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涌动，温芝芝看着两人消失在人海里，捏着兰花荷包嘟囔，“为什么……是不是我之前太过分了，所以她不喜欢我了？”


    近侍也不知如何劝他，余光瞥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温轩仪，她的手里还拿着两盏河灯，只是这河灯快要被她捏爆了。


    “二……二小姐。”


    温芝芝闻声转过头，正对上温轩仪阴沉的眼眸，但只一瞬，立马切换成柔和的模样，声音听不出喜怒，“芝芝，你喜欢她什么？你可知道，她在与我作对？”


    温芝芝哪里懂朝堂上的事，更不懂温轩仪都做了什么，只是听闻萧念要释奴兴学，不以为意道：“萧念此举也是好意，怎会与二姐作对……”


    “够了！”温轩仪突然厉声打断他，手上的河灯扔在地上，抓着温芝芝的手往回走，“以后你不许和她来往。”


    “为什么？”温芝芝被她拽得有些疼，实在不理解温轩仪的做法。温轩仪平时对他很好，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温轩仪无视他的抵抗，头也不回地道：“没有为什么，她不是个良人！你放弃她吧，我会为你寻更好的妻家的。”


    温芝芝奋力甩开她，“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轮不到你替我做主。”


    他自小乖顺，从来都是最听话的那个，从前她们叫他不要接近萧念，说她资质平平，不会有什么出息，他只能默默按下心中情意。可是如今，她的身边就快有新人了，他忍不了，也不想再听话了。


    温轩仪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芝芝，不敢相信自己的乖巧弟弟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反抗自己。她抓住他的肩膀，眼中燃起怒火，“为什么？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你知不知道她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怎么能喜欢我的对手呢？你换个人好不好？就当二姐我求你了。”


    温芝芝也生气了，越是被逼越是想反抗，怒道：“我就是喜欢她，我此生非她不嫁！”


    他听话了太久，在自己的感情上他不想再听话了。


    周围路过的人被吵闹声吸引，纷纷看了过来，甚至有几人驻足围观。温轩仪怒目看过去，冷声道：“看什么？滚！”


    温芝芝趁机推开她，吩咐近侍，“我们回府。”


    温轩仪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温家马车，又看了眼萧念离去的方向，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手背青筋暴起。


    “萧念，你等着。”


    *


    回到府中的时候，萧允已经睡了，萧念把糖葫芦插在他门口的雪人脑袋上。


    自从上次滚了那个大雪球后，只要一下雪，萧允就要堆个雪人，是以，他院子里的雪人就没断过。


    第二日，萧允睁开眼就瞧见院子里一大把的糖葫芦，激动得原地蹦跶，拿起一串就开始啃了起来，坚信是临水娘娘给他送的祝福，还跑到萧父面前炫耀了好久。


    萧父怎么劝他少吃点都不肯，连吃了几日，牙疼了，萧父没好气地指责萧念，“你看看你纵的，允儿险些把牙吃坏了。”


    萧念拿书挡脸，“这也要赖我？”


    萧父看向她手上的书，又忍不住操心起来，“眼下科试在即，你可要上点心，若是没过，又得等三年了。”


    这次他没提萧母，从上次下朝之后，萧母似乎对萧念有了改观，对她学业上的督促也没以前频繁了。以往每月都要考问两三次，如今倒是一次都没了。


    萧念头也没抬，应道：“父亲放心。”


    来这个世界后，她是勤能补拙，没少在功课上下功夫。也是庆幸以前看的古籍够多，对知识理解起来也更容易迅速。不过万事没有绝对，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她不太熟悉的世界里，于是她没心没肺地补充了一句，“大不了再等三年。”


    萧父被气笑，又问道：“书院就快开学了，你还是住书院？”


    “嗯，书院清净。”萧念没体会过父爱，第一次被萧父关心的时候还觉得很不自在，如今相处久了，也自然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对她百般宠爱的父亲，温和一笑，“父亲若是想我，也可来书院看我，虽然地方小，但挤挤也能住。”


    萧父嗔怪道：“少贫嘴，你都说要清净了，我还这么不长眼往上凑，这像什么样子？得了，我也不妨碍你了，看看允儿去。”


    他唠叨了几句就走了。


    江砚澄端着茶水点心进来，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后便站着不动盯着萧念看。


    萧念已经连续五日教江砚澄写字了，但今天想休息一下，于是她放下书，淡然道：“今日不练字了，等明日吧。”


    她误会了。


    江砚澄走近一步，解释：“小姐，等新政在书院实施，我也想和伴读们一起听课。”


    他想过了，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去的办法，那就要学一些这个世界的生存技能，总不能一直依靠萧念庇护，万一哪天身份暴露，无法再继续留下去，有一个能糊口的技能傍身，总不会被饿死。


    萧念有些疑惑，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问道：“为什么？是嫌我教的不够好？”


    新政实施，书院定然是鱼龙混杂，各方牛鬼蛇神都有，不把江砚澄留在身边，她不放心。


    江砚澄急忙摇头，贴心地端起茶盏递给她，“小姐教得很好，只是……”


