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叔的话音还在空气里飘荡，人已转身离去。


    黄羽翎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方向。


    她反复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由得有些出神。


    这时，校车出现在大门外。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疾步前往。


    接近门口时，脚步慢了下来，躲在墙角探看。


    新一批玩家即将到来。


    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无论是聊天的声音，还是捏树叶的声响，都在一瞬间停止。


    这停顿极短。


    那些人很快又低头继续动作，可注意力明显还在门外。


    黄羽翎察觉到这份刻意，转头时，恰好对上一位白裙女生的视线。


    那女生的眼神毫不避地迎上来，目光中却一片死寂。


    一种纯粹的隔膜挡在黄羽翎面前。


    幼儿园鬼屋最大的谜团是鬼主身份，这问题恐怖不是努力就能马上有解。


    目前更困扰黄羽翎的是其他玩家的态度。


    明明同处险境生死攸关，却始终相互疏离防备。


    黄羽翎轻叹一声，抬起眼眸。


    外面，校车停稳，车门开启。


    约二十人接连涌下，速度快得来不及细数。


    人人灰头土脸，神色慌张，与以往所有新来者毫无分别。


    黄羽翎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作为被困较久有经验的人，主动接触新来者会不会更容易被友好对待？


    黄羽翎不由得离开墙角的隐蔽处，向陌生人群走去。


    站在众人目光下带来的社交压力，却又让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她稳了稳心神，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锁定了一个面容温和的女孩。


    正打算上前时，龙琴书却突然从旁边闪出，径直越过她，精准地走向人群中最显眼的高大青年。


    她脸上的笑脸比黄羽翎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明媚。


    而黄羽翎选中想要攀谈的女孩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黄羽翎的抬眼追望，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龙琴书引着男青年朝自己走来。


    男青年穿着一件宽松的红色篮球背心，小麦色的皮肤在日光下泛着汗意。


    黄羽翎视线掠过青年紧实的手臂线条，重新落回龙琴书游刃有余的脸上。


    胆子小却社牛的龙琴书，竟在一众陌生目光的注视下，夸张地挥手大喊。


    “黄羽翎，这是芒果，叫阿芒也行。”


    这声音引来众多注视。


    黄羽翎顿生几分窘迫。


    比起龙琴书，这位自称为芒果的青年显得更为外放。


    他朝着黄羽翎这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咧开双唇，露出两排醒目白齿。


    黄羽翎挤出一丝浅笑，目光避开。


    恰好，瞥见叶温缇等人走近，她旋即向那边挥了挥手。


    龙琴书也跟着转头，笑着跑过去。


    留下芒果和黄羽翎单独相处。


    黄羽翎手指轻蜷，她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芒果毫不在意，目光随意扫过四周。


    忽地，他伸出温热的手掌，裹住黄羽翎的手。


    “你好！相逢就是缘分，来这儿都是朋友。”


    黄羽翎的手被捏着上下摇撼，扯动嘴角笑了笑。


    叶温缇他们几个人这时聚拢过来，目光落在这个叫芒果的男人身上，没什么特别反应，唯有周笔灰咧开嘴笑得灿烂。


    他张开手臂重重拍打芒果肩膀。


    芒果略感意外地挑了下眉后，也是眯眼一笑。


    周笔灰喜笑颜开：“这里终于有个养眼的帅哥了！咱俩走一块儿，加倍帅！”


    芒果先是一愣，随即同频地开怀大笑。


    两人之间洋溢着一拍即合的默契。


    顾辉和郑琳达自从上次提议被周笔灰拒绝，行事收敛许多，异常低调，几乎沉默寡言。


    在这生命沦为筹码的异度空间里，生存的重压和各自的心事，早已让黄羽翎等人习惯沉浸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周笔灰和芒果突如其来的热络互动，非但没能打破这压抑的氛围，反而像一种无声的嘲笑。


    众人为了生存紧绷如弦，而眼前两人却如此轻松、欢快。


    像是在讽刺他们是多么无能。


    朱志明第一个无法忍受。


    他眉头紧锁，来回扫过芒果和周笔灰。


    “喂，你热带水果是吧。这可是会死人的地方，你兴奋个什么劲？”


    芒果只是耸耸肩，未发一言。


    “等你真看见尸体，别吓尿裤子。这儿可没新手保护期，管你是谁。”


    芒果挑起一边眉毛，声音沉冷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我已经经历了六个鬼屋。我们那组人早就死光了，只剩我一个。”


