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萧念抬手连敲三下，门房的一听是她的声音，着急忙慌地过来开门。刚开一条缝，一道人影闯了进来，急匆匆的连脸都没看清，就飞速移走了。只听到一句：“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这……”门房迷茫地挠挠头，“不一向如此吗？”


    萧念疾步穿过前院，走到长廊时，身上都发汗了，下意识回清晖院，想起临走前江砚澄交代她的，又急忙转了个弯，朝着萧允的住处走去。


    院子里，萧允煮茶喝腻了，拉着江砚澄堆起了雪人。江砚澄滚了个巨大的雪球，萧允的小雪人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就像小狗见大王，顿时不满了，一脚踢开，气鼓鼓地说：“我也要堆，我要堆个比你还大的！”


    江砚澄笑道：“你人都没我高，怎么堆比我更大的？”他拍着雪球，刮了下萧允的鼻尖，“我这个，足够打败你。”


    萧允不服气，双手叉腰道：“哼，我叫我阿姐给我堆，肯定比你的大！”


    “你叫吧，你阿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江砚澄只当萧允是在挑衅他，手上动作不停，准备捏个小雪球吓唬吓唬他。


    可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砚。”


    是萧念！


    江砚澄转身，正撞上萧念被风吹得发红的眼睛。


    “阿姐！”萧允一瞧见她，欢快地张开手朝她跑过去，萧念也走过来。


    步伐带着衣角翻飞，两人相触之际，萧念却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奔向江砚澄，长臂一揽，将他抱入怀中。


    江砚澄握在手里的雪球滑落在地，原本心里还存着怨气，不想见萧念，可如今被她这么一抱，覆盖在心尖的冰雪渐渐融化，成了温润的清泉，滋润甘甜。


    “成功了，陛下同意了，明年开春在书院试点，为期一年，若是反响良好，则逐步推广。”萧念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喜悦，顺着江砚澄的耳廓传入心底。他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萧念很高兴，好像打了一场胜仗，而这场仗是她为他打的，忍不住抱起江砚澄转起了圈。


    金光掠过白雪，铺撒了整个院子，雪地上倒映着两人欢腾雀跃的身影，衣摆翩跹起舞，宛若盛开在雪地的花朵。


    江砚澄脸上扬起笑意，又惊又喜，同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清晖院后，又有些手足无措，忙劝道：“小姐，你先放我下来。”


    他连喊了两声，萧念才停下来，缓缓放下他，一转头就瞧见萧允讶异又审视的目光。


    “你们……”


    江砚澄心道不好，定是要被误会了。萧允虽然才十岁，但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早慧，他和萧念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空气静默了会儿，萧允白嫩的小脸皱了起来，随后噘着嘴哼道：“阿姐太坏了，竟然不抱我，我也要转圈！”


    “……”江砚澄轻叹口气，果然小孩还是小孩。


    萧念笑了起来，“平时抱你那么多次，就一次没抱，我就变坏了？”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走过去抱起他原地转了几个圈。


    萧允开心地呵呵笑。


    江砚澄就站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


    萧念一路跑回府，又转了好几圈，身上筋骨彻底活动开了，额角冒出些细汗来。放下萧允后，解开身上的貂裘，这才瞥见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雪球，扭头问江砚澄，“你们堆的？”


    “是我堆的！”萧允站在那个比他还高的大雪球面前，睁眼说瞎话。


    萧念和江砚澄对视一眼，看破不说破，蹲下来夸道：“允儿这么厉害了？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萧允眼睛瞟向江砚澄，心里气鼓鼓地想，既然他没有大雪球，那就给姐姐好了。于是他眼睛亮晶晶地说：“是给阿姐的，阿姐喜欢吗？”


    江砚澄站在萧念身后，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


    会喜欢吗？


    “喜欢啊。”萧念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做的……我都喜欢。”


    江砚澄像是被这话烫到，缓缓移开目光。


    萧允问：“当真？”


    萧念轻笑：“当然是真的了，我再堆一个给你好不好？”


    “好~”萧允欢呼起来。三人在院子里又堆了个大大的雪球，萧允拿了他的首饰盒出来，凌乱地插在雪球上，两个金光闪闪又不知为何物的雪球安静地伫立在院子中央。


    但萧允却很开心，围着雪球跑跳转圈，最后累得窝在萧念怀里睡着了。


    萧念抱着他放到床上，掖好被角后悄声退了出来。空荡的长廊里就剩萧念和江砚澄两个人，微风轻抚，吹动着廊下悬挂的七彩灯笼，江砚澄看她一眼，递上貂裘，萧念自然地接过披上，温声道：“走吧。”


