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瑜珺很有些意外，这人从前在宁荆府向来克己复礼，连手都没牵过自己的，怎地忽然大胆起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啊，于公子。”曲瑜珺含笑戳了戳于彦怀的腰。


    “情难自禁，还望曲姑娘见谅。”


    “不得了，数月不见，于公子连嘴都变甜了。来，我尝尝。”


    于彦怀以为她只是嘴上逞能，故意调戏自己，便不以为怵，没想到曲瑜珺真的要往他嘴上亲，忙将人松开。


    这下不止是耳朵，于彦怀整张脸都是红的。


    曲瑜珺瞧着，心情甚好。眼前尚是少年的于彦怀，脸皮薄得很，一逗便脸红，可比前世那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好骗多了。


    被引去厢房喝茶的云渺时不时朝书房那边看一眼，眉宇纠结，忧心明显。


    姑娘私会于公子，实在不妥，可自己又拦不住。只望他们二人能早些说完话，也好赶紧回府去，不然自己总怕被人给发现。


    自己陪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了，姑娘的心思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家姑娘这是非于公子不可了。


    但于公子这样的家世，纵然考中了解元，老爷也不会看在眼里，偏姑娘的性子比以前强硬了不少，以后父女两个只怕要免不了一场争端。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云渺终于见着自家姑娘从于公子的书房里走出来，忙起身跟过去。


    回府的马车上，云渺悄悄打量着自家姑娘，每每见了于公子后，姑娘的心情都会变好，若于公子能让姑娘一直这么高兴便好了。


    眨眼便到了新年，各府相互走动起来。这一日，曲瑜珺随着母亲和大哥大嫂，前去表姨母的夫家拜访，恰逢这家老夫人的娘家人也选在这日登门，一行人便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席间，曲瑜珺感觉有人在偷看自己，循着目光看去，原是这梁府老夫人娘家来的一位小姑娘。


    那小姑娘撞见自己的目光，不知怎地突然脸红起来，又赶忙低下头一副含羞的模样，叫曲瑜珺瞧得十分有趣。


    “你做什么老偷看曲家阿姐？”


    “她……好看。”万芹莹嗫嚅着应了一声。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从前在我们府上不也见过几次的吗？我记得我们还曾一同去曲家赴过宴。”


    万芹莹不答，她当然不是因为曲家三姑娘长得好看，才屡屡看她。而是她怀疑曲先生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否则，依照前世，这个时候曲先生跟平南王世子的婚约已经定下。而沈自歆沈先生也早已跑马失踪，不见音信。可如今却全乱了套，沈先生早早发现郑大人在外头养了外室子，当下便跟郑大人和离，随后离京而去。而在年前余府的花宴过后，平南王妃并未相中曲先生，反而有传言说，在那场宴上，王妃待陈家姑娘和申家的女儿格外亲近些。


    这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原本这个时候还应在家乡念书的于首辅，却提前三年下场，只待三月后的春闱。


    “你跟你母亲置气呢？从一进来，你们母女都没怎么说过话。”


    万芹莹朝自己母亲方向的看了一眼，方低声道：“母亲想把我嫁给外祖家的二表哥，我不愿。”


    “你外祖家的二表哥？他不是国子监里出了名的课业出众吗？我还听我爹夸过他的文章呢，你不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丑？”


    万芹莹摇头，二表哥在外人眼中的确是很好，长相不错，念书也用功，家世也跟自己相当，能嫁给他算是一门不错的婚事了。


    所以前世的自己从定亲到出嫁都是满心期待，没有任何排斥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表面端方持重，可内里是个极好色的，成亲之前还收敛着，自己嫁过去不到一年，房里的婢女便全都被他换了貌美的。


    外人不知内情，还赞他洁身自好不纳妾，殊不知整个主院都被他变成了乌烟瘴气的秦楼楚馆。


    这还不算，等到自己生下两个孩子，人老珠黄时，他正好迷恋上了一个外头的姑娘，为了娶那女子进门，他将自己软禁在屋中，对外只说自己得了重病，须得卧床静养，就连两个孩子都不许来瞧。


    外人只道日日端到自己床前的是治病良药，只有自己知晓那一碗碗灌进自己肚子里的分明是杀人的毒药。


    自己的身子就那么一天天衰败下去，直到咽气……


    “念什么书？你都多大了？马上就要定亲了，还进什么书院？”


