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推至自己身前的姑娘，名唤孟芙，之前三年一直在明智书院里念书，一个月前她被眼前这位姓陈的富商纳作了妾室。


    孟芙低着头局促地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看曲瑜珺。她知道身边的男人想要当众给曲先生难堪，可她却没有能力阻止，连回避都不行。


    曲瑜珺看着她，垂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握紧，开口时声音却很轻柔，“许久不见，低着头做什么，老师以前也不凶啊。”


    “先生……”孟芙忍不住鼻子一酸。


    而下一刻，男人却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几分轻佻的口气，对面前的曲瑜珺道：“曲先生教出来的学生不错，我很满意，以后说不得还要去明智书院里挑一挑。不过我如今仔细一瞧，曲先生你也算年轻，虽然被前夫休弃，入我府中做个侍妾，我倒也不嫌弃。”


    上次在知府大人设的宴席上，他就十分看这个女人不惯，女子贤惠为本，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她倒好，不仅自己抛头露面，还将那许多女学生教得离经叛道，一个个生出反骨来。


    知府大人被她一句认得吏部侍郎的夫人给吓到，自己可不怕。她那话分明是在虚张声势，若她果真认得吏部侍郎的夫人，她的夫家还会将她休弃吗？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许多男人心领神会地笑了出来。而跟在曲瑜珺身后的于彦怀，一双眼睛阴沉地瞧着那男人，像是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在恶意的笑声之下，曲瑜珺平淡开口：“听闻陈老板很喜欢玩儿牌九，不如你我今日玩一局，若我输了，我于你为妾。”


    曲瑜珺的话还未说完，周遭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以万分震惊的目光看向曲瑜珺，这曲先生莫不是被陈老板刺激得疯了吧？


    就连于彦怀都忍不住握住曲瑜珺的手腕，试图阻止她。


    曲瑜珺却不理会，继续道：“若陈老板你输了，”她抬手一指，“我要你切下身下的那二两肉。如何？陈老板你敢不敢跟我赌？”


    围观之人一片哗然，这玩得也太大了吧？哪一方都输不起啊。


    男人眼神缩了一下，明显也被曲瑜珺的赌注给吓到了。曲瑜珺见状，嘴角浮现冷嘲，“原来只是个敢在嘴上逞英雄的，那便算了。”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如何经得住这般一激，若是不接下着赌局，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广平府里混？岂不是要被笑一辈子胆小鬼？


    “好，这赌局我接了。”不就是牌九吗？自己打小时候就开始玩儿，至今已经算是各种高手，以至于许多人都不肯跟自己玩儿牌九，只要自己上桌，旁人就只有等着输的份儿，自己还能玩不过一个小女子？


    说起来，自己虽不喜这曲珍的性子，但她长得确实不错，也有大家闺秀那劲儿，若是给自己做妾室……想想还是挺美的。最重要的是，一个女子书院的先生给自己做了妾室，这说出去，也太有面儿了！


    “在哪儿玩儿？”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唯恐晚一点，曲瑜珺就会反悔，“我看这亭子里就不错，”说着，不待曲瑜珺回答，就已经自顾自地招了旁边伺候一个小厮，命他去取牌过来。


    “姑娘……”于彦怀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曲瑜珺感觉到微微的痛意，方回头看向身后的于彦怀，轻声道：“别担心，我会赢的。”


    这样大的赌注，顿时吸引了不少想要看热闹的宾客，一时将这处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待牌局结束，究竟是明智书院的曲先生要给陈老板做妾，还是陈老板从此再不能人道。


    身为今日新郎官的庄靳听到下人来禀报这件事，立即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别，先别……”


    他赶到的时候，曲瑜珺和陈老板已经分别掷了骰子，决出了第一局的庄家，按点数来算，首局的庄家为曲瑜珺。


    庄靳气喘吁吁地在圆桌边站定，“今日我新婚大喜，给我个面子，改日再赌，好不好？”


    若曲先生输了，难不成还真的去给这姓陈的做妾室？那渺渺肯定要怪自己没有及时阻止，到时还不把自己给撕了！


    不待曲瑜珺说什么，那陈老板便急切道：“我们定好了三局两胜，很快的，庄老弟，你尽管忙你的去，我们一会儿就好。”


    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庄靳这时候过来阻止，不就是想要这赌约作罢吗？谁不知道他要娶的女人曾是眼前这位曲先生的婢女，庄靳这是在护着曲珍呢，只是既然赌约已经定下，自己万万不会让旁人来破坏。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砌牌。


