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青楼生存，按照戴管事的说法，想留在这里，要么消费，要么做事。


    叶温缇自不必说，被昏迷地抬进来，睁眼之际，就成了巡护队的储备干部。


    龙琴书因擅长手工，被派去学女红。


    黄羽翎和郑琳达没有能干活的天赋，被分到厨房。


    到了厨房，两人因为不会做饭，只能当洗碗工。


    洗碗的地方，满是黏腻的油污和泡沫。


    硕大的盆子里，碗碟堆得小山高。


    在这么个古代背景，自然不可能有洗洁精，这里用于洗碗的是一种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气味刺鼻。


    当然，这里也不可能有水龙头，要想冲洗碗筷，只能一瓢一瓢地打水，舀起来冲。


    如此操作一番，地上全是泼溅的水和泡沫，湿滑黏脚。


    郑琳达一个踉跄，扶住木盆边缘才站稳。


    她的手早已泡得发白，裙摆也湿了大半。


    干了这半天，她实在受不了了，忽地把抹布一扔，扭头就走。


    黄羽翎不明所以，停下手里的活儿，急忙喊道：“郑琳达，你要干嘛？”


    郑琳达像没听见，脚步咚咚地踏过积水，溅起一片湿痕。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低着头走回来了，一声不吭地站回原位，脸上露出成功的神色，一手叉腰看着黄羽翎笑。


    黄羽翎不解地回望。


    脸上的笑意加深，郑琳达漫不经心道：“我已经申请去案板那边剁菜了。”


    “案板……剁菜？”


    黄羽翎转念一想，郑琳达身上这股狠劲，派去砍菜切菜也合理。


    反正大家早已分散各处，一个人洗碗就洗碗吧。


    她笑了笑表示支持。


    晚上员工餐时间。


    厨房角落支着一张旧木桌，三五个厨房员工正埋头吃饭。


    照明条件有限，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响。


    郑琳达突然端着碗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黄羽翎，眼神朝墙角一瞥。


    黄羽翎会意，两人悄悄蹲到了阴影处。


    郑琳达紧挨着她，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却死死盯着黄羽翎碗里那块排骨：“我跟你说…那些肉…”她喉头滚动了一下，“不是肉……是尸体。”


    黄羽翎一下子僵住，筷子差点脱手：“做成什么菜？给谁吃的？”


    郑琳达咽了口口水，嘴唇发抖：“就…荤菜，混在里面。他们防着我，我是偷看到的…做完以后，全都送出去了…说是专供给楼上的。”


    黄羽翎来到这地方后，就一直在琢磨鬼主的意图。


    此地名叫“青楼”，专接女客。


    她大胆猜测，这里是不是让男子通过美色或者说接待客人的能力来做排位赛。


    此刻郑琳达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郑琳达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了：“楼层越低的…吃的就越…”她卡住了，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怎么说……越普通，吃的就是正常骨头、肉片之类的。但楼上…越高…就越不一样。他们吃内脏…肠子那类的…我没敢多看…吓跑了。”


    黄羽翎顿时胃里一拧，什么也吃不下了。


    但为了有体力有能量，她又不能不吃。


    埋下头，黄羽翎一声不吭，硬是把剩下的饭一口一口扒完。同时，脑子里转得飞快。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黄羽翎把吃完的碗筷往郑琳达手里一塞，转身就往厕所走。


    这里的女厕虽然只是员工所用，却也十分注重女性使用体验。


    一人一间不说。


    装修格调高雅，角落里还点着线香。


    黄羽翎快速解决完，走到洗手池前。


    她伸手探向石制的水池，冷水从竹管中流出，激得她指尖一缩，微微一颤。


    角落里线香的青烟细细盘旋，空气中漫着淡淡的檀木气味。


    黄羽翎神情微微一顿。


    接下来怎么办？


    楼上那些菜，是给登楼的男生吃的。


    用尸体做的菜绝不能入口。


    这线索太关键，绝不能烂在手里。


    得想办法上楼通知他们。


    她定下神，正要转身离开，小腹却猛地一抽。


    不是内急，是月经前那种熟悉的坠痛。


    她扶住门框，弯着腰忍过这一阵，直到那痛感渐渐退去。


    她仰头望了一眼月色，清冷如霜。


    心里涌出一股力量。


    必须得上楼了。


    她推门而出，冒着被抓的风险，只身跑向了禁止女性进入的一层住客区。


    到了天井。


    周围几乎无声。


    黄羽翎四处张望。


    朱志明、周笔灰、顾辉……他们现在在哪一层？


    才第二天，就算是排位赛，应该也不超过二楼吧。


    黄羽翎正抬头辨认通往二楼的方向，四下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投下摇曳的光晕。


    冷不防背后伸来一只手，猛地捂住她的嘴，将她迅速拖进角落的阴影里。


    那人力道不重，很快松开。


    黄羽翎一回头，竟是叶温缇。


    她穿着一身深色巡护队制服，长发束起，眉眼凛冽。


    黄羽翎看得一怔，脱口低声道：“哇塞…你好帅。”


