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愣愣，停下脚步，施昭一直留意着她，回头，凌霜才忙跟上。


    施昭的行囊并不多。


    听闻施昭要一同前往慈恩寺，休沐在家的凌老爷特来相送，嘱咐随行仆从告知凌渐青到时好生照料施昭，一番上下打点，又要安排新马车，被施昭面无表情婉拒。


    他与凌霜同坐一辆马车。


    闻听他要求，凌老爷明显微愣，看了看凌霜，才笑着应了。


    凌霜知晓凌老爷在想些什么，不过是那些男女之事，她快些进了马车，施昭随后，马车很快行驶。


    自上马车，施昭便坐在对面看医书，凌霜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绣活儿这时候也不好拿出来，在一边吃糕点，吃了会儿，见他发间还有那较小的红枫在其中一直没落下来，不免伸出手。


    “施公子，你发间有枫叶。”


    她给他摘下，施昭极为敏感，感知她指尖绕过他发丝，将那片枫叶取下，递过来给他看。


    “从方才便一直在施公子头发上，我等着它自己掉下去，可它也没掉。”


    凌霜将枫叶放在施昭面前的茶桌上，这些日子她与施昭同用饭又被其教着学习，了解久了，她有感觉施昭对她的触碰极为敏感，所以鲜少会在施昭未察觉的情况下擅自触碰他。


    马车一路行驶。


    施昭的视线每每自书中游移之时，都会下意识望向桌上的红叶与坐在对面的凌霜。


    见她时吃时睡，这会儿又睡着了。


    过去施昭不论何时，都是孤身一人，但自从与她熟络，他习惯她每日与他一同用早饭，多半时候，他都在教她辨认草药，她歇下来的时候，不是去一侧刺绣，便是睡觉。


    凌霜不知每每她入睡时，施昭都会看她许久，他很少见他人入睡，觉得很新鲜，她向他展露的一切在他人眼中或许寻常的举动，都是他从未体会过也鲜少见到过的。


    这时候她又睡着了，施昭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鹤氅给她盖上，上次凌霜坐在凉亭底下打瞌睡，醒来闹肚子又打喷嚏，施昭给她开了药，听闻没人服侍她，又亲手给她熬了药，此前他从没有照料过其他人。


    这件事也要他印象深刻。


    凌霜姑娘是可怜又善良的女子，施昭一向独善其身，可他并不想看她染疾受欺负。


    *


    梦境混乱。


    凌霜闻到一阵清冷花香。


    这种花香，她每日都闻，每每闻到，都觉得沁人心脾，但偶尔，他若离她太近，那花香便有了几分旖旎。


    人若太冷，便显得极艳。


    这些时日，凌霜没遐想什么，施昭对她很好，可偶尔察觉到他身体的敏感，与靠近时的花香气息，都要凌霜不自然。


    因施昭是男子。


    还是个极为美丽的男子。


    且凌霜能明显感知到，若论性取向，施昭是喜欢女子的......


    心绪杂乱，香味浮沉，导致她的梦也偏了，又梦见了惊春苑，她与施昭一同看医书。


    只是这次与往常都不同。


    她坐在施昭的腿上，被他圈拢在怀里看医书。


    他身上的香味那般浓，要她双手环住他脖颈，忍不住一下下亲吻他脸庞。


    要他耳侧银铃声轻响不停，凌霜略微抬身，唇印上他眉心那抹朱砂印。


    又被他寒凉的指尖捧上脸庞，他抚摸她的脸，指尖寸寸往下，抚摸她的皮肤。


    如他亲手给她涂药膏一般柔情婉转。


    那双一贯清冷如霜雪的澄澈眸子也染满欲.色。


    施昭寒凉的墨发一下下垂落到她的身上，凌霜被他压在身下，抬眸，却对上一双妖冶桃花目。


    梦境突变。


    与她相好的不再是施昭，而是妖艳美丽的凌渐青，他压在她的身上，扯拽她身上的衣衫，弯下身舔舐她胸前的皮肤。


    “霜儿，舒服吗？”他声音含了蜜一般甜腻。


    转瞬，森白的牙齿轻咬下，凌霜隐痛。


    “唔！”


    凌霜猛然自梦中惊醒。


    目下昏黑，天色已暗，凌霜睁开眼，只感觉自己的手被攥着，抬头，施昭正握着她的手，在给她摁穴位。


    “怎——怎么了？”


    凌霜甚至分不清当下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施昭手贴上她的额头。


    与凌渐青那双幼小习武有茧子的手不同。


    施昭的手，柔水般美，一丁点茧子都没有，手指纤长骨感，是最养尊处优的少年的手。


    “你被梦魇住了，”施昭抚摸她的额头，恍似安慰孩童，“好些了吗”


    又是那股花香。


    凌霜忆起方才的梦，有些不自然，手一扯，摸到一手名贵若流云的衣料。


    隔着外间隐隐光火，凌霜看清了那墨蓝绣银纹仙鹤的料子，是施昭今日带着的鹤氅......


    她就说怎么花香会那么重。


    要她做了怪梦......


