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医及时，穿孔修补手术顺利完成了，现在只需等待麻醉效力失去，荀慈之就能苏醒。


    只有两人的病房里，温梨心有余悸地宣泄着内心的恐惧，只是还未等到吐露隐晦的秘密，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滴落到了荀慈之的手背，慌忙擦拭后一抬眸，便见病床上的男人微蹙了下眉毛。


    俊朗的眉峰有了起伏，温梨将手放在他的额头，关切道：“慈之，你是醒了吗？是不是醒了？”


    荀慈之缓慢睁开了眼睛，说道：“嗯。”


    她眸光里的关切和担忧不假，可他仍觉得心脏一遍遍的颤痛。


    他不介意温梨的秘密从何而来，更不会深究她的秘密。他在意的是——她情愿将那些能力用到别人身上，也不愿意对他付出一点情意。


    这样罕见疼痛的情绪起伏很新鲜，他理应像以前一样好好感受体验，可开口的话却早已泄漏了内心的失衡，“温梨，你真的喜欢我么？”


    他恹然的目光刺伤了温梨，她道：“当然了，我……”


    温梨想说自己真的很慌乱，忙前忙后害怕他有意外和闪失。


    但他接下来的话，像劈进荒木里的一道惊雷，让她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莫荞纤坠楼复生，温梨，你为什么不能像救她那样救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甘，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慈之，”温梨牵强笑着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荞纤做了手术才平安度过危险，同样你也是，对待你们我并没有厚此薄彼。”


    “我都看到了。”荀慈之躺在病床上，看着温梨从最初亲密无间的贴近，到现在的微微后退，小脸忧虑散去，唯余下仓皇和失措。


    她在躲什么？


    刻意忽略心底泛起揉捏般的绞痛，他继续道：“她当场死亡，现在却能像普通人一样康复如初，正常生活。如果那天叶禹同样出了事被车撞倒，你会不会救他？”


    温梨惊骇他说出的话，摇头否认道：“你…你看错了。人死了怎么能活？”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什么时候在现场的，温梨一无所知。


    除她和系统外不应该再有人知道的事情被人洞察，系统会不会因此重新评估，判定任务失败…又或者更为严重的后果——被抹除。


    温梨害怕得手脚冰凉，后颈冒出了冷汗。


    胆战心惊等待着久违的机械音出现在脑海判罚，心绪像面临处决的死刑囚犯般五味杂陈。


    “温梨，你使用的能力会萦绕淡蓝色的环光水雾，对么？”她的否认和排斥对荀慈之何尝不是一种残忍，更是进一步证实了他在她心中可有可无的地位，“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应当坦诚相待。你想欺瞒我多久，在你心里我又究竟能占据几分？”


    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他在嫉妒叶禹拥有她的所有青春和信任。痛苦她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信任他，对他使用能力。


    温梨不敢置信地听着。


    所以…你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我的能力。


    只是想看看我的能力吗？你只是因为它，接近我…喜欢我。


    她想要亲口问问他，又怕引来更深的争执。


    任务宣告完成，可谁又能保证隐秘被第三人知晓会带来的后果。


    她无力承担。


    深呼吸冷静了足有两分钟，确定以及肯定系统没有出现的征兆。


    温梨才慢慢说道：“荀慈之，我们分手吧。”


    她对他有好感，有男女情，可是……她不能让不确定的因素破坏世界的运转，他能隐瞒到现在说出口，如果有一天他察觉到了更多，温梨难以想象还能不能像今天般侥幸逃脱。


    她印证不了他的真心，印证不了他在她身边的目的。


    许是荀慈之简单的几句话还没能造成影响，系统才没有出现。温梨不敢多思考了，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谈话。


    “你说什么？”荀慈之眼底泛出了红。


    “分手吧，我是没有喜欢过你。”她的眼中也闪着泪花，态度坚定未变，“那不是我能心所欲做到的事情，不管是对叶禹还是你都没办法使用，不要再来试探我了。”


    她以此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杜绝他所有的猜想，甚至开始质疑——


    他究竟是为了这个能力接近她，还是真的喜欢她。


    温梨别开眼，退后。


    荀慈之的手扶在床沿，每听一个字便用力三分，手背上青筋鼓起，在他想要出口挽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待回应就迫不及待地开门进来了。


    一团浆糊的场面因为出现了新的人被迫终止。


    温梨转头。


    叶禹走了进来，在看到她的模样后，皱眉开口，“怎么哭了？”


    她背手擦了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说道：“他醒过来了，我去趟卫生间。”


    莫荞纤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眼见房间里气氛微妙，关切问道：“要不要先回家？回去换个衣服。”


    身后是还要人留心陪护的荀慈之，温梨背对着他，微微侧过头，在思索现在要如何处理。


    叶禹决定道：“我留下来，你们回去。”