    曲瑜珺并不着急，而是对站在一旁的庄靳道：“没事的，你去外头忙吧，这件事不必让渺渺知晓，我这边很快结束。”


    庄靳见他二人都这样坚持，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当即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陈老板砌牌完毕，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骰子，“庄家掷骰。”


    曲瑜珺伸手拿了骰子在手里，却并不急着动作，而是对旁观的众人道：“难得今日高兴，有要下注的吗？李老板，你有没有兴趣做个庄？”


    被曲瑜珺点名的李老板便是开赌坊的，没想到今日来庆贺别人新婚，还有生意做，当场乐呵呵地应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应和，想要凑一凑这个热闹。


    不管投下的钱多钱少，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赌陈老板会赢。


    等其他人都下注完毕，曲瑜珺扬声道：“我也下注，赌我自己能赢，那就先下……五百两。”


    这数目实在不小，可尽管如此，众人还是不看好曲瑜珺，要知道陈老板的牌九可是打得相当得好，这么多年难逢敌手，他们不信眼前这女子真的能赢，好似还从来没有人见过曲先生玩牌九。


    既然曲瑜珺都给自己下注了，陈老板也不甘落后，“我赌一千两，我赢！”


    “好！”曲瑜珺应了一声后，素手一扔，骰子滚落……


    第一局，运气显然在陈老板这边，天地人和，他的牌很顺，三十二张牌，结牌以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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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获胜。


    “不好意思，曲先生，我抢庄了。”陈老板笑得一脸得意，他已经开始想象将曲瑜珺收入后宅的样子。只是不知这位曲先生最后人财尽失，会不会想不开。


    第二局，陈老板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去。


    而坐在他对面的曲瑜珺却是一脸悠闲，还有工夫喝茶吃点心。


    第二局也很快结束，以曲瑜珺的胜利收尾。


    众人心中暗自嘀咕，这该不会最后真的让曲先生赢了吧？


    曲瑜珺眼看着陈老板抹了一把汗，笑眼微眯地开口：“若是陈老板怕了，我们便以平局收尾如何？”


    曲瑜珺越是这样说，男人就越不可能放弃，他甚至以为曲瑜珺这样说，是她自己没信心，所以要退缩了。


    “曲先生说笑了，这一局我只是牌抽得不好而已。你若是怕了，跪地想我求饶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高抬贵手。”、


    曲瑜珺凝了眼神，只抬手示意了一下，那陈老板便笑了笑，拿了骰子开始掷骰。


    到了决胜局，旁边看热闹的众人也坐不住了，纷纷伸着头往亭子里探。见陈老板脸上露出笑来，他们便清楚陈老板这一局的牌也不差的，当即便放了心。他们就说嘛，那曲先生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及得上陈老板的心机老练，牌九这东西她还且得练呢。


    曲瑜珺亮牌，“六点。”


    陈老板胸有成竹，“八点。”


    曲瑜珺不慌不忙，“七点。”


    陈老板皱眉，“五点。”


    ……


    牌还未取完，曲瑜珺便笃定道：“陈老板，你输了。”


    男人额头上已满是冷汗，手心凉得吓人，却仍抱着一丝希望，“这个时候说这话，曲先生，为时尚早吧。”


    曲瑜珺不再言语，她自小玩牌九，所有牌型、点数，她都牢记于心，后面的牌无论怎么组合，他的点数都不可能再大于自己了。


    片刻之后，曲瑜珺翻开自己手里的牌，“陈老板，你输了。”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可供陈老板翻盘的余地。


    陈老板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无力支撑，几乎要从石凳上落下来，还好旁边有人将他扶住。


    “赌金别忘了交给李老板，还有，”曲瑜珺盯着他，像是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那二两肉，你是今日就兑现，还是等改日？这里有这么多人见证，我想陈老板是做生意的人，最知道‘诚信’二字的重要。”


    “我……我……”钱不算什么，可自己的……男人此时只有无比的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跟她堵了，为何要跟她赌呢？


    曲瑜珺却不等他继续下去，便起身离开，众人不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却见她走出几步之后，忽然又转回身来，对着开赌坊的李老板道：“我赢得的赌金，明日我要派人去取的。”


    李老板今日全凭着曲瑜珺才狠赚了一笔，立即堆着笑点头，“不用曲先生来取，我会亲自派人给您送去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