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行刺

作品:《凤台娇

    郎中是在一刻钟后赶来的,见萧屹川躺在草垫上双目紧闭,片刻不敢耽搁便为萧屹川把脉。


    郎中皱着眉,许久才道:“这位公子脉象虚弱,浑身上下好像凝固了一般,这种病症老朽行医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到过。”


    没见到也属正常,毕竟这世上也没有谁的身体里被钉入了三百根蚀骨针。卫璃听郎中讲到这里心绪都是正常的,直到听到郎中后面的话。


    “恕老朽直言,这位公子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最多也只剩下半年的寿命,你们要有个准备。”


    “不可能的,他……”


    萧屹川他是在装病,他的身体谈不上好,但也绝不至郎中所言那样。卫璃想要辩解,话刚欲出口,又及时停下。


    “姑娘就是这公子的新婚之妻吧。”


    郎中神情凝重,流露惋惜之色。


    “姑娘也不必过分忧心,老朽这便给公子开几副药,不出三日,公子的身子定会有所好转。”


    郎中将药方交到卫璃手上,告诉卫璃可以到他所在的善和医馆取药。随后,朱勤还有几个大哥亲自将郎中送出宅院。


    卫璃坐在萧屹川身边,良久未曾言语,似是在想郎中说的话。


    “如今的郎中十个有九个都是为了赚药钱故意胡说八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萧屹川睁看眼,只见卫璃眼圈红红的正盯着他看。


    “你看看你,平日里挺有主意的人,怎就胡乱听信了郎中的话!我是装病,又不是真病。”


    萧屹川坐起来,伸出手,将手掌轻轻落到卫璃的背上。


    卫璃将信将疑,只听萧屹川贴着她耳边说:“我若未记错,此处曾经是我太子兄长的一处私宅,劫银案后整个兴盛街几乎都被查封,这个地方也是在今年年初重新解封,被准许出售房契和地契。我不觉得这位秦先生买到这宅院完完全全是个巧合。”


    萧屹川听到屋外脚步声,刚忙又躺回到草垫上,将双目合上。


    来人是一直对他们照顾有佳的朱勤。


    “弟妹,萧老弟身子可有好转了?”


    卫璃惆怅地摇了摇头,“呼吸倒算平稳,就是始终无法醒来。”


    她啜泣两声,眼眶越发红润,看上去楚楚可怜。


    “贫巷距离此处有十余里地,夫君如今这身子恐怕难以回到贫巷,我们的住处。阿璃斗胆请求让夫君今夜住在此处,可好?”


    “这……”


    “这不可能。”


    秦士期赶过来,果断拒绝。


    “这位公子虽病入膏肓,但也没到马上就要离世的地步。若夫人无钱雇马车将你夫君拉走,在下可雇佣马车供你二位使用。”


    “秦先生,阿璃与夫君感谢您的恩德,只是阿璃恳求先生能留阿璃的夫君在此处住上一晚。此处在兴盛街核心,距离善和医馆很近,夫君若能在此,一旦有性命之危,我也能尽快将善和堂的郎中请到此处。”


    卫璃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二人住在朱勤所在的贫巷,那地方阴暗潮湿,最近的医馆到那里也得有十里路,倘若这个萧无忧真的在贫巷有什么突发的状况,只怕郎中还没赶到,人已经故去了。


    秦士期揉搓着手指陷入纠结。


    “秦先生请放心,我们就只待在这一间屋子,不会随处走动的。再说这宅院空旷,夜里也该有人守护,让这宅子多些人气儿。”


    秦士期转过身,双手背后,沉默不语。


    “算了,我们不用秦先生雇佣马车的,我可以将夫君背回去。”


    说罢,卫璃用力气让萧屹川呈现坐着的姿势,然后将他的双臂搭在她的肩膀,试图真的将萧屹川背起来,柔弱的身躯直叫人怜惜。


    秦士期从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他也时时刻刻记得纪渊教他的处世之道,他看着卫璃辛苦卖力的模样,仿佛又见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弱小无助却又拼了命想要活下去。


    他眉头微蹙,眸光深邃地望着卫璃,终于开口:“今夜你们就留宿在此,若是随意走动,被亡灵缠身丢了性命,可与在下没有一丁半点的关系。”


    秦士期已经离去,劳作了一整日的工人也在半个时辰内陆续离去,这座刚刚重建不久宅院如今只剩下卫璃和萧屹川两个人。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萧屹川坐起来,看向窗外,只开口说:“躺在这草垫上,休息。”


    “公子……”


    卫璃实在搞不懂萧屹川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费了那么多口舌,终于让那个秦先生将他们留在这里,到了现在他竟然只说躺在这里休息。若早知他这样,卫璃在秦先生面前就不应该对说一个字。


    卫璃不再说话,移动到草垫边缘,坐下,背对着萧屹川,身形多少看着有些落寞。


    “生气了?”


