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阴阳渡(完)

作品:《请在我的废墟里爱我

    独屋外。


    原本稀薄的雾气突然翻涌,阴风呼啸而至,地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景明垂的琴弦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三枚铜钱悬浮在阵法三个方位。随歌靠在断墙边,竹扇轻摇,随时准备出手。


    “来了。”初与序低声道。


    话音刚落,一道惨白的纸幡破空而来,纸幡上“勾魂摄魄”四字如血般刺目。白无常的身影从雾中浮现,高帽遮面,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哭丧棒凌空一点。


    一道阴雷直劈而下!


    随歌竹扇横档,扇面青光暴涨,硬接这一击。“轰”的一声,他脚下地面寸寸龟裂,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面上却仍带笑。


    黑无常的多练紧随其后,缠向景明垂的脖颈。她右手一抬,琴弦飞射而出,银光闪烁间与锁链相撞,火花四溅。


    “活人擅动阴阳,罪加一等!”黑无常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震惊,似是没料到这几人还坚持着。锁链一抖,竟分化出数十道虚影,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景明垂身形急退,三枚铜钱脱手飞出,在空中排成三角阵势。“叮叮叮”三声脆响,铜钱精准击中锁链真身,其余虚影顿时消散。


    白无常的哭丧棒再起,这次却直直指向独屋大门。棒头纸幡无风自动,无数惨白的纸人从中飞出,尖笑着扑向独屋。


    随歌合拢竹扇,竹扇散发出青光。他向前迈出一步,扇如刀出,青光化作匹练横扫,纸人在空中接连炸裂,化作满天灰烬。


    但阴差不止黑白无常。


    雾气中,数十名鬼差列阵而出。钢叉、锁魂钩的寒光直刺人眼睛。为首的牛头鬼差一声怒吼,地面震动,裂缝中伸处无数鬼手,抓向众人脚踝。


    景明垂琴弦再动,七根琴弦将袭来的鬼手斩断。随歌则冲入鬼差阵中,竹扇开合,风刃如雨,所过之处鬼差哀嚎退散。


    然而阴差数量太多,黑白无常更是招招致命。白无常的哭丧棒忽软忽硬,时而如鞭抽打,时而如枪直刺;黑无常的锁链神出鬼没,稍有不慎就会被缠住四肢。


    冬逢初的长剑在阴风中划出一道弧光,将三名扑来的鬼差逼退。他余光扫过独屋方向,景明垂的琴弦织成网,随歌的竹扇掀起狂风,两人死死守住大门。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无声无息地贴近他背后。


    “西北角,枯井。”许白的声音很低,但足够清晰地听见,“那里是阴气节点,闹出动静,判官必调重兵。”


    冬逢初会意,剑势陡然一偏,故意卖了个破绽。一名鬼差的钢叉擦着他肩膀划过,带出一道血痕。他闷哼一声,装作不支后退,引着大批鬼差向西北方向移动。


    许白的身影游走在战场边缘,他看似在追击冬逢初,实则每次锁链甩出,都精准地绊住几个真正想下杀手的阴差。有鬼差想绕路包抄,许白便“不小心”就勾魂索甩到对方脚下,害其速度慢下来。


    “许大人!”一名鬼差焦急地喊道,“那活人往禁地方向跑了!”


    许白加快脚步:“都跟上!勿让他惊扰了井底阴脉。”


    冬逢初纵身跃上枯井边缘,长剑的剑气将井沿劈得粉碎。碎石坠入深不见底的井中,许久才传来回响。果然,整个地府的阴气都为之一颤。


    “大胆!”


    判官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原本围攻独屋的阴差顿时分出一半,向枯井涌来。


    许白“恰好”挡在追击路线中央,给冬逢初留出脱身空隙。冬逢初暴起发难,长剑直刺冲在最前的鬼差咽喉,逼得对方仓皇后退。他趁机一个翻身,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中错综复杂的巷道中。


    身后,许白装模作样道:“快分头去追。”


    独屋外的压力顿时大减。景明垂用琴弦绞住一名鬼差的锁魂钩,抬头望天。


    日影渐正,午时已至。


    独屋内,七盏虚幻的青铜灯影已燃至最盛,天枢位的灯芯亮着金光。初与序半跪在阵眼,双手因体力不够,微微发着抖,将阴玺按入凹槽。


    阴玺归位,整座独屋的地砖同时裂开,缝隙中渗出浓郁的阴气。阴玺发出幽光,那些纹路疯狂蔓延,顺着阵图流向四面八方。江意手中的阳玺突然变得滚烫,玺身青黑的部分开始泛起血色。他顾不得擦拭镜片上凝结的血珠,握着阳玺的手向前探去。


    “尔敢!”


    独屋大门炸裂,木屑纷飞。


    判官的身影踏着阴风而入,朱笔直指二人。他周身缠绕着阴气,每走一步,地面便结出一层冰霜。


    “尔等蝼蚁,也敢妄动阴阳?!”


    声音未落,朱笔已凌空划出一道血符。符文化作实体,重重斩向江意持玺的手腕!


