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瑜珺提着那盏宫灯在曲府门前下了马车，守门的门房也被她手里的灯所吸引，心道：“好美的一盏灯。”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眼见曲瑜珺已经带着云浮和钱妈妈进了大门，门房忙将她喊住：“三姑娘稍等。”


    片刻之后，只见他提着一盏琉璃灯从小屋里出来，道：“三姑娘出门没多久，傅世子便来了，听说姑娘您出门去了，他便留了这么一盏灯下来，说是要给三姑娘您的。”


    曲瑜珺只扫了一眼，“明日一早找人送回王府去，以后但凡他再送什么东西过来，一概不必留。”


    翌日，曲夫人来清风苑瞧自己的女儿，一进门便注意摆在书案旁的那盏宫灯。她目瞪口呆地盯着看了半晌，似乎是不能相信，又走近前去仔细瞧了瞧。


    没错，这盏灯跟自己昨晚在宫宴上看见的那盏一模一样。这灯就是圣上为着上元宫宴，特意命匠人精心打造的，这天下间绝不会再有第二个。


    所以，在昨晚宫宴上被于侍郎赢走的那盏宫灯，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女儿的书案上？


    “这灯……你是哪儿来的？”


    曲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可这个猜测让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于彦怀送的。”


    曲瑜珺这般坦率地承认，倒叫曲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为何送你这个？”曲夫人仍是不敢相信，她在想，是不是自己意会错了。


    “上元节这样的日子，一个男子送女子花灯，还能为着什么。”


    “你们……”曲夫人深吸一口气，女儿若是再嫁，能嫁给于侍郎这样的男子自然再好不过。


    但她转念又想起外头的传闻，都说于侍郎一直不说亲，就是为了之前跟他订过亲的商户女，两个人青梅竹马，虽那女子背叛了他，他仍是旧情难忘。


    而自己的女儿跟那个商户女又有些纠葛……


    “你可问过他有关他跟赵清清之间的事？”


    曲夫人担心于彦怀是为了报复赵清清，才故意找上了自己的女儿。


    “外头传闻不可信，他同赵清清，甚至不如我跟傅凛之间熟悉。”


    说到傅凛，曲夫人瞬间回想起初二那日曲家的回门宴，傅凛和于彦怀同在的尴尬场景。宴后老爷还问自己，说于侍郎是不是有意要娶他们家的姑娘。当时自己还觉得不可能，如今再回想起来……


    不对，不对。她突然又想起来，今年并非是于侍郎第一次在大年初二上门，在瑜珺出嫁的第二年，他也曾在初二这日留在曲家一起用家宴……


    当时自己还暗暗觉得这位于大人实在不通人情世故，这女婿回门日的家宴，你一个外人怎么说留就留了？


    宴上老夫人还试探了于大人，想要收他做曲家女婿，被他以尚未立业、不敢成家的理由给委婉拒绝了。


    如今再回想起来，就是自那不久之后，瑜珺就死遁离京，她离京的这两年，于彦怀就再没上过曲家的门。而今年瑜珺一回来，他便又来了……


    越想越觉惊心，曲夫人一脸惊恐地瞧着自己女儿，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瑜珺，你老实说，你跟于侍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你离开的这三年……你们该不会是在外头……”


    “您想哪儿去了？”曲瑜珺哭笑不得，“我离京将近半年后，他也才寻到我，之后虽闲暇时会去高柳县看我，也不过呆上两三日。我们始终以心相交，不曾越雷池半步。”


    “那便好。”曲夫人长舒一口气，自己之前还说呢，这于侍郎年纪轻轻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却一直不娶，难不成是想要娶个公主回去，没想到最后落在自己女儿这里了。


    “他准备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曲瑜珺却云淡风轻道：“眼下还不急。”等文芃的事过去再说吧，眼下自己实在没精力。


    “怎么不急？”曲夫人不赞同，“于侍郎怎么说的？”


    “他没说，是我不想这么快再成亲。”


    “你这孩子……”曲夫人不免唠叨起来，“如今京城多少媒人盯着于侍郎呢，不好再拖了……”


    说着又想起傅凛来，“傅世子那边若是知晓了，恐怕也不太平……”


    ……


    正月二十，吉日开印。刑部尚书忙了一早上，刚歇一口气，就见着于彦怀走了进来。


    “正好，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见见那个聂文芃。”


    这是个大案，开印之后，刑部首要的案子就是这个。


    谁知于彦怀却开口道：“大人，下官就是过来跟您说此事的，这件案子下官恐怕不能效力了。”


    “为何？”薛尚书诧异，于彦怀一向勤勉，还从来没有过主动将案子往外推的时候。


    却见于彦怀嘴角浮现出笑意，“这案子牵涉到下官将来的妻子，还是避嫌为妥。”


