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见欢喜

作品:《王妃与花魁

    季玄双瞳一缩,洛玖卿侧过脸来时,她右颊硕大的疤痕猝不及防撞进他眼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她作为祈王妃的脸,有些触目惊心、不堪入眼。


    同为男人,他很难想象,褚青晏是如何每天面对这张脸安眠,又怎么可能爱上这样一张脸。


    洛玖卿看出他眼中的惊骇,并没有躲闪,脸上这块疤并不是她的羞耻,当年那场火若不是阿娘拼命救她,她的脸或许会伤得比这更严重。


    有疤或是无疤,难看或是好看,都不影响她是谁。


    季玄催促她:“快去涂药吧,一会儿叫客人瞧见了可不好。”


    “你不是想问红鸢么,她还好,死不了。”


    季玄笑笑,将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当作耍小性子,不但不恼,反而有些受用:“嗯,褚青晏不会让她死的,这我倒是不担心。”


    “那季左使担心什么?”


    季玄将双手扣在桌面上:“如果你们没法子救出她来,她若求死,成全她。”


    洛玖卿讶然看着他:“这是阁主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言外之意,阁主令上可没这么写。


    “放心,真到了那一步,算你们完成任务。”


    洛玖卿琢磨着这话的意思,阁主不想杀红鸢,无论是出于情感因素还是能力的因素,阁主也信任红鸢,所以阁主令并未直接言明他们可以杀她。


    但是,阁主也给了红鸢选择的机会,因为知道救出她的机会渺茫,如果她真的扛不住酷刑,愿意给她一个痛快。


    季玄见她不说话,问道:“你们可有救她的计划了?如果需要阁里的支持,随时告诉我。”


    洛玖卿越发奇怪地看着他,他问这么多,到底是阁主的意思,还是他自己关心?他跟红鸢到底有什么关系?


    季玄见她这样的神情,大笑:“阿玖,你还吃醋呢?你放心,我与红鸢的关系,怎么也及不上我与你的关系。”


    你才是我亲眼挑中的。


    “季左使想多了。”洛玖卿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忽视了。


    离开季玄处,洛玖卿自去梳妆,她拜托柳娘替她往大理寺传了个信,邀祈王爷过青玉楼一叙。


    “柳娘,今日我就不见客了。”她准备将时间都留给褚青晏,今晚少不得费一番口舌,她不想再费其他功夫了。


    柳香玉翻了个白眼:“你们都是大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不顾及我的生意,早知道是如今这样的情形,我就不捧你作花魁了,三天两头不上工,我损失多少银钱呐。”


    话虽这样说,柳香玉还是找人替她送了信。


    信递进大理寺密狱,褚青晏阅后即焚,欢喜此刻要见他,定然是为了红鸢的事,这一次无论她如何巧舌如簧,他也不可能放人,似乎没有必要去见她。


    褚青晏对见欢喜有些抵触,倒不是心虚什么的,只是每回都会叫王妃胡猜乱想,他不想王妃为不重要的人和事不开心。


    斟酌一番后,褚青晏还是决定去:“陈英,备马车,去青玉楼。”


    审红鸢进入了僵局,他需要一个突破口来破局。


    出门时,遇上沈骁风,他张了张嘴,一声“王爷”都没来得及叫出口,褚青晏制止了他说话的动作,示意他等他回来再说。


    陈繁一路小跑跟在褚青晏身后:“王爷,沈大侠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他等您一天了。”


    褚青晏让沈骁风去夙州查的是邓有福的事,邓有福已死,于王妃已经不是困扰,他的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即便他的死跟千杀阁有关,相较而言,还是红鸢的价值更大。


    此事也不能不管:“让他回王府等我。”


    陈繁领命而去,等他折返回来时,王爷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沈骁风看着他有些郁闷的神情,忍不住问:“王爷这是要去做什么?这么急,一刻也等不得?”


    陈繁小声道:“王爷这是找到王妃家灭门案的线索了。”


    沈骁风抬眸:“千杀阁?”


    “千杀阁。”陈繁肯定了他的话。


    沈骁风误打误撞帮了他们抓捕,自然知道抓的是千杀阁的人,夙州刺史府的血案,王爷一直猜测有江湖力量,当初也让他去查探过,他用尽了所有关系也没查到蛛丝马迹。


    此事若是千杀阁的手笔,倒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当初查这个案子的人,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千杀阁,案卷上却写明了此案与千杀阁无关,这是为何。


    沈骁风问:“七年前查这个案子的人是谁?”


