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坊掌柜忙开口应话，“有的，有的。”就算没有，也可去别处买来，以这两位的手笔，今日可是桩大生意，必要伺候好了。


    可怎料到，一旁的年轻公子突然沉了脸，“这边几匹留下，其他的都拿走。”


    傅凛手指的那几匹都是浅红轻碧的颜色，只叫那掌柜看得诧异，不由看向面前的曲瑜珺，那几匹布怎么看也不像是给男子用的。


    不是说要给未婚夫裁衣做鞋吗？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


    见曲瑜珺不吭声，那布坊掌柜只好将傅凛手指的几匹布留下，带着剩下的布料告辞离开。


    好在出门后拿到了不菲的赏钱，这一趟走得也不亏。


    傅凛将心中的情绪强压下去，走到曲瑜珺的面前，尽量柔和了神情道：“你若是无聊，做些女红也好，你的绣技一向不错，记得我们成亲时，你送了不少绣品给府里人，母妃一直赞不绝口。”


    曲瑜珺并不看他，只是挑拣着那布坊掌柜留下的几匹布，口中道：“那些都是曲府的绣娘做的，当时你跟赵清清正是情深意浓，我想跟你退婚，父亲又不许，正是伤心气愤的时候，哪里还能心情绣那些见面礼？”


    至于给傅凛的东西更是一件都没有，当然那个时候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傅凛默然，良久之后方道：“也是，回想我们成亲时候到底不圆满，好在以后还有机会。”


    曲瑜珺这才回头看向傅凛，那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当天曲瑜珺便裁了布，准备做成衣裳，眼下傅凛又不许她出门，便当作看书之余的消遣了。


    曲瑜珺裁衣时，傅凛就坐在一旁瞧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曲瑜珺做女红，有些新奇，又有些高兴，他感觉好似又跟曲瑜珺近了一些，若是中间没有这么多波折，自己跟瑜珺成亲之后，便会是这般相处的模样。


    “中衣吗？”傅凛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却觉得似乎有些奇怪，是不是大了些？


    曲瑜珺不语，只是考虑着要不要在领缘和袖缘上绣点东西，她暗暗回想于彦怀穿过的外衣，要绣什么才相衬呢？


    及至衣裳做好，傅凛才终于确定，这确实是件男子的中衣，不用比也知道跟自己的身量不会相符。


    傅凛盯着那件中衣看了良久，到底忍不住了，一句话都没说。


    而曲瑜珺的女红并没有停下，次日她又接着裁了布，要做一件下裙，这布跟昨日的中衣乃是出自同一匹……


    傅凛终于忍耐不住，将曲瑜珺手的布扔了出去，“你身子还未好，做衣裳伤神，不要再做了。”


    云浮瞧着傅凛阴沉的脸色，下意识挡在曲瑜珺的身前。


    “可我被你关在这里实在无聊得紧，或者你找几个小姑娘进来，我能教她们念书也是好的，便没有闲工夫去做旁的了。”曲瑜珺趁机提出。


    傅凛怀疑地看着曲瑜珺，他不认为曲瑜珺真的只是单纯想要教小孩子念书，可若是能让她放弃给于彦怀做衣裳，他愿意冒这个风险。


    得到傅凛的应允，曲瑜珺显得很高兴，“憋在这里实在太难受了，来几个孩子热闹热闹也多些人气。”


    傅凛看着她脸上的笑，一时也轻松起来，只要她不提于彦怀，便一切都好。


    “原来你喜欢孩子，将来……”


    “听说你儿子要开蒙了，你给他找的是哪位先生？”曲瑜珺打断他。


    傅凛嘴角刚刚扬起的笑又重新落了下去，“在这里可以只说我们两个，不谈其他人吗？”


    曲瑜珺看着他，“不谈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只是……”傅凛握了握手心，“只是几日也不成吗？”


    “傅凛，”曲瑜珺轻叹一口气，“你为何偏要自欺欺人？”


    傅凛喃喃，“瑜珺，我已走投无路了。”


    这日夕食，傅凛并未出现在桌前，曲瑜珺并不关心他的去向，只庆幸于自己终于能自在舒服地吃一顿饭。


    到了夜里，曲瑜珺已入睡，却被外头推门的动静给惊醒。除了云浮之外，傅凛还在曲瑜珺的卧房里留了另外两个伺候的婢女，她们也都从地铺上醒来，听得是傅凛的声音，便上前去开了门。


    云浮则奔向床榻，帐里的曲瑜珺已经起身抓了外衣披上。


    傅凛携着一身酒气进来，曲瑜珺见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样子，下意识拽紧了自己的衣襟。


