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chapter86
作品:《HP佩妮的小说故事》 一只手扼住佩妮的喉咙。
痛苦。
将笔抵在自己的胸口,希望链接胸中那汹涌的情绪和笔下空空如也的白纸。可直到笔盖的尖头戳得她心口的皮肤发疼,那些澎湃情绪也无法成功流淌到她的笔下。
写在白纸上的每一笔都十分生涩,就像机器磨损很久的零件在艰难地维持运转。
把那份文稿扔出去。
佩妮抓起桌面上的文稿,一把扔向了窗户。
扔出去,扔出窗外,扔出这栋公寓,扔出这条街道,扔出伦敦,扔出英国。
远远的,永远不要再看见它。
倘若它不幸地砸到了哪位路过的倒霉蛋头上——那说明这位倒霉蛋足够幸运,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经过佩妮公寓的楼下,有幸被那本含着她满腔怒火和遗憾的手稿砸中。
那位倒霉蛋可能会一手吃痛地捂住头颅,一手捧着那本找不到主人的手稿,怒目四瞪,试图寻找这本手稿的主人。
此时他也许会突然意识到,这本砸到他脑门的东西是一本小说手稿,一本未出版的小说手稿。
也许是哪位名家的作品,好奇心会冲淡他的怒火,于是这个倒霉蛋站在原地,捧着那本罪恶的小说开始读了起来。
哈,读不上两页他就发现这本手稿根本就不出自名家之手,而是由三三两两前言不搭后语,没有逻辑,没有意义的句子组成的狗屁不通的东西。
他上当受骗啦。
既砸中了他的脑袋,给他带来了物理意义上的伤害,又辜负了他的期待,浪费了他的时间,给他造成了心理上的损失。
他会把这本手稿送去它应去的地方——街边的黑色垃圾桶。
这样也挺好。
佩妮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象着以上的场景。
但那本手稿既不会飞出英国,也不会被塞进垃圾桶,那本文稿撞在窗户玻璃上,砸出一道浅浅的白印,便弹回了书桌上,撞在了佩妮撑在书桌上的手肘。
除了给佩妮的手肘造成一道红痕的伤害外,这里没有任何物品受到了损伤。
至于玻璃——别担心,德思礼为她请来了装修队,将她这一居室的玻璃都统统都改装成了钢化玻璃。现在只要她愿意,没有活物能从这间小小的安全的房间逃出去。
文稿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看着她,隐约露出一张嘲讽的脸,嘲笑她的徒劳无功。
打开窗户,摸出一根女士香烟。
室内亮起一撮小小的跳动的火苗,随后一股弯弯曲曲的白烟从佩妮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袅袅升起。
咔哒一声,打火机的盖子吞没那簇小小的火苗,听起来像一声叹息。
“这本小说没有结局,佩妮。”玛莎快速翻阅着那本手稿,直到最后一页。她的目光停在佩妮的手稿上,眉头越蹙越高,一双看着佩妮的眼睛既哀又怨,“你给了我一本没有完成的小说。”
“是啊。”佩妮毫不客气的说,她歪坐在玛莎对面的椅子上,右手撑着椅背,手掌托着下巴,眼神斜睨着玛莎,语气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感:“我只能写出这种水平的东西了,这就是我这两个月的成果。”
她看着玛莎疲惫的面容,听着出版社往来的人声,打字机的轰鸣,她心里产生一丝隐隐的愧疚,但这愧疚很快被一种报复性的快感所吞没,她就任由这样一条分泌毒液麻痹神经的蛇一口一口吞噬她的内心。
玛莎重新把手稿翻到第一页,她的目光沉浸了进去。佩妮趁此机会一鼓作气的说:“我现在确认我没有什么写作的天赋了。写来写去都是那些单词,那些内容,我累了,所以就这样吧。”
她下了断绝书,这本写到一半就放弃的小说是她给玛莎的答案。
没有结尾的小说,永远不会被出版的小说。
玛莎既不抬头也不回话,她的目光只是钉在佩妮的手稿上。
“我走了。”佩妮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家出版社。
她永远也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天气逐渐转热,佩妮穿一条浅鹅黄的连衣裙坐在美发店里,头上罩着一个钟形罩似的烫发仪器,将手上那本时尚杂志翻来覆去地看。
烫发的时间总是又久又无聊,但没办法,她需要收拾好自己去赴德思礼的晚宴。
余光一瞥,靠近窗台美甲区域的位置坐下了两名女士。
其中一位头上别着一颗夸张的红色樱桃发卡,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脖子上系着黄色丝巾的瘦高女士。
“P.E写了一篇新的小说。”樱桃发卡对黄色丝巾说。
佩妮翻动时尚杂志的手一顿。
“我知道P.E,”黄色丝巾说,她看起来是一位专业的读者,“她写在那些报纸上的小说我也看过,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内容。内容老套又无聊,她的文笔有时夸张,有时词不达意,看起来没有受过专业的写作训练,有些地方写得根本让人无法理解。”
“不一样,这次的故事不一样。”樱桃发卡强调。
“奥黛丽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有一天在自己的衣柜里看见了那双被遗忘的破旧芭蕾舞鞋。”
“奥黛丽想起来自己儿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于是趁丈夫上班,孩子上学,奥黛丽穿上那双舞鞋,对着镜子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试图重新找回自己的记忆。”
“可是跳着跳着,奥黛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她突然想起来这双芭蕾舞鞋不是她的,她从来没有学过跳舞,她小时候发誓要成为的是画家、作家、宇航员、数学家,唯独不是芭蕾舞演员。”
“于是在某一天,奥黛丽的丈夫和儿子回到家,发现奥黛丽消失了。”
“后来呢?”
