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无止境的杀戮，尽管那些怪物没有鲜血流出，不会哀号惨叫，但这种事情本质上就是杀戮。


    怪物都很弱，一击即可毙命，只是数量有点多，让人不由得心生烦躁。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力道比起最初，已经加重了不少。


    “开拓者，冷静一点。”一行青色的文字突然冒出。


    正在挥舞着的球棒停滞住了。


    中原中也余光瞥见开拓者停下攻击，并没有心思仔细去看突然出现的文字，只是一脚将准备打中开拓者的怪物踹飞，回头冷声道：“别走神。”


    趁着喘息之际，他看清了那一行字是什么，思考几秒后说道：“看来是你的伙伴联系上你了。这句话...你很少杀，咳咳，打架吧，小心别情绪上头。这些怪物不对劲，连我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但这里的战斗于众人而言，犹如砍瓜切菜，轻松得很，是以其他人都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费奥多尔·D本就是在划水，他不是武力派，对打打杀杀没兴趣，遇到危险更不会往前冲，偶尔有不长眼的怪物找上他，他才会反击一二，是以他算是围观了从那行字出现后的全部经过，他扬声道：“不用在意情绪问题，先把它们都杀光。”


    这样的发言吸引了不少目光，开拓者自然也是看了过去，然后瞬间睁大眼睛，叫道：“列车长？！”


    费奥多尔·D顺着开拓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侧，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是一个戴着高帽、穿着红色制服的...兔子精？费奥多尔·D的视线停在那宽厚垂下的大耳朵上，而后又对上一双写满狡黠的蓝色眼眸，这个神情，和这副可爱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离得较远的开拓者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三下五除二地打倒周围一圈的怪物后，开拓者来到了[帕姆]的面前，蹲下身，好奇地问道：“列车长，你怎么——？”


    不对，开拓者迅速从地上弹起，挡在费奥多尔·D的前面，球棒对准了正疑惑地看过来的[帕姆]，叫道：“呔，你是哪里来的怪物，竟然敢冒充我的列车长！”


    [帕姆]晃悠着自己的大耳朵，不满道：“乘客，你在做什么帕？”


    “列车长才不会恶意卖萌！”


    只是动了动身体，并没有想过卖萌的[帕姆]身体僵硬了一瞬。


    ...扑哧。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笑声后，开拓者立刻左顾右盼，喊道：“三月七？丹恒？”


    一段粉红色的文字突然出现在开拓者眼前：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拆穿冒牌货的吗？本姑娘已经将这个过程录下来啦。对了，杨叔认为那个冒牌货是...阿哈假扮的。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可以通过桑博提供的直播来看到你和叶枫的情况，可以交流，哦，还可以打赏呢。


    不长的几句话透露出了许多信息，开拓者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去震惊哪一个。


    欢愉星神阿哈，开拓者对祂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上一次波尔卡·卡卡目事件，也是多亏了模拟阿哈，他们才成功逃脱那人的魔掌，不过这个乐子神怎么也来这里了，还假扮成帕姆...就是装得不像。开拓者盘腿坐下，直接问道：“你来干什么？”


    费奥多尔·D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开拓者这话问得可真是不客气。如果当时叶枫的记忆没有错漏的话，阿哈，是欢愉星神的名字。星神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而这位开拓者面对星神，没有恭敬，没有露怯，反而是这么一副...略带些质问意味的态度。真是，太有趣了...唔，这种想要看热闹的心态似乎许久都没有出现，费奥多尔·D愣了一下，意识到太宰治和叶枫的计划进展顺利。


    阿哈盯着开拓者看了许久，直到开拓者叉腰反瞪回去，祂才咧开嘴哈哈大笑道：“你这次怎么不笨了呀？”


    骂我？！从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开拓者在心里骂骂咧咧指指点点，“我一直都很聪明！”


    “哈哈哈哈——你，你聪明？哈——”


    开拓者将这笑声中的嘲讽听得清清楚楚，对方顶着列车长可爱的外表，却做出这样的行为，真是太过分了！


    “诶呀，欸呀欸呀欸呀，你暴躁了许多啊。”阿哈灵巧地偏了偏有些圆润的身体，躲开了大力戳过来的球棒，“真生气啦？”


    “啊哈哈哈哈——”


    将不再源源不断出现的怪物都消灭后，中原中也等人才发现在远离战斗的那边，开拓者和一个像是大型垂耳兔玩偶的家伙在打闹。是的，打闹，尽管开拓者面目狰狞，球棒舞得虎虎生风，但那人眼底的笑意不似作假，而那被追赶的对象，虽然上蹿下跳，口中还不时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笑声，但那个家伙看着也的确很开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是在转圈圈地追逐着...按费奥多尔·D的计数，他们已经转了16圈...还是小孩子吗？这两个家伙！


    中原中也握紧了拳，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说道：“你最擅长哄小孩子，把他们分开，我刚才可是瞥见了有趣的事情。”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语气微妙，“刚才飘浮在空中的那几句话，关于直播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吧。”


    中岛敦点点头，化作白虎后，他的感知能力和直觉都提高了不少，那样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在那个不知名生物出现之后愈发强烈，他当时也看到了那段粉色的字，疑惑道：“所以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着吗？”


    芥川龙之介表情严肃，说道：“在下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不过比起这些，我们还是先关注那个突然出现的存在吧，”坂口安吾提醒道，“阿哈，欢愉星神，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看起来是友非敌，但是这样的存在果然还是...”