    薛尚书愕然，这是什么说法，将来的妻子？于侍郎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将来的妻子？你定亲了？跟谁？”真是铁树开花，于彦怀竟然定亲了！


    “还未定下，不过应该快了，到时请尚书大人喝酒。”


    一直到于彦怀离开，薛成固都还没回过神来，怎么于彦怀就要定亲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啊。


    而且，那姑娘到底是谁啊？怎么还跟聂文芃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当天晚上，薛成固回到家中，吃饭时都在琢磨这事，难不成于彦怀的未婚妻是聂家的亲戚？薛夫人见其心不在焉，不免询问了一句。


    薛成固便道：“于彦怀要定亲了？你知晓是哪家的姑娘吗？”


    “啊？于侍郎要定亲了？怎么这么突然？”


    薛夫人显然从未听闻过此事，薛成固纳闷，“奇怪，你也不知晓？”她们内宅妇人不是一向对这些消息很灵通？


    薛夫人摇头，于侍郎的父母进京有些日子了，也没见他们跟哪一家特别亲近，他们甚至都很少出门，这上哪儿猜去。


    “别是在家乡那边相看好了吧？”若是京城里的姑娘，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薛尚书觉得这猜测有几分道理，点头道：“也许是。”


    后来有人再托薛夫人帮忙牵线，薛夫人便直言于侍郎即将定亲了。于是，这消息便不胫而走，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这个即将要跟于侍郎定亲的姑娘究竟会是谁。


    赵清清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听自己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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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莹说起这件事，她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一个人来。


    若是说彦怀哥哥要娶谁的话，那也只可能是那位了吧？


    她难道生来便注定是自己的克星吗？曾经跟自己爱得不顾一切的男人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而当初跟自己定过亲的男人，如今却只想娶她。


    在离开京城的前一天，赵清清决定要去见一见曲瑜珺。


    二人约在了一间茶楼。


    茶博士备了茶具和茶叶上来，赵清清将他屏退下去，亲自动手沏茶。


    “我以前都不懂这些的，可为了学你，我不仅翻看茶经，还专门请了先生来教。”


    曲瑜珺不语，只是静静看着赵清清。


    赵清清继续道：“为了学你，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可最后还是没能挽回逸之的心。”


    “其实我早该想明白的，他对我就是乍然的新鲜。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女子，便把好奇当作了喜欢，仔细想来，当时我们大半时间都用在一起反抗外界上，对彼此根本就没有太多了解的时间。他真正喜欢的也根本不是我这样的女子。”


    可偏偏自己喜欢的就是他那样的男子，妙莹曾暗暗跟自己感慨，说要是当初自己如约嫁给彦怀哥哥就好了。那样的话，如今自己便已是刑部侍郎的妻子，可以请封淑人，将来说不准还能做一品诰命夫人，比在王府里做一个侍妾强多了。


    但自己听过后，却并没有十分遗憾。虽然跟逸之吵架，气极了时也会说若是自己当初嫁给彦怀哥哥，如今便会如何如何。但若是真的再来一次，她想自己还是不会嫁给彦怀哥哥。因为自己已经知晓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便难以忍受跟一个不爱的人一起过一辈子。


    赵清清将沏好的茶倒入茶盏，递给曲瑜珺，“外头都在说于侍郎要定亲了，他们纷纷猜测对方是谁，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你吧，曲姑娘？”


    见曲瑜珺只是接过茶水，并没有否认，赵清清笑得无奈，“我们两个还真是……孽缘。”


    到这时，曲瑜珺终于开了口，“你的确是我的孽缘，可你的孽缘是傅凛，与我无关。”


    赵清清闻言愣住。


    曲瑜珺将茶盏放稳，方接着道：“赵清清，我从未主动找过你的麻烦，并不意味着我认为你没错。你当初是在明知道傅凛是我未婚夫的情况下，跟他纠缠在一起的，你确确实实做了不道德的事，伤害了一个女子。”


    赵清清张口辩解，“我拒绝过的。”


    “我知道，所以，在我心里大半的责任在傅凛，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


    赵清清捏紧了手中的茶盏，良久都没再开口。


    而曲瑜珺也沉默着。


    过了许久，赵清清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今天约你过来，是想潇洒地跟你告别，告诉你不管是逸之还是彦怀哥哥我都不在乎了，随你拿去。”


    “我在你面前其实一直都有些自惭形秽，我想至少在离开之前，能在你面前抬头挺胸一回。没想到还是……”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直直跟曲瑜珺对视，“对不住，当初毁了你的婚事。还有，多谢这些年来你一直没跟我计较，甚至曾在绑匪手中不断尝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