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在场，问这样的话未免太不合时宜，叫三人都尴尬，曲庭正欲开口摺过去，却见于彦怀停了筷子，礼貌应道：“尚未立业，不敢成家。”


    曲老夫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于大人未免太过谦虚，若是如连于大人这般都不算立业，京城泰半的男子都没活路了。”


    在京城之中这于彦怀可谓是大名鼎鼎。今岁的新科探花，刚进翰林院不久，便自请前往淮安府，一举查明淮安知府累累罪行，为此差点命丧淮安。后圣上任其为大理寺寺正，正六品的官职，比起还在翰林院熬资历的状元和榜眼，他这个探花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尤其，儿子前两天还私下同自己说，圣上将于彦怀放在大理寺，有考较他的意思，若是结果能让圣上满意，于彦怀的前程甚是远大，就目前来看，这于彦怀只怕不久之后就又要往上走了。


    如此儿郎，若是能做曲家的姑爷自然是再好不过，曲家这一辈的姑娘里，年纪能配这位于大人的也有几个。


    她动了心思，本想等着一个机会将于彦怀请到府里来，好试探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就这么正好，他在大年初二这日上了曲家的门，只怕是老天爷都在暗示这于彦怀将来会是曲家的姑爷。


    听得曲老夫人如此夸赞，于彦怀忙谦虚道：“老夫人谬赞了，在下尚位卑言浅，成家之事只有且待将来了。”


    曲老夫人咂摸了一下这话，面上笑意不减，“看来于大人志向远大啊。”


    这于彦怀明显是冲着朝中高位去的，只怕是看不上自家这几个姑娘。可惜了，自己大儿子只有瑜珺一个嫡女，若不然配了这于彦怀正好，将来怎么也能成个诰命夫人。


    曲老夫人就此打住，不欲再提。谁料傅凛却接着发难，“于大人想什么时候成家都好，只是莫要妄想那些虚无缥缈、不属于你的。”


    傅凛暗指的当然是曲瑜珺，可曲家人不知内情，只以为他说的是赵清清，一时都停下了筷子。上座的曲老爷子和曲老夫人双双沉了脸，更别说曲瑜珺的亲生父母了。


    如此情状看在眼中，傅凛也立刻反应过来，可他又没法跟曲家的人解释，只能有口难言。


    于彦怀却是神色淡淡，“多谢世子提醒。”


    旁边坐着的曲瑜珺只觉今天这顿饭实在难吃极了！


    用罢饭，于彦怀先行告辞，曲瑜珺身为回娘家的女儿，可以呆到傍晚才回去。


    曲夫人便将女儿叫去了自己的屋里，左不过叮嘱一些日常琐事，曲瑜珺只是安静地听着。


    闲聊间，曲夫人谈到于彦怀，“你父亲说他非池中之物，大理寺也不过是他往上走的踏板。听你父亲的意思，你祖母想收他做孙女婿呢。”


    曲瑜珺心头一跳，剥橙的手都不由停了一瞬，但嘴上只是轻飘飘应了一声，“是吗？”


    “不过听于探花今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约莫是想等到位高权重的时候再娶妻，到那时只怕连公主他都娶得，我看你祖母是歇了心思了，咱们家的这几个可配不上。”


    曲瑜珺没有搭话，曲夫人也只是随口提了这么一句，很快便扯到别的上头去。


    眼看太阳要落山，曲瑜珺告别了父母家人，跟傅凛一起离开曲家。


    只是还未驶出多远，便被人拦下。


    傅凛伸头一瞧，竟还是于彦怀，他怀疑自己跟这个人是不是上辈子有杀父之仇？


    可傅凛没想到于彦怀要见的人不是曲瑜珺，而是自己。


    “这是什么？”傅凛怀疑地看着于彦怀递过来的盒子。


    “是我母亲托我带给赵夫人的年礼，以往过年时，我母亲都会给赵夫人单独准备一件年礼，母亲说，虽然她已经嫁了人，但依旧还是将她当作女儿一般看待。”


    傅凛听得这番话，心绪复杂难言，半晌后方低声道：“我会交给她的。”


    “世子，赵夫人她没了母亲，父亲又是那个样子，你……好好照顾她。”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也是打小认识的故友，于彦怀对赵清清还是有几分怜悯在。


    曲瑜珺坐在马车上，看着于彦怀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傅凛之后便离开了，不知怎地，忽然有几分失落。


    傅凛上了马车，二人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曲瑜珺还是忍不住问他：“他给了你什么？”


    傅凛没法儿说谎，“是他母亲托他带给清清的年礼。”


