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质问
作品:《灵官和山鬼》 隔着五十多年光阴,同一个声音,同一个人,喊出令人魂牵梦绕的名字,怜州渡沉溺其间,瞳孔震颤,僵在碎光大阵上一动不动。
高空的风很大,吹得两人满脸碎发,衣带猎猎声响,成了周围最大的声音,他们一站一跪,跨过五十年漫长的光阴,怜州渡听见一声久违的道歉,“对不起。”
声音不大,温和平静,却直击怜州渡心房。
怜州渡松开施法的手,沉默很久之后才冷冰冰地问:“当年黑域,你明明去受罚,却骗我说闭关。”
“是。”
“你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却骗我说是走火入魔,调息凝神就能好。”
“是。”
“你跪在帝尊面前为我求情,从没告诉我!”
“是。”
“你一声不吭就把我劈成八块,快来骗我,到底是为什么?”
钟青阳被他直白的质问彻底惊醒,抬头对上泪眼朦胧的怜州渡,心里发闷发苦,重生后的短短一个多月他一直在想,当初若能背叛天界跟伏辰站在一边就好了,现在拿什么才能补救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曾经被肢解过的灵魂,难道几声道歉就能原谅他。
可怜州渡就是这么个容易原谅他的人。
怜州渡没等到回答就跪在钟青阳面前,伸手把他轻轻揽在怀里,在耳畔小声隐忍地说:“我真希望不认识你。”
钟青阳挣动一下,被他按住。
“但不行,极致的恨也好,爱也好,我活着的意义只有你。”
钟青阳闭上眼,下巴搁他肩头,长舒一口气。
“你骗我都是因为苦衷,不惜堵上自己性命,到底为什么?”
“我有点累,能不能在你的月离小院睡一觉?等我醒了就什么都告诉你。”
钟青阳说累,往往就预示着他已坚持在崩溃的边缘。怜州渡对他喊累有阴影,不知他消失的一个月去了哪,遇到什么事,为什么喊累?
立即抱着他回到月离小院。
当钟青阳还是褚九陵时,别想沾到月离小院的床,这会不但四仰八叉躺在宽大干净的床上,连床主人都蹲在旁边小心伺候。
他可能真的只是身体上的疲惫。
怜州渡探过他的脉搏,钟青阳不但拿回记忆,连原有的法力一并回到体内,他的“醉意”可能正源于此。
怜州渡坐在床边,左手按住右手,不让它乱动,否则忍不住想把床上的人从头到脚都抚摸一遍。
钟青阳睡得很平静,没发出一点杂音,胸膛舒缓起伏,一看就是讲究人。等他醒来后如何解释这十几年用毒摧残他身体一事,要不继续假装恨他入骨,先让他惭愧内疚。
就这么办。
他这手,一根根的修长好看,适合拿把寒光四射的刀。
他的两瓣唇紧抿,严肃地跟他本人一样无趣。
他的眼,对了,自他拿回记忆,怜州渡还不敢过分直视他眼睛,那双最让人沉浸其间的深潭。
怜州渡的目光继续下移,贪婪的很,挪到钟青阳腰腹时,浑身短暂地烧起一团火,及时灭掉。
算了,不能再看,反正此人全身上下都按他喜欢的模样长,眼前人是真实的,不再是梦境。
钟青阳连睡三天。
怜州渡寸步不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支着脑袋等着。
怎么能这么困?
不放心,又去探他的经脉,血液在四通八达的身体里奔涌,生机勃勃,强壮健康,这一世决不能轻视钟青阳每一句关于“身体有恙”的话,真的怕了。
他用死找寻到了什么答案,今后的路任何选择?是不是还站在天界那边?
