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大楼，首领室内，森鸥外站在落地窗前，垂眸看着街道上渺小如蚂蚁般的人群，低声道：“这是我见到过的，这座城市最有生气的一幕了。”


    在森鸥外身后，单膝下跪的广津柳浪一直低着头，直到森鸥外发表完感慨后，他才开始汇报，“昨天上午12点整，网络上出现了关于港口黑手党贩毒以及人口买卖等产业链的详细信息，技术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排查，但没有任何收获...”


    这些利润巨大但是风险也不容忽视的业务板块在森鸥外上台不久后就被叫停，洗白成可以摆在明面上的、合法合规的产业，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那段时间森鸥外一派面临的明枪暗箭不少，但因为太宰治在，这些事情最终还是顺利推动了，后来新总理大臣上台，那些腌臜过往更是被重重掩盖起来。


    森鸥外想过纸包不住火，想过某天敌对势力会挖到这些陈年旧事，但他没有预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的脑海中一一划过各个组织的名字，但那些都是跳梁小丑，难道是国外的势力？但是情报网完全没有发出预警。在详细浏览网上的信息后，他就清楚知道，不管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敌对势力，有一件事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组织出现叛徒了...能对港口黑手党封存销毁的过往了如指掌，能躲在屏幕后面不被追查到的人，森鸥外只能想到一个名字，太宰治...他的怀刀，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


    可是为什么？是因为叶枫吗？有前车之鉴，森鸥外瞬间就想到了他的另一个干部，不好的预感持续响起...果然，他熟悉的那一拨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全都消失不见了。


    呵——森鸥外直接被气笑了，他们又在计划什么，他们之前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让他连半点线索都没有。不过，他没有时间去纠结叶枫等人做这件事的原因，他需要解决问题。


    当时，森鸥外立刻让下属停止搜捕幕后之人，而是专心处理舆论问题和官方的施压，他本计划着要如何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尽力将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摘出去，要向哪个部门许诺什么，要向哪个掌权者送上什么利益，这些他都已经想好了。然而，他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官方问责，因为那边的人也都乱成一锅粥了。


    广津柳浪的语气一直如此平静，“与此同时，我们发现网络上涌现了许多可确认其真实性的本不该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消息，对象涵盖个人、企业、政府机构，范围包括小型违法、大型犯罪，无论是白道还是□□，都无一例外，只要是被隐瞒着的称得上是秘密的事情，都一一被披露出来...这些信息通过线上渠道快速在全世界传播，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如果说森鸥外对于上一次叶枫拉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袭击人体实验基地的事情还有所理解的话，如今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对于他来说，世界的一切都可以用利益去进行衡量，利益的交易增减后就会得出最优解，这是他的行动准则，以他掌握的信息以及他的叶枫等人的了解，他看不出来把那些事情披露出来有什么可以谋利的地方。


    无差别的攻击，是疯子才做的事情。他认识的那几个人，尤其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之助，还有异能特务科派进来的卧底坂口安吾，这三人不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事情，毕竟现在网上流传的各种消息中，就包括了武装侦探社那个人的血腥过往，还有异能特务科引入外国异能力者反倒造成巨大灾祸的黑历史。难道是他们作为同谋，却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有更高的利益逼迫他们做出如今的选择？


    森鸥外选择按兵不动，他要先冷静观察一段时间，他要先弄明白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原因...然而，他没有想过那些铺天盖地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糟糕的负面信息不过是开胃菜，后面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饶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也忍不住满脸怒火。


    说到以下内容时，广津柳浪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天下午2点17分，A国爆发了一起游行示威活动，参与者仅一万人，但随后，仅半个小时内，有十个国家也爆发了抗议活动，参与者达数百万人...在昨天凌晨之前，全世界各个国家几乎都爆发过不同程度的抗议活动，超过一半的国家有过不止一起游行示威活动...”


    这样的速度快得让人咋舌，第一个披露A国政府高层舞弊弄权的帖子是在下午2点整发布的，然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一万人参与游行，虽说人数不算很多，但这个速度...实在恐怖，让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森鸥外上过战场，自然明白这样的行动力有多么异常，而且不止一个国家，在如此之短的时间，世界范围内爆发参与人数如此之多的游行示威，实属罕见，就像是有一双隐形的大手在操纵这一切的发生。


    老实说，森鸥外有些害怕太宰治那非人的头脑，他很清楚，太宰治的确有能力搅乱这个世界，但那是属于可以预测的行为，现在这场突兀的，某种程度上被牢牢控制住的庞大动乱，不是太宰治能实施得了的，他没有这样的信息渠道。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直觉告诉森鸥外，如果贸然行动，鲁莽地参与这场动乱，只会让他珍视的横滨和港口黑手党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还在等，如果要让全世界都陷入混乱，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远远不够的，这些抗议人群虽然来势汹汹，但是逐个击破的话，还是能很快就镇压下去。叶枫他们肯定还有东西没有发出来。


