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又是要做什么？还嫌外头议论得不够多吗？”曲瑜珺顾不得其他，径直看向傅凛，她实在好奇，这场闹剧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


    “我不想做什么，瑜珺，我只想让所有人回到原本的位置，你本来就该是与我走完一生的妻子。”


    “那赵清清呢？她的位置该在哪儿？一辈子做你的妾？”


    “我会送她回宁荆的，她的家产都在那里，回去之后她会过得很好。”


    曲瑜珺几乎是怒不可遏，“傅凛，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无情。”


    曲瑜珺只以为傅凛是想让赵清清一直做他的妾，没想到他竟会直接将赵清清赶回宁荆。不用想也知道，平南王夫妇绝不会让赵清清把孩子带走，那也就意味着，他打算让赵清清从此跟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那可是她怀胎十月，吃了多少苦才生下的孩子，就这么被他们给轻易剥夺了。


    “可是，瑜珺，我知道，若是我不将赵清清送走，你永远都不会真的回到我身边来。”


    曲瑜珺哭笑不得，“所以，说到底还是怪我了？可是，傅凛，不管有没有赵清清，我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自己作的恶，不要怪在我身上。还有，请你停止这一切的闹剧，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可我找不到不让你厌恶的方法。”


    曲瑜珺觉得自己跟傅凛已经完全没法沟通了，她转而看向曲庭，“若是父亲还想要我这个女儿，就立刻将傅凛赶出去，从此不再让他进门。”


    曲庭暗自在心中沉吟，女儿这趟回来，性子确实比以前刚硬了许多，她如此说，说不定还真的能做得出。


    这时，傅凛对曲庭开了口，“当初瑜珺诈死离京，曲大人为了泄愤，找了一些人故意在外头散播流言。其实这也无妨，我当时便已知晓，只是一直不愿跟岳父您计较而已，可若我果真在圣人面前计较起来……”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曲庭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凛。


    “曲大人，”于彦怀打断了二人的目光交流，“我这边还有要事，家事能稍候再说吗？”


    “哦，”曲庭回过神来，“先谈公事，先谈公事。”


    只见于彦怀转向傅凛，客气地道：“我这边的公事可能需要许久才能谈完，世子不如先回去？”


    傅凛当然不会走，今日是曲家女婿带曲家女回门的日子，他特意选了今日。


    “我去拜访老太爷和老夫人。”说完，不待其他人开口，已经自顾自地快步走了出去。


    曲瑜珺看了于彦怀一眼，而后对曲庭道：“那父亲先忙，女儿告退了。”


    曲瑜珺离开许久之后，曲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女儿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于彦怀见礼，难道是被傅凛气得忘掉了？女儿一向不是这么失礼的人啊……


    还有，为何这位于大人总是喜欢赶在大年初二这日来找自己谈公事？而且他说的这桩案子也不怎么急吧，完全可以等到过完年，朝廷开印之后再谈。


    也难怪人家年少有为，不过二十出头便坐上了一部侍郎的位置，这大过年的还想着公务，他不升谁升呢？就没见过比他更勤奋的人了。


    又是聊公务聊到正午饭时，曲庭只得再一次留于彦怀在曲家的家宴上用饭。


    只是这饭桌上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一个已经和离的世子就已经够尴尬的了，这又添了一个跟曲家毫无干系的外人。本来一场好好的家宴，一下搞得大家都不敢随意说话了。


    待席散，曲庭同自己的夫人一起回到卧房。


    “你说……这于彦怀别不是真的想娶我们曲家的姑娘吧？”曲庭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怀疑。


    曲夫人听到丈夫这样说，褪下披风的手不由一顿，犹豫着开口：“不太可能吧，曲家年轻一辈的姑娘里，几个嫡出的都已出嫁了，剩下的都是庶出，也没瞧见有哪个品貌特别出众……除非，他是想纳我们府里的哪个姑娘做妾？”


    要说以于彦怀如今的年纪和官位，满京城的千金闺秀任他挑都不为过，他不大可能会娶曲家庶出的女儿做正妻吧？可要是纳妾，又不必这般殷勤。


    曲庭想了想，道：“若他果真跟我们联上了姻亲也不错，今日……傅凛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拿当初我雇人散播流言的事来威胁我。反倒是于大人劝慰我，让我不必太过忧心，就算到了圣人那里，在情理之上，我也没什么大错，还说到时可为我美言几句。”


    “你说我跟他无亲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曲夫人一听这话，倒是将于彦怀给放在了一边，急切道：“傅凛还威胁老爷你了？”


    “他想要瑜珺回王府，瑜珺不肯，他就说了这话。”


