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星看过去。


    祭坛那边，无数神光射出，位于中央的神像在这光芒中动了几下，竟真从祭坛走了下来。


    那竖立的祭坛此刻成为了祂身后的装饰物，灰白色仿佛携带着一轮圆月，衬得这位神祗愈发高贵神秘。


    “我的孩子。”祂挥舞双臂，一双如阳光一样灿烂耀眼的双眼温柔地注视着信众们。


    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为首的那位信徒身上。


    祂嘴唇张合，陆久星却忽然听不见祂的声音，她只听到神明对那位信徒说了声“过来”。


    一直垂首不语的信徒抱着无比尊敬和赤诚的态度悄声走到神明身旁。


    神明摸了摸他的头，含笑道：“在众多信徒里，我能感觉到你是最虔诚的那个。”


    “不愧是我选中的继承者。”


    就算是身上的光芒也遮不住神明脸上的骄傲与自豪。


    身为旁观者的陆久星看明白了，这是一场堪称和谐的神明与信徒的宴会。


    她在游戏里时间不算短，可拿现在和过去的这一幕画面相比，她明显能感觉到在几百年前，神明的出现倒是要更频繁一些。


    至少在游戏里待了这么久，她可没见过和画面里一样耀眼的神祗。


    在她放空思绪之际，眼前的画面继续在流动。


    神明带着自己最喜爱的继承者走过了祭坛下方用各种祭品铺就的通道。


    随着祂步伐的走动，充溢着金色的神力如散落的雨花一样挥洒在信徒身上。


    通道两旁，昂贵的动物祭品和死亡的人祭在迅速干瘪消瘦，最后变成枯骨。


    陆久星眼眸闪烁，低声道：“看着像是真正的神明，不过是借由祭品才使用出来的力量。”


    她印象中的神明可不是这样的。


    她音量很低，站得也离那位神祗很远，一直在走动的神明却忽然停下脚步，微微往旁边侧头，视线精准地对上了陆久星两人。


    透过时空，祂似乎看见了什么。


    神明猛地睁大双眸，惊骇出声，“你——”


    话还没说完，神明的胸口却突然破出了一只手。


    神血洒落一地，神明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一旁的、最忠诚的信徒与继承者。


    一直沉默安静的男人收回手，手心里拿着一颗猩红的、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没理会已经有些站不住的神明，沉吟几秒后，他竟然将心脏举到自己唇边，随后轻轻地、带着一抹兴奋地咬下。


    “咔擦——”


    跳动的心脏被咬出一个凹陷。


    来自于神明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男人突然微笑。


    这一幕刺痛了神明。


    祂愤怒地伸出手：“海里路，将心脏还给我。”


    被剖出心脏的神明仍旧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巨大的六芒星阵从祂额头浮现，此前金灿灿的眼眸变成了阴冷的黑与红交杂。


    可这股凶猛力量在来到男人面前后却忽然变得极其乖巧。


    它们绕着已经吃掉大半的心脏转了一圈，随即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男人的身体中。


    这一幕震慑住了所有人，包括一直旁观的少女。


    她瞪大着双眸，僵硬地转过头，海里路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幽蓝的身体让她无端觉得阴冷起来。


    一股酥麻顺着背脊往上爬，直到遍布全身，连体内的血液都有些凝固。


    陆久星呼吸放得极轻，“你听到了吗？神明怎么叫他的？”


    “我听到了。”


    “海里路~”


    过往的画面已经消失，海里路咀嚼着自己的名字，嘴角上扬，语气愉快。


    “这是我的名字。”


    他近乎呓语，又带着一股阴冷的咸湿和癫狂。


    “所以这不是镜族先人们留下的记忆，而是你的记忆吧？”心中或许隐隐就有猜测的陆久星却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正如她之前经历了自己的前世一样，如今见到的这些画面，也正是海里路隐藏最深的秘密。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海里路微笑道：“原来，我真的永生成功了。”


    早在彻底恢复记忆前他便下意识感知到了即将发生的这一切。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误导我？”陆久星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海里路的失忆或许不是意外，秘法真的成功了，但是他故意隐瞒了永生的副作用，为了什么？