不会再走从前的老路,如果他还选择天界,无论如何都把他囚禁身边,谁来救就打死谁,绝不手软。
第四天,钟青阳终于醒了。
午后的阳光从支起的小窗射进来,有一大半都洒在窗前。钟青阳揉了下眼睛,细微的声音把窗前打盹的人惊醒。
钟青阳撑坐起来朝怜州渡笑一下,轻松愉悦的笑意,笑容里没有欺骗和繁重的心事,只有千帆过尽的畅然,这才该是他认识的钟青阳的笑容。
“过来!”
声音很轻柔,但你唤狗呢,我才不会过去。怜州渡阴沉着脸,在褚九陵面前摆谱二十年,把自己都骗进去了,真以为自己能做回强势霸道的人。但他也学了点傲气,先撑着,只要不认输,他就还是那个高大威猛强硬的一方。
“还不过来?”钟青阳又耐心地叫一声。
藏在袖子里的指头紧张到来回搓,举棋不定,到底要不要听话。
窸窸窣窣,钟青阳掀开薄被准备下床。
发誓不再言听计从的人立即起身走过去,还想挽回点尊严,居高临下傲视着钟青阳。
钟青阳用小指勾上他的小指,把人往身边带了一点,仰头问:“能不能暂且原谅我?跟我和好如……”如什么呢?过去几百年心事太多,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喜欢一个人非把自己逼得那么痛苦,就让最好的光景从清河县开始吧。
“跟我回到清河县,重新喜欢我一次,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怜州渡勾紧他的指头,不管是从前喜欢以长兄自居的钟青阳还是温和可亲的褚九陵,都没流露出现在的谦卑表情,他在愧疚和自责,他也死了一回,本来是可以两平的事,他却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怜州渡所有的怨恨在刹那烟消云散,一把反握住钟青阳的手腕,粗鲁地把他推倒在床上,欺身压上去,沉沉地看着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喜欢你了,我这里很疼。”
他把钟青阳的手拽进胸口,引导他探进衣裳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原谅,你当我的感情是什么,论斤称的菜叶?跟我解释,从头至尾都跟我解释一遍,你到底为何要设此死局?”
钟青阳搂住他后背,一个翻身将其压在身下,眼睛亮晶晶地笑着,“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好好表现,直到你原谅我为止。渡儿,愿不愿意跟我联手,掀翻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界?”
怜州渡没看出他在玩笑,整个人都僵住了。
钟青阳不等他出声就俯身吻住他的唇,温柔地摩挲着,没打算进去,浅尝辄止地蹭两下,摸摸怜州渡的脸,从他身上站起来,说:“带我去万物卷。”
怜州渡被他撩的发懵,该硬的地方一下就硬了,他懂这句话的分量,等于是他们之间上床的约定,正要召出万物卷,又听钟青阳说:“我要见张枢。”
浑身躁动的火只得暂时按下。
两人走进阁楼,负责打扫房间的老猴正给张枢做腿部按摩,这些年此猴劳苦功高,钟青阳在它头上揉一把,如果能救活张枢,高低得给老猴封个小神做做。
忽想到此间主人的毕生夙愿,可能不妥。
换个身份,老猴不敢再对钟青阳龇牙咧嘴,老老实实退出房间。
“如果没有龙息,张枢还能撑多久?”
钟青阳翻开张枢的眼皮,指端凝出一束光,死物样的眼球动了两下。
“没有试过,我被镇压在安龙符下十四年,十四年间没人给他喂龙息,他一直是现在状态。”
原来他在那道威力无比的安龙符下睡了十四年,正是自己自刎东海那年,他就等不及醒来并冲破符咒。
“你试着救过他几次?”
