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客气了，荀医生。”


    保洁员看向坐着的温梨，和她说道：“荀医生可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是对病人，还是对咱们医院里的人，从来没有摆过架子，确实当得起他的名字。慈嘛，慈悲的意思，真是好名字。性格温和，医术好，无可挑剔啊。”


    荀慈之没有反驳，他对保洁员说道：“这里我来吧，下班时间了。”


    “不用，不用。”保洁员利索地干完手中的活，笑眯眯地说着，“好了，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温梨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过分高大的男人。


    他带着一副银边细框眼镜，藏在镜片后的丹凤眼锐利深刻，目光被镜片遮挡辨不真切，应当是很柔和的吧。


    发丝背梳，打理得一丝不苟，薄唇鼻挺，鼻背上还有一颗血红色的小痣。


    这本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可据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却是很好相处，松风水月、人人敬仰的医生。


    性格与长相全然不相符。


    温梨说道：“今天谢谢你了医生，我的朋友手术还要一会，你先去忙吧。”


    可不要因为她饿着了肚子。


    “没关系，我陪着你。”荀慈之坐到她的身边。


    温梨不自觉端正了一下坐姿。


    荀医生真是有些好得太过火了，这么热情。


    她垂下头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荀慈之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语调温温的，带着关怀，“你朋友怎么了，病情严重吗？”


    温梨望向手术室的大门，半真半假地说着，“她……也没多严重，小手术。”


    他轻笑了笑。


    目光落在温梨别在头上的发夹，流行的多巴胺元素，跳脱幼稚，接着继续流连在她的脸上，脸庞娇嫩细腻，长着几粒很小很细的淡褐色雀斑，零散分布在鼻尖和两颊，因为泛红的肤色分外可爱。


    像一颗苹果。


    荀慈之忍住心底迸发的施虐欲，想一口咬碎苹果吞嚼入腹的冲动被一压再压。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这样剧烈的心跳声，是激动么？


    她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一个跳楼当场死亡的人起死回生。


    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对她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进行治疗，也没有彻底治愈那个重新获得生命的女人？


    她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慈之对她的好奇澎拜如潮。


    “医生？”


    “嗯？”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温梨摸了摸脸颊，说道。


    “有。”荀慈之伸手在她的颧骨处轻触了一下，软软绵绵的细肉，手感极佳，他面不改色地捻了一下手指，“有道脏灰，擦掉了。”


    温梨对他绽放笑意，放下唯一一点戒备道：“荀医生你人真好。”


    是和他一样，伪装自己么？荀慈之回道：“不用客气。”


    ……


    荀慈之真的一直陪着她，直到莫荞纤手术成功被推出手术室。


    医生说，莫荞纤没有致命创伤，除左腿严重粉碎性骨折、脾脏破裂，还有脸部手部等不同部位的不同程度挫伤。


    及时手术后需要住院静养几个月的时间。


    温梨知道她不可能死亡，这会还是表现出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说道：“辛苦了，医生。”


    荀慈之在一旁甚至帮忙缴费，进出病房安排，因为与医院的其他医生护士都相熟，一系列的流程格外顺利。


    温梨对他的印象极好，“荀医生，真是太麻烦你了。”


    她看着他手里的那些缴费单子，想起他自然而然地替她付款，坚决不让插手的样子。


    温梨说道：“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不要紧，我本来就是早上来替班，这会没有其他事情。”


    “那也不行啊，你中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你的。”温梨生怕他拒绝自己，忙报出自己的号码，和他加上了联系方式。


    本以为他只会用工作号添加，竟然是用的私人号。


    温梨觉得荀医生既乐善好施，又懂得顾及他人，再度说道：“怪不得大家都夸你，荀医生，你太为他人着想了。”


    荀慈之没说话，淡淡一笑。


    “吃饭就不用了，改天吧。”


    **


    莫荞纤躺在床上没法动弹，灰暗的眼睛凝视着窗外绿叶，问道：“温梨，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怎么不是直接死掉呢。她想。


    温梨坐在病床边，说：“荞纤，你下次可得注意自己安危，你为了救一个乱爬窗台的小孩，自己却不小心掉下了楼，幸好楼层不高，不然你就交代在这儿了！”


    莫荞纤惨然笑道：“是吗？我竟然有这么好心。”


    温梨从病床边拿出药瓶药盒，将今天的药量遵医嘱倒好，放进莫荞纤的手心，再把水杯给她，说道：“该吃药啦。你要快快好起来，人家还要过来感谢你呢。”


    莫荞纤捏着药的手紧了紧，药片在她掌心躺着，迟迟没有吃下去。


    “你不会是怕药苦吧？荞纤。”温梨笑嘻嘻地从地上提起一个果篮，用鲜花和水果还有装饰物摆成了一个可爱生动的动物造型，“噔噔噔噔——我就知道你不想吃药，给你买的水果，可甜了。”


    莫荞纤：“温梨……”


    她看着她，眼眶逐渐泛起酸涩，嘴唇微不可查地抖动着。


    开口的语气却很残忍，“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我们很熟吗？实话告诉你，我可没有钱，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温梨把果篮放好，拿了一个里面的小香瓜，切好放进盘子里，再熟练地走到床尾，将病床调整好角度，水果放在病床配套的桌上，说道：“你知道吗？多亏了荀医生替我们安排好一切，我们还欠他一个人情，你说和我不熟，难道荀医生的人情只有我来还嘛。”


