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长道突然向外拓宽，明亮的光映照着两人。


    被忽然出现的光亮刺了一下，陆久星下意识捂住双眼，等差不多适应后，这才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场景。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病床。


    前世的‘她’正低头玩着手机里的游戏。


    陆久星愣住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侧头往海里路的方向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却没见到男人的身影。


    “海里路？”她喊了一声，无人作答。


    少女皱起眉，几乎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


    海里路不在场，倒也好，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发现。


    她正了正神色，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少女。


    游戏里的BGM传入耳中，眼前少女像是完全没看见她一样，痴迷地打着游戏。


    护士来了一趟，提醒她手术要开始了。


    ‘她’闻言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全是苍白，没血色的嘴唇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


    “好。”少女回答。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谁都不知道‘她’宽大的袖口里藏着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刀。


    麻醉剂打入她的身体，意识不受控制地下沉，‘她’假装昏迷，袖口中刀片却利索地划开自己的皮肤，混合着手术室里的血腥味，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1、2、3……


    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主刀医生就站在手术台旁，微微俯身，手里的手术刀闪烁着锋利的刀芒。


    或许是想起什么，他停下手中动作，眼中划过一抹不忍之色。


    但这抹不忍很快就被理智控制。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他突然开口。


    ‘她’歪了下头，正想回答，却不知怎的，视线一下跃过了医生，看向了他的身后。


    见‘她’欲言又止，医生顺着她注视的方向转过头去，脸上疑惑更甚。


    “你在看什么？”那里明明只是一堵冰冷的墙面。


    见到这一幕的陆久星忽然眉尖一挑，与‘她’来了一次对视。


    “……”


    手术室陷入了沉默。


    ‘她’收回目光，轻声道：“没什么，我刚刚好像看错了。”


    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在游戏里创建的角色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不过很奇怪。”


    “奇怪什么？”


    “我好像真的看到了——”


    ‘她’眨了眨眼眸，纤长的眉睫如蝴蝶翩飞，最后投下一片阴影。


    ‘她’想，或许这是真的呢？


    抵着皮肤的刀片一松，在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突然对着医生露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


    “谢谢你，医生。”


    被突然感谢的医生不明所以，“谢我？”


    “是啊，谢谢你和母亲骗我。”


    ‘她’的笑容愈发灿烂，“可怎么办呢，我不想自己死后，连身体都要被你们利用。”


    “我知道你暗中在做实验，里面的病人大部分都是被你杀死的实验体，罪证已经在你们推我进实验室后我就已经发出去了，没想到吧，我这样一个命不久矣的小姑娘，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医生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却像是没瞧见他的神色一般，百般无赖道：“本来呢，我是想杀掉你的，毕竟虽然我活不了多久，但也不想这么快就死，可现在，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她’话锋一转，一直隐藏得极好的水果刀在谁也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忽然一整个没入医生胸口。


    “啊——”


    护士们惊慌到不停往后退。


    鲜血迸溅，医生捂住伤口，踌躇几步后倒下。


    他大喘着气，眼神发直，沾染着鲜血的右手食指伸出，抖抖索索的。


    “你、你以为、以为，能活下、下去吗？麻、麻醉——”


    他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


    “所以，你给我注射的麻醉剂里，是不是掺杂了足以让人死亡的过量药剂？”


    “你、你——”医生艰难道：“你、也活、活不下。”


    “就算没有被注射药剂，我也活不久，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只是‘她’确实没想到，母亲真能对她做到如此地步。


    若没有母亲的授意，谁能将这药剂注射进‘她’的体内？


    毕竟这里可是受母亲完全控制的医院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也对，她有了新的孩子，一个没有基因病，完全健康的孩子，而‘她’，只不过就是个弃子。


    可‘她’却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伤心。


    手术室的大门不知被谁打开，其他人慌乱跑开，‘她’避开地上的血水，重新又拿了一把尖锐的手术刀。


    躺在地上的医生已经完全没了生息。


    早被注射过量药剂的身体已经开始泛起剧烈疼痛，‘她’浑然不觉，只细细擦拭着手术刀。


    直到手术刀被擦得洁白如新，‘她’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


    女孩再次扭头看了眼医生，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


    ‘她’没有选择离开手术室，或许是担心自己方才看见的只是错觉，亦或者——


    总之不管在哪里，好像都没有‘她’的家。


    女孩低落着头，非常平静地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随即狠狠一刺。


    “我就算死也要死得干净。”


