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朝夕，是时间系的异能力吗？从七八岁的小孩模样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样子，叶枫只能往这个方向去想，不过能改变生命体物理年龄的异能力是不是有点超纲了，如果能让老人的时间倒流的话，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人为创造长生种了。据他了解，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女士曾经返老还童，它和这个异能力的运作原理一样吗？


    叶枫不合时宜地神游着，没有进一步追问。


    “你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股势力吗？”


    声音是从织田作之助的上衣口袋传来的，江户川乱步的武力值不行，平日间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是以安安稳稳地留在后方，透过别在织田作之助衣服上的针形摄像头去观察叶枫等人的情况。


    此时江户川乱步正盘腿坐在桌子上，面前是一台电脑和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中有四个画面，分别是叶枫四人视角的录像情况，只有一个画面被放大，其余都是被缩小放在右列。右上角的那一块一直在闪烁着雪花，是中原中也的，在某一次被围攻时他又变成了那种没有理智、敌我不分、胡乱攻击的状态，他的摄像头就是在那时损毁了。太宰治动作幅度太大，拍摄的画面晃得江户川乱步眼睛疼，一早就被挪到了右边。叶枫的那一个画面是黑屏状态，对此，他给出的理由是自身异能力的磁场过于强大，对摄像头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这样蹩脚的理由，江户川乱步没有相信，但也懒得揭穿，反正有织田作之助就够了，一个顶仨。


    面对江户川乱步的问题，小拾直接点头，“叶枫哥将我送回去后，我国顺藤摸瓜跟了过来，一路上帮你们清理了不少痕迹。”


    “这里大部分都是你们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自己下手摧毁基地？”中原中也问道，他莫名有种替人打工的错觉。


    小拾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国的调查行为不能过于明目张胆，这些年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不过还是你们快了一步，我们一直默默关注你们的行动，毕竟在这方面，我们算是盟友。”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加害者，伤害你们的既得利益者。”


    太宰治并不认同盟友这一个词，说得他们好像站在同一战线一样，仿佛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举动都是在做好人好事，这样的认知对于他来说，太恶心了。


    “论迹不论心。”小拾并不在意太宰治潜藏的恶意，浅笑道：“无论如何，人体实验基地被摧毁，黑暗被公之于众，罪人得到惩罚，痛苦的实验体得到解脱，这些都是符合大家利益的事情，亦是不容置疑的好事。”


    “呵。”太宰治冷笑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织田作之助胸前口袋的仪器传来零食袋子被打开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江户川乱步问道：“剩下的那些人，你们的另一个盟友打算如何处置？”


    “我国不插手他国内政。”


    小拾顿了顿，继续说道：“但那位也深受先进思想的熏陶，我们相信他会将剩余的事情处理好。”


    ...中原中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愣是没有听明白江户川乱步和小拾的对话，他瞅了瞅太宰治，后者依旧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再瞟了一眼织田作之助，对方神色如常，最后他只能看向叶枫...叶枫还在神游。


    “唔，那事情差不多就算是解决了吧。”江户川乱步咀嚼的声音非常明显，让身体疲惫的几人心情微妙。


    *


    “叶枫，回神。”


    “啊，哦...”


    *


    叶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抱歉抱歉，刚才忍不住神游了一下。小拾你现在长大了，说话也流畅很多欸。”


    “喂喂，这是现在的重点吗？”中原中也不露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他们刚才明明在说一些很严肃的事情吧。


    和刚才公事公办，稍显礼貌疏离的态度不一样，面对叶枫，小拾脸上的笑容更显真实，她走到叶枫面前，还转了个圈，像极了小孩在大人面前表现自己，“我是这次计划最合适的人选，苦练了好几天的日语，才能和你们流畅地沟通。”


    被阿哈塞过来的叶枫完全不用担心语言问题，任何话语到他的耳边都会自动翻译成仙舟语，而他说出来的话别人也能听懂，不会有人去纠结他究竟说了什么。


    “真厉害。”叶枫夸赞道，几天掌握一门语言，从中也和织田作那略微惊讶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常人可以达到的水平。


    “那些实验...某种意义上，并不全是坏处。”


    小拾这般说着，而后蹲下身，仔细检查被捆住的那四名同胞，缓缓呼气，说道：“神智有异，宛如稚儿。那样的磨难熬过去了，虽得万般能力，亦不过徒伤身心。”


    “叶枫哥，我要带他们回去。”