    “总之现在要让他们都停下来，对吧。”织田作之助没有任何普通人要面对星神时会产生的一切正面或负面的情绪，他看向正在追逐着的两人，仿佛是在看孤儿院里的小孩，“交给我吧。”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瞬，艰难地按捺住有所起伏的心绪，决定不要在这种时候吐槽。


    众人朝那对奇异的组合走去，在那边一直看戏的费奥多尔·D看向他们，然后拦住了准备插手的织田作之助，说道：“别阻止。”


    中原中也皱眉，“哈？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乱步先生和另一个织田作有可能也遇到这些怪物的袭击。”


    “唔，控制得很好嘛，看来你的情绪阈值被太宰提高了不少，不过你还是急躁了。冷静一点。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


    *


    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经过了数不胜数的由“笔屑”堆积而成的小山。


    “数量越来越多了。它们都来自你，它们所裹挟的情绪...织田作，你很清楚那是什么。极致的杀意，不，不对，是对无意义的杀戮产生的反应。”


    那是一层又一层累积下来的情绪，是一个又一个织田作之助身上最鲜明的，最容易感染他人的负面能量，也是属于杀手最基础的本能——杀戮。无论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淡漠，还是绝望后丧失了求生意志只想和仇人同归于尽的仇恨，这些情绪都指向同一个最终的结局，对生命消散的漠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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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个个怪物正是因此而来。它们不堪一击，因为织田作之助是优秀的杀手，许多猎物...人类在他面前都是毫无反抗之力；它们数量庞大，因为名为织田作之助的个体，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他脚下都踩着累累白骨；打杀它们，不会有任何的快感，因为织田作之助从来不会觉得杀害人类有任何的正面情绪...只有无聊、烦躁、虚无在不断地累积，在不断蚕食着他的灵魂，也蚕食着刚才战斗的众人。


    [织田作]点头，冷静地剖析着自己，然后说道：“负面情绪就像是泥沼，虽然不主动发起攻击，但人一旦踩上去，就只会陷下去，越是挣扎，陷得越深，而且在集体中，负面情绪传播的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议。虚无找到了一片很好的土壤，它可以在其中进行发酵，在腐朽的枯枝上酝酿出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们又走了五六分钟，还没有看到另一群人的身影，却已经听到他们的笑声。两人的神情不由得缓和下来，江户川乱步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他驻足听了一会儿，笑道：“看来，又一个变量出现了，这样的影响力...是新的外来者，啊，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织田作]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在听到友人们的笑声后也明媚了不少，怪物们的出现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他有在警惕着不要再次陷入情绪的泥沼中，但果然还是防不胜防。此时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便和江户川乱步一起加快步伐。


    他们赶到时，眼前的这一幕令两人齐齐僵住。


    在一个个怪物尸骸堆积的小山旁边，费奥多尔·D等人围成一个圈坐着，有说有笑的，仿佛他们不是刚结束了几乎无止境的战斗，仿佛他们不是处在一片空白的[编译室]，而是正在进行着春日露营一般...


    这里的气氛轻松愉悦不是让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震惊的原因，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坐在圆圈正中央的一只垂耳兔玩偶...嗯？会动？难道是垂耳兔精？


    阿哈扭动着身体，转头就发现了两人，祂举起圆滚滚的小手，挥了挥，笑道：“啊——你们好呀帕。”


    江户川乱步有着诡异的既视感，眼前这个生物的作态，怎么和叶枫有点相似。


    *


    “阿嚏——”叶枫难得有些狼狈地揉了揉鼻子，“是谁在偷偷说我坏话...乱步先生吗？”


    太宰治很有预知性地往旁边一站，笑道：“显而易见的答案。”


    “明明是阿哈的问题吧，”叶枫无语地看向[帕姆]的直播间，“祂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清理掉那些异常情绪吗？”


    “你知道这是费奥多尔·D的恶趣味。”


    “嗯嗯，所以这是光明正大的迁怒，治酱也可以试一下噢，这是我们的传统。”


    太宰治撇了撇嘴，嫌弃道：“不要，我才不和一群面具斤斤计较。”


    两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正如[织田作]说的那样，在集体中，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的传播速度极快，在之前，因为[虚无]力量不断蔓延，混沌值不断上升，网络上各种异常言论不断涌现，如潮水般将众人裹挟...那些言论甚至不含有任何恶意，像是伪装良好的泥沼，吸引着一个又一个人踩上去，然后无声沉沦。


    而现在，叶枫和太宰治粗暴地将泥沼上的伪装破坏得一干二净，还拿出棍子使劲搅拌，本来就在下沉的众人冷不丁被一棒槌砸中脑袋...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们还没有被泥沼没顶。


    于是他们挣扎着，叫嚣着，抓住了那根棍子，也抓住了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