    曲瑜珺听到回答后，也沉默了下来，傅凛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帕子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完年后，平南王妃便找了几个稳婆进府，本来这事儿应该是身为傅凛正妻的曲瑜珺来办。只是曲瑜珺仿佛得了懒症，万事不肯沾手，一味地推脱。王妃也知晓她的苦衷，若是由她来找稳婆，华荣斋那边但凡出一点事，都要推到她的头上。如此，平南王妃便让自己身边的管事妈妈去办了。


    随着赵清清临盆在即，钱妈妈注意到自家姑娘的心事也越来越重，她不明白，姑娘为何这么在意那位生孩子的事。


    事实上，曲瑜珺一直在等，她在等傅凛开口跟她提和离，但是没有，眼见着赵清清都要生了，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


    又到了十五日，曲瑜珺照例前往慈恩寺。


    上了香，从大殿里出来，她被一陌生女子拦住。


    “你便是曲三姑娘？”


    眼前女子打量着曲瑜珺，对她很感兴趣的模样。


    “你是……？”曲瑜珺不认得此人。


    “我便是邓缨，于彦怀跟你说过我没有？”


    原来她便是邓缨，难怪瞧起来有几分英气，听说她打小习武，武艺很不错，当初便是她将戴兴文那厮打个半死。


    曲瑜珺对这样的姑娘一贯是有些敬佩的，眼神都不由温柔了几分，“不用于公子说，邓姑娘名讳如雷贯耳。”


    谁知邓缨接下来的话叫曲瑜珺吓了一跳，“原来这便是于彦怀喜欢的姑娘，不错，他很有眼光。”


    曲瑜珺下意识看了下左右，“邓姑娘？”


    “抱歉，我实在好奇。再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忍不住想过来看看让于彦怀那人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二人一同走到僻静处，见这位邓姑娘仍一直在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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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自己，直将曲瑜珺瞧得不好意思，只得轻咳两声，道：“邓姑娘要离开京城了？”


    “是啊，本来我这次进京就是相看来了。”说着，邓缨凑在曲瑜珺的耳边低声道：“圣上想让我嫁给他儿子呢。”


    “圣上的那些儿子虽然无趣些，但也还不错，只是不知最后要把我指给哪一个。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于彦怀些。”


    曲瑜珺猜到了。


    “老天爷真爱捉弄人，我喜欢于彦怀，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偏你又已经嫁了人。”


    “但邓姑娘你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她实在是洒脱得很。


    “一点点在意吧，但是在意也没用啊，圣上的意思谁敢违背？幸好于彦怀不喜欢我，也让我少些遗憾。不过也没事，人生在世，重要的事还多着呢，你要是去过战场就知道了，除了生死，一切皆是小事，情爱实在算不得什么。”


    曲瑜珺听完这番话，更喜欢眼前这姑娘了，只可惜她即将离开京城，自己没机会跟她把酒言欢。


    “你什么时候跟你丈夫和离？”邓缨又语出惊人。


    曲瑜珺摇头，“我也不知……”


    “你们这些京城贵人真麻烦。”


    邓缨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来看曲瑜珺一眼，很快便潇洒离开，只留下曲瑜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失笑。


    “曲施主……”


    曲瑜珺举步要走时，却有一小沙弥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曲瑜珺，“这是有人托我拿给施主你的。”


    曲瑜珺接过一看，信封上很干净，未落一笔。


    双手合十向那小沙弥道了谢，待他离开之后，曲瑜珺拆开了信来看，只一眼便微微抖了双手……


    又一日，曲瑜珺回到曲府，独自一人进了书房见曲庭。


    旁人都不知父女两个谈了什么，只知道二人起了争执，曲瑜珺当日出了书房后，便匆匆离开了曲府。


    待曲庭消气，曲夫人才小心询问自己的丈夫，那天在书房里，父女两个究竟说了什么。


    曲庭这才无奈道来，原来是曲瑜珺想跟傅凛和离。


    曲夫人并不意外，她早有预感。


    “我知道傅凛的那个妾室要生了，她心里不舒服。可只是个妾室罢了，她一个正妻有什么可在意的？”曲庭实在不理解，“她总说傅凛对她不好，我瞧着倒是她给傅凛冷脸多些。之前她跟傅凛一起回曲家，傅凛对她不是很体贴吗？又是布菜又是奉茶的，瞧着很殷勤讨好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闹什么？”


    说着，又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整天就将感情挂在嘴边，感情哪有那么重要？做世子夫人不好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什么和离！”


    曲夫人不想惹丈夫生气，可还是忍不住为女儿辩解两句：“毕竟是傅凛先伤了瑜珺的心。”


    “一辈子还长着呢，好好修复就是了，怎么能张口就要和离，要都这么着，大家日子就都不用过了。”


    可曲庭万万没料到，没过几天，便传来了自己女儿葬身火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