    “今天下午2点整，网上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关于，”广津柳浪深呼吸一口气，“关于卖国叛国的聊天记录、语音通话、加密邮件等资料被人发布在网上...3点07分，廉政党有官员被爆是邪教的牵头人，该党派有89%的人都是邪教教徒...3点14分，自由民主党的派系互相攻讦，证实了不少会长通敌叛国的消息...截至4点30分，技术部确认，所有主权国家都被曝存在卖国贼，那些人全部被指名道姓地点出，他们的背叛也是证据确凿。”


    说到最后，广津柳浪的声音变得非常干涩，他年岁已长，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已经数不清了，那些枪林弹雨、血腥暴力、尔虞我诈，都没有这两天的事情让他感到惊心动魄。政府高层有蛀虫，有漏洞是肯定的，水至清则无鱼，要是所有的国家，所有的政府都是铁板一块，又哪里来的港口黑手党呢，他们又是从哪里搜刮财物，和谁建立合作关系呢。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把所有的不能见光的东西摆在台上，看到切实的数据又是另一回事。


    失望？心寒？不，不只是那么简单，这些情绪都成为燃料，让他心中的愤怒愈演愈烈。为什么会愤怒呢，广津柳浪自己也说不出来，横滨的混乱让港口黑手党有可乘之机，横滨的稳定让他们束手束脚，利润下降，赚得肯定是没有之前多，那些新政策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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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补贴不少...但是这里是横滨啊，是他恬不知耻地称之为故乡的地方...连杀人如麻的他都有这样的想法，那那些普通人呢，真真切切努力在这片土地生活着的普通人呢，广津柳浪知道，第一个卖国贼被钉死在耻辱柱后，这场名为清算的大火不可能熄灭了，它会燃烧所有。


    尽管思绪混乱，但广津柳浪还是从港口黑手党一员的角度向森鸥外寻求指令，“首领，现在大众的视线已经从我们的身上移开，下一步，我们需要怎么做？”


    森鸥外再次看向脚下这片土地，说道：“我深深地爱着横滨这座城市。它的敌人，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敌人。”


    广津柳浪没有任何惊讶，他早从之前那场变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将一切都看作筹码的男人心中唯一的底线是什么，他恭敬地垂下头，说道：“谨遵汝命。”


    *


    胡同深处，小花住的地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呐喊声、枪炮声、欢呼声都传不到这里。


    这两天，叶枫和太宰治不再整日待在书房，正如他们之前所说，他们已经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那些想要自救的人。而此时，他们和小花正窝在庭院处看书。


    小花在看史书，看王朝更迭，历史循环往复，所有人的脚步都是螺旋式前进，书已经翻到种花家近代史的开端——鸦片战争这一篇章，她的指尖划过那一个个数字背后的尸山血海，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背叛呢？”


    叶枫知道她不是在问简单浅层的原因，人性向来如此，小花不会不知道。他放下手中的野史小说，说道：“[虚无]的力量不会让人作恶，他们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们本身就虚无，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


    “我们是在无差别地进行披露噢，每——个——人——都不会是例外，他们都受到[虚无]的影响，快要浑浑噩噩地自我毁灭了，在唤醒他们的诸多办法中，我们选择了最高效便捷的方式，就是激起他们的怒火。”


    太宰治坐在树的大枝上，上半身倒垂下来，语气嘲讽，“愤怒是最好操纵的情绪，这样一来，既能让他们清醒过来，还能打击一下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不是很好吗？”


    叶枫补充道：“[虚无]的气息只是诱因，它是放大镜，是催化剂，唯独不是反应物，不把源头消灭，[虚无]的力量迟早会卷土重来。”


    小花垂眸，低声说道：“我只是有些怅然，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从未吸取任何教训...我们消除了具体的人，却消除不了欲望，它会蛰伏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有合适的土壤，甚至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轻轻的推手，他们就会背叛最初的自己，一个人如此，一群人如此，接着悲观主义、虚无主义、荒诞主义，还是别的什么又会大肆蔓延...人类似乎永远都跳不出这个循环。”


    太宰治用腘窝夹着大枝，前前后后地摇晃着身体，笑道：“难得见你这么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


    “...治酱你好像没资格说这话吧。”叶枫说完一个再说另一个，“小花，这本就是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有‘君子道长，小人道消’的阶段，自然也有‘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时，你们《周易》中的泰、否二卦不正是如此？[虚无]的力量加快了衰败的过程，我和治酱也不过是加速了众人反抗的进程，至于以后...不过又是此消彼长、因果循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