    萧念走在前头，江砚澄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江砚澄的步伐很是轻快。


    直到进入清晖院，萧念突然转身问他，“这么开心？”


    江砚澄紧急敛下笑容，低声道：“小姐计策受到陛下赏识，小的是为小姐高兴。”


    “是吗？”萧念低眉看着他，“你怎么不为你自己高兴呢？父亲已将你放良，你现在是自由身，可想好要去哪里？”


    “？”江砚澄惊讶地抬起头，几乎是想都没想地问出口，“小姐这是何意？”


    要赶他走？还是在试探他？


    萧念面色淡然，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握成拳，逼近一步，“从前你没得选，现在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想不想走？”


    她倒想看看，他是真心想待在她身边，还是迫不得已、只为生存？


    “小姐是不想留我吗？”江砚澄紧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倔强。


    如果她不想留他，那他就走吧。


    萧念被反将一军，顿了顿，想起前世分手时的场景，当时江砚澄被她气走，而她丝毫没有挽留，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挽留了，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良久，她压着声音问：“我若想你留下，你会……”


    “我会！”她话还没说完，江砚澄立马抢答，“只要小姐不嫌弃，小的愿跟随小姐。”


    一辈子。


    他的眼睛清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念，像把利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萧念伪装的谎言。


    她怎么可能会赶他走呢。


    可她贪心地想知道更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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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砚澄：“当真。”


    萧念：“尽管没有身份？”


    江砚澄低下头：“没关系。”


    他江砚澄能屈能伸！没名分就没名分吧，总比被赶走要好。想及此处，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多了几分坚定，“小姐，我不在意的，只要能待在您身边侍奉就足够了。”


    怎么这么卑微，这么苦呢。


    萧念也有些惊讶，江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见他这样，心里反而升起了恶趣味，她有些惋惜道：“可惜……我的身边不缺侍奉的人呢。”


    “？？？”江砚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念。


    真是够了！不想留就直说，等他说了一箩筐的掏心窝子话之后再反悔是怎么回事？欺负人也没有这样的。


    士可杀不可辱！


    太可恶了！


    江砚澄气得转身就走，“小姐想要我离开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我走就是了！”


    萧念见他真的被惹怒了，忙伸手从背后抱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她的呼吸喷在江砚澄耳边，江砚澄偏开头去，用力挣了挣，奈何纹丝未动，只好泄气道：“小姐有话快说，说完了，我好去收拾行李。”


    萧念知道他这是在说气话，也不理会，只是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声道：“我不缺伺候的人，但是缺一位知心人，你可愿……做我的知心人？”


    “……”江砚澄愣了愣，知心人？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萧念忙不迭地点头，“可多了，我没有朋友，都没人听我说话，也没人能理解我。”


    闻言，江砚澄像个被扎破了气球，心里的火气跑光了，彻底歇菜。


    没办法，台阶都递了，不下不行啊。


    “那……那小的或可为小姐解闷。”


    “当真？”萧念偏了偏头，唇边掠过江砚澄的耳垂，惊得他往后缩了缩，挣扎着想要逃离，什么话都答应，“当真当真当真！！！”


    “那不走了？”


    “不走了！”


    “还生气吗？”


    “不生气，不敢了……”


    *


    皇宫御书房。


    皇帝合上薄册，递给陈子素，“萧念想法好，但这事儿想要办好没那么容易，你多上点心。”


    陈子素双手接过，心中了然，皇帝亲手交给她，可见是十分重视。这是对她的认可，同时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陛下看中臣，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臣一人之力微薄，还请陛下援派些人手。”


    陈子素心中细细思索，皇帝到底是真想改，还是只是借机敲打那些勋贵？这一念之差，如何行事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帝笑骂她一声，“老滑头，放心吧，人我已经给你找好了。”


    话落，太女沈容瑛从殿外进来，躬身行礼，“母皇，您找我？哎？陈大人也在？”


    陈子素看见沈容瑛的一刻，瞬间明白了。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在暗叹，接下来的京城恐怕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