“没有了。”
“没有了?”
“嗯,这就是结尾,奥黛丽彻底消失了,甚至把她存在的任何痕迹都抹掉了。”*
“这篇故事有什么不一样?”
“它就是不一样,因为,因为……”说到这,樱桃发卡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颤抖,“因为我真的有一双芭蕾舞鞋。”
“你好!”佩妮急不可耐地举起她的手,唤来为她做造型的那位姑娘:“把这个玩意儿从我头上取下去。”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罩子。
“嘿小姐,这还没有到时间呢。”那姑娘面露难色,狐疑的目光看着佩妮,“头发已经做到一半了,这是无法退钱的。”
看着佩妮的神情,她再次强调:“您的头发要是出现任何问题,自行负责,我们可不予理赔。”
“我、知、道——”佩妮拉长了自己的语调,指着自己的头相当,“正是因为我已经付款了,现在、立刻把这个东西,从我的头上拿下去。”
顾不得仍在发烫,佩妮把绑在自己头发上的卷发棒一个一个拆下来,几个卷发棒缠在了她的发尾,她一把扯下来,连同她的头发,胡乱地扔到了一旁。
她怒气冲冲地走在街道上,迎面走来的人群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上,但她根本管不上这些。
她一把推开出版社的大门,径自走到最里面的一行。
“那是一本未完成的小说!”佩妮说。
玛莎的视线茫然地工作台后抬起来,等她看清佩妮的样子,她的眉头第一次完全舒展开来,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用一种听起来相当轻快的语气对佩妮说:“不是所有的小说都需要一个结尾。”
佩妮不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她将玛莎工作台旁边的凳子拉出来,坐到上面,用只有她和玛莎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跟玛莎理论:“写到一半,没有完成的小说根本就不应该被刊登到报纸上。”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食指指尖愤怒地戳着玛莎的书桌。
“我才是编辑,一篇小说能不能被发表,是由我决定的。”
“奥黛丽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佩妮语气僵硬,“她就这么消失了。”
“玛莎。”那名男编辑的声音从佩妮身后传来,她扭头,看见沃特斯端着一个空咖啡杯,向玛莎走来,“能麻烦你给我倒一杯咖啡吗?”
玛莎抬头看着沃特斯,她的眉头重新蹙起来:“嘿,等等,沃特斯,我在工作。”
“工作?哈,我知道,”沃特斯满不在意地耸耸肩,“但很快的,就一杯咖啡的功夫。”
佩妮突然意识到沃特斯没有发现她,她缩在玛莎的办公桌这儿,工作挡板拦住了她的身影。
“嘿,沃特斯,你没看到吗,我这儿……”玛莎还想说什么,但这时佩妮站了起来,暴露在了沃特斯的视线里,玛莎没有拉住她。
“一杯咖啡?”佩妮对沃特斯说。
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人,沃特斯微微瞪大了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先落在佩妮那条价值不菲的连衣裙上,她颈部的珍珠项链,随后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他看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面对佩妮。
但佩妮知道沃特斯又没认出她来,他似乎总是凭借衣服,来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一杯咖啡?”见沃特斯没有反应,佩妮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语,她的声音很甜美,“我们经常为客人准备咖啡。”
玛莎站起来试图阻止,但佩妮把她轻轻拨到了一边。
“一杯咖啡。”沃特斯反应过来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撅起他的嘴角,将手中的咖啡杯递给了佩妮,“两杯浓缩,加奶加糖。”
佩妮接过沃特斯手上的咖啡杯,走到咖啡机前面,身后跟着一脸玩味的沃特斯,和高高蹙着眉头的玛莎。
有人开始望向这边。
玛莎试图拿走佩妮手中的咖啡杯,但佩妮偏过身体,躲开了她的手。
她观察了一下那部咖啡机,按照她的经验,在咖啡机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糖和奶,从容不迫地按照沃特斯的要求为他准备了一杯咖啡。
沃特斯看起来满意极了,他笑眯眯地对佩妮伸出了手。
佩妮也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将那杯咖啡泼到了沃特斯的脸上。
出版社安静下来,好像连打字机的声音都停止了。