    这是应当的，于情于理，叶枫几人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


    那直升机就这样降落在基地出口的不远处，上面跳下来两个穿着劲装的覆面男人，他们身材高大，却是粗中有细，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四人的伤口，再轻缓地将他们抱上飞机。


    四人没有任何反抗。


    除了最开始叶枫等人袭击基地时，他们听从实验人员的命令展开攻势外，被卸关节、捆住又打了镇静剂的他们一直都很安静，起先遭到束缚的他们还会进行挣扎，待看到叶枫后，亦如当初的小花一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因此这一路下来还算是平安无事，偶尔也会配合太宰治等人的问话。此时，不知是否察觉到可以回家这一事实，他们四人的神情更加平和。


    叶枫盯了好一会儿，笑道：“那个少年，有个酒窝。”


    他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本来太宰治等人是在观察直升机的型号、覆面男人的动作习惯、周遭环境情况，根本没有留意那几个实验体，这么一瞧过去，那人瘦弱的脸蛋上，嘴角没有弯起，但嘴边已隐隐约约出现小小的凹陷。


    原本萦绕在众人心中的警惕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一点。


    小拾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站在叶枫身边，与太宰治等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到四人都被抱上飞机后，她才说道：“你们接下来是要炸了这个基地吗？这里土质疏松，他们应该是用异能力加固过附近的土壤才能在地下建立如此庞大的建筑，一旦炸毁，会造成巨大的塌方，对周边影响巨大。”


    “已经详细计算过火药量，你有更好的想法？”


    当时叶枫虽然走神，但还是记得小拾和江户川乱步的对话内容，之前小拾他们一行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清扫痕迹，想来他们队伍中有精于此道的异能力者。


    一位身材颀长、气宇轩昂、穿着长袍的人从直升机上飘了下来。


    ...来人虽长得正派，身形却似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众人面前，让人心中一惊。


    中原中也暗自思索，难道这人也能操控重力？才能让自身这么轻飘飘落下，刚才那些覆面男人虽然矫健但用心留意的话，还是可以发现其动作之间有细微的声音出现，而面前这人，恍若一缕青烟，无声无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自从看了那本小说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织田作之助在闲暇之时便爱捧着手机阅读，国内的文学不算发达，尤其历经战乱，断代更是严重。有时，他会去搜刮外国小说阅读，很可惜他没有学过外语，看不懂外国原著，便只能看译本，相较于近代才兴起的国家，国内大多数的译本都是源于邻国，出于曾经的职业习惯，他尤爱研究武侠小说中的招式，其中，轻功几乎是每篇小说都会有的存在。


    那人扎着高马尾，拱手笑道：“非也非也，在下根骨不佳，不曾习武，此不过是在下偶然获得的奇能，名唤[聊斋志异]。”


    叶枫打量着那人，有些惊奇，不为织田作之助脱口而出的轻功，只为那人的衣着与仙舟旧时服装样式极为相似，他原以为这个世界的人穿着都和星际和平公司类似，哪怕偶然瞧见身穿和服的女子，也并未多想，只今日看见这熟悉的长袍款式，还有悬挂腰间的玉佩，才发现小拾所属的国家和仙舟真的有几分相似，先前的外表相似只是让他起疑心，如今这人的言谈举止和服饰打扮，才让他确认下来。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柳泉先生，其异能力[聊斋志异]可以将某处地方变为幻想之地。”


    小拾只简单介绍几句，却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此处曾遍地哀号，横死之人不计其数，呜呼哀哉，埋骨处不应再受任何侵扰，在下愿略尽绵力，致外人不敢入内。”


    柳泉面露悲悯，明明面容年轻，言辞中却自有一股沧桑之意，他感慨一番后口中念念有词，缥缈的白雾渐渐升起，以他为圆心，蔓延至整个基地上方，叶枫等人自是被白雾笼罩。


    太宰治伸手触碰白雾，发动异能力，然而雾气从他的掌心流淌而过，无形无状。


    “白雾已经弥漫开来了，连基地外围也不例外。”中原中也操控自身重力悬在半空之中，见那白雾停止扩散后，才回到地面。


    “乱步先生，你看得到这些白雾吗？”


    变为幻想之地...是否意味着这些雾气也是幻觉？那么透过摄像头观察这边的江户川乱步又是否会被影响呢？


    “这个不是幻觉。”


    “织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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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是没有鬼怪的。”