    少女脑中一片混乱，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画面里的他吃着神明心脏的那一幕。


    “你知道吗？”海里路忽然开口，力量悄无声息地绑住少女的四肢。


    身体的水流在极速流动中，幽蓝里浮现一片阴冷。


    他微微弯腰，从身体里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猩红心脏在缓慢而沉稳地跳动着。


    他似乎在欣赏，又似乎在回忆。


    最后用极低极小的音量，呢喃着开口。


    “原来弱小之人，也可以杀死创造自己的造物主。”


    不知这话戳中了他哪里，他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声线都给变了调，变得极为尖细。


    水珠因他的激动溅落在地上，他冷不丁地靠近少女，眼神中透露着一抹恐怖和欣赏。


    “我们是同一类人。”


    男人歇斯底里后的声音变得低哑，语气带着诱惑，双眼紧紧盯着陆久星。


    “你看，当初弱小的我能把自己的造物主杀死，你呢，你会吗？”


    话音落下，诡异的平静了一秒。


    怪异的语调响起，“你会的。”


    “这就是诅咒，哈哈哈哈，诅咒！”最后的尾音尖锐，男人突然一把抓住少女的脖颈。


    他手上用力，“我说了，弱小的异端，你不是我的对手。”


    陆久星的幻象消失，海里路转过身，看见了被绑在祭坛上的少女。


    幻境已经不见，如今这里只剩下被放置了六百年的竖立祭坛。


    在陆久星靠近的瞬间，古朴的祭坛突然大亮，她体内的异能在迅速流失。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你的身体很特别？里面蕴含的能量，居然连我也感知不到它的来路。”


    “不过或许，你的献祭能唤醒祭坛，让神明再现呢？”


    海里路笑着说，“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再吃一次——”


    “造物主的心脏。”


    “啧，简直是疯了。”


    被困的陆久星不耐烦地说着，或许也是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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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响，眼中的杀意几乎遮掩不住。


    竖立的祭坛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前世手术台上的那一幕。


    那种被控制的烦躁感再次袭上心头。


    她冷笑一声，冷眼看着海里路，眸里是化不开的寒冰。


    明明是被绑，她却如同神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说你，明明都知道我身体里的东西很不一般了，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这个祭坛能真的把我吃掉？”


    说话间，祭坛处涌起的光芒尽数落入她的体内。


    突然涌进身体里的力量让少女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海里路的束缚，如神祗垂首，额头处图纹浮现，猩红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悠久强大的气息铺面而来，竟震得海里路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你这是，什么图纹？”海里路眼眸惊骇，看着她的神色都变了几变。


    陆久星却没回他。


    一柄金剑从祭坛中央缓缓钻出，少女握着剑柄，侧头看他，眼中是森然的杀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握着金剑朝他袭来。


    与此同时。


    1区，飞鹰内部。


    平静被打破，一道尖锐的鸣笛声响彻整片区域。


    无桓正在办公室里休息，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才刚起身，办公室大门就被人从外面径直推开。


    男人忍不住皱眉，还未开口斥责，赶来的员工就急急忙忙道。


    “部长，不好了，机器人叛变了。”


    无桓一愣。


    8区。


    永远黑暗的灰都街道，无数机器人聚集，它们将暗中改造好的机械炮口对准人类，面无表情地杀死一个又一个。


    ——直到地面染成了红，血腥味浓厚到没人敢靠近。


    机器人没有收回炮口，它们似乎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随即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暗中观察的异能者猜出了它们前进的方向。


    “那里是……衍化实验室？”


    衍化实验室这会已经被机器人占领。


    它们冷漠地朝着敌人开炮，如守卫一样拥簇着为首的机器人。


    陆一将实验室里的那名研究者杀死了。


    临死前，男人认出了它。


    “我记得，你叫226吧？实验体T39的机器人，没想到你居然是机器人的首领，这件事T39知道吗？”


    陆一没说话，干脆利落地抹上男人的脖颈。


    它收回手，沉默地转身，另一名机器人上前。


    “陆首领。”它顿了顿，故意强调了开头的那个“陆”字。


    “佳士洁的星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用了缩短空间的源具，估计几分钟就到，我们要撤吗？”


    陆一闻言，淡淡点头，“撤吧。”


    “撤去哪？”


    “9区。”


    “那不是堆积了大量垃圾的区域吗，我们确定去那？不如找个人类治理得还不错的区域安顿——”


    “不。”它话还没说完，陆一就否决了它的想法。


    “人类都太脏太臭，不如抢占一个新的地方，9区很合适。”


    陆一：“从此刻起，9区就是我们机器人管理的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