    叶温缇没接话，只极淡地笑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你不能来这里。”


    “我想上去找周笔灰他们。”黄羽翎答得干脆。


    “这样上去会受罚。”叶温缇蹙眉，“要做什么？告诉我。”


    黄羽翎摇头：“你就能随便上去？”


    叶温缇沉默片刻，最终摇头：“确实，我也不能。”


    “那不结了？”


    黄羽执意要走。


    就算有惩罚，中间也有时间差。


    要行动，就要越快越好。


    她刚要转身，叶温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黄羽翎回头看她。


    叶温缇知道拦不住，便凑近她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黄羽翎眼睛倏地一亮，嘴角微动，露出一个“还能这样”的表情。她迅速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再不多话。


    两人分开。


    黄羽翎立刻行动。


    黄羽翎已从叶温缇那儿问清了顾辉和周笔灰的房间位置。


    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走在幽暗的走廊上，只有尽头点着一盏油灯为她照亮。


    黄羽翎找到叶温缇所指的那扇门，知道门未上锁，便迅速侧身闪入。


    刚进入，猛地被人从背后制住。


    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捂住她的嘴，她的后背几乎贴上对方的胸膛。耳边传来压低的一声喝问：“谁？”


    黄羽翎抬眼，就着窗外漏进的微光，一眼识别那人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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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笔灰。


    她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呼吸却不由得微微一滞。


    周笔灰松开手，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下颌。


    他后退半步，仍带警惕，但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一瞬。


    黄羽翎默默打量他，心里偷笑。


    她已经知道来这里的男人的脸都会随机变脸，一直很好奇周笔灰的新皮肤是个什么样子。


    周笔灰显然还不知道此事，仍试图佯装陌生，故意拖长语调说道：“这位淑女大半夜私闯男子房间，恐怕有损清誉。”说着，声音里却压不住微微的笑意。


    时间有限，黄羽翎没心思跟他绕弯，直接开口：“告诉朱志明和顾辉，别吃这里的肉菜，很可能是用尸体做的。”


    周笔灰表情顿了一下，却继续装糊涂：“本小生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黄羽翎摇摇头转身欲走，临出门前瞥了他一眼，翘起嘴角道：“我觉得这张脸更好看，比之前的那张好。”


    周笔灰顿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你个黄羽翎，敢当面蛐蛐我。”


    幸好信息已经传到了。


    黄羽翎刚松一口气，迈出步子，夜色中两个巡护队队员便骤然拦在她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左右两人已无声无息地架住了她的胳膊。


    她立刻想起叶温缇先前的嘱咐，急忙开口：“等等！我来了大姨妈！”


    说完，又担心他们听不懂，黄羽翎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是月事。月事，你们听懂了吧！”


    黄羽翎按照叶温缇告知的，说出自己来了大姨妈。


    以为立即会被放开，却反而被一块厚实的黑布便罩了下来，彻底蒙住了头脸。


    布里并无迷药，只是密不透光，视野陷入完全的黑暗。


    两位护卫一言不发，架起她的胳膊就带着往上走。


    几个人的脚步踏在木梯上。


    黄羽凝神细数。


    一步一阶，脚步在木梯上叩出清晰的回响。


    她在心中默记：二、三、四……直至第八层。


    脚步停住。


    有人伸手扯开她头上的黑布。


    光线骤然涌入，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片刻后才缓缓睁开。


    八楼的布局与一楼完全一样，整层呈四方形回廊，两侧排列着房间，却都没有装门，只有一道道空荡的门框敞开着。


    每间房内隐约透出粼粼波光，映在廊壁上微微晃动。


    护卫将她往前一推，随即转身离去。


    黄羽翎踉跄几步，刚站稳，就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朝这边来。


    她趁这片刻空隙，迅速闪进最近的一处房内。


    屋内没有家具，中央竟砌着一方小池。


    池中盛满暗红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光泽。


    她蹙眉俯身，正想凑近细闻。


    一只手突然从后方轻轻按住了她的肩。


    黄羽翎转过身，只见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女子静立在她身后，衣袂垂落如云，纤尘不染。


    她面容平静，眼神深静，整个人笼罩着一层近乎圣洁的光晕，仿佛壁画中走下的圣母。


    这位八楼的女管事静静看着黄羽翎，嘴角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用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道：“且慢，勿嗅此物。”


    她轻摇首，唇边含笑。


    “此乃女子月事之血，在此间被视为至洁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