    初与序强撑起身,短刀脱手飞出。“铛”的一声脆响,与血符相撞,气浪将四周的尘土尽数掀起。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死灰,唇角溢出血丝。


    江意趁机急退两步,阳玺离针眼仅剩三寸之遥。但判官怎会给他机会?他冷笑一声,朱笔凌空一划,猛地展开《生死簿》:


    “既然找死,本官便成全你们,勾了你们的命数!”


    泛黄的纸页无风自动,飞速翻至某页后突然停滞。在看清上面的字时,判官的动作僵住了。


    《生死簿》上,江意的命格清晰浮现:


    【江意】


    「阳册戊字号」


    「乾造乙酉年六月初七戊时生(2005年7月12日)」


    「卒于甲辰年季夏(2024年夏)」


    【批曰:】


    「痼疾缠身,药石罔效。十九而殁,痛哉」


    判官猛地抬头,江意原本应该死在去年夏天,十九岁。可眼前的人不仅活着,还分明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他面上第一次露出惊疑之色,朱笔急转,又翻到初与序的那一页:


    【初与序】


    「阴册癸字号」


    「坤造丁亥年九月十六日卯时生(2007年10月29日)」


    「卒于乙巳年仲夏(2025年夏)」


    【批曰:】


    「芳龄自绝,红颜早凋。二八殒命,哀哉」


    而现在,已经是2025年七月。


    初与序半跪在阵前,唇边血迹未干,却抬起眼与判官对视。那眼神疲惫但清明,哪有死去亡魂的样子?


    本该死去的两人,却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不可能……”判官的声音出现了动摇,“生死簿从无错漏,你们到底是谁?!”


    江意忽然笑了,他推了推眼镜,阳玺在掌心泛着血光:“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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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簿没有错,我们本早就该死了。”


    他抬起手,猛地将阳玺狠狠按入阵眼!


    “轰——!!!”


    双玺相触的瞬间,整座独屋轰然一震!刺目的光芒席卷而来,阴玺与阳玺的纹路彼此咬合,断裂处血丝蔓延,竟自行修复。阵图上的七盏青铜灯影同时大亮,七色火焰冲天而起,在独屋顶破交织成一道巨大的阴阳鱼图。


    判官踉跄后退,手中《生死簿》“啪”地合拢,封皮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阴阳二气如两条蛟龙,自双玺中盘旋而出,所过之处,破碎的虚空开始弥合。


    初与序跪坐在阵眼旁,看着那道逐渐愈合的裂隙。她能感觉到那些游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正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哀嚎着退回阴司;而逃窜至阴间的活人魂魄,也被轻柔地推回阳世。


    独屋外,原本厮杀的黑白无常突然停手,望向天空:“两界复位了?”


    冬逢初的长剑还架在一名鬼差脖子上,却见对方化作青烟消散。这些本该待在阴间的亡魂,如今被规则之力强行召回。


    许白站在不远处,望过来,嘴角微扬,用口型对他说:“有缘再见。”


    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嗡鸣,如同恒古的钟声。


    阴阳裂隙,终得修补,归位的余韵在天地间久久不散。


    独屋内,初与序艰难地支起身子,阴玺与阳玺已化作点点星辉消散于空中。门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荒村之上,那些游荡多日的阴气正快速褪去。


    独屋外,景明垂的琴弦终于松弛下来,三枚铜钱叮当落地,排成“吉”字。随歌瘫坐在地上,竹扇自动收回面板休息。


    初与序低头看向双手,发现自己不再透明。肌肤恢复了血色,指尖能清楚地感受到地面青砖的粗糙。


    远处,冬逢初提着长剑走来,而他的身形也彻底凝实,变回了活人应有的生气。


    两人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只是轻轻点头。


    判官早已不见踪影,黑白无常退回地府。初与序望向江意,犹豫道:“所以,如果我们没有进入永冬之城,就会死在现实?”


    江意将手按在自己手腕脉搏处,能感受到温热的、有力的跳动。


    “不清楚。”他淡淡道,“我想,我们是‘命数之外’的人。”


    随歌笑起来,笑声惊起一群飞鸟:“那我们岂不是赚大了?等我回永冬之城可以和向枝冥吹牛,说我在阎王手下逃过一劫!”


    荒村外,一辆列车静静等候在铁轨上,J23正对着镜子整理卷发。


    “走。”景明垂率先迈步,“该回去了。”


    【恭喜各位玩家通过副本《阴阳渡》。】


    【阳间复常:自阴阳裂隙弥合后,阳间再无孤魂作祟之事。唯有独屋遗址那块刻有双鱼交错的纹的青砖,在雨后偶尔泛出微光。】


    【阴间归途:游荡人间的亡魂尽数寻得归处,忘川舟楫往来如梭。孟婆汤锅前再无滞留之鬼,连总爱逃汤的小鬼都乖乖排队。】


    【本次副本奖励已发放到各位玩家面板,可打开查看。】


    【而此后的路,无人知晓是否有既定轨迹,是福是祸,且看你们自己了。】


    【此局虽终,因果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