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渺不再接着说，曲瑜珺这才轻声问：“你的这些顾虑，你跟他提过吗？”


    云渺摇头，“提这些做什么呢，左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没的叫他生出无谓的希望来。”


    他们家中并不是一般的小富之家，庄家在界东五府都是赫赫有名，遍地都是他们家的商铺，这样的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一个曾做过婢女的人做儿媳，更别说庄靳还是他们庄家的长孙。


    曲瑜珺握着云渺的手更紧了几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管是冯渺，还是云渺，你都要记住，你配得上任何男人！你的感情事，我本不该插手，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若你真的喜欢那位庄公子，就将你心里的顾虑说给他听，若他能解决你的顾虑，那自然皆大欢喜。若他没法解决，你就痛快地跟他告别。”


    云渺低下头去，心中犹豫不定，“可我担心他如今对我就像当初世子对赵清清。”那么热烈、那么地不顾一切，可等到这股新鲜劲儿过了呢？他会不会也像世子一样悔不当初，怪自己耽搁了他？


    这下，曲瑜珺也沉默了，她对于彦怀，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最后只得在心中狠狠将傅凛骂过一遍，这祸害真是害人不浅！


    到了初五这天，闲散了多日的曲瑜珺再次将收集好的一摞试卷拿出来，旁边另备了一张干净的纸，手中拿着笔，时不时记下些什么。


    今日实在不是个好天气，天空阴沉沉的，偶有寒风吹动窗子，透过小小的缝隙钻入屋内，曲瑜珺的手冻得木然，赶紧就着旁边的炭盆烤了烤。


    这时门外有了声响，曲瑜珺以为是出门买针线的云渺回来了，也没去管。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打开门去看，外头站着的却是书院里的一个学生。


    “文芃？”曲瑜珺不免诧异，学院要在上元节过后才会开院，她今日找来显然是有事。


    “曲先生，沈先生在吗？”


    “老师她被知县夫人请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曲瑜珺说话的同时，身子已经让开一步，以便让女孩子进门，“外头冷，进来说。”


    “来坐这里。”曲瑜珺将女孩子安置在炭盆边，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方开口问道：“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老师她暂且不在，若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一说。”


    这姑娘姓聂，名文芃。在自己还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明智书院的学生了，之前一直都是老师在教她。老师曾好几次跟自己夸过她，说她是个一点即透，且耐得住的姑娘。


    她在今天这个日子来到书院，显然是重要的事，曲瑜珺不想让她失望而归。


    “曲先生，我……”女孩子刚要开口，视线却扫到曲瑜珺摊在桌上的那一沓试卷，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曲瑜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那些是界东五府近些年集考头名的卷子。”


    女孩子眼睛一亮，透出几分渴望来，“先生，我能看看吗？”


    “当然。”


    得了曲瑜珺的允许，聂文芃走到书案前，拿起其中一张试卷认真地看了起来，她好似着了迷一般，看了良久之后轻轻搁下，又拿起另外一张，就那么一直看着，也不吭声。


    曲瑜珺见状，亦不去打扰她，只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一直到云渺从外头回来，惊动了全神贯注的聂文芃，她才放下手中的试卷，不好意思地看向曲瑜珺，“我看太久了……”


    曲瑜珺起身走向她，“没事。怎么样，看过之后有什么想法没？”


    聂文芃的课业一向出众，曲瑜珺想知道若她遇到这些试题，会从怎样的角度去做文章。


    “这些文章都做得很好，怪不得能拿头名。曲先生将这些试卷找来，是对集考有什么想法吗？”


    曲瑜珺点头，“我想让我们明智书院也参与进集考里，可能暂时还不行，但我正在想办法。”说着，她朝聂文芃眨了眨眼，“或许很快就能实现，你也要好好努力，到时候给他们看看我们明智书院学生的实力。”


    可聂文芃听了这话，眼睛却黯淡下来，“只怕学生要辜负先生您的期望了。我今日过来是想跟先生们说，我爹派了人来接我回家，以后我就不能过来书院上学了。”


    有关于聂文芃家中的情况，曲瑜珺之前也听沈自歆提起过，她母亲在她年幼时就因病去世了，她母亲病逝一年后，她父亲便续娶了新夫人。听闻继母待她不好，她外祖母便将她接来了高柳县，养在身边。她父亲就这样不管不问了许多年，怎么突然就要将她接回去？