    看着父亲的气急败坏，万芹莹没有丝毫松动，上一世明智书院建成的时候自己已经嫁了人，而今生明智书院早早建成，虽不及前世明智书院那般恢弘，但万芹莹知晓，在不久的将来，明智书院将会成为全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书院。而由曲先生一手创办的明智文榜也会成为文人墨者竞相追逐比较的所在，在前世，每年年末明智文榜年末评定的前三甲都会名声大噪，就连圣人都曾在明智年榜上留下过勉励之语。


    那个时候，天下文人皆要尊称曲姑娘为一声‘先生’，再无人敢非议她离经叛道、颠倒阴阳，京中各书院山长聚首时，她的位置必在前列，其他书院的学子们见了她也要毕恭毕敬，女子念书一时成了整个大衍追逐的风潮。在明智书院的表率下，各地陆续建起了不少的女子书院，家境殷实些的人家也愿意将自家姑娘送去书院念两年书，那些年很是出了几个有名的才女。


    除此之外，还有曲姑娘一手操持的明智医馆，更是救治了许多妇人，医馆里大名鼎鼎的杜大夫还曾被宫中招揽过，不过被她给拒绝了。在自己离世之前，明智医馆每日都是人满为患，纵然曲先生接连买下三个铺面，杜大夫受了许多学生悉心教导，人手仍是不足的。


    万芹莹本还想着去明智医馆学医术呢，只是考虑到父母绝对不会答应便作罢了，但书院自己是非进不可的。


    比起在后院蹉跎岁月，跟着曲先生念几年书才是正经。前世时，她便羡慕那些能将文章登上明智文榜的女子，她们的字里行间全是昂扬向上的意气，不像自己，分明一般的年纪，却已死气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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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如同朽木一般。


    “父亲，借一步说话。”经历过上一世的万芹莹可是知晓父亲在外头还养着一个私生子，父亲已纳有三房妾室，他之所以没有将那一对母子接进府里，并不是怕母亲知晓，而是因为那私生子的生母原是个罪臣之女，她本该随家人流放的，只是父亲贪慕于她，私下打点将她养了起来。


    此事一旦曝露，父亲也要被牵连获罪，他当然不敢将那母子接进门。


    “你怎会知晓此事？”万芹莹的父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此事事关重大，他每次去她那里，都是万分小心，唯恐被人发现，这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就被女儿给知晓了？


    “父亲，我也是偶然得知。只要你答应让我进明智书院念书，并且帮我推掉跟二表哥的婚事，我便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方夫人不知晓这父女二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只看到自己丈夫脸色难看，还以为是女儿说了什么话惹恼了丈夫，结果丈夫却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准她入明智书院读书。


    既然丈夫答应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十分不解，“那明智书院不过是曲家三姑娘胡闹一般建的一间小小书院，估摸着她那整个书院还有你住的这个院子大，你若果真想念书，我给你找先生就是了，何苦每日奔波出城去念书？”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万夫人想不通，万芹莹也跟她说不明白。


    ……


    这一日，曲庭下职归家，曲夫人又同他说起曲瑜珺的婚事。谁知刚说了两句，就被曲庭制止。


    “瑜珺的婚事暂且别提，先等一等。”


    曲夫人一滞，“为何？”


    自打自己女儿非要建什么书院，曲夫人连着几天都没能睡好觉，本来就因着沈先生而婚事不顺了，如今又要弄什么女子书院，在那些夫人眼里更显得不安分，这要是再拖下去，将来还能有什么好人家？


    曲庭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昨日新科探花于彦怀找到我，他的意思是……他想娶瑜珺。”


    曲夫人立刻想到女儿曾跟自己说过她在宁荆府时跟这位于探花是邻居，难道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


    “老爷是想应了他？”新科探花……今科前三甲跨马游街时，自己也曾去看过。原本自己活到了这个年岁，只图清净，不愿凑什么热闹。只是这到底是十七岁的解元，十八岁的探花，百年难遇，到底生了想要去瞧一瞧的心思，便带着瑜珺一起去了。


    京城每三年一次春闱，跨马游街也不是第一次见，但那天却前所未有地热闹，人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毕竟十八岁的探花，实在罕见，又听说那探花郎长得极好，得圣人殿前夸赞，才有了那样热闹的场面。


    曲夫人亲眼见过于彦怀，的确是一表人才，难得的青年才俊，若他人品过得去，将女儿嫁给他也无妨。


    只是曲庭显然还有所保留，“他同我请求给他一年时间，那我便等他一年，若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