    莫荞纤没明白，问道：“荀医生？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的手术费医药费，还有这间病房，都是荀医生安排的。”温梨稍稍夸张了一下措辞，将那天的事与荀医生的事迹讲给她听。


    果然莫荞纤乖乖吃了手里的药，说着：“要多少钱？我不会不还，会凑给他。”


    “这个嘛。”温梨为难地支吾了一下，“今天晚上我请他吃饭，好好问问他。”


    莫荞纤戳起一块瓜放进嘴巴，“还有你这个果篮，多少钱，还你。”


    温梨道：“这个没多少，算我请你的。”


    莫荞纤坚决不同意，还是给温梨转了300块钱。


    她不是愿意占人便宜的人，相反莫荞纤很有社会秩序感和个人原则，不喜欢欠人情，不喜欢任何过分熟络的人际交往。


    温梨知道她现在一心想要还清荀医生的钱，怎么也不会在此之前一了百了。


    “荞纤，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有查房记得配合。”温梨已经陪护了一周，见莫荞纤现在病情稳定，便决定今天去还荀医生的人情。


    地点定在一处川式私房菜馆，庭院深深，很雅致的环境，就是地图上显示不接待外客，想必是需要凭身份才能进入的高档场所。


    名字也很特别，单字一个‘椒’，在大门的抬头门匾上写得气势磅礴。


    温梨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在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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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的指引下进入包间。


    “这些菜好多辣椒…看来荀医生口味偏重。”温梨大概翻阅了一下菜单，自言自语地说完就安静坐在位置上，决定等荀医生来了再点单。


    荀慈之比她晚五分钟到，两人都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会。


    温梨对于他守时的行为更加深了好印象，确认这是一位品格高尚的医生，她对荀慈之打了招呼：“荀医生。”


    荀慈之理了理衣服，在她对面坐下。


    “抱歉，来晚了。”


    “是我来早了。”温梨说着，将菜单递给他，“你来点吧。”


    荀慈之没有马上接过菜单，而是反问道：“怎么不先点？”


    温梨说道：“既然是请客，肯定要你喜欢吃的菜。”


    荀慈之这才接过菜单，从善如流地点了几道菜式，外加两杯冰鲜柠檬红茶。


    这家店温梨没有来过，包间的环境古色古香，她多打量了一下。


    菜陆陆续续上齐了。


    香辣的青红辣椒铺满视野，水煮鱼、夫妻肺片、麻婆豆腐…


    各派菜系，摆盘无一不精巧漂亮。


    温梨吞了吞口水，尽管香味扑鼻，但她确实没有吃过看起来就这么辣的菜。


    荀慈之说道：“忘了问你，可以吃辣吗？”


    “可，可以的。”温梨不想拂了荀医生的面子。今天是她为了感谢他，怎么说都不能扫兴致。


    “我挺喜欢吃辣，还怕你吃不来。”荀慈之说。


    温梨说：“那你多吃一点，荀医生。”


    “你先吃。我不急。”荀慈之谦让道。


    温梨看着荀慈之期待的眼神，只好拿起筷子选择了看起来最不辣的一道菜。


    她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舌尖第一感觉是麻，麻味过后才是辣，受不了刺激的她立刻吐出舌头。


    “很辣么？”


    温梨舔了一圈嘴唇，“还好。荀医生。”


    荀慈之盯着她粉嫩的舌尖，道：“原来你和我一样爱吃辣。”


    温梨总觉得要被坑到了，忙说着：“不喜欢…也不讨厌。”


    荀慈之状似可惜地说道：“好吧。”


    他慢条斯理地进食，仿佛这些菜对于他没有特别的魔力，只是为了充饥而存在。


    温梨看呆了眼。


    “怎么不吃？”荀慈之问她。


    温梨摇了摇头，配合地夹起菜，一口菜必要三口饭，可算填饱了肚子。


    她看着见底的饮料，再看看荀慈之手边没有喝的崭新一杯，问道：“荀医生，你还喝吗？”


    “怎么了？”荀慈之却端起玻璃杯，浅尝辄止。


    “没事。”温梨觉得他手中的杯子，杯子里的浅色液体混着冰块是那样的诱人解渴。


    她眼睁睁看着它们沾上一张唇形姣好的嘴巴，默默垂下了眼。


    现在她只能端起旁边的热水，倒上一杯祈祷快点降温。


    内部雕梁画栋、服务如此贴心的地方，怎么偏偏上的是热水。


    温梨欲哭无泪。


    荀慈之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你鼻子上有汗，很热么？”


    温梨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解释道：“不热，是吃东西吃的。”


    荀慈之起身走近她，将纸巾在她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是这里。”


    她的皮肤似乎很脆弱，吃个饭，救个人，都能让她脸上泛起红晕。包括此刻红红的鼻尖。


    鼻尖下方是艳色浓郁的唇。


    一张一合地说着：“荀医生，你上次替我朋友总共交了多少钱？我想着把钱还你，总不好一直欠着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