    ‘她’轻哼一声，语气近乎呢喃。


    没多久女孩的气息也跟着消失了。


    陆久星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过程，心情却异常平静。


    画面渐渐灰暗淡去，在播放完眼前的场景后，画面又再次闪烁变化，这次她看见一处巨大的空中祭坛。


    圆形祭坛仿佛一个巨大怪兽遮天蔽日，其上阵法遍布，到处勾勒着繁复的图案，在其正中间立着一尊如太阳一样散发着光芒的神像。


    祭坛下，无数人正对着祭坛磕头跪拜。


    只是稍稍扫一眼过去，便能瞧见那些人脸上的狂热与崇拜。


    “你来了？”


    刚到此处的陆久星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去，却发现出声的是消失好一会的海里路。


    “海里路？你怎么在这？”她到处看来看去，“这里是哪里？我们还在暗道里吗？”


    她一连好几个问题，两人都站在同一个位置，如同旁观者一样冷眼打量着周围。


    “这里是镜族留下的幻境。”海里路冷静回答着：“或许当初大祭司在建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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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暗道时，便预料到了以后发生的事情，所以留下了以前的记忆。”


    陆久星默默看着那些镜族的人。


    “你们当时的族人蛮多的嘛。”她道。


    “如果我记忆中的画面没错的话，这会我们一族的大祭司还活着。”海里路道：“你没发现吗，这个画面里，所有人的服饰都和现在不一样。”


    他这么一说，陆久星也看出来了。


    画面中的这些人穿着都比现在要更加质朴一点。


    她没记错的话，第一次与海里路见面时她就从他口中知晓，他们一族的大祭司是在六百年前死的。


    也就是说，这个画面也是六百年前的场景了。


    六百年，这数字实在太大，陆久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咋舌。


    不过，比起惊讶于眼前的这一幕，少女却没被糊弄过去。


    她冷静地指出，“你在骗我吗？我和你一同进入的幻境，我刚才见到的是自己曾经的经历，而现在这个画面，如果说是被你们大祭司刻意留下的，那就太夸张了。”


    她不相信一个人竟然能算计至此，连带着对几百年后的未来都能精准预测。


    海里路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果然瞒不过你。”


    “我们镜族有一门秘法。”


    “秘法？与这个画面有关？”


    “说不上有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海里路耐心解释：“实际上，这门秘法相当于某种形式的永生。”


    听到最后两个字，陆久星眉头狂跳，直觉接下来海里路说的话相当重要。


    但除了这点，这会她觉得海里路相当反常。


    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听他继续说，余光却在偷偷打量着他。


    身体的水流比之前流动得更加缓慢，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却能感受到他似乎想极力隐藏的厌恶情绪。


    镜族没有形态，从与她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以水流构造出身体面对她。


    此前关于他的种种表情态度，也都是她揣测大于确定。


    可就是这般假面之人，如今却耐心像她解释他们一族的秘法。


    这很不对劲。


    不光是他整个人不对劲，就连他的情绪也不对劲。


    少女大脑迅速转动，而海里路却还在向她解释。


    “这门秘法由前任大祭司所创，叫做共生术。”


    “共生术，顾名思义，以后代族人为引子，虽然完成条件苛刻，但一旦完成，死亡之人便能重生在后代族人身上，以此达到永生。”


    “具体操作我无法告知，我只知道，六百多年前，大祭司曾想以此秘法重生，不过具体是否成功，我并不清楚，毕竟哪怕重生在同一血脉根源的族人，这成功概率也不过只有三成。”


    陆久星听得津津有味，闻言有些不满道：“怎么成不成功你都不知道？”


    海里路：“我记忆中没有这个画面。”


    这倒是，她都差点忘记他是失去记忆之人了。


    她猜测：“你虽然失去记忆了，可一直都在和族人生活，如果大祭司真的重生，你们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画面里的镜族族人众多，与第一次和她见面时的落魄样截然不同。


    “但愿如此。”


    海里路突然往前一指。


    “快看，祭坛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