    ……


    到了家，温梨心不在焉换掉了身上带着血污的脏衣，回到客厅。


    她们坐在沙发上闲聊着。


    莫荞纤计划之后与冯院长开启旅居的生活，温梨笑着恭喜了她，可垂落的肩膀和委屈的眼眸无不诉说着她在被另一件事困扰。


    “温梨，发生了什么？荀医生的情况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太自责。”莫荞纤劝慰道。


    温梨勉强提起精神，不想她担心，道：“没有，就是有点累。”


    她的表现分明就是有事发生，莫荞纤道：“是和荀医生闹矛盾了吗？”


    温梨低下头，没有提及更多，只说道：“对，荞纤，我和他不可能了。”


    莫荞纤几次想要问个明白，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温梨，索性揽住她，静静陪伴着。


    不可能就不可能了。


    天底下选择那么多，他也没有多配温梨。温梨为他忙前忙后，刚一做完手术醒来就要撇清关系。


    渣男。


    ……


    医院内。


    叶禹一眼就看出了荀慈之的不对劲。


    他眼神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戾气，看他的眼神如刀片般锋利。


    “盯我跟仇人一样？有必要么？”叶禹好笑，分明是荀慈之横刀夺爱抢走温梨，他都没有来得及找他算账。


    荀慈之周身气场和语调再不似平日里的亲和，一指房门方向，道：“出去。”


    叶禹绕着病床周围打量了一圈，最终站定在床尾，与病床上的男人对视，“装弱。温梨接招了么？说你是一味调剂品，你还真挺会来事。”


    “我再说最后一次——”荀慈之眉眼阴沉，“滚。”


    叶禹没动。


    他乐得欣赏荀慈之如今的状态。


    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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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梨显然是与他发生了矛盾，否则不会哭着离开，想到这里，他不悦地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就一句话，不要欺负温梨。”


    荀慈之嗤笑，字字诛心道：“蠢货。”


    叶禹也气笑了，“你这就原形毕露了？真以为我不敢告诉温梨你的两幅面孔。”


    荀慈之失去了仅余的零星耐性，单刀直入说道：“你借了她的书，以为凭着那几十字的批注就能得到她？我告诉你，她在我借的那本书里，明确写着喜欢和医生谈恋爱。你说，谁才是调剂品？”


    “是又怎样。”叶禹反驳。


    他借的那本里固然没有明确写着要和竹马谈恋爱，可她字里行间也无不诉说着喜欢欺负人的竹马。


    荀慈之知道的再多并不能代表什么，起码今天他再度看见了希望。


    “远离她。”荀慈之道，“她注定只能和我在一起。”


    越是急于宣告主权，叶禹反而越发镇定，笑了笑表示道：“你放心，我们各凭本事。”


    没再留下，他出了医院大门，接通温母打来的电话。


    “小禹，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家里今天又多做了菜吃不完，晚饭来吗？”


    “好啊。”叶禹爽快答应。


    “梨梨最近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好好相处？”


    叶禹沉默了一会，说：“挺好的，晚上我问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回家。”


    温母显然很愉悦，连声道好。


    ……


    被突发情况困扰的温梨还没有沉淀心情，就被叶禹架着回了家。


    餐桌上她与叶禹并肩而坐，温母瞧在眼中，满意的不得了，说道：“你呀你，还没有小禹关心妈妈。”


    温梨：“是您偏心。”


    叶禹笨拙地学着处理鱼刺，将剔骨的嫩鱼肉放进温梨盘中，又在旁边放了半碗盛好的浓汤。


    “你？”温梨惊讶转头，“干什么？”


    叶禹道：“不给面子？”


    “当然给…”温梨不会纠结他的行为，痛快接下叶禹突然大发的善心。


    嚼在口中的鱼肉鲜香无刺，温梨不会又傻到在爸爸妈妈面前和他作对。谁知道叶禹想打什么主意，不如先接受现下的好心来得实际。


    温母在一边眼神示意温父去看两人的互动，脸上尽是笑容。


    温父自然也对叶禹很满意，两个小孩有着从小到大的情谊，知根知底，要是互有好感，他当然乐见其成。


    “最近有没有心仪的男孩子啊？”温母笑着，意有所指。


    要是今天之前，温梨一定会高兴地分享喜悦……


    没和温母对视，为了掩饰内心，温梨埋头吃了口饭含糊道：“没有。单身。”


    这顿晚饭结束，叶禹没留下来，提前回去了。


    他要多谢荀慈之的提醒。


    完全遵从温梨的批注能够改变什么？荀慈之可以不被温梨承认就踢出了台面，这么快被厌弃。那他也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不加节制的欺负温梨。


    何况他算是看出来了，温梨根本就是看一本爱一本的人，指不定早就忘了自己写过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快甩掉荀慈之。


    那几句读后感耽误了他太长时间。


    叶禹沉思着暗下决心，不断在记忆里翻找出关于那本小说的内容，连夜动笔记录下来，免得自己继续犯错。


    在最后，他想起了那句话——欺负上的引号。


    这个欺负，到底是哪个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