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日出日落,一夜白了头。

作品:《狐妖:开局韩天尊,雅雅想刀我?

    这期间,刘长安始终陪在东方淮竹身边,寸步不离。


    他甚至固执到连师姐如上厕所,也要守在门外,听她在里头又羞又恼地骂一声变态,才略略安心。


    他不在乎被骂,不在乎任何眼光。


    他只怕一转身、一错眼,就又错过她生命中不可追回的刹那。


    爱到极致,便是这般侵入骨血的偏执。


    不知不觉。


    又是三十年。


    人生百年,岁月终究无情。


    东方淮竹早已不复当年绝代姿容。


    再玄妙的驻颜丹药,在她身上也失了效。


    寿元将尽,肉身衰败,如同秋末枝头最后一片颤巍巍的枯叶。


    这一日清早,东方淮竹难得精神好些,竟亲自下厨。


    灶火映着她苍老却温和的侧脸。


    鱼是溪里新钓的,肉是昨日刚从山里打来的。


    她手脚慢,一顿早饭做了近两个时辰。


    刘长安就守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他想要上去帮忙,却被她一次次赶了出来。


    看师姐微微佝偻的背影,看她颤抖却执着的手。


    饭菜上桌,其实味道仍旧平平无奇。


    鱼肉略腥,肉烧得有些柴。


    可刘长安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仿佛品尝的是琼浆玉露、仙家盛宴。


    东方淮竹坐在对面,撑着下巴看他吃,眼角的皱纹弯成温柔的弧度。


    “好吃吗?”


    “好吃。”


    他咽下口中食物,抬眼望她,目光如三十年前一般炽热。


    “师姐做的,都是人间至味。”


    饭后,二人如往常般出门散步。


    步履缓慢,相携而行。


    竹径、溪岸、山腰……


    最终又登上那座熟悉的山顶。


    夕阳正沉沉坠向远山,漫天霞光将云层染成凄艳的金红。


    东方淮竹望着天际,轻声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她身子有些乏力,便顺势偎进刘长安怀中。


    刘长安盘膝坐下,让她舒舒服服枕在自己腿上。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布满皱纹的脸颊,又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划过他依旧年轻光滑的下颌,“师弟我老了。”


    “可你还是这样年轻……一点都没变。”


    “师姐不老。”刘长安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边。


    这话他说了三十年,今日却格外艰难。


    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生机正一点点流逝,像指间沙,攥得越紧,流得越快。


    东方淮竹却笑了笑,目光清澈而通透:“又在骗我。”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这段日子……我总瞧见你夜里对着那些丹炉发呆。”


    小师弟,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事了?”


    刘长安脊背微微一僵。


    他确实没忍住。


    这几月,暗地里又翻出了从前那些炼丹残方,甚至……连那阴毒险恶、炼化魂魄的万魂幡秘法,也曾在脑中闪过一刹。


    若能留住她,纵使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他也——


    “别。”


    东方淮竹仿佛看透他心中翻涌的恶念,用力摇了摇头。


    她撑起身子,苍老的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盈满泪光的眼睛。


    “人生自古谁无死……师弟,今生能与你相爱相守百年,已是上天赐我最大的福分。”


    “接下来这些日子……别离开我,好吗?”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一个人,晚上师姐会怕黑。”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孩童般的依赖与脆弱:“抱着我……一直抱着,好不好?”


    刘长安喉结滚动。


    千言万语在胸中冲撞,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沙哑的——


    “好。”


    他展开双臂,将她紧紧裹入怀中,用自己依旧蓬勃的体温,去暖她逐渐冰凉的身躯。


    那一夜,他们就相拥坐在山顶。


    看星子升起又隐没,看东方渐白,晨曦微露。


    当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跃上山巅时,怀中的东方淮竹轻轻动了一下。


    她醒了过来,仰起满是皱纹的脸。


    朝阳的光落在她浑浊却明亮的眼里,映出一片澄澈的金色。


    她望着刘长安,忽然笑了,眼泪却同时滚落。


    “师姐要是走了……”


    “以后就不能照顾你了。”


    “所以,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她抬手,想再碰碰他的脸,手臂却有些抬不高。


    刘长安立刻低下头,将脸颊贴上她掌心。


    “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能守你百年……我已经很幸福了……”


    “夫……夫君!”


    最后两个字,她气息渐弱,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却执拗地要说尽。


    “淮竹。”


    刘长安声音颤抖,将她搂得更紧。


    他确实守了诺,陪了她一生。


    可此方天地,法则森严,不得长生。


    凡人终有一死,纵使倾尽所有,也难逆天而行。


    长生……或许本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


    轰——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万丈光芒泼洒而下,瞬间照亮了整个山头。


    也照亮了东方淮竹安详闭合的双眼,与她唇角那抹尚未消散的、温柔的笑意。


    刘长安怔怔低头。


    怀中的人,不知何时已停了呼吸。


    如此突然,如此平静。


    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告别的话。


    他一言不发。


    只是更用力将她冰凉的身体按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分出去一半。


    把自己的温度渡过去。


    泪水毫无预兆涌出,落在在她苍白起皱的脸颊上,蜿蜒而下。


    她死了。


    再也醒不来了。


    ……………………


    不知何时,天色暗沉了下来。


    乌云自四面八方聚拢,沉沉地压在山巅,仿佛苍穹也承受不住这份死别的悲恸。


    第一滴雨,冰凉地砸在他额角。


    紧接着,万千雨丝倾泻而下,滂沱如注。


    雨水冲刷着山石,冲刷着草木,滴答落在他身上。


    但却唯独落不到怀中人。


    他在雨中一动不动,任凭衣衫湿透,一夜间,他竟早已经白了头。


    可依旧。


    只是将怀里的人护得更紧些,用自己尚且温热的胸膛,徒劳地遮挡着漫天寒雨。


    雨声喧嚣,世界却一片死寂。


    雨停了。


    山林如洗,空气清冷。


    刘长安缓缓起身,怀中依旧抱着东方淮竹。


    他一步,一步,踏着湿滑的山径,朝着他们居住了百年的竹屋走去。


    背影挺直,白发如瀑。


    每一步,都似在泥泞中刻下决绝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