“只有四次,送进他体内的法力不管是细水长流还是奔涌浑厚,都像有一道坎横在他体内,无论如何都破不开,灵气进不去,接纳不了新的灵气就只能日益枯萎,必须靠龙息吊着。”
“我想叫师兄来,合我们三人之力再试一次。”
怜州渡犹疑道:“张枢三百多年没离开万物卷,不知他这副身体能不能适应外面。”
“呃,我想,”钟青阳略顿一下,试着问:“我想把程玉炼叫进万物卷,不知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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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都有点介意外人闯进只有他们二人的私密空间了,怜州渡还有什么为难的,“随你。”
钟青阳把手按在张枢颅顶,从掌心放出一道浑厚的法力,法力只游走到张枢挨掌的位置就被阻断,没办法浸润至五脏六腑,终究还是张枢胸口那一掌的缘故。
*
程玉炼被怜州渡拽进万物卷时,像个乡下进城的土包子,张着嘴,脖子仰的发僵,像没见过仙山一样,赞叹道:“原来此前你突然消失是躲到这天涯海角了。”
三人把张枢摆坐好姿势,围在中间,三道浑厚磅礴的法力自百会、丹田、涌泉三穴源源不断传进体内。若张枢有意识,该被眼前阵仗吓到哇哇大叫。
三人倾尽全力都没能让张枢叫出来。
程玉炼收了功法,撩起衣摆擦掉额头的汗,看了张枢片刻对师弟说:“帝尊有一枚起死回生珠,叫无境,哪怕仅是一点点残魂,只要肉身还在,就能将之救活,相当于快速温养灵魂。”
钟青阳心弦一动,忙问:“此珠是一枚只能救一人,还是谁都能用?”
“一个小法器,只要有残魂、鲜血就能无数次使用,不过能救活的只能是身份低微的小神,张枢的修为,我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钟青阳神色一暗,失落地追问:“如果无境珠连张枢都救不活,那碰上师父的修为岂不是更没用。”
师兄俩很少谈论意外陨落的师父,刚复活的师弟不可能突然提起白蜺,程玉炼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钟青阳撑膝起来,把张枢抱回床上躺平,平静随意地对程玉炼说:“我在万掠山下找到师父一缕残魂。”
程玉炼一脸震惊,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一直盯着他如何搬动张枢又给他整理衣裳的怜州渡也收回目光,惊问:“白蜺还有残魂?”
程玉炼掰过师弟身子,急不可耐:“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我去了蛩国。”
怜州渡想起一眼望不到头的灼热岩浆和三万里难渡的无生海,他轻易就过去了,可他为何不叫上自己一起。
“师父的魂魄在哪?”程玉炼惊喜交加,以拳击掌,在屋里来回踱步,“只要有残魂留世,一定有养全他神魂的办法,我们找师伯去,师伯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钟青阳冷静地瞧他,说:“我不打算告诉南影道君。”
“为什么?”
钟青阳看一眼怜州渡,又慎重地凝视程玉炼,字字咬得清晰,“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师兄一定要信我。师父的残魂现在正由万掠山神、半个天地生人的天蛩温养着,他们灵气相融相通,出身相近,比我们这些外人更容易让师父聚齐魂魄。”
“什么意思?出身相近是什么意思?他一个石头人敢跟我们师父比。”
钟青阳转问怜州渡:“当初你在万掠山跟天蛩交过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怜州渡不懂他想问什么,眨了两下眼。
“就是有没有一种兄弟的感觉,或者是亲戚,你看他很亲切。”
怜州渡不咸不淡的哼一声,是不屑的意思。
钟青阳没指望他能细心留意那种微不可察的灵感,正要继续往下说,却听怜州渡丢了一句话:“他的力气很足,与我有种同宗同源的感觉。”
这就够了!
钟青阳盯着一脸不解的程玉炼:“师兄,天蛩是半个天地生人,怜州渡是天地生人,我们的师父白蜺也是天地生人,他们出生相同,都是天地所长,出生一脉,灵气相通。”
程玉炼瞪大眼睛,英俊的五官带点惊愕,显得有点傻气,半天才口齿不清地问:“天地生人?师父他,他是天地生人。”又看向一样震惊的怜州渡:“他们是同出一脉?天蛩是石头人,伏辰是龙,师父他老人家是什么?”
“凤!”
怜州渡脸色陡然阴沉。
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