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例行巡视，解决完家周围一公里内新出现的咒灵后，已经是半夜。


    想起之前偶然看见爸妈时两人脸上眼不住的疲惫神色，尤其是昨天晚上回家时，似乎已经睡下、穿着妈妈游魂似的突然出现，一副精神衰弱望着他的陌生样子……夏油杰不想发出动静吵醒他们。


    家里大门打开的声音一直都很响，他干脆绕到后面，打算翻窗户进卧室。


    翻之前夏油杰习惯性看了眼妹妹卧室的窗户——似乎位置有所变动？


    他不是很确定，先回了自己卧室，又从卧室门出去到妹妹房间门口。


    女孩子平躺在床上微微蹙眉，似乎在做噩梦，神情有些不安。


    夏油杰把房间内的拜访看了一圈，尤其是自己放在墙边的生日礼物，果然有些变化。


    真季子应该醒过来了一次。


    至于现在是又陷入了沉睡状态，还是只是在单纯睡觉，夏油杰就不能确定了。


    但知道她好歹醒过来一次后，夏油杰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还能醒来就好。


    这次真季子的确沉睡太久了，很难让人不产生一些糟糕的想法，别说父母，夏油杰的神经也一直紧绷着，直到现在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看了一眼妹妹似乎梦到不好的画面的神情，夏油杰犹豫了下，还是打算明天早点叫醒她试试。


    之前看到的资料中，有一个说法是，做噩梦的人不能随便叫醒来着。


    但是怎么一醒来又做噩梦了？


    夏油杰怀着些忧心回了自己房间。


    他本来没打算睡来着，不过今天学校有考试、家附近又出现了新的咒灵，精力消耗的比较多，夏油杰在床上随意地躺了一会儿，竟然慢慢睡着了。


    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脑袋有点涨涨的——昨晚好像做了个什么梦？


    夏油杰揉着太阳穴，微微皱眉，模模糊糊的记忆顺着主动回忆渐渐清晰的时候，隔壁克制的一声惊呼把他拉回了现实。


    是妈妈的声音，他本能地赶了出去，刚一打开房门，母女俩相拥的画面就挤入他眼帘。


    妈妈红着眼眶反复呢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爸爸也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柔软的笑容，仔细看的话眼睛也有点红。


    妹妹真的醒了。


    夏油杰本应该很高兴的。


    被妈妈抱着的小女孩脸色有些苍白，唇边扬起的无害微笑看着虚弱又乖巧，眼睫微微闪动，很是感动的样子——但夏油杰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是被夸奖还是做悄悄坏事，只要凑一块那就一定会一起经历，就连在别人面前伪装心情时的表情都有着一样的细节。


    所以夏油杰清清楚楚意识到了，真季子虽然在笑，虽然紧紧抱着妈妈，但她现在正在难过。


    这是真季子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伪装过的一面——为什么？


    夏油杰产生了些许怀疑。


    ……


    爸妈都请假陪女儿检查去了。


    夏油杰最近请假频率有点超标，再缺勤可能会扣学分毕业不了，加上有着疑惑，只能老老实实去上学。一到放学时间就迫不及待回家去看妹妹。


    真季子这时已经换了个打扮，合身的漂亮连衣裙以及被修剪过的柔顺长发，看起来又恢复了以前那个真季子——而不是躺在床上如此沉寂的样子。


    爸妈脸上不见之前的疲惫，而是都温柔笑着围在她身边处处关心，真季子也笑脸盈盈地应着每一声关心，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他们家的氛围好像回到了原本的和谐温馨。


    但夏油杰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比如真季子的笑又莫名虚伪，像是在演戏。


    一天了，真季子还是没习惯陪在父母身边吗？


    她又做什么梦了？


    夏油杰满腔的疑惑，到了妹妹身边，脱口而出的还是有关医院检查的询问：“结果有是什么变化吗？”


    妈妈眼神一黯，又立马挤出一个笑来，拍着真季子安慰：“没事，没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了——而且检查真季子只是缺了点营养哦，其他的发育也很正常。”


    “我们真季子还是健健康康的宝宝。”妈妈摸着真季子的脑袋，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还长高了不少呢，可以买很多好看的新衣服了。”


    夏油真季子顺着她的话点头，嘴唇的笑容就没落下：“已经买了很多啦，对了，我刚刚看到街上有人穿那种花一样的裙子，我也想买……我还想买新的睡衣！”


    “好、好，我明天继续带你去买！明天正好是周末！”


    夏油妈妈笑不拢嘴。


    夏油爸爸犹豫了一下：“你那边不是也有个任务……？”


    夏油妈妈瞪他一样：“那有真季子重要吗？！”


    这么说着，摸着真季子脑袋的手却顿了顿。


    真季子眨巴眼睛，拉了拉她的衣服，仰头：“没事啊，妈妈，我还没跟哥哥出去玩呢。我这会睡了这么久，应该能清醒一段时间的。”


    看她如此自然地说着“沉睡”，夏油妈妈一阵痛心，想说什么，被丈夫拍着肩膀提醒。


    “正常来就好，时间还有的是呢。”