棕色的液体从沃特斯的脸上、鼻子上、耳朵上滴下来,滴在他的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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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鞋上,滴在出版社的瓷砖地板上。
全世界只有佩妮在动,在说话,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同德思礼的相处,她也了解了一些信息,她为自己办了一张银行卡,艾丽卡离职后,她一直在干着两人份的活,但格朗宁公司也慷慨地为她加了薪。
这张银行卡里是她攒下的所有的钱,她再也不需要将她攒下的钱可笑地存在她那本黑色笔记本里了。
“你知道的,玛莎小姐,”佩妮把卡塞进了玛莎的手上,“你们出版社,你经手的所有杂志、报纸,我都要订一份,地址……呃,你知道的,就寄到那里去。”
“还有沃特斯先生的赔偿金额也算在里面。”她说。
“如果有任何问题,沃特斯先生,你可以随时通过律师向我联系。“
她走出出版社。
“嘿,佩妮。”一个女人叫住她。
佩妮回头。
电线杆下站着一位穿着牛仔工装裤,头戴鸭舌帽的女人,棕红色没有光泽的头发乱糟糟地压在帽沿下。
她左手点着一根烟,露出来的手臂瘦削苍白,可以看见下面跳动的青筋。
佩妮不认得这样的女人。
“你也在写小说吗?“那女人说,她把香烟扔在电线杆下,抬起她的靴子踩灭了那根香烟。
又来了,怎么总要有人问她在不在写小说,现在就连街边的路人都要问她一句,你在不在写小说。
她写不写小说关他们什么事,关这个世界什么事?
“你是谁?“佩妮梗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那个电线杆下的女人把鸭舌帽抬了起来,向她走近。
随着她越走越近,佩妮在心里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索菲·特拉瑟姆,不不不,索菲·文森特。
“你也在写小说吗?“她又问了一遍。
索菲·文森特的步伐有些奇怪,等她走近了,佩妮才赫然发现她小腹隆起,看起来足有七个月那么大。
“你说你不想生孩子的。”佩妮简直是惊声叫了起来,她讥诮地说:“你的作品就是你的孩子,这就是你沉寂这么久的惊世巨作吗?你的第二部作品,在你的肚子里。”
索菲却对她露出一抹微笑:“那天你就在排队的人群里对不对。”
她说不清楚这一刻涌上她心头的感觉,她只觉得她被这个世界愚弄,嘲讽,践踏在脚下:“那你,伟大的作家,索菲·文森特,那天为什么好像没有看见我一样。”
“她骗了我。”索菲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道,“她骗了我。”
“谁骗了你?”
“阿加莎,”索菲说,“特拉瑟姆不是我父亲的名字,是我母亲养父母的姓氏。她骗我说我父亲死了,他根本没有死,他在伦敦活得好好的,养了前前妻、前妻和现任妻子的三个孩子,在电视上看见我,托人辗转找到我,让我拯救自己那深陷债务、药物依赖的可怜父亲。”
“文森特把他赶了出去,禁止他再同我见面。”
“文森特是爱我的,我也爱他。“
“但是为什么,他还要同她在一起呢?”
”我想要他的爱,我想要漂亮的大房子,我想要漂亮的衣服,我想要许诺,我想要自由,我想要我的书被人看见,我想要我被人看见。”
“他说,我太贪心了,我想要的太多了。”
“他说他对生活没有要求,他只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妥协了,这个孩子。”
“我想要的很多吗?”
艾玛,想要很多的艾玛。
在修道院阅读爱情小说的艾玛。
既想去巴黎,也想去死的艾玛。
她的空虚。
她过多的欲望。
她活该。
为自己的欲望,她罪有应得。
“你在写小说吗?”索菲问。
她的视线落在佩妮的珍珠项链上,落在佩妮的昂贵连衣裙上。
“你还在写小说吗?”她逼近她。
理智的线在脑海里崩裂开。
“那你还在写小说吗?”佩妮反唇相讥。
“他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不,他一开始就是这样!”佩妮尖叫起来,“把你推在墙上,他把你塞进计程车里,你跟他义无反顾地走了,一点也没有回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佩妮大叫。
“我有得选吗?”索菲看着她,那双失去光泽的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又有的选吗?”
佩妮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在她的视线里,索菲怒气冲冲地冲过来,佩妮以为她要打自己,她举起手臂格挡在自己的面前。
索菲只是一把抱住了她。
“别停下来。“她在佩妮的耳边小声说。
佩妮抬头看着阴沉沉的,仿佛离她很近的天空。
“艾玛……”她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
“什么艾玛?“索菲松开了手,视线落在佩妮的头发上。
“你那跟松狮犬一样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