    凌霜咬紧唇，她避开脸，不要他继续触碰自己：“我没事了，多谢施公子。”


    说完，又忙扯回自己的手。


    手中的温暖忽然抽离，施昭看着她，不禁微愣。


    这还是凌霜第一次这样。


    他并不厌恶触碰凌霜，不如说，每一次感觉到她的温暖，他都喜爱，也因此，施昭从不会与凌霜有什么肢体的接触，他刻意避免，也才导致每一次与她触碰到，都会留恋。


    他不知自己的心绪，确认般伸出手又碰上她小指，凌霜忙避开手。


    她没察觉到施昭正看着她，只避嫌将外袍交给施昭，实则内心满是羞耻。


    怎么会做那种梦啊！


    “施公子，应该快到了，多谢你。”


    她冷漠又郑重，施昭看着她转过头盯着车窗外一语不发的侧脸，那双一向对他笑盈盈的凤眼都没有一丝笑模样了。


    他吓到她了吗？


    凌霜姑娘是女子，他方才见她经受梦魇，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看了可怜，便握住了，虽是给她摁穴位，可是，不该那样。


    凌霜不知施昭在想什么，她现在不敢面对施昭，老天作证，从前凌渐青那般勾引她，她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怎么会对施昭这么一个清冷保守的人做春.梦！


    幸好路程已剩不远，凌霜担心施昭会扶她，自己抢先下了马车，外头落雨，凌霜的袄子在行囊里，她又没有外衫，整个人瑟缩起来淋着小雨，回头，见施昭下来，奴仆们围着施昭，先是撤了台阶，又忙给他撑伞。


    凌霜在一侧瑟瑟发抖。


    左右，她在凌府一贯没什么人权，混的连顶头几个大丫鬟都不如，凌府的下人们恐怕觉得这雨不算大，所以也不给她打伞。


    哼......


    凌霜缩着身子想要上台阶，却听身后雨声混着银铃声响过来。


    继而，伞撑到她头顶。


    施昭没有理会落雨，他耳侧的银铃耳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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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一荡，明显是快步追上来的，见凌霜看他，他又往前递了递。


    “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凌霜的错觉。


    她觉得施昭的话音很冷。


    比这天气，都要寒凉。


    凌霜没想要他的伞，可又不能要他淋雨，只得忙忙接过，这时，赶来的仆从忙给施昭撑过新的伞。


    施昭未理会，将手臂里的鹤氅递给她。


    “我——我不要，你穿着吧。”


    施昭蹙起眉心，他展开鹤氅披到她身上，又弯下腰身，给她系好领前系绳。


    这鹤氅厚实，还有一层白狐的毛领子，毛领柔软，凌霜微微垂下头，她不敢看施昭。


    他个子比她高半个头有余，这时候，凌霜总觉得好像被他的身子与馨香给笼罩。


    不知她为何这时候垂下头来。


    施昭系的有些困难，手指一下下碰上她寒凉的下巴，少女的墨发有些许被雨淋湿了，这时候，凉丝丝的垂在他手背上。


    随着她的呼吸，垂头的动作，那几捋黑亮的发丝也勾绕着他手背的皮肤。


    明明是冷的。


    却像被火灼烧。


    施昭不知这种感情是什么，可他意识到自己又碰到她了，不禁快些匆匆系了个结，才退后。


    “施公子，谢谢你。”


    凌霜抬起伞来，虽然现在她还是有些不想面对施昭，可施昭是真的，对她太好了。


    她可不想伤了好人的心。


    却见施昭神情冷若寒霜。


    凌霜：？


    “以后，我不会再碰触你。”


    施昭说完便往前走了。


    凌霜：？？


    什么？


    啊？


    *


    夜色已深，凌霜施昭等人提着灯笼上山到慈恩寺，已有住持等在寺门之外。


    凌霜一眼就看到了在住持身边的逢秋令，她讨厌逢秋令，不禁往施昭身后躲了躲。


    却没想，逢秋令的视线抓着她不放。


    “诸位善信，还请进我慈恩寺。”


    住持道，凌霜忙要跟着施昭往里走，被逢秋令横来一脚拦了下来。


    “急着往哪去？知道雪玉住在哪屋吗？就跟着进山门。”


    “我进我自己的卧房，王爷拦我作甚？”


    此女变心怎会如此之快。


    从方才开始便紧跟着那医师不放，之前还整日缠着雪玉，好似雪玉是她的命一般。


    从前只觉她蠢的令人生厌，狗皮膏药上不得台面，这时候，逢秋令更讨厌她了，觉得她绝情冷心，说变心，就变心。


    思及此，逢秋令说话也不再有遮掩，他步步逼近，凌霜撑着伞，却没后退，他靠近，尽管靠近。


    凌霜努力给自己壮着胆子呢。


    逢秋令也没想到她没后退，他自己停了脚步。


    “你身上披的这个不是你的，而是那医师的吧？”


    “是啊。”那又如何？


    “你披其他男子的衣裳。”


    凌霜：？


    那怎么了？


    凌霜莫名其妙的。


    “雪玉病得厉害，这几日头痛，夜里总是哭闹。”


    “嗯。”


    凌霜点了下头，接着和逢秋令大眼瞪小眼。


    逢秋令：？


    “你嗯什么？”


    “王爷还要说什么啊？”


    这么晚了，凌霜急着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