    “出去！”曲瑜珺怒目而视。


    傅凛却脚步不停，曲瑜珺见状直接下床，连鞋都没穿，径直走到洗漱架旁，端起铜盆，把里头的水直往傅凛脑袋泼过去。


    兜头的水泼过来，傅凛终于顿住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前胸已经湿透，他站在那里瞧着对面的曲瑜珺，并不言语。


    倒是曲瑜珺把手里的铜盆狠狠往地上一掷，怒声问道：“清醒了吗？”


    “没用的，瑜珺，就算我今日什么都没做，从你房里走了出去，可是谁会信呢？”


    “我不跟酒鬼说话，出去！”曲瑜珺指向门口，气势汹汹。


    傅凛停留了半晌没有动作，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待房门重新关上，曲瑜珺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云浮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心疼地唤：“姑娘……”


    这一夜，曲瑜珺再没有合眼。


    次日，二人都没有再提起此事，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曲瑜珺晚上再难入睡，手里始终攥着自己的发簪，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叫她于梦中惊醒。


    “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


    傅凛到底将找来的几个小女孩儿带到了曲瑜珺的面前，曲瑜珺一一看过去，都是六七岁的模样，一脸懵懂地瞧着自己。


    几个小姑娘不知来这里要做什么，只晓得有人给了自己父母一些钱，父母便让他们把自己带来了，还嘱咐自己到了地方要听话。


    曲瑜珺教这些小女孩儿写字的时候，傅凛就在一旁看着，尽管他已经尽量挑选年纪小不知事的，还是免不了担心曲瑜珺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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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法子通过她们往外头传消息。


    傅凛的担心仿佛是多余的，三天过去了，曲瑜珺真的只是教她们写字。


    有些孩子会活泼一些，确认每日傍晚都会有人将她们送回家之后，最初的惧怕没有了，跟曲瑜珺这位先生也亲近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得知眼前这位小姑娘的父亲是在粮铺里做事的，还时常跟着东家送货去京城，曲瑜珺笑着道：“京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可是不少，你父亲给你带过吗？”


    小姑娘肯定地点头，“带过，有一种拉了绳就能动的木头做的小狗，很有意思的，小虎他们都很眼馋，我不舍得给他们玩儿，他们总是把东西都玩儿坏，那小狗好贵的。”


    “原来是那个，”曲瑜珺点头，“我也见过，我家巷子旁有一棵大柳树，我曾经偷偷溜出府去，就在那里见过有人在卖你说的这个。”


    小姑娘一脸疑惑，“咦，先生也是从京城来的吗？我爹爹说这玩意儿只有京城有的卖。”


    “是啊，我便是从京城来的。”


    待到太阳落山，傅凛吩咐人将这几个孩子送回去，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曲瑜珺和云浮一起将几个孩子用过的纸笔收起来。


    傅凛则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你竟还不死心，想要通过那小姑娘引起她父母的怀疑？”


    一对初来乍到的年轻夫妻，从从京城来，女的还会教书，这已经足够引人怀疑，瑜珺还试图跟那小姑娘透露曲府附近的特征。


    “我没有。”曲瑜珺低着头欲要将傅凛的手掰开，傅凛却不放，只咬着牙道：“你还在期待着于彦怀来找你吗？你实在太高看他了。”


    “我早跟你说过，他没你想得那样好。事到如今，我不妨跟你说实话，于彦怀已经放弃找你，他有了新欢。”


    曲瑜珺嗤笑，“世子还真是什么假话都说得出。”自己在高柳县三年，于彦怀都等的，如今一月不到，他便另寻新欢，这怎么可能？


    傅凛终于放开曲瑜珺，“假话？那新欢可不是一般人，她长得同你有六分相像，再刻意模仿的话，虽达不到十分，但八九分总是有的。”


    傅凛笑起来，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戏谑，“试想一下，晚上灯火朦胧，于侍郎酒意微醺，他已找了你许久，终于，‘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你’还对他投怀送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曲瑜珺变了脸色，“那个女子是你安排的？”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的确是我为于侍郎精心准备。微雨楼的东家亲自去寻，他的本事向来不错，统共找来了四个，在这四个人里，她并不是长得最像你的那个，但却是学得最像你的。”所以，自己最终选了她。


    傅凛低头看着曲瑜珺，“于彦怀虽不是个好人，却有着酸腐文人的通病，他既占了那女子的身子，便不会不给她名分。瑜珺，他已将那女子纳作了妾室，你还要嫁他吗？”


    不会的，他知道，尽管这背后的原因叫他万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