    只是靠得太近，他总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萧念的手不老实。


    “只是什么？”萧念接过茶盏，轻抿一口。


    “只是小姐要备考，应当把时间都放在温书上。”江砚澄找了个十分正经的理由。


    “……”萧念思忖了会儿，觉得也是，江砚澄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萧允学规矩，肯定憋坏了，回到书院和其他伴读一起上上课，聊聊天也挺好。


    “也好，陛下授予我监督权，你若是去听课的话，我也好时常去查看。”


    江砚澄呆愣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萧念在把他当小孩养。


    “不过。”萧念话又转了个弯，眼里噙着笑，“我有空的时候还是可以继续教你写字的。”


    “……”江砚澄确定了，萧念就是在逗他，总是找尽各种方法捉弄他，“小姐，不用了。”


    他想拒绝，萧念手指慢慢转着茶盏，意味深长道：“这个政策第一次在凌云书院实施，也不知道一年后效果如何？若是一直都是一些连字都写不好，教也教不会，还不肯用心学的学生，还能继续推行下去吗？”


    江砚澄愣住，这个试点机会是萧念好不容易争来的，绝对不能轻易失去。他把准备好的理由咽了下去，神色认真道：“小姐说得对，我会认真的！”


    他要做三好学生！


    萧念放下茶盏，侧着的半边脸勾了勾唇角。


    二月中旬，春雪消融，吹在脸上的风仍旧带着寒意。书院的学子们懒洋洋地依次走进讲堂，可心思根本不在温书上，全都在低声交头接耳，讨论着新政，时不时发出几声嗤笑和唏嘘。


    萧念因为收拾行李，来得晚了些，还没进讲堂，就听见身后传来趾高气昂的挑衅，“入学第一日就看见你，真是晦气，我今年的好运只怕是都要没了。”


    江砚澄率先看了过去，登时眉头皱在一起，恨不能上去梆梆揍她两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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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念听这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转过身，颇有些惊讶道：“这是书院新来的学子吗？从来没在书院见过呢，不过你刚刚说的是自己的祝福吗？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了。”


    “你！”张菁一时语塞，她之前整日无所事事，不愿来书院，要不是温轩仪来回劝说，她才懒得来呢，这大清早的，冻死了。


    萧念牙尖嘴利，在朝堂上的言论她也是有所耳闻，不欲与她争执，目光转向她旁边的江砚澄，不屑冷哼，“外头现在都在传你是京城贵女中的典范，还说以后会成为治世能臣，可这治世能臣，不也是个贪图美艳的货色？把自己说得这么好听……”


    “张菁！”萧念冷声打断她，“你是不是忘了上次的打了？”


    萧念倒不是怕自己被说是个好色之徒，只是不想江砚澄成为她攻击的对象。


    张菁不理会她的威胁，这是在书院，她还真的能对她动手？


    “怎么？还不让说了？你不是很能耐吗？治世能臣还护不了身边的伴——”


    她的话戛然而止，寒风凛冽，挟着怒火的拳头骤然袭来，不偏不倚停在她的正前方，只有分毫之差。张菁不由得屏住呼吸。


    萧念眼眸冷冽，对于主动找打的人，她从来不惯着。


    “小姐。”江砚澄注意到围观过来的人，生怕这些人又传出什么谣言，萧念已经为他承受得够多了，他拉住她的衣袖，劝道：“我没事的，不要在书院生事。”


    张菁也后退了几分，梗着脖子道：“这、这可是书院，你要是敢动我，山长可饶不了你。”


    萧念逼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口出狂言，我可保证不了会干出什么事！”


    话落，余光瞥见门口进来的人，三人着青色官袍，见着面后皆含笑点头，拱手行礼，最右侧的她认识，正是监丞白茂。


    此人诡计多端，一不留神就会被扣一个惊天大帽子，萧念退开一步，和张菁拉开距离，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着进来的人。


    白茂当然看见了，走上来明知故问，声音还特意提高了几分，“萧小姐方才是在做什么？”


    张菁往白茂身边靠近几步，指控道：“萧念你真当书院是你家了？眼下几位大人都在，你可别想对我动手！”


    “哦？”白茂斜眼一笑，看向旁边的礼部郎中，“书院乃读书圣地，萧小姐在书院动武怕是不妥，有失家门风范，更坏了书院规矩。”


    萧念都还没说话呢，仅凭白茂一张嘴就给她定了罪。她眼眸微眯，气定神闲地道：“白大人严重了，张小姐第一次来书院，我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增进一下同窗情谊。”


    张菁闻言白了一眼，“你放什么狗屁，谁要和你增进情谊了？你分明是想对我动粗！”上次被打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的脸可是养了半个多月才好，想想就气愤，眼下见萧念睁眼说瞎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念抓住机会反问：“原来张小姐如此不屑与我为友，我还当你刚才辱骂我的话是玩笑呢。”


    张菁哑然，白茂看她一眼，甚是无语，没见过这么蠢的。


    “萧小姐虽出身武将世家，但据我所知，武将世家也不是靠拳头来交友的吧？莫不是家风如此？”白茂忽略萧念的话，抓住她的错处不肯放。


    人群中，何思微听后，脸上露出看戏的讥笑，她对付不了的，有的是人对付。


    萧念确实出手了，就算没真碰到，那也是一个把柄，只要多加渲染，小错也能成大错。围观的人在后面挤了一排，有人唏嘘，有人兴奋窃语，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