十字架形状。四壁是光滑的白色大理石,没有任何神像、壁画或装饰。
整个大殿的中心,只有一个物体——一块约三米高、灰白色的、鸡蛋形状的巨石。
巨石表面光滑,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岩石,但它周围却郑重其事地围着一圈精致的金色绳索围栏,将其与大殿其他部分隔开。
“这是……鸡蛋……神?”黄羽翎惊讶道。
突然,侧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橙色僧袍、瘦削的苦行僧踱步进来。
两个印度女学生指着周笔灰背上的女孩,急切地喊道:“救她!请你们救救她!”
这位瘦削的苦行僧却蹙眉,摇头,不说当地语言,而是用标准的英语解释道:“我不是这里的,我也是避难的。这座庙,我来时就是空的,没有祭司,没有僧侣。”
“空的?”大家听到这个结论,都感到难以置信。
正当众人因苦行僧的话语而面面相觑、疑虑丛生时,一个平和得近乎圣洁的声音,如微风般抚过每个人的心头:
“此庙非空,人心自空。”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那块鸡蛋形状的巨石之后,一位白发老祭司缓步走出。
他身着素白长袍,赤足踏地,步履无声,仿佛不受尘世重力束缚。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双眼,清澈如深山古泉,不见丝毫浑浊,目光所及之处,竟让众人紧绷的心神莫名松弛下来。
他开口,吟诵般吐露出古老梵语的音节。
那语言无人能懂,节奏却如绵绵不断的经文,低沉、重复,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更神奇的是,这些音节直接超越语言的障碍,当人们用耳朵接收的时候,已经幻变成本人能听得懂的语言,响彻心底。
黄羽翎听见自己的心里,老祭司在说:“污秽已浸透外界,无可挽回。凡胎终将腐朽,灵魂亦遭禁锢。”
说完,他目光悲悯地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又是一串梵音。
黄羽翎再度听见心底的声音响起:“净化之力终有尽时,救赎之路不在外求,而在内修。”
黄羽翎忍不住追问:“修行?修什么?”
老祭司将手掌轻覆于巨石之上,声音空灵:“修成透明,如庙,亦如此石。”
随着他的话语,那灰白色的巨石内部忽地泛起柔和白光,整个巨石瞬间变得如水晶般透明,清晰映出其后墙壁的纹路,下一秒,光芒消散,巨石恢复原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