    织田作之助知道这件事，他本身也不信这些，否则他杀了那么多人，早就鬼魂缠身了，只是他还不明白乱步先生为什么要特意提醒。


    柳泉听到江户川乱步的话，笑道：“哈哈，善哉善哉，各位小友意志坚定、问心无愧，故不受此奇能干扰。”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就无法知晓我们究竟是怎么帮他们清扫痕迹的...有了。”


    诡异的声音从小拾手中的手机传出，哪怕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在听到那些声音的瞬间，众人依旧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一些恐怖或是不可名状的场景。


    只要这一瞬间就够了，刚才他们脑海中所想的画面纷纷出现在眼前，闭眼，依旧能感受到那些东西的存在，注意力一旦不集中，便更会胡思乱想，哪怕屏住呼吸，不再吸入那些白雾也不管用。


    ...太宰治一边抵抗着不绝于耳的惨叫声、萦绕鼻尖的血腥味、大力的推搡，一边思索着，这个异能力是精神系的，发动条件是什么？吸入白雾？触碰白雾？这样的话和普通的致幻剂没有太大区别，如果是看到白雾就会陷入幻觉中的话？的确防不胜防。


    “等等——”


    太宰治头脑飞快运转着，突然感受到不妙，他连忙开口，却没能阻止。


    “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


    这是一首古老的童谣《笼目歌》，歌词本身带有恐怖色彩，然而当江户川乱步放出这首歌的时候，叶枫等人都扑哧地笑了出声，中原中也笑得尤为猖狂。


    无他，只因江户川乱步播放的版本是太宰治唱的，那是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多次比赛中最为惨重的一次大失败，是他这一生的耻辱。


    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歌曲并不好听，哪怕太宰治的嗓音有其特殊魅力，也不能否认这首歌真的很难听，不是五音不全，就是单纯的难听。


    “不用谢我！”江户川乱步抢在太宰治开口之前说道。


    “如听仙乐耳暂明，这是贵国的清心之曲？在下钦佩。”


    这样的夸赞让太宰治的脸色更加难看。


    小拾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连忙说道：“[聊斋志异]产生的白雾会在数分钟后化为无形的气依附在物体表面，随着时间渗透其中，如果那些人第一次探查不成功，往后的调查只会愈加困难。”


    “的确很适合用在这里，不过如果那些人也都意志坚定，这个异能力的作用就大打折扣。”


    小拾点头同意了叶枫的话，“这个说法没错，只是一来这样的人很少，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便会中招，二来我们只是扰乱视听而已，叶枫哥，你们的善后工作都做得很不错，我们这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柳泉颔首微笑，缓缓说道：“世上本无鬼神，心思不纯者更易受此影响，其怪异诡谲、变幻莫测，端看那人所思所想，本是辨心之能，诸位莫轻视，亦不可高看于它。”


    谈话间，那些白雾已化为无形。


    再次确认事情都处理妥当后，柳泉先一步返回机舱。


    “这里的人体实验基地都已经被叶枫哥你摧毁了，我们合作的那位盟友虽有心，但尚未掌握权力，偶尔的方便已是不易，此事后，我们会就新掌握的证据与他们进一步沟通，只是...”


    小拾担忧地看着叶枫，虽说这边的政府对叶枫等人的信息不算了解，只是知道大致的人数和他们的异能力效果，对叶枫等人的性别外貌体型等一无所知，且他们回去后会发起私下问责，令这边的政府首尾不顾，但风险终究是存在的。


    “只是难保有错漏，抑或对你们起了别样心思。叶枫哥，你要随我们一起回国吗？”


    回？太宰治在心中咂摸着这个词，她凭什么用这个词，就因为叶枫的外表吗？


    中原中也紧紧盯着叶枫，就怕那人出现犹疑的表情。


    叶枫笑着摇头，说道：“其实我还没辞职呢，改天攒够了假期，再去你们那边旅游吧。”


    答非所问，避重就轻，小拾无奈地看着他，笑道：“嗯，到时候给你当导游。”


    她挥了挥手，转身上了机舱，正准备离开时，叶枫突然问道：“你们的那位盟友会清算吗？”


    柳泉笑道：“施予残酷压迫的非是一人，非是众人，是阶级矣。以杀止杀实为下策，此法虽公允，然难断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此间事，惟变革可行。那位小友正在为此努力。”


    “不过，失败的话，我们会调查人员名单的，到那时再一起合作吧，叶枫哥。”


    说完这话，小拾朝叶枫大力挥手，喊道：“再见啦，记得过来旅游啊！”