    “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聂文芃摇头，“爹爹给我说了门亲事，如今要接我回去待嫁。”


    曲瑜珺了然，聂文芃今年也要满十四了，明年及笄后便可嫁人。只是心里难免可惜，聂文芃是书院里功课最好的学生了，如今却要中止学业，回家中待嫁。


    想到她家中是继母当家，父亲又待她不亲，曲瑜珺不免要多问一句：“给你定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听说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聂文芃无所谓地道。


    曲瑜珺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也是，自己问她能问出什么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只要等着嫁人便是，旁的是一概不被告知的。


    如今也只希望她能得嫁良人吧。


    “你什么时候启程？”曲瑜珺又问。


    “明日。”


    “这么急？”曲瑜珺不由皱眉。


    聂文芃不吭声了。


    “只是老师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若是等得，便在我屋里等，若是等不得，待她回来之后，我代你将此事告诉她。”


    聂文芃又看了一眼书案上的那些考卷，点了点头，“我等得。”


    曲瑜珺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便将她留了下来，任她继续翻看那些考卷，还将自己记下的手札拿给她看。


    沈自歆午后方归，聂文芃已经将那些考卷全部看完，并且跟曲瑜珺和云渺一起吃了午饭。


    沈自歆得知聂文芃不能再来书院上学，心中自然遗憾，只是她要回家待嫁，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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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之常情，没法的事。


    勉励一番后，沈自歆赠了她一方砚台，并几本书，嘱咐道：“就算嫁了人，也别忘了多看书。”


    “是，学生记着了。”


    聂文芃次日便跟着她父亲派来的人一起离开了高柳县，这时候的曲瑜珺和沈自歆都只是有些淡淡的遗憾，完全未料到这个学生会在日后引起轩然大波。


    ……


    眼见明日便是上元节了，曲瑜珺和云渺准备出去买几盏灯笼挂起来，也好应个景，见沈自歆闲着无事，也拉了她一起。如此，明智书院里便彻底空了。


    于彦怀风尘仆仆地赶来，只看到书院紧闭的大门，正待要找人询问，却见一年轻男子也在书院前下了马，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子来。


    那男子同时也在打量他，两人目光对视，眼神里都有些警惕。


    恰在这时候，一个扛着草把子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见他们两个站在书院门口，便好心告知：“明智书院里的几个先生都去街上买灯笼了，一时半会儿且回不来呢。”


    那小贩说完，便继续吆喝着，渐渐走远了。


    “这位兄台打哪里来？”过了一会儿，对面的男子先开了口。


    于彦怀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点心，微微皱了下眉头后，方冷淡应道：“京城。”


    于彦怀注意到自己应话之后，那男子的神情也变了下。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蓦地，那男子又开了口，“她同我说已斩断过往一切，你一个往日之人又何必再来纠缠？”


    于彦怀闻言又是惊讶又是酸涩，她竟连这样的隐秘事都同他说了？这男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这么快赢得她的信任？


    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我与她相识已久，我们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如何晓得？”


    那男人也毫不相让，“认识得久又怎么样？她已答允同我相处一试，若无意外，我们很快便要成亲了。”


    “你说什么？”于彦怀立刻红了眼睛，步步逼近那男人，而那男人也是不避不让，站在原地回视着于彦怀。只是于彦怀的眼神越来越凶狠，男人怀疑此时若是对方手里有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于彦怀，他的目光放过了那男人，慢慢移到开口说话的曲瑜珺的脸上。


    曲瑜珺接触到于彦怀的眼神，一下就愣住了，那么哀怨、忧愤，他分明站在太阳下，却浑身寥落冷寂，而且，他是不是……要哭了？


    “怎么了？”曲瑜珺不由快步走上前去。


    “他说，你答应同他相处一试，那我算什么？”说话的同时，于彦怀的眼睛更红了。


    曲瑜珺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庄靳，“什么？”


    庄靳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忙对曲瑜珺摆手，“不是，不是，误会了，误会了，我说的是渺渺。”


    这叫什么事儿？原来这人是来找曲先生的啊，早说啊，自己还以为他也是来找渺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