    “是我父亲。”二人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在架阁库泡了一整日的陆谦白,眼下乌青,面色苍白地出现。


    “陆大人。”陈繁向一身青白布衫的陆少卿行礼。


    “我父亲当时任大理寺卿,正是此案的主办。”


    陈繁不敢接话,老陆大人一生破获疑案无数,素有明察善断的美名,不知为何在此案上栽了跟头。陆大人自幼在父亲跟前长大,耳濡目染,如今也是明察秋毫的断案能人,陈繁虽没见过老陆大人,但从陆大人身上也能窥见其风采。


    让陆谦白承认自己一直敬仰的父亲断错了案,自然是十分难受的,可父亲终其一生也没有查出洛刺史身死的真相,这是他父亲生前最大的遗憾,如今他必须面对此案,破获此案,才可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要面对此案,首要的便是搞清楚,父亲为何会错,是什么误导了父亲。


    为此他翻阅了近十年所有与千杀阁有关的卷宗,终于有了些眉目,正要禀明王爷,王爷却早一步先离开了。


    *


    洛玖卿直接在欢喜的兰房见褚青晏。


    她单刀直入:“王爷,欢喜有一事相求,希望王爷能放了红鸢。”


    褚青晏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可能。”


    洛玖卿也不失望,笑吟吟地替他斟茶:“就知道王爷不会轻易同意。”


    褚青晏看着面前的茶水,没有动,今日他着了千杀阁的道,不知鸿福楼的菜里被他们下了什么药,他竟毫无察觉,现在对入口之物犹为小心。


    洛玖卿双手支着下巴,冲他眨眨眼:“要怎么样王爷才能答应欢喜嘛,欢喜以身相许?”


    “不可能!”


    洛玖卿笑了笑,用欢喜的身份挑逗王爷,可太有意思了。


    褚青晏:“我有话要问你。”


    “那我回答了王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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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就答应我放了红鸢吗?”


    “不放。”


    洛玖卿撇了撇嘴:“王爷可真绝情,但是这样不公平啊,我回答王爷的问题,王爷给我什么好处?”


    褚青晏不理她的纠缠,直接问道:“红鸢在千杀阁是什么身份?”


    他看洛玖卿的眸光带着探究,她也是千杀阁的一员,会不会……


    带着对她的怀疑,他并不打算将他此行的目的告知她,只是想解心中的一些疑惑。


    “是阁主心腹。”洛玖卿实话实说,对着褚青晏探寻的目光,神色坦然,“王爷,欢喜已经给出了诚意,连这样大的秘密都告知王爷了,若是叫千杀阁知晓,欢喜可就死定了。”


    “你放心,只要你遵守约定,我保你不死。”


    洛玖卿努努嘴:“王爷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千杀阁有的是手段,想要我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王爷动动嘴皮子就能保护我了?”


    “你若觉得不安全,可以去大理寺找我。”


    “王爷。”洛玖卿定定望着他,“您不会觉得千杀阁对杀手没有其他控制手段吧?”


    “我知道,千杀阁会用银钩草控制你们,银钩草的毒也不是不可解。”


    洛玖卿自嘲地笑了笑:“银钩草的毒是可解,可强行解毒,人也废了。”


    栾素在千杀阁那么多年,都没能研制出银钩草的完美解药,洛玖卿不信,这世间还有谁能在一个月内能做到。


    褚青晏:“我还有一个问题。”


    洛玖卿横眉瞋目看着他:“王爷,别太得寸进尺。”


    “七年前,千杀阁内部可有发生什么大事?”褚青晏不相信陆谦白的父亲会随意下定论,千杀阁与洛刺史之死无关,一定有什么事情,误导了他。


    即便参加那次行动的人,都是新人,名不见经传,无人知晓他们是谁,没有证据显示他们与千杀阁有关,但是这批杀手,经此一役后,便如销声匿迹一般,在江湖上再寻不到半分踪迹,这很不正常。


    若非此次他们抓捕红鸢,逼急了她,她也不会亮出自己最顺手的武器,以至于被他们发现她能造成那样特殊的伤口,误打误撞,发现七年前案子的线索。


    洛玖卿绞尽脑汁地回想,七年前她才刚被季玄带入千杀阁的新人营地,每天艰苦训练,根本没去过千杀阁老巢,她哪里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偷眼打量褚青晏,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又是什么?跟红鸢有关系么?


    洛玖卿想起一事,她想从褚青晏这儿知道更多,就须得以更多消息交换:“七年前,千杀阁前阁主死了。”


    这件事在江湖上并无多少人知晓,因为千杀阁历任阁主从不露面,只带着象征阁主的玄色面具出场,与其说阁主是某个人,不如说他是一个符号,同样的面具下,虽然换了人,却不叫人有改朝换代的感觉,千杀阁规矩如旧,所有动荡只发生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众多普通杀手根本不在意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洛玖卿会知道此事,还是因为栾素,栾素有一回喝多了酒,拉着她说了很多从前的事,她才知道原来栾素从前与前任阁主有诸多渊源,才知道千杀阁原来经历过这样异常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