    “阿璃不敢。”


    嘴上说不敢,心里已经骂了他一百次了吧。


    萧屹川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卫璃身后,温热的鼻息触及卫璃的脖颈。


    “再等等,等他们昏昏欲睡时,我再行动。”


    “公子……”


    卫璃将身体向前挪了挪,看向萧屹川的眼中带着担忧。


    “你要小心。”


    萧屹川心情不错,坐在窗边与卫璃看了许久的月亮,终于等到秦士期留在宅院中的那人昏昏睡去。萧屹川仿佛游走的幽灵,眨眼之间已经从卫璃的视线消失不见。


    蚀骨针封住他的武功,但习武之人身法依旧敏捷,萧屹川灵活地在宅院中的不同屋子游走,终于发现在宅院尽头有一处上了锁的屋子,透着神秘。


    萧屹川寻到窗子上一处不显眼的位置,用手指捅破窗户纸,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萧屹川归来时脸色苍白,多了几分病容,但精神不错,看上去应该是有了收获。


    “宅院尽头有间屋子上了锁,里面供奉的是数十个无字牌位。”


    正常人,就算有亲人离世,也不会供奉那么多牌位,加之此处是曾是前太子的私宅,秦士期作为当年前太子谋逆案的幸存者应该是可以断定的事。


    “所以,公子要怎么做?”


    萧屹川的手指轻轻撵着一根枯草,陷入沉思,良久才道:“阿璃放心,我自有盘算。”


    无论萧屹川做什么,都不会让卫璃受半点伤害,那些曾经欺负过卫璃的人,他会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然后让卫璃享尽荣华,恣意生活。


    第二日一大早,朱勤便与工友们一起前往宅院,见萧屹川身体恢复正常,悬着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萧屹川以养身体为由暂时回到贫巷他们的小屋,卫璃则要去玲珑阁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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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屹川没有再去过秦士期的宅院,外人来看萧屹川是在小屋养病,只有卫璃知道他是另有绸缪,只是当她问萧屹川的时候,萧屹川却从未正面回答。


    在玲珑阁做工的第十日,卫璃见到了那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人。


    顾希晔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一路走来轻车熟路,最后去到一处典雅的竹制庭院。


    幽深的细竹蜿蜒排开,偶有几许淡紫色的小花儿在青石板路旁竞相开放,令这竹制庭院愈发超脱凡尘。


    “香姐,刚刚那人是谁,气度非凡却看着眼生啊?”


    香姐是在玲珑阁做事了十年的老长工了,如今算是卫璃在玲珑阁的师父。卫璃自然知道顾希晔是谁,开口问香姐,实际是为了知道顾希晔来此的目的。


    “顾大人可是常客,而且每次来都愿意来我们的西竹园放松。”


    玲珑阁是个让人潇洒自在的地方,有美女,可赌钱,可享用美食,也可沐浴推拿放松身心。


    香姐说顾希晔最喜欢来此处放松身心。


    “不过姐实现提醒你一句,顾大人为人清冷,不喜被人打扰,你做事情也尽量避开西竹园,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卫璃点了头,恭顺说道:“多谢香姐提醒,阿璃省得了。”


    入夜,卫璃依旧留在玲珑阁,宽大袖口之中隐藏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她用了四年时间在宫里做到尚服局的司衣,却在一夕之间地位全无,如今已成为萧屹川的妻子,完完全全与皇宫脱离,与萧屹川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庶民。


    一个庶民想要杀了当朝最位高权重的人,名正言顺的理由已然行不通,皇后又一心想要她死,与其憋屈地在贫巷等死,倒不如拼一把,即便与顾希晔同归于尽也是值得。


    西竹园内,顾希晔刚刚沐浴结束,披散着头发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本与治国相关的书籍,他看着书中内容,嘴角露出的却是讥讽轻蔑的笑容。


    “顾大人,奴婢来给您送些清凉的瓜果,可否让奴婢入内?”


    卫璃的声音软糯,在月光映衬下的影子也透着妩媚。玲珑阁的老人大多知道顾希晔是个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人,卫璃此举倒引起了顾希晔的好奇。他从摇椅上起来,将书放到小桌上,想好好看看这不懂规矩的女子。


    “进来吧。”


    卫璃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顾希晔就站在卫璃面前。


    “顾大人,奴婢给您送瓜果来。”


    卫璃压制紧张的情绪,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楚楚动人的眼。


    “是你,凤台宫的卫璃?你怎么会在这儿?”


    正当此时,三名黑衣蒙面刺客箭一般自空中坠落,直穿入顾希晔所在的屋子,打破了西竹园原有的平静与安宁。瞬息之间,锋利的长刀已将摇椅与方桌劈得四分五裂,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掉顾希晔。


    顾希晔只跟着太子身边的侍卫学了几个月的武,与普通人搏斗还能勉强自保,对上这三个武林高手即便是拼命躲闪也难以求得生机。


    卫璃躲在墙角,正准备找准时机将袖口中的匕首刺入顾希晔的心脏,却被四处逃窜的顾希晔抓住胳膊,被迫站到顾希晔身前。


    果真是小人,打不过刺客便将卫璃当做挡箭牌。卫璃奋力挣扎时,一名刺客手中的长刀直奔她的心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