    “……那真季子有什么事随时给妈妈发信息哦，妈妈看到了一定会立马回复的。”


    夏油爸爸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递给了真季子，笑着道：“真季子有什么想去的要买的，都可以让哥哥带你去哦，钱都由你支配。”


    真季子摇了摇头，依旧是单纯的笑：“我还有零花钱呢！爸爸妈妈为了我的事已经很辛苦啦，我不用这么多钱的。”


    “我们真季子果然是最懂事的孩子！”


    夏油妈妈想也不想顺着她的话夸——她今天一整天都是这个状态了。


    真季子张开手欢呼：“那当然……”


    夏油杰尽可能不让自己流露出异样的表情，一时没吭声。


    不过在真季子沉睡的这一年多里，沉默才是他们家最寻常的状态，夏油父母都没注意，真季子倒是忽然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夏油杰看到了她眼里的歉疚。


    其实她这份歉疚对父母也有，但对他尤为明显。


    第二天准备陪妹妹出去前，夏油杰观察了下妹妹的神情，故作平静地忽然开口：“不高兴吗？怎么在爸妈面前强颜欢笑？”


    “……”


    夏油杰就这么看着他妹妹若无其事的表情僵了僵，随后很快转化为心虚、不服气以及委屈等等混合的复杂表情——有点过于简单明了了，反倒是有点不像他那聪明狡黠的妹妹。


    真季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伪装被完全看破，顿了一会儿直接破罐子破摔地鼓起腮帮子，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


    这下轮到夏油杰沉默了几秒，听着女孩叛逆期一般的发言，他单手扶了扶额：“不怎么样，我只是有点不理解，你在爸妈面前装什么，还用那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真季子试图含糊过去，“这你都看得出来？那哥哥你现在眼神还蛮好的。”


    夏油杰微笑地掐住她脸颊上的颊肉：“一副发现我含辛茹苦替你背锅把你养大、良心发作知道对不起我的表情。”


    “很痛诶，”女孩子用力挣扎的同时完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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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什么叫你把我养大，我小时候喝你的奶了吗？你赚钱给我花了吗？没有的话就不要乱说……”


    夏油杰沉默一秒，略过她的那些胡言乱语，直接道：“你在我面前到底心虚什么，怎么一直避重就轻的？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我很难看吗？”


    “……”


    “我看到了。”真季子没在挣扎，低着脑袋小声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哥哥你一直在偷偷保护我们对吧——哥哥是英雄，很帅气。”


    夏油杰：“……哦、哦。”


    真季子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他最近也没对上什么厉害的咒灵啊，她都看到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真季子都说出了那种肉麻的话，这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未免太不解风情。


    夏油杰闭麦。


    真季子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尽管一晚上没睡，但太阳出来的时候，真季子被窗外的光刺得眯了眯眼，晃晃然又莫名分不清昨晚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了。


    即使如此，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抛弃的感觉还是相当难受。


    真季子总以为她可以在知道命运之后，坦然面对死亡。


    但实际上却是，就连只是梦见被家人放弃，她都难受到想要失去记忆、逃避现实。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季子知道自己的心态在变化。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性格、和别的什么东西也在变化，变得不像是她，但她又阻止不了。


    为了不让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转变，真季子只能尝试着在家人面前伪装——结果还是被哥哥一眼看穿。


    你可真没用。


    在心中自嘲了句之后，真季子情绪又低落起来。


    按照昨天和父母的对话，她本来应该和哥哥一起出去逛街的，即使其实并不想出门。


    但既然伪装都被哥哥戳穿了，还出门干什么——情绪低落的小女孩干脆不想的意愿说了出口，然后直接回了房间。


    刚被吹捧了下正暗喜，打算等会儿给妹妹多买点喜欢的东西的夏油杰：“……？”


    真季子回房之前，想到什么，摸了摸头上的石榴花发卡，跑回来说了一句：“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之后每年都要送哦。”


    然后又跑回房间了。


    夏油杰：“……？”


    这对吗？


    她不是刚说他是英雄的吗？……算了。


    夏油杰反正是悟了——妹妹果然还是喜欢漂亮的小东西。


    由于妹妹这两天的情绪实在多变且难以揣测，被“爽约”后落在客厅的夏油杰着实思考了一番，也没复盘出个所以然来。


    非要有一个特别的转变理由的话……那就只能是沉睡一年多的事。


    好端端睡了一觉醒来，居然就莫名其妙过了一年多，不管是谁都会敏感不安吧。


    真季子又本来就是个聪明细心的女孩子。


    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她一系列异常的行为，以及昨晚普通睡个觉都不安稳的情况——但要是这个问题的话，夏油杰也没办法解决啊。


    这人在心里做了半天斗争，发现实在解决不了问题，只能逃避地干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敲了敲妹妹的房门。


    真季子开门的时候状态已经恢复了正常，平静中带着点疑惑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本漫画书。


    “有什么事吗？”


    夏油杰有点没话找话：“你在看漫画？”


    “对啊，不想动就随便找了点东西看，”真季子很干脆地展示给他看，“就之前那本，我同学送我的，你也看过。”


    夏油杰想起来了：“那本排球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