    此话一落，周围瞬间安静。


    几道目光倏地投向他。


    “啊！”龙琴书的声音猛地拔高，“你们那队……除了你，都……？”


    芒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极其含糊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


    “这没什么呀，都来到了这种地方，死一死更健康。”


    说完，他自己短促地笑了几声。


    “哈…哈…”


    这笑声有些干涩，突兀地响起又迅速停住。


    他咧开嘴，嘴巴笑着，眼睛死着。


    “这鬼地方有数不清的‘鬼屋’。敞开供应给玩家。”


    说着，他转动眼珠，直直地投向朱志明。


    盯了片刻道：“不对。我说错了。”


    “不是把它们供应给我们，是把我们这些人，供应给鬼屋。”


    闻言，朱志明脸上铁青，顿了半晌，说了声“对不起。”


    芒果恢复笑脸，拍了拍朱志明肩膀。


    “以后，你别轻易对别人妄加评论。以你的……判断力，少说两句为妙。”


    听完这几句对话，黄羽翎定在原地。


    整个人陷入凝滞的迷茫。


    周笔灰笑意未褪，撞见黄羽翎眼中的忧虑，瞬间冻结。


    他抿了抿唇，朝黄羽翎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下头，眼神努力地传递着一丝无声的安抚。


    几个人的低声交谈尚在继续，周遭的景象已悄然变化。


    是顾辉最先察觉异常。


    他轻咳一声引回众人注意，随后眼神示意他们看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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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正向同一处规律移动。


    在这个诡异的幼儿园里，规则有时清晰，有时模糊，但错过“任务”的惩罚永远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黄羽翎等人对视一眼，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汇入这股沉默的人潮，跟随着前行的方向。


    目的地是食堂门口。


    待他们站定，只见徐老师已立在食堂台阶之上。


    她微微躬身，脸上挂着过分温柔的笑容，俯视着脚下的“孩子们”。


    甜美的嗓音响起，吐露的内容依旧残酷。


    “各位小朋友，再强调一次哦。游戏开始前出现是没问题的，游戏开始后才姗姗来迟的……那就默认OUT啦。”


    徐老师的话还在耳边，黄羽翎的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被墙角吸引过去。


    一把斧头，锋利的刃口朝上，倒竖在角落的地上，木制的斧柄看起来冰冷坚硬。


    徐老师的声音突然拔高：“好啦，小朋友们，今天我们一起来玩‘老鹰抓小鸡’！”


    玩这个游戏，场地需要宽敞。


    食堂门口这块地，容纳现场所有人绰绰有余。


    徐老师却要把所有人分成三组。


    校工随即带领第一组，朝食堂侧壁走去。


    黄羽翎目光追随着队伍，试图回想那道狭窄开口后面连接着什么区域，却毫无印象。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周笔灰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她身边。


    “那个通道是新冒出来的，”他贴耳低语，“你别东想西想了，这里没有科学。”


    未等黄羽翎细究，第一组已在校工带领下进入墙内。


    其余的人被分成了第二组和第三组。


    冰冷的等待中，众人屏息凝听，却只捕捉到墙内零碎模糊的交谈声。


    黄羽翎听着，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这所诡异的幼儿园确实有规矩，却又处处透着“不规矩”。


    明面上宣布的那些“游戏规则”、“吃饭规则”等等，似乎必须遵守。


    但那些在现实世界中不言自明的规则，比如上课不准讲话、禁止吃东西，在这里却显得无人监管。


    或许是因为设定吧...一群心智未开的低幼儿童，本来就纪律散漫，想管也未必管得住。


    黄羽翎暗自思忖。


    朱志明站在叶温缇旁边，突然打了个寒颤，下巴猛地一抖。


    顾辉看了他一眼：“拜托，别自己吓自己。”


    朱志明：“我估计，很快要死很多人。”


    龙琴书不相信地道：“可不行，芒果还在里面咧。”


    朱志明朝食堂方向撇撇嘴。


    “这间食堂最多容纳三十个人，如果算上工作人员，估计能容纳的其他玩家更少。现在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鬼主肯定要来个大的，清理人数。”


    叶温缇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朱志明狡黠一笑，眼睛往人群角落一扫：“你看，那边杀手都准备好了。”


    此话刚落。


    隔着墙，一声凄厉的哭喊响起。


    “老师老师们，饶我一命！求你们了！我还不想死！”


    同时间，广播里很配合地响起伴奏，孩童的欢笑声音逐渐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