    “瑜珺自然不肯。他当瑜珺是什么？喜欢旁的姑娘的时候，就将瑜珺踩到地底下，如今不喜欢了，又想将瑜珺接回去，谁知道哪天他又发什么疯，再将瑜珺抛弃一次呢。看看他那个妾室如今的下场就知道了。”


    当初爱得死去活来，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还不是说丢就丢，傅凛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眼下想要瑜珺了，说得天花乱坠的，等到哪一天厌了，瑜珺的下场还不是跟如今他那个妾室一样。


    “你看你说这话，瑜珺好歹是我们曲家的姑娘，怎么能跟那个商户女一样？”


    曲夫人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她盯着自己的丈夫，“你真的打算让女儿回平南王府去？”


    “傅凛都跪在王府门前了，那么多人瞧着，我琢磨着他大概是真心，况且他亲口承诺，等过完年就将他的那个妾室送走，孩子就养在瑜珺膝下。若他真心悔过，也不是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我跟你说，男人都是一样的，瑜珺就算再嫁，也未必能嫁到比傅凛更好的。”


    “那瑜珺呢？瑜珺怎么说？”


    曲庭不言语了。


    曲夫人见他如此，故意叹了一口气，“瑜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逼急了她，什么事她都做得出的。”


    曲庭沉默良久，再不提这事儿。


    ……


    眨眼到了上元节，云浮帮着曲瑜珺整理了手边那沓厚厚的信，这些都是要在今天送出去的。


    “姑娘，今天好歹是上元节，便出门走走吧。”姑娘自打回京之后，泰半时候都是在忙那位聂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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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也为着傅世子的事烦心，鲜少有开怀之时。


    云浮想着，难得上元节，外头热闹，姑娘出去走走也能散散心。


    说来也是好笑，以前曲瑜珺在家做未嫁姑娘时，无论去哪里都要先跟父母长辈请示，得到同意后方能出行。如今成了和离妇，倒能随时出门，不受约束了。


    今日宫中设上元宫宴，曲庭身为大理寺卿，要携家眷出席。从前时候，曲瑜珺身为曲庭的嫡女，是能随父母一起赴宴的，只是如今她是和离之身，倒不好与父母同行了。


    曲瑜珺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正是残阳将尽，“走，出去转转。”


    曲瑜珺喜欢京城的上元节，热闹、绚烂，烟火气十足，仿佛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但每每在看过上元灯火后，她都会一路走到镜平湖，这里要安静许多，她会坐在这里享受热闹后的宁静，看着上元日的月光柔和地撒在湖面上，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爆竹声，湖边偶尔有人过来放两盏花灯，于水中摇摇曳曳，世间的一切暴戾好似都停止了。


    这样的安静之中，那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便格外地明显。


    曲瑜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昏沉的灯光下，有一人快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待他跑得近了，月光清晰地映出他的脸，曲瑜珺不由站起身来，“你怎么……？”


    “幸好你还未离开。”于彦怀进得亭中，将手里东西高高举起。却原来是一盏嵌玉八角宫灯，里头的烛透过打磨得薄薄的玉片，散出一片柔和的光，紫檀木的框架上雕刻着缠枝连理纹样，八个角上分别缀了用金丝缠连的珍珠，大大小小足有上百颗。


    “宫宴上赢来的？”


    曲瑜珺知道，圣人喜欢在上元宴上设了灯谜让大臣们来猜，彩头一般都是一盏精巧华丽的宫灯，也算是应景。


    于彦怀点头，将手里的宫灯递出去，“送你。”


    他曾在郑府书房的一本京郊游记上看过曲瑜珺写下的随笔，得知每年上元节，她但凡能出门，都会来这个地方坐上一会儿。宫宴结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上元节路上人又多，车马难行，他几乎都以为自己要跟瑜珺错过了。


    曲瑜珺接过宫灯，能想象得到眼前男子在宫宴上力压群臣，最后赢得这唯一一盏宫灯时的风采。


    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曲瑜珺心中一动，将刚才自己搁置一旁的莲花灯捡起，递给于彦怀，“喏，就当回礼了。”


    这是一盏极其普通的、在路边随便一个小摊都买得到的莲花灯。


    “可以许愿，也许能灵。”


    于彦怀接过，笑道：“我的愿不用对神明许，只能对你许。如此，这灯还能灵吗？”


    曲瑜珺顿了片刻后，陡然转身朝亭外走去。


    于彦怀愕然，转身看向她，正欲开口。却听得背对着他的曲瑜珺一边走一边道：“我曲瑜珺给的回礼，必不会逊于你送的这盏宫灯。待朝廷开印之后，你便去找薛尚书，跟他说，聂文芃的案子你就不沾手了，因为……”


    她停住脚步，于月光之下回身看向亭内的于彦怀，“你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